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離開時，陸序把一整袋的玩偶都留給了江梨，美其名曰拎着回去怪奇怪的，還會被周女士念叨他又不好好學習。
江梨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接，最後又坦然收下了。
她從裏面拿出一個玩偶，是她第一次抓到的那只七彩鯨魚。
“這個給你。”江梨把東西遞過去說，“娃娃是兩個人一起抓的，理應兩個人分，多的拿不了，但一只應該不會被發現。”
陸序盯着面前的手愣了愣，須臾笑着接過。
“也行。”他拉開背包的拉鏈把玩偶往裏塞，“就當留作紀念。”
彼此分開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陸序給手機充上電，五分鐘前收到江梨平安到家消息的同時，也收到了200塊錢的轉賬。
她是不是對每件事都這麽認真？
陸序拍了拍江梨的頭像，回了個好。
*
周一，方志雄在班會上宣布了暑假和期末考的時間。
考試來臨前，萃中年級各班又都自覺地進入了一種沒有最卷，只有更卷的狀态。
這種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期末考試完的當天。
“喲吼，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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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序收拾好文具回自己班級的路上，整個教學樓又回蕩起解放的嗥叫聲，鬧騰極了。
回到教室集合，陸序剛一坐下，前面的人就轉身探過頭來。
“哎，你考得怎麽樣？”朱睿斌問。
陸序把書往包裏塞，頭也沒擡地思索了一秒說：“說不好，只是照常發揮。”
“你說這話……”朱睿斌啧一聲，哂笑道，“這麽謙虛可不像你啊。”
陸序沒吭聲。
他不是謙虛，而是真的沒底，尤其是在這卷生卷死的學校，排名是進是退都是未知。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沒自信的？
陸序也不清楚，或許以前的那些渾不在意，是他刻意用來欺騙自己的掩飾，其實他自始至終就不是一個自信的人。
方志雄在講臺上講完一些暑假注意事項過後，在其他班陸續散場後也宣布了放假。
江梨走出校門時，陸序走在前面突然頓步回頭。
“今天沒人來接你嗎？”陸序看着平時黑車總會出現的位置問。
江梨跟着望了一眼，回答說：“考試完，我的補習也結束了，之前是因為放學過去路程太遠，所以聞叔才負責接送我。”
陸序“哦”了一聲，又問：“那你今天……怎麽回？”
江梨發現自己隐約有點雀躍，她邊往公交站走，邊說：“坐公交。”
她查過，如果碰巧的話，311路公交車剛好和陸序同一路線，但也僅此一輛車順路。
意識到自己情緒變化時，江梨也坦然接受了另一個事實——在這令人生厭的學校裏，她好像因為某個人，變得不再是那麽讨厭高中的校園生活。
“你暑假怎麽過？會做什麽？”一起等車時，陸序打破沉默問。
江梨似乎早已經有了安排規劃。
“寫作業，還有準備下個月的物理決賽，還要集訓。”
陸序：“0.0……”
陸序：“你就沒有一點別的其他娛樂活動？”
誰要聽學霸暑假怎麽學習……陸序剛考完能喘口氣，不想這麽卷死自己……
江梨愣怔問：“你是說玩？”
陸序煞有介事地點頭。
江梨想了想說：“暑假有個漫展，可能會去。”
“你喜歡這個？”陸序一閃而過訝異，似乎知道了什麽新東西。
江梨抿抿唇，誠實地點頭：“嗯。”
“好玩嗎？”
“嗯，現場會有很多的Coser，能見到你喜歡的角色，還可以和她們合照，還會有表演和周邊，很熱鬧。”
“你喜歡看動漫？”
“……嗯。”
陸序眉梢微挑：“你還喜歡什麽？”
江梨沒回答，這回輪到她詫異擡眼。
