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裴賀從恢複前世記憶開始,便在想蕭妩喜歡什麽,厭惡什麽,可他搜遍了前世記憶,卻發現他對她的喜好知之甚少。
她好似喜歡,喜歡他送給她的一切東西,他給她買的糖,她會好幾日都舍不得吃;他給她寫的字,她也會好好保存;他給她買的飾品,她也會時常帶着,除了那只被她摔壞的玉镯。
可是她真正喜歡什麽他卻不知道。
裴賀差人開了庫房,将裏頭的奇珍異寶都送去了佩香閣。
蕭妩瞧着裴賀,再瞧瞧面前的這些珍寶,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這些都是你的,可有喜歡的”裴賀道,他不知道蕭妩喜歡什麽,只好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
蕭妩看着那些寶貝乍舌,道:“我不需要這麽多,擺不下的。”
“無事,我給你在府西開了個庫房,以後裏面的東西都是你的。”
蕭妩點頭應下。
裴賀又問道:“你還有什麽喜歡的,我差人多尋些給你。”
蕭妩搖了搖頭道:“這些就夠了,你不用對我這麽好。”
裴賀垂了眼眸,“不,我對你還不夠好。”
他前世欠她的遠不止這些。
蕭妩從中取了把琵琶,道:“我喜歡這個,你可以找先生教我嗎?”
裴賀的視線落在了琵琶上,他記得她前世很少彈琵琶,彈的最多的是瑤筝。他一直以為他與她琴簫合奏,配合最好,因而以為她喜歡的是瑤筝,看來他前世對她的了解真的是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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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賀怎會拒絕,點了頭道:“好,午後我就差人去請。”
蕭妩的手指輕輕在琴弦上撩撥了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嘴角微微揚起。
蕭妩停了指下的動作,擡頭看着裴賀道:“我願意做太子妃。”
她想清楚了,或者裴錦眠說的沒錯,她現在不做太子妃,也是塊面團,或許做了太子妃才會有不一樣的可能。
裴賀從座位上站起來,拉住了蕭妩的手,因心中激動,他未收力道,抓的蕭妩生疼。
“真的?”
蕭妩拍了拍他的手,道:“真的,疼。”
三個字連在一起倒是讓人聽不清,她說的是“真的疼”,還是“真的,疼。”
裴賀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收了手上的力道,但還是舍不得松開手,就像怕她會反悔一般。
“真的,你真的願意?”裴賀再次問道。
蕭妩點着腦袋,道:“真的,真的,真的。”
雖然蕭妩昨夜說了不喜歡他,但是不管蕭妩是出于什麽樣的目的要嫁給他,他都是高興的。日久生情,他相信他與蕭妩會相守相愛的。
蕭妩不知道裴賀還會奏蕭,那蕭聲悠揚婉轉。她昨夜做了一晚上的夢,睡的不踏實,聽着這蕭聲,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幽婉的曲調到了夢中,竟如鬼魅鎖魂一般。
裴賀見蕭妩睡覺了,便将她抱回了床上,給她蓋好了被子。
不知道為何今世會出此變故,讓蕭妩與其家人走散。因有前世的記憶,裴賀知道陸将軍就是蕭妩的親生父親。
他之前是為了解蕭妩思親之苦,才給她找了蕭大人做父親,現下他還需處理這件事。
裴賀去了書房,他要修書給陸将軍。陸家軍前幾日已赴邊關驅除鞑虜,現下不在京都。帶兵打仗,少着幾個月多着好幾年。
陸家苦受思女之苦,裴賀久久不知道該如何落筆。直到那日落西上,府中點上了燭,他才收了筆,決定明日再差人送去邊關。
裴賀等不了一年半載再娶蕭妩,他害怕她後悔,他必須馬上與她成親,讓他成為她的夫君,讓他可以關明正大的站在她身邊。
因此立蕭妩為太子妃的事情必須現在就開始謀劃,他等不及陸家軍回來。
既要立太子妃就要造勢,裴賀招來了下屬,将計劃遞給了他,“按上面的計劃辦。”
裴賀瞧着天色,蕭妩應當已經在等他用膳了,他朝着佩香閣去了。
佩香閣的正屋已點了燈,蕭妩的廂房還依舊驟暗。
裴賀進了屋,掀開幔帳,視線落在蕭妩的小臉上,她雙眸閉着,還未醒。她的眉頭微蹙,大抵是睡夢中發生的事并不讓她歡喜。
裴賀伸了,想要撫平她的眉頭。
此時蕭妩正好睜了眸子,瞧着裴賀伸過來的手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向床內躲去。
裴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怎麽了”,裴賀瞧着蕭妩失措的深情,擔憂的問道。
蕭妩将自己縮在牆角裏,一副茫然的樣子,她的眸中有恨、有悲、有痛,這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倒叫裴賀看不清了。
