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晚八點，客廳傳來輕微的動靜伴随着幾聲含糊不清的聲音。
周青玫剛進門就接了個電話，等聊天結束，她一回頭，走廊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個人影。
“晚飯吃了嗎？”她放下手機，關懷詢問。
“嗯。”
陸序原地猶豫兩秒，拿着手裏的成績單走過去。
橫豎都是要面對的，陸序主動把手裏的東西遞到周女士面前。
“這次月考分數？”周青玫低頭撇一眼問，在沙發上坐下。
陸序在旁邊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和預想中的情況不一樣，看完這份成績單，周女士臉色沒有任何波瀾，一點驚訝或意外的情緒都沒有。
“剛剛和你們老師聊過電話。”客廳裏安靜了好一會，周青玫說，“這次考試的情況，你甄叔叔也和我說了，你的成績，怎麽一下好了這麽多？”
來了。
“這次題型簡單，同學還幫我圈了重點。”陸序将準備好的說辭擺出。
“什麽同學？”
“年級第一。”
周女士似乎沉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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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想方設法把你弄進這邊的學校，是想看到這樣的一份成績。”她将成績單放到一邊，“你收斂心思好好學習最好，但要想說服別人，就要有能力一直保持這樣的水平，你這次的分數媽媽信你是自己考出來的，要知道靠別的旁門左道的方式，糊弄的只有你自己。”
陸序站着，剛剛放松的眉頭又無意識地皺在一起。
這勸誡說教式的語氣，到底有幾分信任，他持懷疑态度。
在思想交流上，兩人就像火柴，一點就着。
陸序微微提了口氣，下一秒胸口又沉下。
算了，多說無益。
他把東西收回來，臨走前認真道：“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學好好考，但不是為了讓誰相信。”
*
周日，補課機構的工作人員一早發來預約上課的提醒消息，生怕這位學生又逃課或忘記似的，一連發了兩次。
陸序早起做了張語文卷子，看着時間，他收拾好東西，主動自覺地又去了補課。
混了這麽久，現在改過自新一樣重新做人，陸序開始不太适應這麽勤勉勵志的自己。
英語是死穴，就算是補課，聽着也煩。
最後一節課上完，陸序臭着張臉從課室出來，在過道邊，恰好碰見從前面一間課室出來的江梨。
目光對視一眼，兩人不期而遇地打了個照面。
陸序神色緩了緩，問：“你課也上完了？”
“嗯。”江梨拉了拉書包肩帶轉身往前走。
陸序走在背後。
“老師說你了嗎？”
沒由頭的一句，但卻是江梨主動問起的話。
陸序愣了愣：“什麽？”
江梨回頭瞥他一眼，說：“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陸序淡淡道：“上課哪有高興的。”
江梨默默贊同這句話。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前臺。
“梨梨，這裏。”
童樂揮揮手，從一邊的椅子上站起身。
江梨聞聲望過去。
童樂來到面前，見到陸序，她打量了一眼調侃問：“嗨，又碰見了，你來上課是不是以後不逃課了？”
陸序望望江梨，想起了放學時的那些話。
“嗯。”他一本不正經地說，“又不能退錢，與其便宜別人，我還是選擇受點苦。”
江梨在旁邊忍俊不禁彎彎嘴角。
童樂想起什麽，拉拉江梨問：“梨梨，我要去趟書店，你陪我一起吧？”
江梨當然沒意見。
“我們先走了。”她回頭看看陸序，點頭告別，“拜拜。”
童樂也揮揮手，挽着好友一起出了門。
等電梯間，陸序從身後走來。
“介意多一個人拼車嗎？”他站到江梨身側，看着電梯門上的倒影問，“我剛好也要去趟書店。”
童樂露出一個狐疑的神色，這麽巧？
江梨看看童樂，須臾點點頭：“不介意。”
于是三人一起下了樓，在路邊等車。
車是陸序在手機上叫的，等車停穩，男生主動坐去了副駕駛。
江梨不擅長找話題，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的。
