第11章 不要吃郁金香
第11章 不要吃郁金香
“不好意思,”沈榆有點尴尬,“眼睛沒事吧,要不要去看一看。”
溫遇旬長期過度用眼,眼睛很脆弱,但也不是被照一下就要鬧到醫院去的程度,說:“不用,不難受。”
沈榆不放心,湊近了看他:“都紅了,要不還是去看一下吧。”
然後非拉着他往出走,搞得好像溫遇旬被他照一下就瞎了,看不見路。
溫遇旬力氣比沈榆大,要是他不想讓沈榆扯動他,沈榆是扯不動的。
他腳底紮根了似的:“我說不用就不用,你好好站那兒。”
語氣有點兇,可能還沾點好夢被驚擾的怨氣,沈榆聽完就從善如流地放手,一雙下垂眼無辜,但鑲嵌的眼珠分明清亮地小幅度上下挪移,靈動地在觀察他的表情。
好像狡黠着完全看溫遇旬臉色行事,他表現出生氣眼珠就委屈往下轉,要是沒生氣就還是敢眨眼睛直直看他。
溫遇旬沒睡多久,眼鏡扔在屋裏沒戴,臉上還帶着長期缺覺的倦意,他今年大四,院裏重視他拔尖的能力,就算保研還要被導師抓去幫忙,三天只睡十小時。
“你在這……”沈榆察言觀色,“睡覺啊?”
溫遇旬懶懶“嗯”了聲,眼神裏有迷蒙的柔軟,聲音也和完全清醒時的理智冷淡差別挺大。
沈榆想到他上次來喝酒是和章濟年一起,談話間也皆是熟稔,猜到關系不一般,但還是好奇問:“怎麽在這裏睡?”
溫遇旬言簡意赅:“每周五都來這待會兒,今天太困,沒心情喝酒,來這眯一覺。”
看沈榆一副沒完全理解的樣子,溫遇旬真心實意被他呆愣沒反應過來的表情取悅到,補充解釋道:“章濟年是我叔父,他是老板,我也是老板。”
“夠不夠格在這裏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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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榆沒想到是這樣的關系:“夠了,夠了。”
和沈榆聊了幾句,溫遇旬完全清醒了,抓了抓頭發往後捋,風也随他,将他的發絲往後吹再揚起。
他往旁邊看了眼:“搬東西?”
沈榆點頭,溫遇旬就又問:“為什麽不開燈?看得清路麽?”
他有輕度夜盲,但沈榆沒這種煩惱,原本想回“看得清”,轉念一想舉個電筒照來照去也挺累人,于是說:“不知道哪裏開燈。”
溫遇旬的表情大約是有點無語,沒說話,走到木門前按了下門板邊上的開關,昏黃的燈一亮,沈榆才知道後園是有兩盞照明路燈的。
他明确地記得上次來這匆匆一瞥,是沒有這樣鮮活矜貴的郁金香的,被白色短圍欄圈了一塊四方形,規規整整地長滿了一方惬意的天地。
沈榆的眼神不住地往那裏看,溫遇旬走過來說:“喜歡給你折兩枝,回家插在瓶裏,能好看一個星期。”
沈榆回神了,笑着說:“不好吧,亂擇章先生的花。”
溫遇旬一臉不在乎,臉上沒表情:“你過眼處能看見的所有花草都是由我培育,我想擇給誰是我說了算,他做不了主。”
沈榆聽了這話哧一聲笑開,卻不是不相信的意思:“你想擇給我呀?”
溫遇旬瞥他一眼,兀自走到圍欄前蹲下,才為自己辯解,卻是一個同一個道理:“是你移不開眼。”
郁金香在夜間已經閉合了,白天花瓣舒展更開,如今半推半就封閉起來成一個飽滿的橢圓,呈直立杯狀,才是大多數人熟悉愛看的樣子。
溫遇旬睡前剛拿噴壺往花田周圍撒了點水,時間沒過多久,還有些水珠攀在波狀的葉片上,他用手去碰,那些水珠便淅淅瀝瀝地落下來。
沈榆站在一邊,微側着身子,低頭卻不是看花:“我以前和家人去比利時旅游,記得也是暑期,那時候郁金香都沒開。”
一般郁金香的花期在每年四到五月份,過了開花期,植株逐漸枯黃凋謝,新球子球形成期過後,花芽分化,随後便是長時間的休眠與新生。
這些花是溫遇旬從植培所裏拿出來的,首都園林局在北城區的博覽苑裏辦了個鮮花展,植培所主要負責花苗培育的主要工作,鮮花展在即,園林局那邊的負責人來看過花苗的培育情況後選定了其中幾批開得好的做展出,剩下一些留在恒溫室裏,還有一些被溫遇旬拿來了卧月的後園單獨養着。
到現在整個後園還殘留了些泥土翻新的氣味,草種被植上不久,是為移栽做的準備。
溫遇旬起身去拿了花藝剪,解釋道:“在溫室裏培育的品種,控水控溫,促成栽培模拟自然開花的生長環境就可以。”
原本夏季應該是休眠期,他說得狀似輕巧,其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這個項目起建的時間早在半年之前,那時還是秋天,花苗長大需要時間,郁金香又嬌貴,對土壤要求高,在黏重的土壤上生長不良,喜好沙土,不耐幹旱也不耐水濕,一不注意就要染上青黴菌和腐爛病,為達成促成栽培技術,種植箱的位置也時常需要調整。
溫遇旬準備本科畢業論文本就沒剩多少時間,本校保研後直接被點名要求幫忙,每天白天到植培所觀察生長狀态整理報告,晚上熬夜寫論文,準備畢業材料。
沈榆聽他得心應手,猜測道:“你從事相關工作?”
