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年二八，中午吃過午飯，江晝來了接江梨回家。
今天氣溫很低，室外冷風吹刮着臉，江梨在舅媽不舍的目光和表弟欣喜歡送的目光下鑽上了車。
“你小梨姐姐高三學業這麽緊，放假還過來幫你補習，教你的你都學會了沒？”直到車尾消散在視野，舅媽回頭看着自己的兒子問。
懵懂的少年手插着兜，并不領情地往回走。
“還不是你們非要麻煩小梨姐……噢！”
話還沒說完，少年後腦勺猛糟一記爆栗。
“臭小子！”舅媽翻了個白眼，語氣訓誡起來，“白長年紀了，一點事都不懂，看看你期末成績下降到了什麽地步，還不好好跟你小梨姐姐學習學習。”
少年癟癟嘴，小聲嘀咕：“你們這麽喜歡小梨姐，你跟爸再生個女兒呗，然後再問問姨媽，她們怎麽教……”
“少給我口無遮攔！”又不等少年說完，舅媽愠怒地瞪他一眼，盯着他那頭黃毛頭發道，“說幾遍了，你下午趕緊去把你那頭頭發給我染回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現在哪哪都瞧自己不順眼，少年敷衍一句一溜煙轉身躲回了房間。
從舅舅家到江家的路程不算太遠，下了高速，車開進市區路段時，沿路能看到不少商場張燈結彩地貼挂着剪紙窗花。
過年的那種氛圍有了。
江梨望着窗外，忽然好奇地想到了陸序，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
“在舅舅家待這麽久都不回來，舍不得？”江晝忙完手裏的事，放下手機看着在一邊發呆的妹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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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梨偏偏頭，否認：“才沒有。”
是舅舅舅媽一再挽留她，反正在家學習跟在舅舅家輔導督促表弟一起學習都差不多，江梨也就沒急着回家。
正好這個寒假童樂也不在，藝考結束後，又馬不停蹄地為文化課做準備。
“哥，你不也昨天才回來。”江梨看看他，“那你是不是也在華京舍不得回來？”
江晝笑了：“我這能一樣嗎？我是工作不允許我早回來。”
江梨：“哦，媽媽以為你在外面有女朋友了，舍不得回來。”
“……”江晝又被噎笑了，“誰說我……”
他反應過來，擡手掐了掐江梨的臉頰，又好氣又好笑說：“能耐了，小妹，現在敢嗆聲調侃你哥了。”
江梨掙脫開江晝的手，躲遠了一點。
聞叔在後視鏡裏無聲觀望着這一幕，在前面淡淡地笑。
年二九，童樂回來了。
這個新年還沒來得及買新衣服，江梨下午被她拉着一起去了商場。
可能都要回家過年，不少店鋪和商場紛紛貼出了幾點打烊和放假的通告。
這個城市雖然依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但一天下來，反而感覺比平時冷清很多。
圖書館也早就閉館，陸序在家複習了兩天後，被臨時打發去了和魏程一起買年貨。
超市的人是最多的，買了些待客的水果、瓜子和一些幹果之類的零食，魏程提着去了結賬。
陸序站在出口等，手機在手裏震了震，他剛要去看，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真是你。”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身後走來，黃頭發，模樣痞痞的，正是吳恙，“剛在裏面就看見個背影像你，你住在這附近？”
陸序愣了愣，反應過來打量他一眼問：“你怎麽在這？”
“出來買東西。”吳恙提了提手裏的購物袋，解釋說，“寒假學校不讓住，最近都借住朋友家，就在旁邊的小區。”
陸序低頭看一眼，忽然留意到他手上虎口旁邊有一道愈合的傷疤。
“你手怎麽了？”
那傷口明顯是新傷，之前打游戲也沒見過。
吳恙縮回手，毫不在意笑笑：“沒什麽，前段時間□□不小心搞的，記得你也是萃中的吧，你們學校有人跟一中打架的事你知道嗎？”
陸序怔了怔，這些關鍵詞，讓他腦海裏有了個想法。
……不會這麽湊巧吧？
他頓了頓，問：“廖卓偉你打的？”
“誰？”吳恙眼神迷茫，“誰是廖卓偉？”
陸序頓時又糊塗了：“不是你說萃中跟一中的人打架？”
吳恙揮揮手，懶得管裏面的人誰是誰。
