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Chapter9
時司承狠狠一頓,咬了咬牙,走開幾步後背對她站着,什麽都沒說。
管家拿了藥從樓上下來,走到茶幾前,“少爺,藥拿來了。”
他沒接話,擡手向後指向白楠唐,眉毛始終蹙着。
管家會意,從頭到腳掃了眼沙發上的女人,最後視線落在她腫起的腳踝,走過去,擰開藥瓶準備擦藥。
“把藥給她就行,不是小孩了,不用管她。”
“……好。”管家把藥放在茶幾上,便離開了。
場面對峙良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白楠唐也不動,她把臉往手裏埋的更深,身子壓得很低,呈現一種近似于俯首稱臣的姿态。
她真的,太卑微。
時司承擡手攏了把頭發,舉步向她,托起她的腳踝,仔細查看一圈。
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只不過這樣扭一下,也的确是怪疼的。
原本是想罵她句沒出息,但是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只盯她一眼。
“你別碰我……”白楠唐被他一盯,倔脾氣蹭的又上來,作勢往回收腿。
“再動下試試。”他沉聲,手上使了點勁。
白楠唐嘶一聲,果然不敢再亂動,乖乖的任由他擺弄。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讓時司承感覺很不适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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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眉輕挑,他觑她一眼,手掌抓過抽紙盒扔給她,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得差:“別哭。”
“……”王八蛋。
上藥的時候,她疼得直往回縮腳,然而每一次卻都不得成功。
時司承的手勁很大,像一把鉗子一樣箍住她的腳腕,直叫她動彈不得。右手掌根塗了藥酒,一圈一圈給她按揉着腳。
“輕點……”白楠唐皺眉,抱怨。
他雖沒理會,壓下去的手指卻擡起些許,還輕輕幫她吹了吹。
腳上的藥酒沁涼,他也不理會自己,但白楠唐還是覺得心裏好暖,似是有一股溫泉湧進來了。
“你經常做這種事?”她問。
他略沉吟,出口的話有些涼:“你很期待?”
這個男人,就不能給她點好臉色看嗎?
“不是……”她輕輕的搖搖頭,聲音柔柔的輕輕的,“你好好的就好。”
心,被溫暖的泉水填的滿滿的。
和煦的陽光穿透落地窗,灑滿了客廳裏的每一個角落,大概是因為沒有去開會的緣故,他的心情舒暢了很多。
之後的上藥過程,她沒哭也沒鬧,就直愣愣瞧着他,充滿了回憶的火光。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熾熱,他忽然擡起頭來,掃她一眼,說話仍沒個好氣:“不疼了?”
“不疼了。”她眉眼含笑,搖搖頭。
時司承沉吟片刻,繼而道:“MS那邊你怎麽打算?”
白楠唐糗了一下,弱弱道:“反正算是吹了……”
他冷哼,“洛瑞德的臉被你丢盡了。”
誰讓你沒事座攝像旁邊的……
她惱怒,憤憤的想着,又憤憤的翻了個白眼。
整整一個上午,白楠唐一直窩在沙發上看書,手邊已經摞起來兩本中篇小說。
快中午的時候,溫芷若給她打了個電話——
“喂?”
“楠唐,你還回來嗎?”
白楠唐淡淡的翻了一頁書頁,随口回道:“我也不知道。”
溫芷若追問:“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她怎麽可能知道!
時司承給她上完藥之後,馬不停蹄就回公司了,也沒留她也沒攆她,倒是在臨出門的時候和管家嘀咕了一陣。
但具體說的什麽,她是不知情的。
“呃……”白楠唐想了一下,“等會兒我就回去。”
“小姐,午餐時間快到了。”插話的,是管家,恭恭敬敬地提醒她。
白楠唐微愣,捂住聽筒問管家什麽意思。
管家笑而不語,在那裏站的筆挺。
她柔和的唇角不自覺牽動一下,拿開手跟溫芷若說了抱歉,之後便挂斷了電話。
“小姐,您有什麽需要避諱的食物嗎?”管家問。
她搖搖頭,努力控制住內心那一點小小的欣喜,可是唇角,卻不再聽使喚了。
管家是過來人,看到白楠唐唇邊的兩道淺紋,自然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臉上帶着笑,撤開去了廚房。
白楠唐等到管家離開後,又給幼兒園老師打了個電話,問孩子怎麽樣。
“言言表現非常棒。雖說是第一天上幼兒園,但是一點也不腼腆,跟同學們都玩得很好。”
“好,老師多費心了。”聽到答複,她徹底舒開了心,“晚上我去接他。”
二人互相又閑談幾句,便結束通話。
午飯時候,白楠唐一瘸一拐挪去餐廳,入目的卻只有一副碗筷。
狐疑,她問管家:“怎麽只有一副?”
