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新年新氣象，熱鬧團圓的除夕一過，春節裏又下了場雪。
年初三，家家戶戶開始了走親訪友，魏國明開車帶着一家人去了探親。
陸序也在車上，他不知道怎麽想的，周女士在詢問他想法時，他猶豫着答應了一起去。
這個決定在抵達魏程姨奶奶家時，少年就後悔了。
偌大的客廳裏，他震驚又意外地和甄強互相對上了視線。
“……？”
這是什麽孽緣？
悶頭被招呼着坐下，陸序自閉地坐在一角聽着大人的客套寒暄。
原來甄強是姨奶奶的兒子，稱呼上陸序還得跟着喊一聲表叔。
一屋子都算是熟人，有甄強在，話題自然不可避免地又圍繞學習展開。
陸序被當成話靶子，幾人從他剛入學的表現，聊到後來日常的在校生活，再到期末考試的飛躍進步，十多分鐘，這場公開鞭刑還沒看到盡頭……
魏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耳語：“是不是後悔來了？”
顯而易見。
陸序沒接話，面無表情地拿起面前的橘子剝開，聽着對面那頭的幾個人把換題又轉到了他能考什麽大學上。
甄強：“按照期末這個成績，高考也能維持在600分以上，基本上可以被一些211、雙一流大學錄取，這個學期是真沒想到陸序能進步提升這麽快，好多任課老師還在我面前誇獎過，我看着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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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玫：“那也當初多虧了你幫忙，他才能在萃中跟着這些好同學學習，我這兒子我清楚，我說過他基礎和學習能力不差的，就是後來玩心重了點，這次轉學讓他收收心跟着學習，你看這不又起來了。”
甄強：“是是是，這孩子平時看着就機靈，是個聰明的，轉學這種小事情不足挂齒，上學期他表現都不錯，這學期開始可是最關鍵緊迫的了，要繼續保持。”
說着，他目光朝陸序看了看。
周青玫也同樣看過來，附和叮囑：“表叔說的話，你聽到沒？”
陸序：“……”
甄強問：“有想過考什麽大學和專業嗎？”
周青玫替人搶答：“能考上重本大學的話最好，專業也最好是學工程建築類的，我和老魏公司是做這行的，小魏這孩子讀的新聞，也不肯來公司，陸序學這行的話，就只管學，以後不管是畢業實習還是工作就業，都不用愁。”
還是一樣，所有路，周女士都能替他鋪好，只等陸序照着規劃走完。
那邊的談話還在熱火朝天地進行，幾個不屬于高三畢業生的人滿懷憧憬期望地對別人的未來談論指點。
陸序突然覺得自己手裏的橘子酸澀的不行，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他的路又被人肆意規劃好了。
借由上廁所的理由，少年脫離“戰場”。
等從衛生間回來，客廳裏的話題仍在繼續——
魏國明：“新學期還得你多費費心。”
甄強：“哎，客氣了，單單作為老師來說，也是同樣希望學生能考上好一點的學校。”
……
陸序背靠在牆上，獨自站在廊道裏靜了一會拿出手機。
陸序：【猜猜我見到了誰。】
江梨：【？】
陸序點開相機，對着客廳的方向拍了張照。
熟悉的頭顱和背影，只要是學生都能輕易認出來。
江梨：【你怎麽在年級組長家？】
這句話剛發送出去，她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陸序和甄組長是親戚的關系，學校裏盛行流傳過。
陸序發了個牽強微笑的表情：【……走訪親戚送上門了，你有去探親嗎？】
江梨對着手機憋笑：【嗯，今天在我姑姑家，還收了不少紅包。】
陸序：【多少？】
江梨說了個數。
陸序彎彎唇：【我也差不多。】
江梨：【我看到了，你新年朋友圈還發了圖片。】
陸序：【看到不給我點贊？】
江梨一頓，打字的手慢了下來。
她其實怕共同好友看到，雖然列表裏沒什麽共同好友，但還是怕被學校的人知道，又造出什麽流言給陸序造成困擾，所以每次只是默默觀望着。
江梨：【……下次一定。】
陸序又一笑，他只是随口一說。
【你大學有想過學什麽專業嗎？】他問。
字剛發過去，還沒等來對方的回複，耳邊突然被一道聲音打破——
“小陸，你怎麽站在這裏？”
周青玫意外地停住腳步，回頭看着面前一臉笑意春風的少年滿臉疑惑。
“看什麽呢？笑這麽開心？”
*
春節過後，高三又是提前一批開學。
高中三年，如今只剩最後一個學期，也是最關鍵的半年。
不知道是因為陸序那句“我們開學見”，還是因為馬上要脫離高中這個泥潭，江梨來到學校時，第一次這麽懷揣期待與開心地踏進校門。
教室裏還沒什麽人，桌上放眼望去都是成堆的書和作業壘起來的“小山”，江梨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陸陸續續的，同學們一個接一個抵達課室。
後門走廊裏吵吵嚷嚷又走來一批人，人還沒到，聲音先進來——
“不是吧，老方寒假還搞家訪，他不過年的嗎？”
“這麽敬業，啥時候家訪的啊？”
“就考試成績出來的那兩天，你們都不知道？”
“母雞啊，照這麽說我們當中就你被訪了？”
“老方家訪都說了啥？”
……
鬧哄哄的，由朱睿斌和熊淼打頭陣，同宿舍的四五個人一起走了進來。
陸序走在最後。
被家訪的是熊淼同學，放下書包後，他又開始詢問周遭的同學。