“是打了。”他說，“你們學校的幾個混混，聽說是校霸，在年級上就經常勒索和霸淩同學，上次我朋友的弟弟因為跟他們發生過口角，趁着運動會跑來一中欺負人，我那朋友的弟弟知道打不過，就喊了他哥來，我那天正好跟他哥在一起。”
事情還真跟預想中的大差不差……
吳恙瞥瞥他：“你這什麽表情？”
陸序整理了下情緒淡淡說：“就沒想到是你……”
吳恙嗤笑一聲，好奇八卦：“那人怎麽樣？你們學校最後處分了嗎？”
陸序：“念了幾篇檢讨算嗎？”
“沒了？”
“沒了。”
吳恙呵呵一笑，沒多做評價。
他轉移話題：“你電腦買了嗎？”
陸序搖搖頭：“沒，大學再說，現在買回來，我怕我媽給我砸了。”
吳恙看着他，調侃說：“你真是乖，跟你外表一點都不搭，估計架也沒打過吧？”
陸序沒作聲。
吳恙又把話題繞回來：“回頭我再幫你改改配置。”
數碼更新疊代很快，一兩年又會有更具性價比的搭配。
陸序：“謝謝。”
兩人聊了一會，直到魏程結完賬出來話題才終止。
吳恙揮揮手走了，這個年，他依舊孤身獨自在外過。
陸序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突然跟着情緒有些低沉。
人與人相比總是能輕易比較出長短，這一刻，陸序覺得自己現在的這個家不能說他能完全融入，但至少是完整的。
“剛剛那個是你朋友？”魏程走在一旁問。
陸序“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一些東西拎在手裏。
魏程笑笑：“挺好啊，在這裏交了新朋友，也多了些認識的人。”
陸序還是低低應了一聲，沒告訴魏程和吳恙是打游戲認識的事。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消息，是江梨第一次主動發來消息問他在做什麽。
陸序對着手拍了張照發過去：【怎麽了？】
江梨看到消息時剛坐上車準備回家。
她握着手機，難言地反反複複編輯。
該說什麽？怎麽說？
她當時只是突然想起他，沒忍住發消息問了下同桌在幹嘛，現在好奇心滿足，但她要怎麽回答？
打了删，删了又打，江梨最終發過去一條蹩腳的找他的理由：【數學作業的最後一頁最後一道大題答案你寫的多少？】
？
陸序眯眯眼，對着手機一臉茫然。
他下意識打字：【你确定是問我？】
何德何能，年級第一問他答案。
江梨生硬承認：【嗯。】
陸序：【忘記了，我回去看看。】
江梨：【嗯。】
發送完，她窘迫地吐了口氣，應該蒙混過去了？
她重新點開陸序發來的圖片看了看，男生的手很漂亮，白皙有力，骨節分明，這樣的手打游戲拿冠軍時，一定很帥。
“啧啧啧……”耳旁童樂砸吧了下嘴，目光津津有味的盯着好友一眨不眨。
江梨不自然地收起手機。
童樂依舊盯着她。
“你看……”
“梨梨，”她忍不住小聲戳破，“你承認吧，我看出來了，你是不是喜歡陸序？”
“……”
“不說話就是默認，我果然早就猜得沒錯。”
江梨被她說得內心一陣心悸，如萬馬疾馳，她慌慌張張否認，“你……我沒有。”
童樂：“你否認也沒用，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江梨抿抿唇，臉色悄然紅了。
她抵住發燙的臉，目光望向窗外，希望童樂能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很熱鬧。
魏國明和周青玫下午帶着兩個孩子回了老家吃年夜飯。
魏程大伯和小叔也相繼到了，小孩大人齊聚一堂，熱鬧騰騰的。
陸序這不是第一次在京溪過年，也不是第一次跟魏家的人吃飯，但他依舊感到不習慣。
一大幫親戚聚在一起，茶餘閑談中，他坐在一隅聽着大人長輩們聊起他，繼而談論到學習，接着再誇贊起他這次考試的成績與進步。
周青玫替他笑臉回答着，時不時回頭看看少年一眼,眼神示意他別這麽高冷。
“菜上桌了，都開飯吧。”
魏國明這時走了進來，宣布晚飯可以開始，陸序這才解了圍。
吃過年夜飯後，大人們圍坐在樓下繼續聊天看春晚，小孩子在花園裏玩煙花。
陸序去了二樓，單獨待在房間裏。
叩叩——
中途門板被人敲了敲。
陸序放下英語書，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着魏程的身影，他往裏瞅了一眼，愣怔着問：“你在……學習？”
陸序讓出一個身位：“嗯。”
魏程沒跟着進去，站在原地問：“沒打擾到你吧？”
“沒事。”陸序主動問起，“找我有事嗎？”
