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考試周的學習變得更拼更緊湊。
中午午休查紀，就連各班午睡的人都少了許多，都自發地在座位上埋頭看書或是做作業。
周二夕會，挪好考場座位，陸序又光臨了第一排第一個。
對上方志雄投過來的目光，匆匆一眼，陸序趕緊瞥開。
“老師。”顧肖在身後舉手，嬉皮笑臉地問，“需不需要改卷人手？我報名。”
旁邊的其他人也自發奮勇地起哄——
“老師，我也可以。”
“還有我。”
“我我我，老師選我。”
方志雄繃着臉，擺出班主任的架勢：“還沒開始考，你們就想着考試完的事，一個個的，都準備得很好能考滿分是不是？”
一群人開始啞巴了。
方志雄：“都給我先考試，看看你們這次成績能給我考成什麽樣。”
說完，背着手離開了。
陸序又想起了周女士，大人們嘴裏的話總是如出一轍。
“真沒意思。”顧肖癟癟嘴，起身往前走，“哎，陸序，這次考試你準備得怎麽樣？你複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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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
“你覺得你這次能考第幾？”
“不知道，你知道？”
顧肖打哈：“我反正不考倒數第一二三名就行，後面有人墊底我媽爸都不會說什麽，我的水平他們也知道，早就不抱期望了。”
他語氣松散，一點緊張的狀态都沒有。
陸序沒作聲，若有所思。
他自認為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比顧肖混球多了，但為什麽周女士就不肯放棄地對他還抱以期待？
*
考試完緊接着是清明假期，學校提前出了通知，除高三外，高一高二統一放三天。
猶如深海裏沉浮掙紮的人，終于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陸序很期待這三天快點到來。
尤其還是在月考結束之後，放假的氣氛在臨近前愈來愈濃烈，全年級，都充斥着一種隐隐的躁動。
這是成堆的作業和考試分數都壓不下去的。
放假前，年級只有一班化學最快出成績，被追問和踏破門檻催改卷的學生多了，化學老師無奈将試卷鎖了起來，打發學生複課後再來。
陸序還是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分數的，差一分及格，又聽說化學老師被氣的不輕。
“要我說，就一分，化學老師這都不給你，太嚴苛了吧。”金泉同情說，“這下，全班又只有你一個不及格。”
朱睿斌坐下插嘴，心直口快：“你怎麽知道沒給，萬一實在是給不了呢。”
金泉火上澆油：“陸序，朱睿斌罵你菜。”
“去你的！”朱睿斌捅了人一下，慢半拍地補救：“從你嘴說的，別扯我身上，陸序，我沒那個意思。”
分是自己考的，和自己估的也差不多，陸序沒多放心上。
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一圈，他扯扯唇：“我又沒說什麽，你們急什麽，又不是第一次不及格。”
朱睿斌很佩服男生這種坦然心态：“我發現了，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慌，這要放在高考，我就需要你這種狀态。”
陸序挑挑眉，單手支桌撐着腦袋：“最高分是誰？”
朱睿斌眼神往他旁邊挪了挪，目光暗示明顯。
陸序側眸，跟着看了看江梨。
女生又倍感壓力，因為投過來的目光總令她無法自如，好在這份感覺這次沒持續多久，陸序的聲音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看了自己成績嗎？”
江梨微微擡頭，愕愣地蹦出一個字：“……沒。”
陸序回頭盯着朱睿斌。
