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那婢女無計可施,本打算拿了錢就走了,卻半路上被一婦人攔了路。
那婢女沒認出容崔瑤來,只覺得她怒氣沖沖的模樣有些像瘋子,便要繞道走。
“翠芸你這個賤婢。”容崔瑤發瘋似的向她沖了過來。
那婢女見她叫出她的名字,才仔細瞧起她來,驚了一跳,面前這個臉上印着巴掌,市井味十足的女子竟然是原本高高在上的武安候嫡女容崔瑤。
容崔瑤瞧見她眼底的驚訝,更加憤怒了,上前就是抓住她的發髻,道:“你這個賤貨,若不是你不要臉爬上裴滄珩那個雜種的床,我怎麽會害他,他怎麽會被廢了太子,我又怎麽會被裴賀那個賤種拿捏,嫁了這門破落戶。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你真該死,你怎麽不去死。”
容崔瑤的手是下了狠勁,她恨透了面前這個人,她将自己現在所遭遇的悲慘全部歸咎于她。
裴賀确實讓她生不如死了,她嫁的那戶人家,婆婆是個狠角色,郎君是個爛人,二人合起夥來欺負她,一年到頭對她又打又罵,冬天讓她洗恭桶,夏天讓她下地種田,她本是高高的貴女,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現在那窩囊廢老公見裴久淳看上了她,又将她送到了裴久淳床上。
那裴久淳玩的都是變态玩意,讓她苦不堪言。
那婢女不是容崔瑤的對手,不時就落了下風,可嘴上也是不饒人。“你容崔瑤是什麽好東西,你以為你是什麽高高在上的貴女,你跟鄉野裏的毒婦沒有區別。”
這句話狠狠紮中了容崔瑤的神經,她發瘋似的提起那婢女的腦袋,狠狠的往牆上砸。起初那婢女還有哀嚎聲,到後頭就連聲音都沒有了,應當是咽氣了。
路人瞧着容崔瑤像是精神失常的瘋子,沒人趕上前施救。
這時京城的治安的官兵才姍姍來遲,将容崔瑤押走了。
蕭妩在一旁看完了這一場鬧劇,心中百味雜陳。尋常百姓大抵聽不明白容崔瑤的瘋言瘋語,可蕭妩去聽了清楚。也明白了裴賀讓他來瞧這一出戲的意義。
他是在告訴她前世他與這母子二人毫無關系,這母子二人是裴滄珩的遺孤。
蕭妩嘆了口氣,她們二人最終鬧成那般模樣,不僅僅是因為這對母子。蕭妩搖了搖頭,前世已經煙消雲散,何必再執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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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妩又感嘆那風光霁月的二皇子也并非是毫無缺點,他确确實實是負了容崔瑤。
——
“如何,她是什麽反應?”裴賀問傳話的人道。
傳話的人思慮了一番,道:“太子妃什麽也沒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蕭妩的漠不關心在裴賀的意料之中,他若是想要求得阿妩的原諒還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
容崔瑤被關進了大牢,等碰上那冰冷冷的鐵們滾,她才恢複了些許理智。武安候府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武安候府,早就沒有了當初的權勢,她的姑母不問世事,她成了家族的棋子。
當街殺人,沒人能保住她了。
容崔瑤神經質的在牢房中踱步,“對,找裴久淳,他喜歡這幅身體,他會救我的。”容崔瑤自言自語道。
随後跑到了門處,大喊着,“我要見大皇子,我要見大皇子。”
容崔瑤足足等了十天,才等到了裴久淳。見到裴久淳的那一刻,她歡天喜地,以為等到了救星,可是下一刻,那喜悅就被淋滅了。
“我不可能救你出去的,你知道裴賀他要不生不如死,沒人能從他手中搶人。你好自為之吧。我今天來看你一面也是顧及往日的情分,你有什麽要我帶話給你爹的嗎?”裴久淳瞧着她頹敗不堪的樣子,早沒了弄她的興致。
容崔瑤萬念俱灰,冷笑了幾聲,惡狠狠地道:“你裴久淳也是個狗東西。”
裴久淳來這一遭,沒讨到謝,反到是讨了一口罵,氣的就要走。
“你不是也讨厭裴賀嗎,不知道他最在意什麽嗎?”容崔瑤冷笑道。
裴久淳還是走了回來,他确實讨厭既了裴賀,“憑什麽二哥死後他能當太子”,裴久淳對此十分不爽。
“是什麽?”