“少爺中午有客戶,就不回來吃飯了。”
“哦……”白楠唐頓然失落,喉頭隐隐犯痛,身側的手,握緊。
他今天因為有客戶所以不回來了,那麽平常,他是回來的吧……呵,他自然是要回來的,因為林玉兒會在家裏等着他。
而今天,卻是她在家裏,而非林玉兒。
越想,喉頭哽咽的越厲害。
心,疼得發慌。
已經不再疼痛的腳踝,突然疼得痛徹心扉。
一頓飯,白楠唐并沒有吃多少,胡亂夾了幾顆米粒咽下肚,便覺得酒足飯飽。
“我吃好了。”她放下筷子,無聲無息的起身,蹒跚着離開。
每一個動作,都很輕,輕得如蜻蜓點水,像是怕在這座宅邸中,留下任何一點的痕跡……
落地窗前,白楠唐無力癱軟在躺椅上,眼睛很疼,微微有些紅腫。
這幾天很忙,四處張羅着給孩子辦幼兒園入學,剛才又哭過,精神頭上有些吃不消了。
走秀時穿的衣服,料子很軟,很暖和,又被溫和的陽光照耀,眼皮變得重了起來。
滿室的溫暖不斷脹大,擠壓的她透不過氣,想睡,但是心頭那一份壓抑,卻又讓她不得安寧,攪弄得她身心俱疲。
意識模糊起來,從前的種種回憶,從腦海浮現出來。
她看見,那年夏日濃重,他帶着她鑽進林間漫步,去邂逅那份清涼;她看見,那時大雨滂沱,他脫下外套披在二人頭頂,一起奔跑過大街小巷,只為了她的一個心血來潮想看雨幕墜沒入大海;她看見,那天梧桐蕭瑟,沁涼的秋風紛亂了他的額發,他怨憤的眼睛……
好多的好多,都在眼前浮現。
這座宅邸,好像每個角落都有他的影子。
白楠唐仿佛看到他在沙發上會客;在餐廳用餐;在樓梯口打電話;甚至看見他躺在她身下的躺椅上午休。
回憶好重,現實好累。
白楠唐不知道該怎樣,該如何去面對她們之間的關系。
許久之後,意識變得稀薄,眼前的光,漸漸變薄,慢慢拉長變細,最後徹底消失。
她睡着了。
眉間的憂愁和眼尾的淚光,透過靈魂,印在了她的心上。
她睡了很久,時司承很晚下班回來的時候,她仍還在落地窗下。
“少爺回來了。”管家走上前去,接過他手裏的外套。
時司承微微點頭,疲憊地揉了揉臉,聲音低沉:“她呢?”
“睡着呢。”管家用下巴比了比白楠唐,把手裏的外套挂好,“吃過午飯有一會兒,她就坐在這裏了。沒動靜,一直睡着。”
他嗯了聲,解着襯衫鈕扣踱步過去,腳步沉重,卻不帶有任何聲音。
女孩兒清秀的臉上,被淡淡的愁傷籠罩着,眼尾處一條淚痕,劃破白淨的臉頰,幹涸在耳垂下方。
窗戶開着,冷風吹進來,一直安靜着的她打了個寒顫,團了團身子。
時司承心裏發刺,長臂托起她的身體,将她抱了起來,動作及其輕柔,生怕吵醒她一般。
白楠唐被他抱起,溫順得跟個孩子似的,身體軟的像布袋,胳臂垂下來。
随着她的動作,他感覺到她手掌的冰涼溫度,罕見的将眼風紮向了管家。
管家自知理虧,微微傾身俯首。
時司承抱着她上樓,途中白楠唐感覺不舒服,便皺着眉哼哼唧唧往他懷裏拱了拱。
時司承身體僵直了些,擰門把的動作變得卡頓,廢了一些功夫才把門打開。
他放她上床,騰出右手給她脫下鞋子,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嘴裏含糊着咕哝:“別動……”
什麽?
時司承唇線緊了緊,用力想要扯回袖子。
白楠唐煩躁,反倒抓得更緊了,嘟囔着:“小白你怕是要挨揍……”
小白?
這個女人,竟然在他這裏叫別人的名字?!
時司承厭煩地蹙緊眉,幫她蓋被子時忽然發現她體溫燙得不像話。
他心驚,伸手搭在她額上,垂眼就看到她燙紅的眼睛,透着迷離之色。
她發燒了。
“你還真麻煩。”
白楠唐不太清醒,聞言費力地笑了笑,很淡,但他還是看見了,牙關被咬得特別重。
時司承嘆了聲,“我去叫醫生。”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白楠唐聽着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腦子暈得一塌糊塗,額頭發燙,連心也熱到了。
剛才,他是在擔心自己嗎?
好像是的。
她笑了笑,心口沒有那麽悶了,眼睛沉沉地閉上。
時司承有私人醫生,叫容信,是個很麻利的青年,十分鐘不到便一路狂奔到了別墅。
“人呢?怎麽樣?燒的厲不厲害?”一進門便扯着時司承問東問西,俨然一副人民醫生為人民的模樣。
時司承略沉吟,“在樓上,我房間裏。”
容信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留下一個‘我已洞悉一切’這樣的眼神方狂奔到樓上,火箭一樣沖進他房裏。
“少爺,對不起。”管家整理了西裝,恭恭敬敬鞠躬九十度給他道歉。
時司承煩躁的捏捏眉心,擺擺手,“不賴你,怪我。”
“少爺……”管家欲言。
“你下去吧。”他煩極了,嘆了口氣。
管家自責,又不能反抗少爺的意思,只能搖着頭退去。
時司承倚在牆上,幹淨的指尖揉按着太陽穴,卻絲毫不見好,青筋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