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蕭妩正好收了目光,轉身過來,瞧見正向她走來的裴如年。遲疑了半刻,決定還是避開他。
前世裏,她關于他的記憶局指可數,她只記得那個大雪天她救下的不只是裴賀還有他。她還記得有一天他編了個花環給她,說要與她一起玩,她帶着他去找了裴賀,裴賀不喜她們一起後,蕭妩就不在與他結伴。
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那一天,她喝下毒酒,倒在雪地裏,向屋外爬去,她見到了他,他那是似乎是想要抱起她,卻被趕來的裴賀推到了。當時他的神情她是看不清的,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今世缺失的記憶裏是否有他,她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時會覺得陰測測的。
蕭妩擡了步子,扭頭要走,卻被裴如年叫住了。
“阿蕪。”裴如年叫道。
蕭妩蹙了眉,她不知道他與她何時這麽親近了,她竟然換她“阿妩”,上一次中秋節,他也是這般叫她的。
蕭妩停住了腳步,疏離地行禮道:“臣女見過四殿下。”
蕭妩将裴如年遲遲不說話,擡眸看了他,見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将她吸進去一般。
卻見裴如年嘴角微微上揚,道了句,“原來你是能看見我的。”
蕭妩只覺得裴如年有些莫名其妙,他這麽大一個人停在她面前,她能瞧不見嗎。
蕭妩正欲走,卻瞥見回廊下裴賀也向這院中走來。
她向前走了一步,她與裴如年之間的距離因她的動作縮短了。
裴如年沒有明白蕭妩這麽做的原因,只覺得心中歡喜,亦向蕭妩走進了一步。
可蕭妩卻又因他的動作後退了回去,蕭妩覺得靠得太近則過猶不及。
Advertisement
裴如年想問她為什麽又後退,卻被蕭妩的話堵了回去。
“你穿白色的衣服真好看,很襯你。”蕭妩笑着說道。蕭妩并未說謊,她确實覺得白色與他相合,前世在雪中救下她,她也是覺得雪色襯他的。
裴如年愣怔了一下,她說好看,裴如年的手掌握住了袖子,意圖按耐下心中的喜悅。
明珠在一旁瞧着二人,又瞥見向這走來的裴賀,心砰砰地跳,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現在的畫面。
“小主”,明珠瞧見近在咫尺的裴賀,朝着蕭妩使眼色。
可蕭妩卻似乎是沒有瞧見一般,仍舊同裴如年站在一塊,眉目含笑。
桂花随風飄然落下,若是他人瞧見了,也定覺得男俊女美,如夢如畫。
可從裴賀的視線看去,二人相談甚歡,甚是紮眼。他記得上次中秋節時,蕭妩對裴如年是畏懼的,與今日的态度格格不入。
他的心神繃不住的一晃,腦海中浮現出前世的記憶,前世她躺在裴如年懷中的模樣。
肢體的動作要快過意識,他拉住了蕭妩的手腕,将她藏在自己的身後,生生将蕭妩與裴如年隔開。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吧?”裴賀冷聲道,像是領地被他物誤侵的雪豹。
蕭妩的身影被裴賀擋的嚴嚴實實,裴如年收回了視線,他的心情應蕭妩的一句話高高飄起,現如今又因為裴賀的出現墜入谷底。
他們要成婚了,這一世即是是他出現的更,也敵不過裴賀。
裴如年行禮,便轉身離去。
四周一下子寂靜下來,只留下簌簌的落花聲。
蕭妩将手腕從裴賀手中掙脫開來,道:“你怎麽來這了?”
裴賀伸手摘掉了蕭妩頭上的落花,問道:“你怎麽不怕裴如年了?”
“阿賀,我發現他穿白衣服好看,所以不怕他。”蕭妩擡眸道。她的眸間坦蕩,對上裴賀的視線也并無恥意。
裴賀的瞳孔顫動,心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的攥了一下,她前世誇他好看,說他如同蘭花,現下卻在他的面前誇其他男子好看,他好似不再那麽的特殊。
“我不好看嗎?”裴賀無意識得将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蕭妩故作認真的打量了裴賀一番,似乎故意要講裴賀的心高高地懸起,搖了搖道:“阿賀,我沒見你穿過白衣,我不知道好不好看。”
一旁的明珠本是要将兩耳堵上,可自家主子一句一句離經叛道的話,直往她耳朵裏鑽,她吓得心肝一跳一跳的。
生怕蕭妩在這大喜的日子裏,再說出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鬧得不愉快,頂着壓力,上前打斷道?“小主,剛剛蕭夫人讓你去找她。”
蕭妩像是沒瞧見裴賀愣怔的樣子,對裴賀道:“那我先走了。”
獨留裴賀一人站在樹下,垂眸瞧瞧了自己的衣袍,他今日特意選了件新衣,戴上了她送的簪子,可她卻毫不在意。