其實話剛問出口的那刻，陸序就有點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好像只是出于好奇，又似乎不止是這樣。
“呃，好奇問問。”他摸摸鼻子。
在裝淡定這方面，陸序絕對算熟門熟路。
這時，一輛公交駛來停在了路邊。
陸序看了眼車號，又回頭看看江梨：“我搭的車來了，你坐哪一路？”
江梨掩藏眼裏的失望，揪着背包肩帶回答：“311路，應該也快來了。”
陸序點點頭，揮手道別：“那我先走了，下學期見。”
“嗯。”江梨也揮揮手，看着前門蜂擁而至的人群裏，陸序身影漸漸淹沒在車門之後。
果然碰巧的事沒那麽好運氣。
又目送走一車人，江梨剛拿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微信上跳出一條消息框。
陸序：【人好多，擠死了。】
似乎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發這條信息的人是什麽吐槽的表情，江梨忍不住莞爾。
心裏的失落似乎也被這樣一條消息驅散，江梨想了想，敲下幾個字回複：【還能發消息，問題不大。】
那邊火速地回了個問號。
江梨唇角不自覺保持着上揚的弧度，她回：【我說的是事實。】
神特麽事實。
陸序掂着手機，露出一個無奈又好笑的神情，好心提醒一下人多，反倒還被人調侃了？
他剛要打字，江梨率先發過來一條消息問：【你坐車要多久？】
陸序回：【二十分鐘左右。】
又說：【你原來還會跟人開玩笑。】
江梨一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們的聊天似乎不再是一板一眼的對答，她似乎大膽自如了一些，能像和童樂聊天那樣也跟陸序開玩笑。
等了兩分鐘。
陸序：【怎麽不說話？】
江梨：【剛剛車來了，我剛上車。】
陸序：【人是不是很多？】
江梨：【嗯。】
陸序：【你到家要坐多久？】
江梨：【一個多小時。】
……還挺久。
車一路晃晃悠悠，陸序不好拉着人多聊，最後問：【暑假作業什麽時候做完借我抄抄？】
江梨：【……】
陸序露出得逞的笑：【開個玩笑，暑假快樂！】
江梨發現男生偶爾也有幼稚的一面，心情莫名在此刻豁然開朗，又不是見不到，下學期還能見不是麽？
她回複：【暑假快樂，下學期見。】
*
到家時間還早，房間裏還不需要開燈。
陸序換好鞋，到客廳咕嚕猛灌了幾口水走回自己房間。
玩了會手機，某一瞬間，客廳外面隐約傳來什麽聲音。
陸序摘下耳機，打開房門往外探了一眼，玄關處，魏程貓着個身影正低頭換鞋，在他腳邊，還有幾袋超市買回來的東西。
“嗯，買了，但我覺得還是點外賣吧，這些東西我也不會弄。”
魏程歪着腦袋，耳朵夾着電話，不知道在跟誰通話。
“這不是學不學的問題，就算奶奶敢喝，我……”
話戛然一頓，兩人視線互相對上的那刻，又都很快地移開了眼。
魏程拎着東西放到了餐桌上，繼續跟電話裏的人交流——
“奶奶需要的是補身體，但是爸，你覺得我做出的東西能吃嗎？您老沒時間，也別為難我啊。”
“什麽叫沒孝心，我不孝順還能從華京跑回來？”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我學。”
“別罵了，我這就百度，行吧？”
……
挂了電話，魏程對着桌上一大堆東西嘆氣，嘆氣完又不得不拿出手機開始搜煲雞湯的教程。
把東西拎到廚房，一回頭，門口多了個人影。
剛剛的對話，陸序聽了個大概，但也沒完全弄懂，他擡擡下巴，故作自然地問：“你要做什麽？”
魏程把鍋洗淨，邊回答說：“做晚飯，煲點雞湯給我奶奶送去，前幾天動了個小手術，現在在住院。”
“嚴重嗎？”
“還好，老人家上年紀走路不穩，摔了一下，做了個微創手術。”
陸序哦一聲，默默地看着魏程對着一堆東西皺眉研究。
之前聽說他暑假要留在華京找實習，現在回來，應該是為了陪護。
陸序站了一會，見他難以下手，走上前說：“給我吧，我幫你，煲雞湯正好我會一點。”
魏程一愣。
陸序把肉洗淨，又把其他要放的藥材和配料備好。
他動作娴熟，利落有序，魏程忍不住好奇：“你這麽小，還會這些？”
陸序似乎不太喜歡“小”這個字眼，眉毛微微皺了皺，淡淡接過話說：“之前在霖川基本都是我自己做飯，我媽太忙了。”