朱睿斌一愣，遲鈍地報出一個數字，他沒有特意看過，只不過高分的成績總是那麽惹眼，想不知道都難。
陸序：“恭喜，又考的不錯。”
朱睿斌在一旁想說——你一個不及格的，不關心自己成績，倒是對別人的成績挺上心。
還沒來得及嘀咕，就聽陸序語氣惋惜起來：“不過有點可惜，就差一分。”
朱睿斌和同桌默契地對視一眼，紛紛無言。
人家差一分滿分，你倒還替別人不平了……
朱睿斌搖搖頭，嘆氣一聲轉回身坐好，不再關注後桌奇葩的兩個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倆人做同桌挺合适的，再沒有比這更極致的對比了。
*
周五，陸序一早又被抓在了走廊早讀，頂着一張瞌睡臉，他背靠着牆，東倒西歪。
語文老師提醒了幾遍無果，板着張臉問：“晚上幹嘛去了，遲到就算了，站着還能睡着。”
不提還好，一提“睡”這個字眼，陸序忍不住地打了個哈欠，教室裏的人聽不到走廊上的對話，只見到玻璃窗外，男生咧嘴笑笑，又是那副沒正形的模樣，惹來語文老師一個大白眼。
江梨也盯着走廊上的動靜。
陸序說：“做賊去了。”
“……”年輕的語文老師不搭理他嘴貧玩笑的話，翻過男生手上的書，指着一篇課文說，“把這篇課文背熟了，早自習結束後來辦公室抽查。”
說完，她轉身回了教室繼續坐堂。
陸序垂眸，目光落在《陳情表》三個大字上，困意頃刻爬回腦門。
……又是這篇。
須臾，他把書往臉上一蓋，沒忍住的又打了個哈欠。
上課前，陸序從辦公室回來，路過時，顧肖剛想找他搭兩句話，男生徑直回到座位，倒頭就趴在桌上，不問世事。
一整天，陸序幾乎都與課桌黏在一起，江梨也發現了同桌今天狀态異常，就連上課，也完全不管不顧地呼呼大睡，比平時還要過分。
她放棄了提醒的打算，頂着每節課被老師凝望的壓力，度過了一上午。
今天是假期前的最後一天課，放假狂歡的躁動在下午時分愈來愈烈，每個人如沸鍋上的螞蟻，躁亂又興奮。
陸序的瞌睡也在下午散去了不少，到了體育課，跑完操班裏有人即興組織起了籃球賽。
顧肖沒去找6班的人，拉住陸序邀請：“走，一起打球？”
陸序耷着眼皮，沒什麽情緒地婉拒了：“你們玩。”
“你要幹嘛？”
“困，回教室。”
“還睡呢，都睡一天了。”
陸序打了個哈欠，沒接話。
體育委員抱着球從器材室走過來，不明情況地問：“人找齊了？”
顧肖繼續慫恿：“走了，正好打球讓你清醒清醒。”
陸序原地沒動：“你們玩，我沒什麽興趣。”
顧肖還想說點什麽，旁邊朱睿斌這時打岔道：“算了，再找找，這哥困了一天，昨晚通宵沒睡，別為難他了。”
顧肖好奇：“他昨晚幹嘛了？”
朱睿斌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臨時憋了回去，本人還在場，他哪好意思當着人的面叭叭。
其他人不清楚，但和陸序同宿舍的人都知道，昨晚宿舍陽臺，陸序接了一通電話後，在熄燈的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宿舍的人都有點擔心，朱睿斌正要摸黑下床去看看，少年卻悶着頭回來了。
陸序不知道周女士是從哪裏探聽到的化學成績，但這次絕對不是從他這裏，好像是從初中開始，從他變成家長眼中那種叛逆不聽話的學生開始，母子倆的摩擦就變得沒間斷過。
日常的關懷詢問，在觸及學習這個雷區，總能三兩句話就吵起來。
昨晚聊天的最後又是不歡而散，也因為清明的到來，昨晚的話題多了一個平時不常提起的人，結果更是添了一層壓抑氣氛。
*
獨自回到教室，陸序抽開椅子，一頭栽回了課桌上。
昨晚翻來覆去很久沒睡着，手機聽了一晚的聽力，在早晨沒電關機，這節體育課，沒人也沒老師，更好補覺。
剛趴下閉眼沒多久，陸序快要陷入深睡時，迷蒙中被一道拖拉的聲音刺醒。
大理石地面與椅凳摩擦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聲響，江梨動作一僵，自己都意外。
她剛才已經盡力放輕動作了，但顯然弄巧成拙。
課桌上趴着的男生動了動，埋在臂彎的清俊側臉朝聲音源頭看了過來。
