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早戀風波和宿舍事件過去不久後的幾天，一切重點變成了以“學校霸淩”為熱點的矚目新風向。
身為事件裏的當事人之一，陸序後面的情況也不太清楚和了解，老師和學校也沒再找他聊天喝過茶。
調查持續性拖拉了五六天後，某周一升旗大會上，校領導終于出面，對這次霸淩事件的結果做了通報和批評，所有“涉事人員”均記一過并留校查看，懲罰有了，但也留了餘地。
主席臺上成排站着熟悉的幾個人頭，六班和十班以及顧肖都在其中，和講臺上成片灰頭土臉，無精打采的犯事學生一樣，方志雄背着手站在隊伍前列，目光冷肅，臉色臭得能随時吓死前排的脆皮學生。
六班為首的廖卓偉耷着臉，手裏握着草稿，蒼白地念着提前準備好的檢讨道歉書——
“我深刻反省并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欺負同學是我錯了。”
“我真誠向許志陽道歉，不應該打你，威脅你，和宿舍的人聯合一起欺負你，讓你幫我做事情。”
“我也要向一班江梨和陸序道歉，不應該背後議論孤立同學，也還要向其他被我欺負過的同學道歉，我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
“作為學生，應該以學習為主，我真的認識到了錯誤，今後一定改過自新……”
毫無生機起伏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後面說的什麽，底下有人已經無心再聽。
江梨脊背生出一種麻痹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在原地僵住，聽着這份突如其來令人不設防的道歉，胸腔當下無比震顫。
時至五年，她其實沒想過臺上那些人會反省什麽，也不需要誰的道歉，因為那些人已經被她甩的足夠遠，她确定，這次只要時機一到，她就能跳出這個烏煙瘴氣的泥潭，再也不會與之有交集。
可現在……
目光比意識先一步地往後望去一眼，隊伍由女到男，由矮到高依次排列站着，目及後排成群的男生，江梨在隊伍尾部瞥見了正跟同學講小話的陸序。
和前面方志雄坐鎮無人敢吭聲相比，隊伍後排又是另一副天地。少年姿态閑散地站在隊伍裏，明顯也沒有在聽主席臺上的發言，只小聲和前面朱睿斌以及熊淼閑談聊天，唇角彎彎，笑顏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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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男生目光偶有停頓，下一秒視線擡高朝前方看來。
江梨迅速縮回腦袋，是下意識動作，也是心虛，但即後一秒，她就想起了一件事，是上次天臺陸序對她說的話——
“下次說話可以試着看我超過一秒嗎？”
鬼使神差，她緩慢回頭，沒想到的是，陸序似乎從剛才起就一直望着這邊，江梨頃刻間和他目光不期而遇上。
就叫她縮頭烏龜吧，江梨在那道視線中又迅速敗下陣來，她還是做不到，也做不到在這麽多人中盯着陸序看。
後面的時間江梨一直在出神，直到全場解散後才恍然回神。
這次的事情聽說是許志陽的父母不肯私下和解，還鬧到了教育局，最終才有了今天這個結果。
但霸淩者的道歉輕如鴻毛，一文不值，可他們又該道歉，為他們的行為語言反省忏悔，霸淩者輕易施暴，所有遭受中傷的靈魂卻要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和努力來進行療愈。
江梨跟随着人流一起往教學樓走，一陣風吹過，五年前被蒙蔽在心裏的那片陰霾，今天似乎也被一陣風吹散，這次她所在意的人和事都沒有壞的結果，心情就像是雨後初霁，後半程回教室的路上，江梨腳步和情緒一樣變得松快雀躍起來。
*
自從被方志雄安排換座後，後面很長一段時間陸序和江梨仍保持着現有的這種沒交流狀态，僅有的一次互動還是止步于操場的短暫視線對視。
周女士言出必行，陸序放假時，曾被拉着算起了叫家長的賬，長篇大論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做完，周女士又開始了三令五申地警告叮囑陸序把心思放在高考上。
難得一見的，少年一改往日的“反骨作風”，這回一句話都沒有回怼地聽完了周女士所有的話，只是在最後兩人來了一波君子協議——
“我答應你說的，認真學努力考，不談戀愛，不違紀。”陸序聲音清冷幹脆，“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周女士當即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少年會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她停頓兩秒問：“你想說什麽？”
陸序沉吟兩秒，沒什麽底氣地談判：“如果我高考能上華京，專業志願你不許插手過問。”
坐在沙發上的女士眼睛瞪圓了一圈，須臾，周青玫肩膀抖了抖，驀地笑出聲來。
“你要是能考上華京……”她下意識想說點打擊的話，但最後又梗塞在喉嚨裏，吞吐兩秒後，周女士皺着眉反問回去，“你想學什麽？我說讓你學的那些專業不行嗎？”
“多好的就業前景。”她還試圖說點什麽，但陸序已經別開目光，一副不想聽的模樣。
“您就說答不答應吧？”
“行，你要是能考上華京、A大那樣的學校，你想報什麽專業都随你。”