裴賀合眼,平息了心神,向前廳走去。
蕭妩知道明珠是故意打斷他們談話的,便向自己的小院裏走去。
“小主,殿下瞧見你和四殿下站在一塊是會吃味的。”明珠道。
她以為蕭妩今日之舉,是無意的,是因為對男女之情了解的還不夠透徹。
可她不知道,現在的蕭妩已經是重活一世的蕭妩,她怎會不懂,她前世便是嘗盡了男歡女愛的苦楚。
蕭妩知道明珠是擔心她,只道:“嗯,我知道了。”
她知道,可她偏偏就是想讓裴賀嘗嘗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前世的她圍繞着他打轉,他仿佛是她的全世界,可是她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麽,不過是成了深院中的怨婦。
因婚前婚嫁男女雙方一般不得見面,裴賀處理完事務,便就回太子府了。
可院中的畫面像是纏綿的藤蔓,不停的在他腦海中浮現,壓的他心頭發澀。那一抹白像是瓷盤上的去不掉的白米粒,礙眼。
那玄色的金絲衣袍在燈下折射出光彩,手中的筆終究是停了下來。
“陳禮。”書房的寂靜徹底被打破,正如他的心神波瀾四起。
——
只見一抹白從蕭府高牆上躍入,劃破了漆黑的夜色,驚了牆旁的桂花。
明珠前腳送了蕭妩出府,剛回了院中,就聽見外頭傳來聲響,心中一驚,順從桌案上拿了一件利器就往外走。
那一抹白在夜色中實在是過于明顯,明珠一眼就瞧了個清楚,手中的蠟臺也尴尬的丢去了一旁。
“太子殿下”,明珠行禮道。眼前的太子殿下一襲白衣,與往日裏格外不同,卻依舊是俊俏好看的。明珠腦海中不合時宜的閃過裴如年的身影,心下一顫,二人是同父異母,眉眼處終究是有幾分相識,可周身的氣質卻渾然不同,裴賀要更加鋒利幾分。
明珠垂了眼,不敢在看,回想起今午院中所見,又與太子殿下這怪異舉動相聯系,只覺腦袋突突,莫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家主子了?”裴賀問道。
“回殿下話,剛剛大公主來尋小主,小主同她一同進宮去了。”
裴賀蹙了蹙眉,垂眸瞧了瞧他手中的食盒,裏頭是熱騰騰的馄饨,他剛剛路過馄饨鋪的時候,想起蕭妩最好這一口,便就順手買了,剛剛他翻牆的時候還特意護着了,生怕它撒了。
“你家小主可說了何時回來?”
明珠搖了搖頭,道:“小主不曾說過。”
明珠敲了外頭的天色本是想說,小主大概今晚是不會回來了,可是瞧着裴賀提着食盒進了屋裏,還是将後半句話收了回去。
——
長樂宮
蕭妩和裴錦眠怎知道裴賀去了蕭府,二人正試着錦繡閣重修的婚袍,這婚袍又繡上了新進貢的東海珍珠,僅只小小的一顆變足以貴重的讓人咋舌,更何況這幾十顆像是不要錢的往上頭鑲,好似要将最好的東西全部都附于上頭,以顯示主人的高貴。
裴錦眠看着在燈光上流光溢彩的珠子,便知道皇兄這次是動了真心的。她将蕭妩拉到了梳妝鏡前坐下,從那櫃中掏出了幾支她心愛的釵子,一一給蕭妩戴上。
“真好看,這些都送給你了。”裴錦眠對蕭妩一向大方。
蕭妩瞧着鏡中倒映出的裴錦眠,她與她年齡相差不大,但前世卻并不太多交集,在前世的印象中裴錦眠只是一個受盡寵愛的公主,是皇家女子中普通的一員。但是這一世蕭妩發現裴錦眠絕不僅僅是一個肯被世俗束縛的女子,她有這她自己的超脫想法,她與皇宮中自怨自艾的女子不同。
“好看,阿眠我很高興能認識你。”蕭妩扭頭瞧着裴錦眠道,在燭光晃動下,她眸中的笑意真真切切。
蕭妩不知道她們還能再見多少面,她只想告訴她“裴錦眠這個朋友她是認真交的。”
裴錦眠被蕭妩沒由頭的一句話驚了一下,蕭妩在她這一向是內斂,不輕易表達情感的。她如今說出這麽一句話是真心實意的與她交朋友。
“阿妩,你是真心想要嫁給我哥哥嗎,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裴錦眠回想起自己之前讓蕭妩依附于裴賀的話,覺得要抽自己兩個大巴掌。
“阿妩,你也是不一樣的女子,你也可以不依附這皇兄活着,你一定可以活出自己的樣子,你要走嗎?”
蕭妩搖了搖頭,“不,我不走。我是真心想要嫁給你皇兄的。”
蕭妩确實是真心嫁給裴賀,可那真心并不是裴錦眠想真心,她真心想要嫁給裴賀,真心想讓他在歡喜的時刻,墜入谷底。
裴錦眠松了口氣,她是願意幫助蕭妩的,但她同時也希望裴賀能夠與心愛的女子相守一生,裴賀這些年受的苦她皆是看在眼裏的。
夜深了,二人上了床榻,像是尋常人家的姐妹般說着密話。
蕭妩問裴錦眠,“以後想要做什麽?”
裴錦眠思索了半刻道:“我想用我這尋常武藝做一些不一樣的事。那你了,你想幹嘛?”
蕭妩頓了頓道:“我想做我自己。”
裴錦眠不知道蕭妩這句話的具有意思,但她知道蕭妩做她自己一定是好的,因為蕭妩本身就是頂好的。
談話聲随着均勻的呼吸聲小了下來。
寂靜的屋內,只傳出一聲低語,“希望你日後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