魏程點點頭，但跟眼前的人相比，魏國明也沒什麽時間管他，但他學會的，只有點外賣。
“那你還是很厲害的。”魏程真心誇，“我以前，爸媽一樣都沒時間管我，我就習慣了外面吃，後面漸漸的學會了點外賣，所以從來都不會你這些。”
陸序不覺得自己厲害，反而當中的苦，他可一點沒白吃：“我是被周女士逼着學的，他不讓我點外賣，手機還經常被他沒收。”
魏程笑笑，不道德地樂了一會，反過來安慰：“你媽還是很關心你的，雖然說對你很嚴厲，但愛是沒錯的。”
陸序不置可否，他這個年紀很難來評判這些，只知道有時候這種愛，太沉重和束縛，他想逃脫。
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說這麽多話，聊這麽多。
魏程不好意思閑在一邊，重新撸起袖子開始幫忙打下手。
忙活了近兩個鐘，一鍋湯，三個菜全部做好。
“今晚這個，謝了。”魏程吃飽飯，拎着保溫盒出門前特意回頭致謝，“碗留着吧，晚上我把飯盒帶回來一起洗。”
陸序沉默地點了點頭，看着桌上近乎空盤的菜碟，難得的有些成就感。
今晚周女士和魏國明都不在家，應酬完十點才回來。
陸序出門接水時，見客廳的大燈亮着。
“怎麽習慣越教越差！”廚房還依稀傳來周女士聲音，“才放假回來就讓人不省心，陸序！陸序！”
“哎喲，算了算了，你別喊了。”
魏國明今晚喝了點酒，此時頭昏腦漲地靠在沙發上。
“吃了飯，碗不洗，不喊他喊你啊？”
“哎，你說你，好不容易忙完公司的事，一回來就到處轉悠。”魏國明歪着頭，望着廚房的方向說話，“不就是幾只碗嘛，小陸今晚還幫忙炖湯做飯了，這比魏程強多了，讓魏程回來刷，你過來坐下歇會吧。”
“就你會當好人，每次唱白臉。”周青玫從廚房走出來，嘴裏依舊念叨着，“不就炖個湯，做個飯，多簡單的事，這些從小我就教他學，也不用說幫不幫忙，他自己也是要吃的。”
“你這……今晚脾氣吃火藥了？來來來，坐下歇會，有時候對孩子要求別這麽嚴厲。”
“嚴厲嗎？”
“不嚴嗎？”
“要求吃完飯把碗洗了，這叫嚴厲？”周青玫指指廚房，“那你去把碗洗了，對孩子不能嚴厲，那對你行嗎？”
“……”
魏國明捏捏額頭，剛想說點什麽，走廊裏，陸序身影徑直進了廚房。
兩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周青玫正要過去看看，陸序又走了出來。
“鍋裏還熱着點雞湯……”
陸序想着那些東西，覺得自己真有點可笑，今晚也不知道那根筋短路，明明他最了解周女士，竟然還犯蠢地以為能被誇一句。
考第一名才有可能……
陸序表情冷冷：“給你們留的，愛喝不喝。”
說完，他回了房間鎖上自己的門。
今晚的成就感，在這三言兩語中被打壓得七零八碎，陸序很久都感覺不痛快。
他翻出手機相冊，今晚做飯的成果被他一早拍了下來，自我回味欣賞了幾秒後，陸序把圖片分別發給了兩個人。
胡俊濤最先回複：【操，深夜放毒啊你。】
“……”就當做是誇吧。
陸序正要打字，屏幕又跳出一個信息框——
江梨：【？】
陸序切過去：【晚飯。】
江梨：【這麽晚才吃？】
陸序：【……也不是，早吃完了。】
江梨：【那這是你做的？】
陸序：【嗯。】
屏幕裏，下一秒冒出一個星星眼的表情包，很萌很可愛。
江梨：【你還會做飯？】
陸序：【嗯。】
江梨：【那你好厲害。】
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
江梨由衷地佩服每一個生活技能比他好的同齡人。
陸序抱着手機仰躺在床上：【這就厲害了？】
江梨誠實說：【嗯，因為我不會。】
陸序被她理直氣壯又坦誠的語氣逗笑：【也就在你面前賣弄了，會做飯的人很多，厲害的人也很多。】
江梨說：【那你也是其中一個。】
陸序對着屏幕怔怔出神。
【謝謝。】半晌他說。
江梨：【？】
陸序沒解釋，只說：【以後如果有機會，讓你嘗嘗我手藝。】
江梨：【真的嗎？】
又說：【畫餅我不吃。】
陸序笑：【不畫餅，是約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