“沒什麽。”魏程撓撓頭，吞吐着說，“吃完飯沒看見你，無聊嗎？要不要去附近逛逛？”
陸序意外地頓了頓，須臾搖頭。
魏程也沒勉強。
他年級稍大一點可能心理各方面始終要成熟些，也能接受父親有新的感情和追求新的幸福，但陸序不一樣，這裏對他完全是陌生的氛圍和環境，魏程不敢說他在18歲的年紀能做的比陸序好，但他能理解陸序的不自在。
每個人接受和融入速度不一樣，都需要時間。
魏程剛要合上門——
“哥。”陸序喊住他，“新年快樂，我跟人約了游戲，就不去了。”
魏程笑笑：“好，新年快樂！”
腳步聲走遠，屋內一會重新恢複寂靜。
游戲只是善意的借口，陸序坐回桌前，呆滞地盯着對面的白牆發呆。
樓下花園裏，小孩子爽朗愉悅的笑聲時不時傳來，陸序悵然若思地摸過桌上的手機，點進微信。
過年的群裏幾乎都很熱鬧，各種複制黏貼的祝福語比比皆是。
胡俊濤拍了今晚的年夜飯發到了群裏，後面的人也相繼附上了自己的晚飯照片。
有魚有蝦，山珍海味，都很豐盛。
陸序沒有拍，默默看着他們聊天。
等曬圖曬視頻都曬得差不多，群裏忽然有人聊起了他。
劉佳毅：【聊了這麽久，我序哥呢？】
胡俊濤：【不知不覺，陸序都去京溪一年了，時間真快。】
王銘：【好懷念兩年前的今天，那時候大家還一起出來浪。】
孫一奇：【……怎麽都煽情起來了？】
胡俊濤：【誰發個紅包暖暖氣氛？】
至此，群裏突然冷場，誰也當做沒看到這條消息。
陸序：【。】
他發了個符號，打破沉默。
劉佳毅重新活躍起來：【@陸序，在京溪過得怎麽樣啊？】
胡俊濤也艾特他，故意調侃：【@陸序，這麽久才冒泡，原來阿姨沒沒收你手機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序又有種想把他拉黑的沖動。
水了會群，退出消息界面時，陸序照舊收到霖川爺爺奶奶發來的問候消息和轉賬紅包。
每年即使聯系少，周青玫也早就帶着他離開，但老人家始終記着這個孫子，逢年過節都會關心和問候兩句。
陸序立馬給他們回了個視頻。
這一聊就是半個多小時，結束通話時，時間已經十一點半。
房門又被人敲了敲，這回是魏程的奶奶。
老人家端了盤水果，臨走時還塞了幾個大紅包過來。
陸序驚訝之餘沒敢收，連忙婉拒。
他這麽大按理說已經不用給紅包，但魏程奶奶堅持。
“收下吧，壓歲錢送個吉利，別不好意思，魏程這麽大他每年都收，拿着吧孩子。”
陸序不好再拒絕，束手束腳地接過。
厚厚的利是封重如泰山。
陸序抿抿唇，生硬又別扭地開口道：“謝……謝奶奶，祝您和爺爺新、新年快樂。”
奶奶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些。
陸序把紅包拍了照，發給周青玫說一聲的同時，也發了個新年朋友圈。
洗個澡的時間，點贊留言的不少，還有四中的老同學發來寒暄，詢問他在京溪過得怎麽樣？
陸序一一回複，最後想起什麽，他給吳恙發了個消息。
【新年快樂！】
對方回複：【是不是太早了，還沒到十二點，你這群發也太不用心了……】
接着他又發了只貓咪陪伴的照片，證明也不是一個人過。
離十二點還有五分鐘的時間，窗外突然“咻”的一聲，一道亮光劃破天際，煙花于黑夜中綻開，絢麗又耀眼。
周圍也提前響起了鞭炮聲，一聲接一聲，直搗耳膜。
樓下腳步聲密集地湧進花園裏，小孩子的歡呼聲也一層接一層，生動展示了什麽叫“哇聲一片”。
陸序推開窗，對着天空拍了張照後發給江梨。
【你那能看到煙花嗎？】
江梨正陪爸爸媽媽坐在客廳，點開圖的同時，她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夜幕，只有萬家燈火。
江梨：【沒有，我們這區域禁燃煙花。】
陸序：【哦。】
江梨好奇：【你在京溪過年嗎？】
陸序：【嗯，在奶奶家。】
時間剛好轉向十二點。
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正新年倒計時結束，在所有人彼此歡呼迎接新春時，江梨也收到來自媽媽的擁抱和家人的祝福。
“寶貝，新年快樂！”
“梨梨，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小妹，等你考來華京，哥哥罩你。”
江梨鄭重點頭：“爸爸媽媽，哥哥，新年快樂！”
她低頭看回手機，頁面裏也同時多了一行字——
陸序：【江梨，新年快樂，我們開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