童樂則在旁邊刷着手機，看到什麽都會找身邊的人吧啦一下，兩人有着極為明顯的性格差對比。
大數據的推送，童樂中途刷到了關于藝考的消息內容，她想起什麽說：“梨梨，上周我們老師說暑假要去華京集訓，得封閉訓練兩個月，我不能找你一起去玩了。”
人越長大，都是聚少離多的，早在初中兩人不同校開始，江梨就明白再好的朋友，都不可能永遠能黏在一起。
“集訓加油，藝考重要，等高考結束我們有的是時間。”
“又畫餅，都畫到高考了。”童樂嘟囔着吐槽，“但我還真期待快點考完，哎，梨梨，你大學想考哪？要不也考華京來吧，你這麽好的成績肯定能上的，而且華京大學和華影戲劇學院離得不遠，我們還能經常見面。”
童樂幻想着那個場景，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江梨抿抿唇，還沒接話，就被人搶先一步。
“你是藝考生？”陸序從副駕駛側過頭來。
童樂微微點頭：“對呀，你才知道？”
陸序尴尬地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沒說話。
童樂也不在意，開玩笑似地補充說：“我學音樂的，等我夢想實現了，給你簽名。”
陸序莞爾，附和捧場：“好，先預定了，大明星。”
“同學，你們都很厲害呀。”這時，前面的司機也加入進聊天，“能考去華京，成績都不差，同學，你們都是哪個學校的？”
童樂搶先答：“我在普林私頓，我朋友他們是萃中的。”
“難怪，普林私頓好啊，能在那裏讀書，都不一般，萃中也是，全市的尖子生都在那，我也有個兒子，在讀高一，要是他能像你們一樣就好咯。”
“叔叔，您兒子是在哪讀書？”
“六中，人不懂事，成天只知道玩，成績每次考試都一塌糊塗，唉。”
司機一陣感慨，話匣子漸漸打開，和童樂聊了一路。
江梨看了看陸序，男生有所感應似的，目光移了過來，但這次，江梨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陸序率先瞥開了。
他坐正回頭，沉默地窩在座椅裏，耳邊司機師傅的話，像極了周女士的分身，而他也像極了司機口中那不懂事的兒子的分身。
聊天一直到抵達書店才被迫結束。
江梨沒什麽需要買的，跟着童樂走到一邊，陸序在店員的指引下，找到了教輔資料販賣的區域。
童樂挑了一些專業類的書籍，江梨跟着翻了翻，沒多久又放下。
她擡頭往周圍掃視了一圈，一會小聲地對童樂說：“樂樂，我去一下那邊。”
童樂頭也沒擡，随口應：“好，我一會過去找你。”
江梨這才朝陸序那邊走去。
來到面前，江梨發現同桌手上也拿了很多英語類的輔導書。
她剛想說話，陸序拿着書率先問：“你覺得這些有用嗎？”
有用倒是有用，不過……
江梨提醒：“平時我們課餘作業就很多，你再買這些，會有時間看嗎？”
陸序也想過這些，他把書默默放回原位：“也是。”
“你怎麽突然要買英語輔導書了？”
“今天補課，老師說的。”
文科是弱項，陸序一向不喜歡死記硬背的東西，偏偏語文和英語都是主課，需要記憶背誦的多，但語文好一些，至少從小學到大，英語是真的怕。
“英語你覺得最困難的點是哪？”江梨問。
“翻譯？語法？”陸序想了想，虛心請教，“你學英語的方法是什麽？”
江梨沒有立馬回答，她往臺面搜尋了幾眼，挑了一些單詞思維導圖和便捷記憶本以及高中英語語法全解書遞給陸序。
“多看，多記。”她認真給出建議，“其他的，做英語周報和試卷就夠了。”
回去時，三人方向不同，江梨和童樂打了個車先走。
陸序家離這裏比較近，選擇了坐公交。
周一，早讀的教室外，方志雄背着手悄無聲息的在走廊上冒出，平等的吓到每一個偷摸着幹別的事的人。
須臾，教室裏的聲音自覺嘹亮了不少。
“交作業了。”
下課鈴一響，陸序拿起作業本起身，拍拍前面的兩人催促。
“做了的先交。”
“卧槽，你今天吃錯藥了，要不要這麽積極。”金泉擡頭看着陸序，“你怎麽跟老方學啊，等我會，我化學還差一點。”
“你昨晚晚自習幹嘛去了？”
“一看你就不關注我，我昨天拉了一天的肚子，身體不舒服，提前跟老方申請回宿舍了，你這都沒發現，這塑料的室友情。”
“哦。”陸序心虛地撓撓額，“做作業太沉浸了，沒注意。”
說着，他把自己的作業本扔了過去。
并提醒：“快點啊。”
朱睿斌和金泉都呆了一下。
“抄你的？”金泉有點想去翻同桌的作業，但一想到這次考試陸序的成績比他高了不止一點，又猶豫地問，“你覺得準确率有多少？”
朱睿斌也問：“你自己做的？”
陸序嗯一聲，神情有些不耐煩：“寫不寫？不寫拉倒。”