裴賀的聲音如從夢中穿梭而來,震的蕭妩生冷。她記起來了,全部都記起來了,前世種種皆讓她疼得撕心裂肺。
她低喘了兩下,試圖将那心頭的疼壓下。
前世她與裴賀在雪中結緣,天盛七年,臘月二十九,她瞧見了被埋在雪地裏的裴賀,她替他驅逐了欺負他的人。
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就覺的這世上竟然會有這般好看的人,她不自覺的被他吸引。
她回去問了阿兄才知道他是宮中的受冷落的三皇子。
天盛七年,正月初一,她偷偷溜去他住的東府見他。她特意帶來蘭花,他與蘭花一樣好看。這一日她才知道阿兄說的冷落是什麽意思,她生了憐憫之心。
她開始給他帶吃食,收買看管他的小人。她的父兄時常要出兵打仗,将軍府上沒有什麽人可以陪她一起玩,于是她就時常來找裴賀。
漸漸的她的視線皆落在他身上,他盈滿了她的生活,她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思。
天盛八年,裴賀開始被皇上看重,不在是受冷落的皇子。漸漸的宮中人皆知道陸将軍的小姐與三皇子要好。
天盛十一年,她及笄成年了,不等阿父為他尋覓郎中,她就告訴阿父她喜歡裴賀。
阿父點了頭,說:“只要阿蕪喜歡。”
阿父打了勝戰,皇上問他要什麽賞賜,他替蕭妩求了太子妃的名分。
天盛十一年,蕭妩風風光光的嫁給了裴賀,他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信他、愛他。
她以為裴賀亦愛她,她以為她會很幸福。可事實一次一次撕開虛假的幻象。
他漸漸忙于政務,連她的生辰都不陪她過,連生辰禮都送的敷衍。她就像是被困在太子府中的雕像。
直到有一日,一個女子帶着孩子上門,裴賀收養了他們,他對她說“是友人的家屬。”
可是裴賀哪裏是會收養別人孩子的好心人,且那女子眸中的愛慕,又豈是旁人看不出來的。
府中漸漸傳言太子要納側妃了。蕭妩問裴賀他是否有這種打算。
裴賀只是落了一句,“無。”
可是那個女子帶着蕭妩去瞧了滿院的蘭花,說那是裴賀與她的婚房。那紅色的喜字紮得蕭妩生疼。
蕭妩派人去查,探子告訴他那處确實是裴賀的地宅,裴賀近日也确實差人賣花。
蕭妩心灰意冷,平日的冷淡,與突然出現的女人孩子,她發現裴賀并不愛她,到頭來竟是癡心錯付。
她要與他和離,他不肯。偏逢變故,他親自護送糧草。她本是要等他回來,再與他和離,卻等來了她阿父的棺材,等來了一杯禦賜的毒酒。
——
“阿妩,阿妩,做惡夢了嗎?”裴賀見蕭妩抗拒,不敢去牽她的手,只能滿目擔憂地瞧着她。
蕭妩被裴賀的聲音喚得回了神,她恨裴賀,恨他背棄誓言,恨他前世那般對待。若是他心中沒有她,何故答應娶她,毀了她一生。
蕭妩亦恨自己,恨自癡心錯付,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
蕭妩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擡了眸,那眼底的情緒皆為掩藏了去,重活一世,她不要再做那太子府中的燕雀。
蕭妩摟住了裴賀,将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道:“我做噩夢了,我夢見我在一個雪天裏死了。”
蕭妩感覺裴賀的身子忽得僵了一下,他反将蕭妩摟住,道:“別害怕,夢都是假的。”
長睫遮住了蕭妩眸中的冷意,若是裴賀瞧了,定會覺察她眸中并沒有害怕的神色。可是裴賀瞧不見,他雖安慰着蕭妩,可自己心中也不由的發顫。
前世的記憶再次浮現在裴賀的腦海中,一下一下撥動着他的神經。
蕭妩的手攀上了裴賀的手肘,她記起昨日他問她“是否記得前世”,那他自然是已經記起來了。那麽他前世虧欠她的,就再由他繼續償還吧。
蕭妩像是已經從噩夢中緩過來了,從裴賀的懷中鑽了出來道:“阿賀,我不怕了。”
裴賀松開蕭妩,亦将自己心中的恐懼按耐了下來,珍惜眼前人,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餓了嗎,膳食已經備好了?”裴賀問道。
蕭妩搖了搖頭道,“我沒胃口,我想喝粥。”
裴賀只覺得蕭妩是被夢吓到了,并未察覺其異樣,道:“好,我差人去做。”
不過一會兒,明珠就捧了甜粥進來,裴賀接過,又讓明珠退下。
他試了試碗璧的溫度,不至于發燙,應是正好吃的。
蕭妩伸手去拿那甜粥,卻被裴賀阻了回去,道:“我喂你,你躺着。”
蕭妩張了嘴,一口一口喝着裴賀喂過來的粥。她沉眸想着,他是否對她有愧,愧于前世對她的冷淡。
前世相伴十餘年,他何曾這般體貼的對她。蕭妩想着嘴角勾起一抹自諷。後背的紅梅隐隐發熱,那是前世他為她打上的标記,今世化作了胎記,蕭妩蹙眉,眼底閃過一絲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