容崔瑤道:“是他那個消失的太子妃。”
“她在哪?”
“我那知道她在哪,連裴賀都不知道,但是你只要知道裴賀最在意的是蕭妩就行。”容崔瑤道。她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裴賀與蕭妩在其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她不好過,她也不想二人好過。
裴久淳出了牢,将容崔瑤這話當做了金科玉律,心裏頭念叨着“那蕭妩會在哪裏,既然裴賀最在意的是蕭妩,那是不是就能挾持蕭妩,讓裴賀為了美人棄了江山。”
裴久淳想到着就覺得心中美滋滋,飄飄然。又想着自己勢力有限,一個人找蕭妩肯定是有困難的,便想到了裴如年的頭上。
這些年裴如年沒少跟裴賀作對,他找裴如年合作,事成後與他平天下也不是不可以,裴久淳覺得自己的辦法妙極了。轉頭就去了裴如年的府上。
裴如年和裴久淳并無什麽交集,他也瞧不上這個草包大皇子。維持着表面關系,笑着道:“大哥今日來我府上可是有什麽事?”
“做兄弟,自是有好事才來找你?”裴久淳道。
“噢,好事?”裴如年可不認得他這草包大哥找他能有好事。
“你是不是讨厭裴賀那家夥?”
裴如年點了頭,他對裴賀的讨厭那是人盡皆知的,沒什麽不好承認的。這些年他放火燒裴賀的軍營,煽布裴賀謠言,惹裴賀煩的事他沒少做。
“那你我兄弟二人真是不謀而合,你知道裴賀最在意什麽嗎?”裴久淳一臉壞笑。
裴如年不在意地喝了口茶,道:“什麽?”
“他最在意的就是他那消失的太子妃,蕭妩。”
裴久淳自顧着的說着,完全沒有察覺裴如年的臉已經黑了下來。
“噢,真是讓人驚奇,大哥有什麽計劃?”裴如年虛以委蛇道。
“我們挾美人以換天下如何,裴賀肯定會同意的,到時候你我平天下。”裴久淳說得興致勃勃。
裴如年冷笑了聲,道:“大哥真是好主意,高。”
裴久淳沒有聽出他聲音中的冷意,道:“好啊,那我們一起找那蕭妩。”
話音未落,一把刀就架在了裴久淳的脖頸上。
裴久淳哪有剛剛的興奮勁,吓得發抖,瑟瑟道:“四弟這是在幹嘛?”
裴如年冷冷笑了一聲,冷聲道:“送你下地獄咯。”說着那刀刃往下用力,一股股鮮血從裴久淳的動脈噴濺出來,粘到了裴如年的衣服上。
裴如年蹙了眉,低聲道:“真髒,真該殺掉。”
裴如年淨了手,碰着手中那不成形的香囊,低語道:“阿蕪,我做的好吧。”這香囊是去年中秋時,蕭妩弄丢的,被他撿到,視若珍寶。
大皇子這麽大一個人突然憑空消失,她的正妃實在走投無路,找了裴賀,求他幫忙找。
裴賀查到線索,裴久淳最後一次出現是在裴如年的門口。
微微蹙了眉,他想不到二人有什麽沖突,替大皇妃走了一遭。
裴賀開門見山,不與裴如年繞關子,道:“裴久淳在你這。”
裴如年擡眸瞧了眼裴賀,道:“在我這,你要去看看嗎?”
