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章
粥見了底，裴賀道:“阿妩，你的親生父親可能另有其人。”
恢複了前世記憶，蕭妩自然是已經知道她親生父親是誰。仍假裝驚訝地道:“他是誰？”
“暫時還不清楚，我明日派人送信确認一番。”
因陸将軍還在塞外，裴賀打算等他回了信，再将蕭妩父親的身份告訴蕭妩。
他等不了半個月再娶蕭妩，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隐隐擔心蕭妩會再次離他而去。蕭妩還需從裴家出嫁，他出于私心并不想這麽快把消息告訴蕭妩。
蕭妩點了點頭，道:“好。”
她面上只答了一個字，心中卻波濤洶湧，思緒萬千。
若說上輩子蕭妩愧對于誰，那愧對的只有其父兄二人。蕭妩有愧，前世她享受着父兄以生命為代價換取的軍功，什麽都不用付出，她就可以任性，就可以驕縱。可她總是給她的父兄惹麻煩，若不是她，她的阿父也不會誤入敵軍陷阱，身死與異土。
前世，她要與裴賀和離，寫信給在邊境打仗的阿父。其父會信說“阿父會給你做主，絕不讓你受委屈。阿父再過幾日就從邊境回來。”
可是她等來的只有他父親誤入敵軍陷阱的消息，與他的屍體。蕭妩清楚她的父親是多麽謹慎的人，若不是她寫信，讓他焦急擔心了，他怎麽可能如此莽撞。
蕭妩有愧，愧對于其父兄，她的出現并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麽好事，她只是一味的索取。
蕭妩不忍心父兄這一世在為她所累，被她吸血。這一世她只願她的父兄長命百歲，安樂和美。雖然這一世她的父兄在找她，但她相信不久之後他們二人就不會再找她了。
他們二人可以過好自己的日子，待阿兄娶了妻，生了孩子，阿父便能有孫子孫女承歡膝下，安享晚年。
蕭妩這一世不願與父兄相認。
次日，蕭妩一早就出了佩香閣，說是要去踢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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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才升起來不久，晨間的霧氣還未散去，枝葉上還帶着幾顆小露珠。
昨夜刮風，地上多了好些許落葉，道路上不少仆人在掃葉除塵，亦有在修剪樹枝的。
遠遠瞧見蕭妩走來，皆放下手頭動作，規規矩矩的叫了聲“小主”，行了禮。
往日裏這些仆人雖對待蕭妩恭謹，今日這些恭敬中又多了幾分畏懼。
蕭妩不明，問明珠道:“他們這是怎麽了，這般規矩？”
明珠道:“太子殿下為救你中箭的事情，近日已經在府上傳了個遍，府中還有傳言說太子要立你為太子妃，因而大家不免又敬畏了些。”
蕭妩點了頭，不再說什麽，只繼續往前走，她今日有要緊事要辦，不能在路上耽擱了時間。
待蕭妩走後，路上的侍從又重新開始忙手頭的工作。
有幾個按耐不住八卦的心理，小聲交談。
一新來的侍女道:“這小主長的真是好看，我剛剛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可不是嗎，我之前見到也是被驚到了了，你剛來沒見過這小主跟太子殿下站在一起，那畫面美的啊。”
還有的道:“昨日我相好親眼瞧着，太子将庫房開了，那裏頭好東西都往佩香閣送。我在府上這麽多年，從未見到過太子殿下帶女子回家，更別說這般寵愛。”
蕭妩并未将這些議論聽了去，她到了一處花園，假意踢起毽子來。目光緊緊落在了不遠處的矮門上。
這門是府中書信送往來去的專用通道。蕭妩不想與其父兄相認，那她就必須将這信件攔下。
蕭妩等了半會，那門處并未有人來。
她往日裏是不大愛運動的，踢了一會便覺得累了，将毽子踢給一旁的侍女們，讓她們繼續。
蕭妩坐在了一旁的亭子裏，倚在欄杆上注意這那矮門。
那盤中的葡萄吃了大半，才瞧見那矮門有了動靜，有人朝那裏來了。
那人蕭妩在裴賀身邊見過幾面，蕭妩見他手中拿着信，便起了身。
“你們在這等着，我有事要辦，不許跟來”，蕭妩對一旁的侍女道。
她拐了彎，消失在侍女們的視線裏，又繞路到了矮門旁。
見那送信的侍從過來，就走了過去。