溫遇旬說:“我學這個專業。”
上次見面溫遇旬穿了襯衫西褲,看起來稍微成熟,沈榆以為他已經工作,現下借路燈的一豆燈光打量他今天的樣子,純白T恤牛仔褲,手腕上纏了一圈圓潤的沉香手串。
郁金香被剪下四五枝,溫遇旬擡手,将花往上遞給沈榆,邊說:“郁金香有毒,回家不要放在室內,不要近距離接觸,不要吃。”
“……”
花朵受力作用在手上顫動,眼前晃了一片嫩粉色,沈榆接過來,心想着又不是饑不擇食,我吃這花做什麽。
他在心裏腹诽完了又對溫遇旬彎眼睛:“謝謝,很漂亮,我很喜歡。”
溫遇旬站起來,轉身的時刻瞥見被忘在一邊的合成器,又看一眼抱着花想聞不敢聞的沈榆,說:“我幫你搬?”
沈榆知道對溫郁旬來說就是随手,也不扭捏,點點頭:“麻煩你。”
他們往外走,溫遇旬看起來挺輕松,沈榆湊過去,問他這花有沒有名字,是什麽品種。
“狂人詩。”溫遇旬不着痕跡地放慢了點腳步。
合成器從後園搬到前臺來,小甄早就等在那邊,見到合成器完好時先松了口氣,跑過來從溫遇旬手裏接過,說:“謝謝沈哥,謝謝二老板。”
沈榆驚訝道:“感情就我不知道你是老板。”
溫遇旬笑了聲,說:“我不怎麽來,最多算個甩手掌櫃。”
他和章濟年都是只進行資金投資,并不上手管理,沈榆他們叫的老板是兩人的朋友,姓何,三十出頭歲年紀,平時是他當一把手經營。
老何遠遠看見他們,不走過來,在嗑瓜子,朝沈榆揮揮手,又對溫遇旬喊:“醒了啊?”
彼時溫遇旬正在掃沈榆的微信二維碼,聞言擡了下頭,看不清人眯了眯眼,手抖了下,沒掃上。
加好友這事是沈榆提出來的,等溫遇旬那邊敷衍完老何把碼重新掃上,驗證消息發過來時,他帶了自己的名字。
沈榆在他面前通過,輸入備注的時候把手機拿得正對自己,屏幕不讓人看見,将“溫遇旬”三個字删掉,打上個郁金香的圖案。
溫遇旬從後園出來之後好像又困了,看着沒什麽精神。
沈榆将手機放回口袋,寧以橋和邱風剛來了消息,說他們快到了。
“我待會兒唱歌你聽不聽?還是回去睡覺?”沈榆問。
溫遇旬大約有些困迷糊,胳膊撐着吧臺,臉埋在手裏,聲音悶悶的:“我聽過你唱歌。”
他完全是答非所問,沈榆樂得和他說話:“卧月簽了不少駐唱樂隊,一個星期三支樂隊輪着站崗,你來也在後園待着,保不齊哪一天周五你會聽錯。”
溫遇旬一般來了也不會在前廳坐,一般和章濟年在後園喝酒,要麽睡覺。但只要木門一開,就算待在矮樓裏,前廳傳來的聲音也很清晰。
上次和沈榆面對面見一次是他為了那幾顆郁金香把後園的地給翻了,撒了肥,味道不好聞。
“不會聽錯。”長眠灣的歌相較于其他金屬類和朋克類等風格很不一樣,他們的歌大多靜,也很慢,旋律悠揚。
溫遇旬看沈榆在那邊不知道得意什麽,說:“你們的歌很适合聽着睡覺。”
沈榆頓了一下,被惹了只會退而求其次:“橫豎都是睡覺,那你要不要聽一聽?”
他是這樣的,溫順的時候占大多數,一雙眼睛閃亮亮地看着人,自己不知道有多招人,不溫順有小脾氣的時候很少見,寧以橋覺得他發脾氣的樣子很好玩,最喜歡逗他不高興。
溫遇旬對旁人不冷不熱的,不知道為什麽在沈榆這裏好像沒什麽辦法,他心不在焉地看回去,自己在心裏想。
沈榆眼神太真誠,溫遇旬到底是沒捱住,他其實很累,本來打算幫沈榆搬好東西就走了,還是沒忍心拒絕:“那我聽一聽吧。”
“好的,”沈榆肉眼可見地一下子高興起來,眨了兩下眼睛,“既然溫老板賞臉,一會兒能不能勞煩您不要太快睡着?”
他得寸進尺,溫遇旬想上手把他臉推開,也只能扭頭看酒吧牆壁上擺的藏品,說:“我盡量。”
作者有話說:
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