裴賀不知道裴如年葫蘆裏買的什麽藥,道:“去。”
裴如年帶他去了一個小院,越往裏走,裏頭的腐味越重,有些讓人作嘔。裴賀第一次正眼瞧了裴如年,見他神色如常,好似什麽都沒感覺到。
“他就在這。”裴如年道,推開了門。
屋內的場景讓裴賀都瞪了眼,只見裴久淳躺在草堆裏,屍體上已經生了蛆,看起來已經死了幾天了。
“他太髒了是吧。”裴如年笑道。
“你為何殺了他?”裴賀問道。
“因為他該死,我想你也會覺得他該死,他想動阿蕪來威脅你,他要動阿蕪嘞,你說他是不是該死?”裴如年盯着裴賀問道。
裴賀點了頭,“該死,确實該死。”于是一場謀殺就成了合謀。
第二天裴久淳的屍體被發現在煙花巷裏。這般不體面,便草草下葬了。
下葬的夜裏,裴久淳的屍體又被挖了出來,剁成了肉泥,這髒東西埋在土裏,也是髒了土。
——
沈時玲将這外頭聽來的八卦說給蕭妩聽,“阿妩,你不知道那大皇子被情殺了,真是可憐了大皇妃,早早成了寡婦。”
蕭妩對裴久淳并無太多的印象,只道:“那他大抵是作孽太多了。”
沈時玲又與蕭妩閑聊了一會,道:“我昨日答應了遠奚今天中午陪他一起看書的,今天就不陪你了。”
蕭妩笑着打趣道:“你都塊跟你的小将軍連一塊了。”
蕭妩見沈時玲走了,便想帶着小兔一起出去逛一逛。
路過花園蹙了蹙眉,不知為何裴賀突然出現在了将軍府裏。
蕭妩避到了一旁,便聽見裴賀對陸籍道:“陸将軍前幾日我的兔子走丢了,我可否在貴府上找找。”
陸籍也聽聞裴賀愛兔如寶,那兔子丢了,自是沒有不讓他找的道理,道:“太子請便。”
蕭妩蹙了眉,心道“這分明是她的兔子。”雖上次已解了前世的誤會,可是前世也只是前世,她現在對他并沒有任何情愫。
蕭妩瞧着今日應當是逛不了了,便又回了自己的屋子裏。
裴賀沒想到這麽巧,他還未找,就瞧見了蕭妩,只要每日能見到蕭妩一面,他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第二日,裴賀又來了,這一日他帶了那家時新的蓮子糖,說這是叨擾的謝禮。這些糖是女兒家的甜嘴,自是落到了沈時玲和蕭妩的腹中。找了半日還是沒找到兔子。
第三日,又來了,有帶了新進貢的水玉,這必備說也是給蕭妩和沈時玲做了首飾。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他每日都來,每日都帶着謝禮。
連陸籍都瞧出了不對勁,這人就不是來找兔子的,這人怕是來找人的。陸籍知道蕭妩與裴賀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也就明了了這裴賀是來找蕭妩的。
到了第六日,蕭妩有些不賴煩了,等裴賀來院子假意找兔子時,走到了裴賀的身後,道:“這是我的兔子,你別找了。”
裴賀聞聲,轉了身,心頭不由的一蕩,他已經許久沒有跟蕭妩靠着這麽近了。愣愣的瞧着蕭妩,道:“對,這是你的兔子。”
“那你可以回去了,別來這了。”蕭妩說罷就扭了頭,回了屋子。
裴賀有些高興,是夜,他對着身旁的大黃道:“她今日跟我說了二十一個字。”
——
将軍府
沈時玲靠在陸遠奚的懷中,看着書,讀到“梅花”一章,突然想起了什麽道:“遠奚我今日找書看的時候,瞧見了你書櫃上的梅花圖,那是什麽?”
陸遠奚道:“我曾經跟你說過我有一個早年走丢的妹妹,我與阿爹一直在尋她,卻始終沒有線索。那梅花圖是她背後的胎記。”
沈時玲聽到這,起了身,正色道:“遠奚,我在阿妩的背上看到過這個圖案,一模一樣。”
陸遠奚握住了沈時玲的手,道:“真的嗎?”
