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陸府近日可謂是雙喜臨門,前腳陸小将軍剛娶了妻,後腳失散多年的女兒就找回來了。
蕭妩搬進了幼年住的院子裏。這些日子,陸家父子像是要彌補蕭妩,什麽好東西都往蕭妩院子裏送,蕭妩的院子都要塞不下了。
用了早膳,陸籍來跟她商量辦認親宴的事情。
蕭妩道:“阿爹一切從簡就好了。”
陸籍口中應着,“好。”
可真到了認親宴那天,那排場大的吓人。陸府整整設宴了三天,全城百姓都能來吃,且還給發喜錢。這些日子陸府的熱鬧達到了頂峰。
蕭妩瞧着面前玲琅滿目的禮物,一個一個的瞧了。這些都是與陸府交好的朝臣送的,上頭都有署名。蕭妩瞧着那單獨的一堆,那是裴賀送的,他送了禮就走了,并未在蕭妩面前多晃蕩。
裴如年也送了不少,蕭妩讓人把這些禮物都收拾好。
小兔從外頭蹦跳跳的走了進來,因為身上被放了一個花環,她走起來有些笨拙。
蕭妩将那花環拿了過來,玉桃道:“這花環編的真好看,還有淡淡的花香了,不知道是誰送的,倒是有心了。”
蕭妩随手将花環放到了一邊,道:“你若是喜歡就送給你了。”
玉桃連忙搖了頭道:“不不不,小姐你還是自己收着吧。”這花環上的花都是玉桃沒有見過的,一看就是十分名貴的,玉桃是不敢收的。
從見到花環的第一眼,蕭妩就瞧出了這是裴賀編的,他總會在環後編一個結,他前世便是這樣。
有些賓客之前是見過蕭妩的,其中膽大的問陸籍道:“陸将軍,你女兒是不是太子妃啊?”
敢這樣問的一律都被陸籍兇了一頓,“我女兒就是我陸府的掌聲明珠,幹他太子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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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妩雖不願跟陸籍說她過往的經歷,但陸籍想着阿蕪定是應裴賀對她不好才離開的,這裴賀真不是個東西。
——
裴賀送來禮就回了太子府,今日即是蕭妩認親的日子也是明珠出嫁的日子。
明珠穿着紅色的喜服,協着她的郎君給裴賀磕了個頭。裴賀撕了她的賣身契,還了她自由身。
“有句話明珠今日還是想說,今日不說怕是沒有機會了。殿下你若真心想要彌補小主,你就別畏畏縮縮的,若是錯過了小主,你回後悔一輩子的。”明珠說罷又磕了一個頭。
裴賀愣怔了一會,點了點頭,将一張房契遞給了明珠,道:“你們的二人日後好好過日子。”
明珠再拜。
出來太子府的門,明珠并未直接上花轎,她對她的郎君道:“我想再去一個地方,再見一個人。”
二人來了陸府。
今日的陸府人來人往,但明珠一身喜袍在其中還是十分打眼的。
一旁的小厮上前問道:“這位姑娘是有什麽事嗎?”
“我要見陸小姐,麻煩通傳一聲說明珠想見她。”
裴賀,蕭妩是可以不見的。但是明珠她是一定會見,蕭妩聽見通傳,就出來尋明珠了。
已是一年多的時間未見,明珠見了蕭妩,不免眼眶一熱,喚了聲“小主。”
蕭妩瞧明珠穿着喜袍,旁邊跟着的應當是她的郎君。外邊不合适說話,便帶了他們進院子。
“小主,今日明珠就要出嫁了,特來拜別小主。”明珠協着郎君也給蕭妩磕了一個頭。
蕭妩扶起了她,抱了抱明珠道:“叫我阿妩吧,明珠姐姐。”
蕭妩是感激明珠的,在太子府的日子裏,明珠是真心待她的。
“阿妩。”
蕭妩将手上的玉镯套在了明珠的手上,又取了箱首飾來,道:“明珠姐姐,這是我給你的添妝。你一定要好好的。”
“還能見到阿妩,我真的很高興。”明珠哭着道。她當初是真以為蕭妩葬生于火海中。
“對不起明珠姐姐,沒有告訴你真相。不哭了,再哭妝都花了。”蕭妩提明珠擦了嘞。
晴日的陽光落在明珠的背影上,蕭妩低語道:“順頌時宜。”
——
院內的枇杷已亭亭如蓋,一顆顆金黃色的果球壘在一起,一簇一簇沉甸甸的,長的極好,已是收獲的時候了,卻沒有人敢采。
裴賀的手撫上了樹幹上的橫疤,這棵樹是從郊外移植過來的,是當初蕭妩與他一同種下的。
阿黃從樹後跑了出來,口中吊着一顆枇杷,搖着尾巴跑到了裴賀面前,将那果實遞給裴賀。
