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月考成績在清明節複課後陸續公布了出來。
江梨穩定年級第一，陸序也依舊是倒數第一。
年級百強名單張榜公布那天，陸序已經接連一星期被叫去了辦公室談話，每天不同老師念經，班主任方志雄的臉色也一星期沒有展顏過。
年級成績最好和最差的都在自己班上，但比起分數和倒數第一的名次，方志雄更頭疼的是陸序每次都一副無動于衷，表明自己盡力的态度。
盡力能考了三百分？
他很難相信這位男同學的鬼話。
周六放學，陸序拎着新一輪月考的成績單回到家，兩次的倒數第一，也給周女士帶來沉重一擊，她不敢相信陸序的成績已經退步成現在這樣。
到底哪出了問題？
她從小就盡心培養，給陸序最好的學習資源，轉好的學校，報班補習，就差不能替他學習……
周青玫拿着成績單，手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
夜，黑得深沉。
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發出細微的聲響，屏幕界面微信裏不斷有消息跳出，在胡俊濤沾沾自喜拿到了新手機的獎勵喜悅時，陸序被人甩門而去，周女士憤然又失望背影被門板隔絕。
“不想學是不是？”
“行，別讀了，高考不重要，學習也不重要，我不會再管你了。”
“你就自己造吧，補習也随便你，愛去不去，書能讀就讀，讀不了別讀了，反正你也畢不了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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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陸序一早被窗臺的陽光刺醒，雙目放空的時間，昨晚吵架的記憶重新攻擊過來。
按理說，搞成現在這樣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但陸序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預料中的高興和放松。
翻出床頭的手機，列表未讀的信息點了一遍，昨晚沒來得及回複胡俊濤的炫耀，對方今早又發來私聊。
胡俊濤：【/戰績截圖】
胡俊濤：【新手機就是流暢，起飛。】
陸序發過去兩個字：【恭喜。】
胡俊濤：【我爸這次大發善心，雖然我比約定的名次落後一名，但他還是給我買了，你有沒有發現我今天懶覺都沒睡，我決定了，看在新手機的份上，下次考試我再努努力。】
陸序那股莫名的羨慕不自覺地又冒了出來，他壓下這股微妙的情緒，翻了個身打字：【加油。】
胡俊濤：【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少，裝什麽高冷？】
陸序：【困，繼續睡了。】
*
周一，距離月考已經過去一周，朱睿斌在陸序臉上遲來地看到了一股萎靡不振。
“你怎麽了？”他拍拍金泉，扭頭問陸序，“怎麽跟這位考試考砸了一樣，蔫了一上午了。”
金泉煩躁地躲開，本來心情就夠郁悶的，他一言不發地繼續翻書做題。
朱睿斌追過去，改口安慰，也順便安慰後桌的人：“哎呀，就月考而已，下次加油，一次分數說明不了什麽問題，加把勁下回考回來就好了。”
金泉依舊一聲不吭，仿佛聽不見。
陸序在後面耷着眉，眼神盯着手機屏幕，目光空洞無神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給什麽回應。
最初出成績的時候，都沒見陸序在意過什麽，江梨聽着他們的談話，不禁偏頭往同桌那邊看了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男生沉悶了一上午。
只是過個周末就這樣了，難道真的是因為成績的事？
江梨不太清楚，但與她無關，她不會問。
上課鈴響，朱睿斌放棄了說話，他轉回身抽出生物課本。
江梨打開書，回眸見陸序還愣着，她擡頭看了眼講臺，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陸序的手臂提醒。
教室走廊外，方志雄照例巡街視察，游魂一樣地經過，隔着玻璃和牆壁都給教室裏的人施了一層氣壓。
陸序等人走了才說話：“吓我一跳。”
江梨抿唇沒說話，不知道他是在說她還是……
“不是說你。”陸序偏頭補充，“謝了。”
江梨拿筆抵住下巴，無聲點了點頭。
*
又是一天午休查紀。
中午，陸序從高一年級回來，在走廊上撞見午休又從廁所出來的廖卓偉。
兩次月考墊底，陸序早在年級出名，廖卓偉沒想到陸序轉來是來給他當墊背的，平時看着吊兒郎當，雖然陸序沒幹過什麽特別出格的事，但成績比他差，也比他還混，面對親叔叔的質問時，他都有底氣反駁了，廖卓偉想起來就很爽。
“陸序。”他揚起笑臉走過去。
兩人在走廊上淺聊了幾句，臨走前廖卓偉突然想起周末的生日聚會，邀請陸序一起來參加。
“這周日我生日，叫了顧肖和我們學校的幾個，你也認識，要不要一起出來玩玩？”
周女士自從上次說過不管他之後，真就沒再盯着他，補習的事也沒了壓力，陸序去不去都行。
他不好再拒絕邀請，三番四次顯得很不給面子，于是随口答應了下來。
“行，去哪玩？”
“還在商量，回頭讓顧肖告訴你。”
巡查完高二年級，陸序摘了袖章，經過年級辦公室，班長和物理科代表前後從門口走了出來。
陸序偏頭往裏瞟了一眼，安靜的辦公室內，還有兩道身影。
江梨被物理老師單獨留下了談話。
這位成績引以為傲的學生在老師眼裏什麽都好，就是性格太文靜內斂了,不像班長他們遇到問題會主動找他溝通。