瞧見江梨的面孔，陸序眯着的眼松懈下來，被吵醒的那點不悅無意間煙消雲散。
“是你啊。”
江梨立在原地，忘了坐下。
“不好意思，我剛才不知道……”
陸序抓了抓頭發，睜開眼坐起身：“沒事。”
他往走廊外瞄了一眼，回頭問：“你沒去看他們打球嗎？”
江梨搖搖頭，沉默坐下。
醉心搞學習的學霸，對這些沒興趣也正常。
短暫的話題就此終止，但陸序目光仍滞留在同桌身上，他看着江梨從抽屜裏翻出一本米黃色封面的書，心想年級第一果然争分奪秒地卷死所有人，周女士一定喜歡她這樣的。
江梨在旁邊如坐針氈，被人盯着的半張臉莫名升溫。
為什麽看她？
她局促地半遮住嘴，不自然地開口問：“你怎麽沒去打球？”
陸序收回目光，往後一仰，狀如輕巧地說：“沒興趣，而且太困了，沒勁。”
江梨微微訝然，但也僅一瞬，因為陸序平時看起來愛好廣泛，人也長得挺高的，沒想到不喜歡打球。
陸序不太想聊這個，有些印象記憶不太美妙，在大操場，他就深刻的意識到一件事——某些不經意的話，無形中能給人布下多大一片陰霾。
不想直面自己有這樣逃避退縮的一面，陸序粉飾內心，想到什麽轉移話題問：“這次月考成績出來，會換座位嗎？”
“老師沒說。”
“哦，我還以為一月一換。”
“……你想換座位嗎？”
“無所謂，好奇問問，別給我拎講臺下就行，你這看的什麽書？”
江梨合上封面遲疑地往他那邊挪了挪。
陸序湊近瞄一眼，看着書名上的幾個大字，他微微滞住：“原來你也會看課外書。”
江梨：“……”
教室走廊外，方志雄腋下夾着兩沓月考的試卷經過，突然，他腳步一頓，偏頭往教室某個方向看去。
當班主任這麽些年，偷偷摸摸早戀的學生他發現和抓到過不少，像這種私底下兩個人單獨在教室裏挨坐着，經驗來說，就有貓膩。
他退後兩步，站在教室後門咳了一聲，想要警示一下這兩個學生，在看清江梨時，中年老師的臉上神情變得有些尴尬。
……好像緊張過頭了。
他瞄了眼旁邊的陸序，這小子早戀有可能，但江梨肯定不會，方志雄很放心。
對面角落的兩人聞聲目光齊齊望了過來。
“你們倆個……”方志雄臨時開口，拿着腋下夾着的試卷佯裝有事地找他們，“沒什麽事的話，跟我來趟辦公室。”
江梨和陸序短暫地對視一眼，将剛才的書收回課桌。
被叫來的後果就是莫名成了“辦公苦力”，教師辦公室裏，陸序搬了把沒人坐的椅子，面無表情地瞅着桌上的月考試卷。
方志雄把一班的試卷交給兩人後，自己抱着其他班的數學卷子到了另一頭去批改。
改卷這事陸序有了經驗，只不過這次答案還是只有一份。
“放中間吧，一起看？”他提議。
江梨沒作聲，抽出一只紅筆點點頭。
兩人并排坐着，陸序随意轉了轉手上的筆，有目的性地翻着底下的試卷。
很快，江梨的試卷被他找了出來。
兩人閱卷速度明顯有了區別，學霸的答卷，批改起來總是順暢和愉悅。
打上一個分，陸序忍不住打擾旁邊的人。
“猜猜，你覺得你數學這次考了多少？”
女生看了眼他手下的試卷，卷面分數被擋着，但名字卻暴露在視線裏，能看出是她的月考卷子。
“大題有點難，應該錯了兩道。”江梨如實說，估了個大概的分數。
陸序移開手，揭曉答案，真實分數和江梨說得差不多。
“135，大題答案是錯了兩道，但步驟分能給。”他還開玩笑說，“不過你把握和自信是滿分，很厲害。”
江梨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被他說得兩頰又開始有些發燙，似乎陸序一直都這樣，總是不經意被他誇到。
突然，江梨反應過來什麽——
“上次便簽上的內容你都看了？”
陸序挑挑眉，沒想重點偏移到了這，這是重點嗎？
被發現索性也就承認了，他點點頭，去改下一張卷子：“嗯。”
空氣安靜了幾秒，突如其來的沒人再說話。
江梨欲言又止，對着卷面迷茫。
她不敢問，為什麽看了但還是沒及格，有些題做過的也沒答對。
滿面紅叉，手底下陸序那張答卷，江梨遲疑地寫上兩個數字——
54。
字跡紅得醒目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