裴賀摸了摸阿黃的腦袋,道:“我們一起摘枇粑。”
——
沈時玲瞧着蕭妩桌上圓潤飽滿的枇杷道:“你這處竟有枇杷,我在別處可未瞧見。”
蕭妩心中道奇,這枇杷已經連送了兩三天了,玉桃說是陸府的田莊送來的,按理來說應當是別處也有的。
蕭妩撥了一顆枇粑遞給沈時玲,道:“這枇杷甜的很你嘗嘗。”
那甜膩的枇杷汁順着蕭妩的手指流下,蕭妩那帕子擦了去。
見沈時玲喜歡吃,蕭妩将剩下的枇杷讓沈時玲都帶回去了。
“玉桃,這枇杷是什麽地方來的?”蕭妩冷聲問道。
玉桃視線飄忽:“是田莊送來的。”
蕭妩顯然是不信的,“你與我說實話,我不罰你。”蕭妩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玉桃跪了下來道:“是太子府送來的來,都是玉桃鬼迷心竅,請小姐責罰。”
蕭妩搖了搖頭,裴賀位高權重,玉桃不敢忤逆也屬人之常情,道:“既說不罰你,便就不會罰你,明日別收了。”
次日,玉桃瞧着小門處站着的裴賀,惶恐不安地道:“太子殿下,我家小姐知道了,不讓我收,您拿回去吧。”
她原以為高高在上的太子會動怒,沒想到裴賀只是點了頭就走了。玉桃深深地松了口氣。
裴賀回了馬車,心中并不放棄,繼續尋思着怎麽制造與蕭妩見面的機會。上次明珠的話倒是點醒了他,他想再求一次機會。
——
往日宮中端陽節是不設宴的,今年反倒是大辦了起來。将軍府擊退匈奴有功,自是在宴請之列。
蕭妩對這些宴席不敢興趣,宴席進行了一半,就偷偷溜了出來,要去太醫院找阿七。
蕭妩剛跨入太醫院,就瞧見阿七忙碌的身影,今日是端陽節,不少太醫休了假,阿七的工作不免多了起來。
“阿妩,你怎麽來這了?”阿七轉身就瞧見了蕭妩。
蕭妩走到他身邊道:“那宴會有些無聊,便想着挺久沒見你了,來瞧瞧你。”
“我們出去坐坐,這裏不太寬敞。”阿七道。
二人在院內的石凳上坐下,蕭妩将香包遞給了阿七,道:“這是時姐姐給你編的,圖個吉利。”
然後又拿出一包糕點,道:“這個了是我自己做的梨花糕,你嘗嘗。”
在宴會上裴賀的視線一直落在蕭妩的身上,蕭妩一離開,他便有了察覺,也随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跟着蕭妩來了太醫院,瞧見的便是蕭妩給一太醫院男子送香包的畫面。
裴賀頓時覺得頭暈腦脹,胸口處發疼,等視線落在桌面上的那一盒梨花糕上,更是覺得心中發澀。
前年的端陽節,蕭妩也曾為他親手做過梨花糕,現下這梨花糕卻要落入他人腹中。
“住手”,裴賀瞧着阿七要吃了那梨花糕,思緒來不及理清,這話就脫口而出了。
阿七的手頓了頓,蕭妩與阿七的視線一起落在了裴賀身上。
阿七是認得裴賀的,她曾經跟着陳太醫給裴賀探過幾次脈。她往日裏見到的裴賀皆是冷冰冰,毫無生氣的模樣,倒是頭一次見他這般鮮活。
阿七屏去了雜念,跪下行了禮。
蕭妩移開了視線,仿佛從未瞧見裴賀。
阿七便見到裴賀越過他,在蕭妩身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霸占了她的位子。還伸手拿了原本屬于阿七的梨花糕。
阿七瞧着裴賀這鸠占鵲巢的模樣,不由瞪大了眼睛,她從未從蕭妩口中聽說過裴賀,她們二人竟是認識的。
阿七在太醫院中,并未聽見外頭“陸家找回的小姐是消失的太子妃”之類的的風言風語。
蕭妩打斷了裴賀手中的糕點,道:“這不是你的。”蕭妩不明白,她都這樣躲着裴賀了,裴賀為何還偏偏還來招惹她,她有些煩躁。
裴賀被蕭妩下了面子也并不生氣,收了手,道:“你之前也給我做過梨花糕的。”
蕭妩蹙了眉,瞧着還跪在地上的阿七,離了座位,扶起阿七道:“阿七,你起來我們走。”
阿七拿着瞅了眼裴賀,見他猶如喪家之犬苦苦地瞧着蕭妩。裴賀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扭了頭,怒視這阿七。
那眼神如二月的寒冰,刺骨冰涼,凍得阿七發懵。她瞧出了他眼神中的蔑視以及不滿,像是要将她紮死。
蕭妩見阿七跪地不起,扭頭瞪了眼裴賀。
裴賀輕飄飄地落了一句:“起來吧。”
