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裴賀身上穿着的還是昨日的白色衣袍，他以為蕭妩會注意到他的不同，卻沒想到從禦花園出來，蕭妩的視線就未曾落在他身上過。
可他偏就是不敢去問，他本就一夜沒睡，略顯疲态，生怕她說出“他不如裴如年好看”之類的話。
裴賀牽了蕭妩的手，卻被她避開了去。裴賀愣怔了一下，知道她在與他鬧脾氣，一時間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不明白她因什麽而惱怒。
二人上了馬車，蕭妩亦是故意坐的離他遠了一些。二人不說話，四周安靜下來，裴賀也漸漸想明白是哪裏惹她不快了。
蕭妩不願意瞧他，低垂着腦袋。裴賀只好半跪在她面前，去瞧她的神情。
蕭妩又扭了頭去，避開了他的視線。
裴賀依舊窮追不舍，摟住了她的腰，道:“對不起，今天又讓你受到驚吓了，以後不會了。”
蕭妩掰開裴賀掐在她腰間的手指，見他不動，便伸手去擰他的手臂。蕭妩用了大力氣，可裴賀還是一動不動像是沒有感覺一般。
他只是擡眸瞧着蕭妩，口中說着:“對不起。”
蕭妩其實并不是生氣，她就是想要欺負裴賀，她就是想要對他壞，她低頭咬住了他的臉頰，惡狠狠的，像是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
裴賀知道都是因為自己才讓蕭妩多次陷入險境，他自責不已，怎可能會推開蕭妩。
等到蕭妩察覺到口中有血腥味，才松了口，那整齊的牙印印在裴賀這張孤傲的臉上，倒是生出了幾分滑稽。
蕭妩偏要他心疼，擠出了幾滴眼淚來，又用力在裴賀身上打了幾下。
裴賀起來身，将她摟在懷中，替她擦去了眼淚。
蕭妩這幾滴毫無情緒的眼淚，粘在他手心裏，灼燒的他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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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妩見好就收，收了哭啼聲，坐正了身子，手指撫上裴賀臉頰上的牙印，笑出了聲。
裴賀知道蕭妩沒了脾氣，握住蕭妩的手指，拉着她去碰她留下的牙印，道:“你這可是明晃晃的給我蓋了個章。”
蕭妩有用力戳了一下牙印，裴賀吃痛的“嘶”了一聲。“你不樂意嗎？”
裴賀怎會不樂意，道:“阿妩想咬哪裏就咬哪裏。”
蕭妩見他這麽說，盯了裴賀一瞬，埋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這下一發不可收拾了，馬車內到生出了一片旖旎。裴賀的吻輕輕落在了蕭妩的唇邊，像是孩童試探的親昵。
蕭妩攀上裴賀的肩膀，訪客為主，吻了下去，纏綿悱恻，那肩上的牙印也灼燒了起來，那股熱朝下湧去。
過了許久，馬車內才平靜了下來。裴賀為蕭妩收拾好了衣裳，抱着她回了蕭府。
太子府的人找見慣了二人這般親近的模樣，可蕭府的人可是不常見到這樣的場景的。那些掃地的仆從想擡頭去看，卻終是膽怯的垂下了腦袋。
裴賀帶着蕭妩入了院子，卻就舍不得走了，便坐在蕭妩旁邊擺弄着她的頭發，享受着溫存後的寧靜。
蕭妩的視線落在了桌案上的食盒上，問道:“那是什麽？你帶來的嗎？”
因是太子殿下特意帶來的馄饨，雖是過了一夜早已經涼透了，可明珠可不知道怎麽處理合适，便就讓下人不去動它，将它留在了原處。
裴賀點了頭，道:“我昨晚恰好路過馄饨鋪，順手帶的。”
蕭妩“哦”了一聲，移開了視線。“那你等會把它丢了吧。”