沈時玲察覺到他的身子有些顫抖,抱住了他道:“真的,我們去找阿妩吧。”
陸遠奚點了頭,他沒想到自己一直找的妹妹就在自己的身邊,老天給了他這麽多次機會,他差點沒有抓住。
蕭妩院中的丫鬟玉桃将陸遠奚與沈時玲一起來了着有些奇怪,快步走了過去。
陸遠奚問道:“阿蕪了?”
玉桃回道:“蕭姑娘今日有些疲了,現在已經睡下了。”
陸遠奚點了頭,剛剛激動的心情已漸漸平靜了些許,問沈時玲道:“時兒,我要不要準備什麽禮物?”
沈時玲笑着道:“日後給阿妩備上就行,你不必緊張。”
陸遠奚點了頭,在院中的石凳上就坐了下來,道:“時兒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坐在這等阿蕪起來。”
沈時玲瞧着暗沉的天色,道:“這夜還長着了,阿妩醒來的要早上了,你要在這坐一晚?”
“時兒,我睡不着,阿蕪是我的妹妹,我妹妹終于回來了,我想在這等她。”陸遠奚說道。這些年他沒有一天不想着找到妹妹,沒有一天他不活在弄丢妹妹的自責之中。
沈時玲瞧着陸遠奚堅定的樣子,自知是不好再勸說了,道:“我陪你一起等。”
陸遠奚握住了沈時玲的手,道:“這夜裏冷,我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不怕凍,你不必陪我,你回去休息吧。”
沈時玲搖了搖頭,貼着陸遠奚坐下,道:“跟你貼在一起就不能了,我也陪你一起等,我是阿妩的時姐姐,自然不能錯過這重要的時刻。”
陸遠奚笑着摸了摸沈時玲的腦袋,道:“時兒,謝謝你。”
這陸府的動靜是瞞不住陸籍的,他聽聞陸遠奚坐在蕭妩的院子裏,陸遠奚做事皆是事出有因的,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猜想,便也往蕭妩的院子裏去。
陸遠奚瞧見陸籍也來了,道:“爹,你怎麽還不歇息,來這?”
陸籍道:“你為何來這坐着?”
陸遠奚笑了笑,道:“爹,我找到阿妹了,爹我們找了這麽久,她就在我們身邊。”
陸籍安地坐了下來,像是平平靜靜的模樣。
沈時玲卻瞧見了這位年過半百的将軍,紅了眼眶。
陸籍按捺着心頭的激動,看着那昏暗的門紗,道:“阿蕪是睡下了嗎?”
陸遠奚點了頭。
“好好好,回來就好。”陸籍瞧那濃濃的夜色,心道:“孩子她娘,孩子回來了。”
蕭妩一夜無夢,對屋外三人等了她一夜的事毫不知情。
蕭妩伸了伸懶腰,玉桃察覺到動靜,侍候她梳洗打扮,等收拾妥當了,蕭妩才推開了門。
瞧着院內的三人不由的一愣。
最先上前的陸籍,陸籍瞧着蕭妩,滿目的慈愛,叫了聲“阿蕪。”
這聲阿爹叫的阿蕪,蕭妩多久沒有聽到了,她甚至想要脫口而出換他“阿爹。”
“阿蕪,我是爹啊,你記得阿爹嗎,苦命的孩子。”陸籍想要向從前一樣摸摸阿妩的頭,可他怕吓到蕭妩,收回了手。
蕭妩明白阿爹阿兄是已經知道她是陸蕪了,那眼中的淚便有些奈不住了,瞧着阿爹微紅的眼眶,那眼眶中滾動的淚就湧了出來。
“阿爹。”蕭妩撲進了陸籍的懷中。帶着哭腔道:“阿爹阿兄我好想你們。”
一旁的陸遠奚也紅了眼,伸手摸了摸蕭妩的腦袋道:“阿爹阿兄也想阿蕪。”
沈時玲瞧着這一家合合美美的樣子,側了頭,拿着袖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