金泉護食般地擋着，低頭邊寫邊嘟囔：“當然寫，你這麽急幹什麽？”
朱睿斌在一邊笑：“還好我把組長這個擔子甩了，不過，我真沒想到陸序你竟然有一天不拖作業了。”
陸序扯扯唇，臉上的笑不能再假了，他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
“第一節就是英語課，默寫單詞沒過你們能給我負責？”他說着翻開英語課本後的單詞表，一邊說，“最後交齊作業的人記得把作業扔給各科科代表。”
朱睿斌看着少年認真記憶的模樣，一臉意味深長。
“你還是陸序嗎？”他開玩笑地說，“還是受啥刺激了，突然轉性？”
陸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答應了人，以後要認真學習，就得說到做到。”
朱睿斌安靜了。
金泉忍不住頓筆，和同桌互相對視一眼，感受到了這些話的認真。
*
臨近上課，江梨做完值日回到自己位置，剛一坐下，旁邊緩緩歪過來一個腦袋。
陸序合上書，有一個想法從早讀開始就想問了。
江梨瞥瞥他：“……有什麽事嗎？”
“江梨。”陸序目光誠摯地看着她，“如果我想邀請你，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小組？”
“啊？”聲音來自前桌兩人。
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朱睿斌和金泉聞風而動地又齊齊回過頭來。
江梨也呆了。
作為一個組的，陸序自然沒有想要瞞着前面兩個人，問江梨的同時，也是在問其他兩位組員的想法。
朱睿斌接收到陸序的眼神，有些生硬別扭地看了看江梨。
作為同學，大家相處半年多卻鮮少有過交流，跟陌生人無異，但作為組員，江梨成績擺在那，一個人能頂他們一個組，她如果加入，他們自然不會有意見。
傻子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金泉也沒說話，可兩人的想法都表現在了臉上，陸序當他們默認同意了。
他再次看向江梨：“可以不用現在就回答我，你考慮一下也行。”
話音剛落，上課鈴響了。
江梨被他的一句話問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一上午都在走神。
這樣的狀态太糟糕了，中午午休前，江梨找到陸序。
兩人站在便利店外面的走廊，江梨假裝是偶遇，其實是跟着陸序來的。
“你要買什麽？”陸序問。
江梨有些不自然地亂瞟，撒謊說：“我來買筆芯。”
陸序邁步往裏走，領着江梨來到文具區域的貨架旁。
江梨佯裝看了幾眼，随便拿了一支筆攥在手裏。
“你慢慢挑。”
“陸序。”在男生轉身要走時，江梨先一步叫住他。
陸序回頭，終于察覺到同桌似乎有話要說。
他沒出聲，等着江梨把話說下去。
“你上午說加入你們小組的事，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陸序點點頭：“當然。”
江梨低頭看地上：“為什麽邀請我？”
陸序目光平靜，心裏卻被問疑惑了。
“需要什麽原因嗎？”他想了想，“我們組只有三個人，正好缺一個，你如果答應，我回頭就去找老……師說。”
江梨問：“你沒聽到過學校裏同學說的嗎？”
“什麽？”
“說我的那些話。”
空氣突然變得沉默。
陸序啞然，腦海中自動循環起入學以來學校裏那些有關江梨的言論。
“聽說過。”他緘默一會如實說，“但我和你同桌這麽久，我覺得你跟那些言論有很多不一樣，我這個人交朋友更相信自己眼睛和感覺感受到的。”
江梨面對着貨架，聽着耳邊這些話，心不在焉地挑東西。
陸序打算進一步說服：“怎麽樣，你考慮好了嗎？認識這麽久，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就當幫我個忙，有你加入我們組，就一定不會墊底。”
江梨愣怔着，已經第二次聽到陸序用朋友形容他們的關系。
“你把我當朋友？”
“……不是嗎？”
“為什麽？”
學校裏那麽多人說她，大多數人都抱團孤立，這麽久她甚至已經習慣了。
陸序突然一笑，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好傻。
“哪有什麽原因啊。”他笑着說，“交朋友要什麽理由，成績好，和我一樣不喜歡這所破學校算不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