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好在陳太醫有醫治的經驗，不至于束手無策。裴賀燒了一夜，體溫逐漸正常，只是身上的紅點還未消下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已是戌時。
太醫恭敬地道:“太子殿下已并無大礙，休息些時日這些紅點也就下去了。”剛剛從閻王手中搶了人，才松了口氣，卻見床上的活閻王就下了地，像是又要出門辦事模樣。
太醫連忙道:“太子殿下您需要靜養。”
裴賀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孤現在看起來很虛弱。”
這剛生完病的人怎可能不虛弱，陳太醫瞧着裴賀的臉色都要比平日裏白上幾分。
裴賀點了頭，又道:“孤已無大礙？”
陳太醫點了點頭，确已無大礙，已撿回一條命。
“既已無大礙，孤為何不能出門，難道是你學藝不精，故意诓騙孤好了？”
陳太醫聽得此話，怎還敢再說什麽，只道:“殿下以貴體為重。”
裴賀并不理會陳太醫，梳洗了一番，就出門了，他昨日與蕭妩說了今日會去見她的。
蕭妩沒有想到裴賀竟會如約來找她，瞧着外頭的夜色已經是大暗了。
“你怎麽來了？”蕭妩道。
等裴賀走近了，蕭妩才差距他臉上慘白，昨日那一碗甜湯确确實實要了他半條命。
裴賀身上的紅點子還未消下去，他今日将自己裹得有些許嚴實，他不願意在蕭妩面前露出它們，它們太醜了。
裴賀道:“以後不會讓你一直等，等到期望落空了的。”上次坐着這個房間，獨自一人坐到天明，他才清楚地明白他上一世對蕭妩做了多麽過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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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裴賀的話，蕭妩只覺心如止水，這算了遲來的忏悔嗎，蕭妩淡漠的瞧着裴賀。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問道:“你今天怎麽看起來這般虛弱？”
裴賀就等着她問這一句話了，走進了，在蕭妩的床榻旁坐下，好似像讓蕭妩将他慘白面色看的更真切些。
“昨日吃了些東西，病了，我好了就來找你了。”清冷的月色透過窗紗，落在裴賀的身上，倒顯的他有幾分可憐。
裴賀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在蕭妩這讨不到半點好，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察覺溫度如常，道:“你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裴賀拉住蕭妩貼在他額上的手，道:“我還是有些難受，走不動了，我今晚就在你這休息吧。”
蕭妩抽回了手，裴賀捂的再嚴實，那脖頸處還是随着他的動作露出了幾分肌膚。
蕭妩瞥了眼那些裸露出來的紅點，道:“你長紅點了，我害怕，我不敢跟你一起睡。”
裴賀愣怔了一下，順着蕭妩的視線，才發覺自己脖頸上的紅點露了出來，垂了眸子，“确實是有幾分醜的”。
裴賀知道今晚他是上不了蕭妩的床了，指了指旁邊的矮塌道:“我現在有些累了，我躺那吧。”
那矮塌還未有人睡過，上頭不過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在這秋天的夜晚裏定是不夠用的。
蕭妩懶得再管裴賀，點了點頭，就誰他去了。
蕭妩道:“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裴賀滅了燭燈，在一床的矮塌上躺了下來，那矮塌不太寬敞，他躺下來束手束腳的，但我他覺得睡在這裏，比一個人睡在太子府的大床上好。
裴賀借着昏暗的月色，盯這不遠處的蕭妩看，只有她切切實實的躺在他身邊，他才覺得安心。
大抵是裴賀的視線過于炙熱，盯着蕭妩發毛，蕭妩側了身，只留了一個背影給他。
可裴賀依舊不舍得移開視線，就這麽瞧着，好像他稍不注意，閉了眼，蕭妩就回不翼而飛一般。
裴賀不舍得睡，蕭妩亦是睡不着，那視線紮的她心煩。蕭妩翻來覆去了一會，忍不住問道:“你不是累了嗎，你怎麽還不睡？”
蕭妩清楚自己對裴賀這般不耐煩，很可能會讓裴賀察覺到她已經恢複了前世記憶，可她就是心裏有氣，忍不住。
裴賀見自己惹了蕭妩不悅，收回了視線，道:“對不起阿妩，我不看你了，你安心睡覺吧。”
這幾天裴賀對蕭妩說了許多次對不起，似乎是要将前世沒說出口的歉意，一一吐出。
蕭妩見裴賀閉了眼，才覺得心理快活了幾分，去夢裏尋周公了。
裴賀是舍不得睡的，等到他聽到蕭妩均勻的呼吸聲，便又睜了眼，側頭瞧着蕭妩。瞧了半刻，又覺得不夠，輕手輕腳的從矮塌上下來，移到了蕭妩的床邊，坐到了地上。
蕭妩的睡顏，裴賀并不少瞧，可總是覺得瞧不夠，這些日子心頭育發發慌，他害怕蕭妩會不告而別，會将他狠狠的丢下。
裴賀想要伸手去撫摸蕭妩的眉眼，可他不敢，他怕吵醒她，忍她不悅的驅趕。只好将腦袋靠在蕭妩的被褥上，想借着被褥上的溫度感受她的體溫。