馬上快到物理預賽了，物理老師關切問道:“這周六的物理競賽，準備得怎麽樣？有沒有遇到什麽問題？”
江梨撚了下手指，埋頭沉默了一會搖頭。
她其實有，但不太敢說。
從這段時間的備戰狀況來說，江梨其實有些糾結要不要退出，平時學業就占據了她大部分時間，比賽只會讓她更無暇分身，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已經報名，她只能先完成。
只是參加這種大型的比賽，心裏不緊張是假的，老師明顯對她有期望，江梨很怕達不到期許，也怕讓家裏人失望。
物理老師似是看出來了，神色如常地寬慰說：“準備好了就好，就當做平常考試，不要有壓力，名次無所謂，能拿到更好，更重要的是一場經歷，重在參與。”
江梨定定站着，依舊沉默地點點頭，她知道這是安慰的話。
簡短交流了幾句，物理老師把人放走了。
江梨從辦公室出來，在門口時撞見偷聽的陸序。
陸序鎮定地摸了摸鼻子，先發制人地問：“老師找你說什麽了？”
“物理大賽的事。”
因為還處在午休時間，江梨放輕了聲音，也不知道陸序聽沒聽清。
“哦。”陸序聽到了，他觀察她一眼，随口問，“好像後天就到比賽了，怎麽樣，考試會緊張嗎？”
江梨沒接話，當着同學的面，其實沒什麽好不承認的，她半晌遲鈍地點頭。
“有點。”其實不止一點。
陸序再次看過去一眼，詫異的眼神轉為平淡：“原來你考試也會緊張，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他沒繼續說下去。
教室到了。
兩人前後走進教室，并肩走回來的這段路，江梨不自在極了，沒午睡的同學朝窗外投過來目光，視線追随着兩人結伴走回來的身影，雖然兩人是同桌沒錯，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江梨有這樣合群的一面。
回到座位後，江梨沒有午睡，她剛拿出一本習題冊翻開，面前遞過來一張紙條——
【接受最壞的結果，平常心。】
江梨看過去，陸序似有所感，同一時間側眸也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江梨匆匆收起紙條，埋頭看題。
她的緊張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最壞的結果，平常心。
眼睛裏是題幹，但江梨腦海裏卻是紙條上的字。
論心态方面，陸序絕對超過班上很多人，江梨平時也很佩服他跟老師拉鋸時的淡定。
她突然生出一股求知欲，想讨教一下有沒有什麽秘訣。
陸序剛準備最後抓緊時間睡一會，面前也同樣遞過來一張紙條——
【這是你緩解緊張的秘訣嗎？】
？
陸序：【不是。】
剛寫完，他又拿筆劃掉，重新寫：【算了，我的方法不适合你，別學。】
江梨：【？】
陸序：【我一個倒數第一，不需要緊張，破罐破摔就是我的方法。】
……
好樸素真實的回答，江梨語噎住，停筆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陸序重新撕下一頁草稿紙。
【你平時考試也會緊張？】他問。
【不怎麽會。】
【那你就是太看重這次競賽了，也想争冠？】
江梨其實沒想過争冠的事，但她确實無法忽視這個競賽，她似乎也懂了陸序所說的“接受最壞的結果”是什麽意思。
兩人莫名開啓了文字式聊天，但比起口頭的言語交流，這種方式顯然更能讓江梨放松。
話也似乎比平時多。
她動筆回複：【奪冠太難了，希望能先挺進複賽。】
陸序投過去欽佩的一眼，江梨一直對自我有着約束和希冀的目标，他今天才對這位同桌多了份了解。
心态的事，更多的是靠自己。
陸序混球慣了，也确實很少有過緊張的時刻，他沒有什麽特別好的建議，只随口扔過去一句安慰：【能參加這個比賽就不是常人，你緊張是因為對自己和對結果有要求和期待，能放下這些（或接受失敗）就會輕松，不管結果怎麽樣，你已經超越了大部分人，也比很多人都厲害了。】
從最開始的全校報名幾十多人，到現在選拔去參賽的，不過二十多人。
尖子生的內卷，太過兇殘。
江梨仔細将這些字看完，一股奇妙的情緒在心裏盤踞，幾乎沒有過同學會給她寫這麽多字，安慰她鼓勵她。
【謝謝。】她誠摯地寫下兩個字。
陸序也最後回以兩個字：【加油。】
有些人，雖然同處一方天地，也短暫地并肩同行，但你會清楚的知道，人與人之間的起點和差距不同，要抵達的歸處也會不一樣。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陸序眯眼倒在課桌上補覺。
尖子生的路和他不一樣，江梨不管比賽結果如何，陸序知道這都只會是錦上添花。
未來似乎已經有了可預見的雛形，陸序閉着眼，卻沒有真正睡着，他陷入自我的迷茫的思索，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理想目标又是什麽。
之前追求的，似乎在心裏也不夠堅定，周女士的話餘音繞梁，陸序總會不經意地對自己産生質疑，他真的可以嗎？
會不會搞笑一場？
江梨捏着那張草稿紙，反反複複地把那段文字默讀了很多遍，她努力這麽久，還是第一個聲音這樣告訴她，你已經很厲害了，超越了大部分人。
精準踩中她想要聽到的反饋。
初中一路到高中，她原本以為高中是逃出泥潭，然而現實狠狠給她當頭一棒。
但大學就不一樣了……
正想着，旁邊的男生突然轉身，換了個方向趴着睡。
江梨無法忽略地投過去視線，目光下是男生半張比平時乖巧清秀的側臉。
長睫如扇，濃密漆黑。
江梨不由地一陣心悸，心率一點點地攀升加快，盯着陸序偷看的第N秒，她告誡自己——偷看可恥！
可她還想說：他怎麽總是這麽會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