這過夜了的馄饨自是不能吃的了，可裴賀聽了蕭妩這毫不在意甚至略帶嫌棄的語氣，心中莫名升起了幾分落寞。
蕭妩今日一大早便被叫了起來，又折騰了一個早上，有些許乏了。
“我困了，我想睡覺了，你回去吧。”
這今早的鬧劇确實是讓蕭妩受累了，裴賀點了頭，替蕭妩蓋好了被子，正往外走，又因蕭妩的聲響，停了腳步。
“裴賀，你今天穿的衣袍是白色的。”
裴賀本以為蕭妩不會注意到他的不同，忽被提及，心中不免一動。
他站立在門檻旁，站的筆直，有幾分不自在，像是等待太傅點評的學子。
可蕭妩的下一句話，便将他這高高懸起的心徹底碾在了地上。
“以後不要再穿白色的衣袍了，不适合你。”蕭妩說罷就側了身子，獨留一個後腦勺給裴賀。
明珠進來是恰巧見到這一幕，吓得連忙避到了一側。裴賀并未理會她，可明珠覺得此時的太子殿下，就像是被吃幹抹淨的小倌，慘遭客人的厭棄。
明珠搖了腦袋，将自己這不要命的腦洞丢了出去。
——
蕭妩咬裴賀是用了狠勁的，裴賀臉上的牙印過了一日還不見消下去。
裴賀出門處理公務是免不了要見人的，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尴尬，也未遮掩，大大方方的給別人瞧了。
裴沈聽了這些流言碎語，下了課堂，就去了宮門口堵裴賀，果真在裴賀臉上瞧見了那一排牙印，大為稱其，“三哥你這都不遮一下的啊？”
“為何要遮，你瞧的羨慕？”裴賀義正言辭地問道。
裴沈連忙擺了擺手，他之前對蕭妩的情感是年輕氣盛，被美好的事物吸引，現下瞧見二人感情這般好，自是不敢再有半分非分之想。
裴沈道:“聽說今日朝堂上容昭玄又被參了一本，他這種廢人殺了算了。”
裴賀颔首道:“恩，已押入大理寺了。”
容昭玄這種罪孽深重的人，進了大理寺，那定是有去無回的。天理昭昭，豈容他放肆。
以前容昭玄沒少仗着皇後侄子的身份耀武揚威，欺負不得寵的皇子。裴沈見他如此下場恨不得要拍手稱快，“母後現下也去了佛堂不願意在理容昭玄的事了，武安候更是自身難保，不想護着他這兒子了，等容昭玄下地獄那天，我一定的要去看看。”
“你打算怎麽處理容崔瑤，聽聞她現在還昏迷不醒，生死未蔔？”昨日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個大概，裴賀不可能輕易放過容崔瑤的。
“死了，便埋了，沒死，便讓她生不如死。”
裴沈後來見了裴賀的手段，那确實是能讓容崔瑤生不如死了。
——
裴賀早已習慣蕭妩呆在身邊的日子，便天天往蕭妩這跑，要不是拘泥于“夫妻婚前不同居的婚俗”，裴賀恨不得搬來蕭府，與蕭妩同住。
這些日子，裴賀果然沒有再穿那白色的衣袍，而是換回了之前的深色衣袍。可仔細瞧了，又能瞧出些許不同，比如陳禮今日同裴賀出門，就瞧見他家殿下頭上的發冠在太陽下閃着光，是從前未曾帶過的。
陳禮究其原因:大抵是男為悅己者容。
裴賀來蕭府的時候已飯點，這幾日裏裴賀已經習慣了蕭妩對他的冷淡，本想着蕭妩定是不會給他留膳的，進了門卻見蕭妩坐在桌旁，桌上的菜還冒着熱氣。
“阿妩你在等我用膳嗎？”裴賀問道，語氣中帶着欣喜。
蕭妩點了頭，示意裴賀坐下一起用膳。
裴賀心裏高興，可想到蕭妩身體不好，道:“可以不用等我，餓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蕭妩并不應他的話，而是夾了一些菜放到他碗中，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吃到差不多，蕭妩道:“阿賀，我特意做了一碗甜湯，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讓他們去拿，你坐着就好。阿妩今日怎麽想着親自做甜湯了。”裴賀問道。