極為低聲地道:“阿妩，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之前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他的話是等不到回應的，可裴賀樂此不疲，好像将這些話說出了口，就會發揮作用。
裴賀不知道自己坐在床邊瞧了蕭妩多久，只知道自己身上的溫度漸漸散了去，察覺到了秋夜的涼意。
“阿爹”，不知道蕭妩夢見了什麽，低低嘟囔了一聲。
這嘟囔吓了裴賀一跳，他還以為蕭妩被他吵醒了，又是一句“對不起”自然而然的吐了出來。
等發覺到蕭妩并未醒，才松了口氣，悄悄地挪會了矮塌上。
算着日子，陸将軍也快要從邊疆回來了，到時候蕭妩便可以見到她真真的父親與阿兄了。裴賀也有些奇怪為何之前送出的信沒有回應，但想想邊關戰事吃緊，來不及回信也是正常的。
日頭照入屋內，蕭妩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影影約約瞧着矮塌上蜷縮着一個人影，回了神，才想起來裴賀昨晚睡在了這兒。
那矮塌對他來說有些太短了，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蕭妩下床穿戴整齊，發覺裴賀一動不動，才察覺有些不對經。她的動靜這般大，裴賀怎可能沒有反應。
蕭妩移步到矮塌旁，晃了晃裴賀的身子，才發覺他的體溫熱的有些吓人，又用手摸摸他的額頭，果然又發熱了。
蕭妩是想要欺負他，可是這欺負也不能過了頭，過幾日便是他們大婚的日子，若是新郎官病倒了，他們婚期免不了是要推遲了的，蕭妩可不想推遲，她只想快些做她自己。
裴賀被蕭妩剛剛的動作搖醒了，拉住了蕭妩的手，道:“我沒事，別擔心。”
蕭妩道我去差人叫太醫，你在這等我一下。
陳禮聽太子殿下又給自己作出了個好歹，心髒也是噗噗的跳，只道是色令智昏，連忙騎了馬去找陳太醫，繼續處理這個爛攤子。
裴賀已經這幫模樣了，蕭妩也不好再讓他蜷縮在矮塌上，道:“你別在矮塌上躺着了，去床上躺着吧。”說罷就扶着裴賀起來了。
裴賀其實并未虛弱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可是蕭妩難得照顧他，裴賀可舍不得這片刻的溫暖，便與蕭妩貼在了一處。
裴賀本以為蕭妩是要帶他去她地床上躺着的，可沒想到卻扶着他出來院子，找了間蕭府的客房躺下。
躺下的那一刻，裴賀高高捧起的心，又重重墜了地，果然蕭妩最在乎的還是他的容貌，若不是他的好皮囊，前世的蕭妩也不會喜歡他，現下的蕭妩亦是中意他的好皮囊的。
裴賀瞧着手臂上的紅點，有些厭惡地蹙眉，恨不得換了皮，讓它們早些消失。
陳太醫來的時候，臉上比上前天還要更查些，他真是怕太子殿下自己玩出些好歹來。若是太子殿下倒了，他這腦袋也該搬家了。
這是陳太醫第一次見到蕭妩，即是在這種心驚膽戰的關頭，也是不由的愣神，心想“這大抵就是未來的太子妃了，真是長的如天仙一般，外頭的傳言她是天仙下凡，現下看來倒是有幾分真的。”
陳太醫回了神，便上前替裴賀把了脈，還好并未出太大的差錯，裴賀年輕氣盛，身體強健，即使是被他自己這般糟蹋，也未傷及根本。
陳太醫開了藥，又畢恭畢敬地叮囑道:“殿下這下可千萬別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好生修養着。”
裴賀問道:“我現下是不是最好不要再來回颠簸了，就在蕭府靜養。”
陳太醫自是道:“是。”
陳太醫看不出裴賀心裏打着什麽鼓，蕭妩确實清清楚楚。
蕭妩擡眸看向躺在床上的裴賀，心中嘟囔“她在他心裏到底是什麽，前世他視她而不見，等她死後卻又悲痛欲絕，他是瘋了吧，可他瘋了，苦的卻是我。”
蕭妩又想起前世種種，啞聲苦笑了一下，對裴賀道:“你在這好些靜養着，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裴賀想要的不是靜養，而是與蕭妩多親近些，道:“你會來看我嗎？”
蕭妩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道:“若是有空我自是回來。”
中午的時候，明珠來送午膳。
裴賀等了一上午也不見蕭妩的身影，問道:“你家小主了？”
明珠回道:“太子殿下，小主在夫人屋裏，忙着說體己話。”
裴賀點了點頭，他們不日就要成婚，母女二人多說些話也是正常的。
等晚膳的時候還是明珠來送餐，裴賀不由的蹙眉，問道:“你家小主還未得空嗎？”
明珠豈能說蕭妩早就閑的在屋裏看話本了，就是不願意來見你，只道:“夫人給小主裁了幾身衣服，正在試。”
裴賀只好作罷，點了點頭。
明珠出來了，心裏只道這二人皆是奇怪，“太子殿下從馬上摔下來後，就更加黏着小主了，可小主那之後反倒是越發不待見殿下，這二人真是奇怪到不能再奇怪了。”
蕭妩每日找各種理由搪塞裴賀，裴賀也瞧出了蕭妩是不想見他，便安安分分的在屋裏躺了幾天。等到完全好了，二人的婚期也就到了，裴賀還有許多事要安排，便就回了太子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