這下阿七才敢站了起來,只覺得雙腿有些發軟。
蕭妩亦瞧見了裴賀來不及收回去的狠意,心道:“裝的再像狗也終究是一條惡狼。”
蕭妩對阿七道:“我改日再來看你,我先走了。”
裴賀瞧着蕭妩走了,取了塊糕點,塞到了口中,仿佛一旁的阿七只不過是蝼蟻,冷冷地略過了他,跟着蕭妩走了。
蕭妩不理會裴賀一直往前走,可身後的裴賀就像是她的尾巴,怎麽也掙不脫。
停住了腳步,轉身瞧着裴賀,“你究竟要跟着我到什麽時候,我與你并無關系。”
裴賀在離她一米處停住了,道:“我是你的夫君,你的阿賀。”
蕭妩蹙了眉道:“我不是蕭妩,我是陸蕪,不是你的妻,我不要你了。”
他先前以為蕭妩是狠他,現下看來蕭妩是對他斷了情誼,裴賀道:“阿妩,不管你是蕭妩還是陸蕪,我都不會放手的。”裴賀他就是不要了臉面,他就是要死纏爛打。
蕭妩冷聲道:“你別跟着我了。”
裴賀對此置若罔聞,依舊保持着一米的距離,跟在蕭妩的身後。
四月的夜晚風還是有些冰涼的,蕭妩瞧了眼被微風吹動,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的湖面。撥下了手腕上的玉镯,抛了出去,落在了湖中,濺起一簇水花。
扭頭對裴賀道:“幫我去把那玉镯撿回來。”
裴賀不假思索,點了頭,道:“好,我去撿回來給你。”說罷就跳入了水中。他樂意接受蕭妩帶給他的一切。
這處的燈光并不太亮堂,裴賀跳入那漆黑的湖面後,就不見了身影。
蕭妩也不再去理會裴賀,她知道裴賀善水,這麽淺且平靜的湖對他來說毫無風險。蕭妩便就走了。
殊不知陳太醫夜裏又被傳了急诏,瞧着床面上燒紅了臉的裴賀,不免嘆息“這太子殿下真是随心所欲的發癫,乍暖還寒的初春在水裏泡了幾個時辰。”
——
翌日,裴賀拿着昨日從湖中找到的玉镯,來将軍府找蕭妩。
他知道蕭妩是不會見他的,且将軍府守衛森嚴,他無法像之前一樣從院中矮牆翻進去。便就在院門口等了起來,她若一天不出來,他就等一天,她十天不出來,他就等十天。
好在他運氣好,第二天傍晚就等到了蕭妩。
蕭妩瞧了眼裴賀,不理睬裴賀,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裴賀縱馬追了上來,隔着車簾道:“阿妩,我撿回了你的玉镯。”
蕭妩隔着馬車聽着外頭的聲響,并不在意,那玉镯本就是一般的首飾,她才舍得丢了,讓裴賀去找。
近日她在談一筆生意,她像讓許老替她畫稿,這許老是有名的縫人,京中熱銷的衣裳大多出自他手。可他也是個怪人,蕭妩寫了許多封信拜訪,一直都杳無音訊。
直到今日才有了消息,約她今夜卯時與蕭山後山見。
裴賀一路跟着蕭妩上了山,女子夜晚上山屬實有些危險,裴賀不敢放松警惕,遠遠跟着。
見蕭妩進了一間小屋,怕硬闖壞了蕭妩好事,便在門口寸步不離的守着。直到蕭妩從裏頭出來,才松了口氣。
蕭妩原先還覺得夜裏找她有些奇怪,恐其中有詐,現下看來是她多慮了。成功拿到許老的許諾,蕭妩的心情不免好了許多,瞧着如門神一般直立的裴賀,也覺得順眼了些。
走到他面前,伸手道:“我的镯子。”
裴賀見蕭妩願意跟他說話,自是欣喜,将懷中的玉镯遞給了蕭妩。
蕭妩将它帶上,那玉镯大概在裴賀懷中呆久了,帶了些許他的體溫。那溫熱的體溫在蕭妩手腕上流轉,蕭妩下意識的挑了挑玉镯。
蕭妩上了馬車,回頭對裴賀道:“不許傷害阿七。”
裴賀回想了一會,記起上次那個太醫就是阿七,剛剛的喜悅被沖淡了下去,不願惹的蕭妩不喜,點了頭,騎馬跟上。
到了崎岖的小道上,蕭妩忽覺天旋地轉,馬車東倒西歪了起來。外頭馬車夫的驚呼,“小姐,馬突然發瘋了。”頓時明白她這是被人盯上了,這許老的畫稿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裴賀見此變故,心下一驚,躍上馬車,想要控制住發瘋的馬。可這發瘋的馬,哪是輕輕松松就能鎮定下來的。
這條道路崎岖難走,附近皆是懸崖,天搖地動之際,裴賀出現在馬車內,将她帶了出來。可那瘋馬一搖晃,将二人搖入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