“前些日子明珠的弟弟摘了好些自己種的蹄蓮，特意送來了蕭府，我瞧着那些蹄蓮看起來都是模樣好的，就想着做些甜湯，也正好敗敗火氣。”
“蹄蓮？”裴賀似乎有些驚訝。
蕭妩面色如常，點了點頭，道:“就是蹄蓮，怎麽了，你不喜歡嗎？”
裴賀搖了搖頭，“我喜歡，阿妩做的我都喜歡。”
陳禮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蹄蓮裴賀是萬萬不能吃的，他對這水果過敏，陳禮猶記得幾年前裴賀誤食了蹄蓮，差點去了半天命，那一夜太子府的燈亮了一宿。
裴賀對李過敏的事，衆人皆封了口，只有裴賀的近身親随才知道，陳禮想着蕭妩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甜湯不過半刻就上了桌，陳禮出了聲，喚了一聲，“殿下。”
裴賀自然是知道他要制止他的，瞧了他一眼，便将陳禮的後半段話堵了回去。
蕭妩體貼地為他盛了一碗，也為自己盛了一碗。
那蹄蓮都是精心挑選過的，甜度與水分都是正好的，做的甜湯自是也差不到哪裏去。蕭妩嘗了一口，有瞧着裴賀并不動勺，道:“真的是甜的，你不喝嗎？”
沒有前世記憶的蕭妩自然不知道蹄蓮對于裴賀來說是毒藥，可若是擁有前世記憶的蕭妩怎可能會不知道。
“你當真希望我喝嗎？”裴賀問道。
“不喝就算了，又不難喝。”蕭妩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一般。
裴賀的嘴角不經意間勾引一抹苦笑，“喝的。”說吧，就擡了碗，将那一碗甜湯都下了肚。
“甜嗎，阿賀？”蕭妩問道。
裴賀點了頭，瞧着蕭妩，笑着道:“甜，好喝。”
蕭妩又為裴賀盛了一碗。
一旁地陳禮是屬實看不下去了，側了身，不再看桌上發生的事情。
陳禮也不知道裴賀究竟喝了多少碗，等裴賀喊他，他才回了神。
“我先走了，明日再來陪你。”裴賀對蕭妩道，落下話就往外走去。
他的步子有些急，若是細瞧了去還能瞧見他裸露的脖頸漸漸爬上了一片紅。
蕭妩移開了落在裴賀背影上的視線，搗鼓着手中的勺子，那些梨汁濺落在桌面傷，倒映出蕭妩淡漠的神情。
她想做自己了。
——
裴賀硬撐着走出了蕭府，陳禮看着裴賀搖搖欲倒的身體，趕緊上前攙扶住了他。
“殿下，你這又是何必了。”陳禮覺得裴賀現在就像是個昏君，為了美人可以連命都不要，陳禮何曾見過裴賀這般頹廢的模樣，忍不住的連連嘆氣。
“別聲張，扶我去馬車上，把之前替我看診的太醫請出來。”說罷就閉了眼，仿佛再沒有說話的力氣。他不願在蕭府出事，那樣會牽連蕭妩，這才強撐了這麽久。
陳禮察覺到裴賀身上滾燙，不敢再耽擱，差了親信去請太醫，又急急帶着裴賀往太子府去。
陳禮前腳剛送裴賀到太子府，便見太醫神色忡忡地往裏趕，太子的貴體怎可兒戲。他聽聞是吃了蹄蓮，想起前幾年太子氣若游絲的模樣，他覺得若不是九族腦袋都拴在他脖子上，他此時也要暈倒了。
等親眼瞧着了太子氣息奄奄的模樣，腳底不由地打滑，若不是陳禮扶了他一把，他怕不是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陳禮道:“陳太醫莫要怕，你就按之前的來治，治不好，你這腦袋也不需要了。”
陳太醫怎可能不怕，再過幾日便是太子大喜的日子了，現下太子卻這幅模樣，他壓力怎能不大。
終是定了定心神，喝了口涼水，認真對待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