那侍從自是知道蕭妩是誰，在來的路上也聽到了不少關于她的議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問道:“小主有何事嗎？”
蕭妩早就備下了替換的信件，将信件從袖中拿出，道:“這是可是要送去給陸将軍的？”
那侍從點了頭，回道:“是。”
“太子殿下讓我把這封信那回去，不必送了。”
侍從見蕭妩能準确說出信件要給誰，再加上蕭妩在府中的身份。這侍從不疑有他，将那信封交給了蕭妩。
蕭妩得了信，就往回走，到了無人之地，将那信封打開，上頭果然寫的是有關她身份的事。
蕭妩将那信塞在了衣袖裏，想着回去便把它燒了。
蕭妩回到了花園裏，手中抱了兔子，衆人瞧見蕭妩懷中的兔子，便認為蕭妩是去找兔子了。
這兔子便是陸遠奚送給她的那一只，她在路上碰到了。這幾日她沒瞧見這只兔子，還以為她的兔子沒有被帶從行宮帶回來。
原來是被帶回來了，養在了花園附近。
蕭妩知道了陸遠奚是她的阿兄，這是阿兄送給她的兔子，在她這的份量又不一樣了。
她要将兔子帶回了佩香閣，親自養着。
回了佩香閣，蕭妩就差人去取新鮮的菜葉，她要喂兔子。
裴賀和琵琶師來時，瞧見的便是蕭妩喂兔子的畫面。
毛絨絨的兔子窩在蕭妩的懷中，一人一兔倒是十分和諧。
蕭妩将人來了，就起了身。
“這是教你琵琶的樂妓。”裴賀介紹。
那樂妓上前行了禮，介紹了一番自己。她原是風塵女子，後年老色衰，自己贖了自己，從了良，當起了樂師。她的琴技在京城中是數的上名的。
蕭妩點了頭，她并不介意出身。
上輩子蕭妩精通各種樂器，只不過後來因為裴賀喜歡她彈瑤琴，她才漸漸将其他樂器放下，對這琵琶也生疏了很多。
昨日她已恢複了記憶，對琵琶的技藝雖生疏，但并非是一竅不通。
但她還需要在裴賀面前掩飾，她不能暴露自己已經恢複前世記憶。
裴賀将琴師送到，對蕭妩道:“我還有政務要處理，午膳是再來見你。”
蕭妩點了頭。
蕭妩取了琵琶，正欲彈奏，忽的瞧見廊彎處的陰影，指尖輕撥，琵琶弦發出尖銳的聲音。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怎麽這樣撥弦啊，你真是半點底子都沒有。”樂妓說道。
裴賀本是要走的，可是腦海中浮現出昨日蕭妩夢醒時的舉動。昨日他滿腹憂心，并無覺得什麽不對，可今日一想，又覺得有些怪異。
不由的停下腳步，在回廊處頓了一下，直到聽到那刺耳的弦聲，以及樂師的話，才覺得是自己多心了，蕭妩應當是沒有前世記憶的。裴賀想到這，便松了一口氣，離開了。
樂妓注意到廊角的陰影消失了，對蕭妩道:“姑娘為何要假意自己不會彈琴？”
蕭妩驚異地擡了頭，“你怎麽知道？”
樂妓道:“我是靠這技藝吃飯的，怎可能看不出來，姑娘你雖彈得刺耳，可這手勢并非是沒學過的模樣。你這騙騙門外漢倒是可以，騙我可倒是不行的。”
“那你為何要幫我？”蕭妩問道。
“我為何不幫你，你可是我的搖錢樹，告訴他你會彈琵琶，我豈不是就不用教你了，我去哪裏拿錢是吧。”那樂妓笑着道。
蕭妩覺得她說得确有幾分道理，可不管她出于何種目的，她終究是幫了她的，蕭妩道了句“謝謝”。
那樂妓笑了笑，道:“我回答了姑娘的問題，可姑娘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姑娘是為何要假裝不會彈？”
今日是蕭妩見樂妓的第一面，她與她并不相熟，她并不願意将前世的事情告訴與她。
樂妓除了擅長彈琵琶，也擅長察言觀色，瞧着蕭妩的模樣，知道她并不願意告訴她。
她并不惱，而是道:“即是不想回答，便不用說。內宅中的女子各有各的難處，你是我的搖錢樹，日後若是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可跟我說。我雖不才，可在那煙花地混了這麽多年，還是有些門道的。”
雖是第一次見這樂妓，蕭妩卻覺得她有意思，又道了句謝。
那樂妓笑了笑，道:“即是要作假，便是要做的真些，你要這樣彈。”
樂妓給蕭妩做了示範，一早上這院中發出的皆是嘈雜的聲響。
外頭的侍女聽了，皆往外避了避，三三兩兩，竊竊私語道:“小主雖長得貌美，這彈起琴來倒是要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