周女士最終作出妥協，只要陸序肯聽話向上爬，她答應又怎麽樣。
這場談話最後和諧毫無硝煙地結束，陸序重新回了屋，關起房門摸出假期的課題作業。
客廳裏，魏國明從走廊那頭過來，靠着妻子坐下說：“小陸果然長大了一點懂事了，知道努力了。”
周青玫也覺得今晚的一切有點魔幻，她從納悶中回了回神，半晌說：“懂事什麽啊，你沒聽懂，他這是翅膀硬了，不想有人管着他了。”
魏國明笑笑：“孩子大了，有點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話音還沒落下，旁邊就飛過來一記白眼。
周青玫推搡指揮他：“渴了，給我倒杯水去！”
*
四月初，高三迎來了二模考試。
考試前，幾乎人人都是緊繃的弦，考完的那刻，短暫的松懈放松後，又繼續投奔進日複一日的備戰中，高三就是如此。
陸序每天都沒怎麽離開過課室座位，除了上廁所和吃飯，将同桌的蔣子俊被卷到無以複加。
繁忙的課業也好像就此沖散了陸序和誰鬧過的緋聞，二模結束後，陸序和江梨的交流也依舊僅止于那次操場的眼神互動。
兩人明面上極少再有接觸，和其他同學一樣，做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二模考試出分後，萃中緊接着就此次成績召開了一次家長會，目的是聊聊即将不遠的高考以及大學志願的事。
陸序這次排名依舊穩定上升，和其他尖子生同學一樣，他的努力也有目共睹，有跡可循。
周女士拿着成績單，在周圍同學和家長贊許豔羨的目光中，難得露出一絲欣慰滿足的眼神。
但她習慣性地補刀，或許是怕陸序因此驕傲：“也就這次還可以，還有繼續進步的空間，英語老是上不了一百，想考華京，也還差得遠。”
她說着望望陸序，少年目光偏向一側，完美躲避。
這麽多年，周女士的做事風格和脾氣陸序了如指掌，從小就在打壓下成長，他也從不指望周女士會改掉這種習性，只是這種磋磨人的自信，中傷和無視人的付出和努力就……挺接受不來。
陸序眺眼望向走廊窗外，目光經過江梨身影時，少年神色一頓，很久沒有挪動目光。
感知這種東西很奇妙，江梨不經意間回頭往某個方向看去，觸及到同樣的視線目光，她又秒變地洞裏的老鼠，瞬間縮了回去。
第N次挑戰失敗……
江梨無奈地搓搓耳朵，借着方志雄向家長展示介紹着全班同學貼在牆壁上的理想目标大學時，跟許多家長東張西望一樣，江梨也用這種打量眺望性的假動作悄悄再次看向陸序。
人群鼎沸的教室裏，無人發覺這種小動作。
陸序唇角微挑，目不轉睛，心馳神往，他清楚捕捉到江梨的每一次自我挑戰和試探，這種行為莫名戳人，她有在努力，可愛極了。
一下午的家長會後，晚自習繼續。
回教室中途，陸序臨時去了趟小賣部，正排隊結賬，迎面碰上朱睿斌和熊淼幾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朱睿斌先發現他。
“跑這麽快，你就是來這買東西？”男生愣怔一眼，不滿吐槽，“剛在宿舍讓你等我還不等，我還以為你急着去投胎呢，請我喝水啊。”
他說着，一邊毫不客氣地從冰櫃裏拿了瓶脈動。
陸序順手接過，看起來很好脾氣地沒有拒絕。
身後熊淼和金泉也聞風而動，趁機占便宜，嚷嚷着見者有份。
陸序沒有拒絕，拿着三人的水，加上他買的東西一起結賬。
……就很神奇。
這是背後三人一致的感慨。
熊淼：“陸序，你今天心情很好？”
少年疑惑回眸。
朱睿斌也說：“你今天怎麽這麽大方？”
陸序笑了：“我什麽時候摳門？”
三人一噎，好像、似乎、沒有。
金泉：“但就是感覺你今天格外好說話，你懂吧？”
陸序嘴角弧度不變，等到他結賬時說：“這次成績又上升了，我高興，請你們喝水就當慶祝了。”
“……”背後三人忽然啞巴了。
朱睿斌看着他那一堆東西，除了幾瓶水，還有蛋糕巧克力。
“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他奇怪問，好幾次都見他買這些，但一次都沒見陸序吃過。
男生接過老板找回的零錢，把水分給三人後，獨自拎着塑料袋轉身。
陸序：“少管我。”
衆人：“……”
晚自習前的教室總有人喜歡竄位問問題，江梨走進課室時，目光習慣性地逡巡一圈，然後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位置坐好。
從桌肚去翻習題冊，手觸摸到某種不屬于書本之類的東西時，江梨意外愣了愣。
熟悉的包裝和形狀，盲人摸象般地摸索了兩下後，江梨低頭瞄了眼桌屜确認，然後心情如上雲霄。
該怎麽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她的心好像像蛋糕一樣綿密松軟，又像巧克力般甜滋滋的。
江梨扭頭去找陸序的位置，男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為圍了好幾個人在一起讨論題目。
無暇分神，應該也發現不了她在偷看，江梨偷瞄兩眼後，滿足地收回視線。
他們這樣算什麽
一整晚，江梨都在開心又糾結地走神。
上次那件事情發生，兩人默契地少了很多交流，跟所有人看到的那樣，她跟陸序明面上也幾乎沒再說過話，但像今晚這種私下偷偷塞東西，知道她牙齒複診日期，還記得她能吃什麽，給她帶水，塞小蛋糕……這種種，江梨都無法覺得她跟陸序的關系有變得陌生。
相反，這種情況行為下，她和陸序之間似乎多了樣形容不出的東西，像糊了層戳不破又不敢戳破的窗戶紙。
她不想和陸序斷聯是因為喜歡他，那陸序呢？
為什麽對她這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