朱睿斌笑着往座位上走：“是只有我們班這樣，還是其他班也都統一搞家訪？”
金泉接過話：“估計年級上統一給老師布置的任務，不然誰大過年的還搞這死出。”
也是。
朱睿斌又問：“哎，陸序，老方沒去你家？”
“沒。”語氣輕描淡寫。
但其他人不知道，他有比家訪更糟心的事不想提。
沒再理會後面的人，陸序徑直拉開椅子瞧了眼早到的同桌，率先打招呼：“新年好。”
江梨從整理書籍的課本中擡起頭。
“新年好。”
她從書桌裏拿出一包紙巾遞過去，沉寂了一個寒假的課桌多少積了點灰。
陸序愣了下，反應過來收下了：“謝謝。”
這樣的一幕悉數落在身後朱睿斌眼裏。
“在樓下怎麽沒見你跟我打招呼呢？”他在身後忍不住調侃，起哄道，“喔~對女生态度就是不一樣，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金泉加入陣營：“啧啧，太塑料了，虧我們還做了一年的室友，重色輕友太不地道了！”
兩人跟江梨關系不是很熟，但開陸序的玩笑沒關系。
“才知道？”
男生頭也不回，從容淡定地應付了回去。
江梨在旁邊卻沒這麽自然，她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僵硬得脖子都酸了。
小插曲很快過去，收完假期作業，方志雄端着保溫杯一腳踏進教室。
開學第一天，翻來複去都是同樣一些勸學和打雞血的話，在老方的敦敦教誨中，班會一結束，不少同學桌面上随着貼起了勵志語——
【拼搏奮鬥一百天，圓夢六月天。】
*
元宵過後，高一高二也接着開學。
周三晚，方志雄坐鎮晚輔，第一節課間休息，他拿着教案站起身，臨出門前對着某個身影喊了一聲。
“陸序，說個事。”
紮頭在題海中的少年迷茫擡頭。
方志雄微微颔首示意，轉身先出去了等。
兩人聊天就在前門過道的走廊，不到三分鐘，陸序重新走了回來。
“我怎麽聽到演講稿什麽的，老方找你說啥了？”朱睿斌看着他耷着的眉頭問。
陸序情緒不高地合上書。
“下周一的上學期期末考試表彰大會上，老方讓我寫篇演講稿，分享一下提升成績的心得和方法還有高三的一些感悟。”
“wow，好事啊，光榮又能裝逼，老方直接對你的一種肯定，你怎麽還這幅表情？”
“麻煩。”
陸序轉了轉手中的筆，對這臨時落在頭上的殊榮并沒有感到多開心。
有句話叫“天下高三一般黑”，才開學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每天奮戰在題海種，腦神經都是高度活躍緊繃的，生物鐘也逐漸紊亂，身心疲憊不說，現在還要抽出時間來寫演講稿，他內心只有四個字——
真的會謝。
且就單單寫作這一項，陸序平時就很厭倦和抗拒，他最痛苦的時刻莫過于補班級分時寫的廣播稿，以及考試時面對語文和英語的寫作題。
“那你怎麽說的？”秦昭聞言回過頭來，好奇問，“寫還是拒絕老方了？”
陸序:“……你看我像是會有選擇權的人嗎？”
壓根就沒給他選，方志雄叫他只是通知，不打草稿也要臨時上去即興表演的那種。
衆人懂了。
第三節晚自習結束，放學鈴響後，班上仍有不少人留在教室繼續埋頭苦戰。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高三教學樓晚自習的燈就常亮到學校熄燈鈴響前的最後一刻。
江梨沒走，陸序也沒動，他拿出草稿本，埋頭沉浸思索着演講稿怎麽寫。
……呃，開頭什麽格式來着？
距離上一次優秀學生發言，記得還是在初一開學，時間已經過去五年多，現在重新找回好學生的影子，陸序多少點不太習慣。
第N遍撕下草稿，抽屜裏大大小小堆了不少紙團，有一個掉落下來，落在江梨腳邊。
陸序彎腰去撿，一只手先他一步将它拾起，剛要起身，額頭“磕”的一下，和什麽撞到。
與此同時，一道驚呼聲在安靜的教室響起——
“啊！”
江梨捂着頭，頓在那。
“抱歉。”陸序脫口而出，擡手摸了摸女生的頭，去查看，“沒事吧？”
他掰開她擋住的手，動作自然而然，絲毫沒注意到江梨逐漸僵在原地。
剛剛那聲響，在這安靜的自習夜晚極為引人注目，教室裏逗留的同學此時全都不明所以盯着這邊。
愣神幾秒，江梨反應過來往後避了避。
“沒……沒事，謝謝。”
她胡亂不知道自己說着什麽，在許多的目光注視下，臉紅心跳地迅速撐着頭坐直。
“wo~~~”
教室裏不知誰起哄一聲，接着氣氛轉變得微妙起來。
“陸序，你在幹嘛~”
又有人語氣意味不明的調笑。
江梨面色發燙，握着筆一道題都看不進去，腦子裏全是陸序剛才捧着她腦袋的畫面和觸感。
她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避免誤會産生前，江梨快速收拾好文具，起身逃出了教室。
陸序還沒說話，同桌已經跑了，他原地頓一秒，拎起書包跟了出去。
教室裏的人面面相觑，看着那兩道離開的背影互相交換眼神。
“江梨。”
陸序在樓下追上女生的腳步，想了想說，“你別生氣，他們就是喜歡開玩笑，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別放心上。”
夜色闌珊，周圍只有路燈微弱地亮着。
江梨沒生氣，她只是自己在別扭和無法自若地面對剛才那種情況
臉頰餘溫還沒消，幸好夜色夠濃，光線也不是很明亮，她低頭，目光看着路面說：“我知道，我先回宿舍了。”
陸序“嗯”一聲，速度卻緊跟着她的腳步。
直到兩人在最後路口分別。
陸序：“晚安。”
江梨腳步放慢，點點頭：“……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