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當晚下課回到寝室，陸序就接到了來自周女士的電話問候。
等他收起手機從陽臺回來，滿屋子的目光霎時間望向了他。
宿舍長：“一看又挨訓了，陸序，你家裏人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
金泉：“你沒看他發的朋友圈？”
朱睿斌：“不是吧，陸序，你沒屏蔽分組啊？”
陸序：“麻煩，讓她們早點接受更好。”
衆人：“……”
陸序爬上床躺下，端起手機點進微信看了一眼，朋友圈裏好幾人點贊和留言。
忽然，床頭被人敲了敲，朱睿斌找他：“陸序。”
少年往下探頭：“有事？”
朱睿斌：“你今晚是不是看到班級排名了，我排第幾？”
金泉聞言也一下湊了過來：“我呢我呢？”
陸序沉吟兩秒，重新躺回去：“不記得了。”
朱睿斌也就試着問問。
金泉這時道：“陸序，老方今晚找你是不是又是給你上思想教育課了？你這成績你真的不慌嗎？六月份學業水平考試，你這總分，可是連畢業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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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這話，陸序今晚也聽方志雄說過。
陸序：“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想一下在這之前我會不會被勸退，對了，你們這會因為成績不好開除學生嗎？”
“……”全寝室又一陣沉默。
哪有人這麽咒自己的！
*
第二天早讀，高二教學樓大門入口處張貼了一張紅榜。
月考成績的百強名單公布了出來，四周圍觀了不少人。
陸序路過時，跟着駐足瞥了一眼，年級第一的名字在人群中出類閃耀，但又像名字本人一般，似乎無人在意。
早讀也變成了考試後的公開處刑。
“早上來的時候你們應該都看到門口的榜單了，這次考試不用我多說，你們都清楚自己考得怎麽樣。”
語文老師抱着課本走進教室，臉色自帶了一層氣壓。
“有的同學放了一個寒假，知識都還給了老師，還有的同學更要好好反思一下，班上倒數第一就算了，年級也是倒數第一，連語文最簡單的及格都達不到，這樣下去，到底是來讀書的，還是來混日子的！”
這一通含沙射影的話，不點名勝似點名。
教室裏無人敢出聲，陸序單手撐腮，扭頭望向窗外，校園的海棠開的正好，粉白一片，是他之前從來沒有關注和發現過的風景。
在少年凝視出神的幾秒裏，也有人在周圍偷偷觀察他，江梨餘光落在同桌身上，語文老師的目光也望向後排角落，只見陸序神情淡淡，完全一副魂游天外，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
……沒救。
語文老師目光又望向陸序旁邊的江梨，心情頓時平複不少。
還是第一名看着夠讓人省心。
*
傍晚夕會時間，方志雄拿了張新的座位安排表出現在教室前門，鎮壓住了這一幫即将放假而心情躁動的學生。
“都考得很好是吧？打了鈴還在吵！坐好，放假前把座位調一下。”方志雄拉開兩側黑板，中間的白板上頓時出現一張新的座位表，“按照這次成績排名，我重新分了一下學習小組，除了陸序那一組三個人之外，其餘人前後四人一組，大家對照座位表，自行搬動。”
話音一落，教室裏緊接着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桌椅挪動的聲音。
陸序瞥了眼黑板，全班只有兩個位置沒有改動——
一個是江梨，另一個是他。
陸序側頭，江梨也瞟了眼黑板，随後目光下意識地望向身旁的同桌。
四目相對，少年剛想問點什麽——
前桌的秦昭回過頭來：“陸序，goodbye,我搬走了。”
陸序笑一下：“期待你回來。”
秦昭：“話說你怎麽不用搬，完了，你不會也在這位置定死了吧？”
陸序看了講臺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目光又和講臺上的人對視上。
“陸序。”方志雄逮住他，“跟我出來一下。”
“……”
秦昭：？
怎麽又被叫去了？
這次談話的地點不在辦公室，就在外面的走廊，再次回到教室時，陸序與周圍新換過來的同學面面相觑。
秦昭的位置換成了朱睿斌，和朱睿斌同桌的是同寝室的金泉，陸序右邊過道的座位已經換成了物理科代表蔣子俊，幾人目光齊刷刷地看着一臉灰悶陰沉走回來的少年，心裏隐隐好奇。
朱睿斌：“老方怎麽又找你了，又說什麽了？”
陸序沉眉：“沒什麽。”
他幾個字打發過去，轉移話題，“我們組就我們仨？”
朱睿斌目光快速掃了眼陸序旁邊埋頭做題的江梨，遲緩點頭：“嗯。”
陸序：“為什麽？歧視我？”
朱睿斌噗嗤一聲，對陸序這冒出來的想法有些驚嘆和好笑，他又瞄了眼陸序旁邊的人，意有所指地說：“這你就得問問某個人了。”
沒點名道姓，陸序卻讀懂了他口中的某個人是指江梨而不是方志雄。
朱睿斌繼續說：“你才剛來不久，等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班上的人都清楚，也都默認習慣了這位年級第一從不參加任何活動和集體交流，孤僻低調到讓人匪夷所思，但奈何江梨成績好，至今穩坐第一，在這方面，全校沒人敢說什麽，只是性格真的不讨喜。
陸序偏頭，目光看了看同桌，江梨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但女生一定能聽到，陸序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點什麽，但又明說不出。
放學時分，教學樓又沸反盈天，方志雄一離開，教室裏的人也接連往外沖。
顧肖在前面回頭喊：“走啊，陸序。”
少年在座位上，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
出了教室門，顧肖吐槽道：“下次你能不能快點，人都要走光了。”
頓一秒，又接着吐槽另一件事：“你什麽運氣，還和四眼蘿莉妹坐一起，要找你還是不方便，下次你要這麽慢，我不等你了啊。”
顧肖吧啦一通說完，路過六班的時，探頭往裏面看了一眼。
“你看。”他回頭，“卓偉他們都走了。”
陸序腦子裏在想別的事，沒留意顧肖在講什麽。
走出高二教學樓，陸序忽然問：“顧肖，附近有什麽地方能玩嗎？”
顧肖愣了愣：“怎麽突然這麽問？”
陸序言簡意赅：“不想回家。”
顧肖：“你要離家出走？”
陸序好笑地瞥他一眼，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冒出來的這個想法。
他勾勾唇：“那倒不至于。”
顧肖想了想，說了幾個平時去的地方和附近的一家商場。
6點15分，陸序來了這家距離最近的地下商城，裏面很大，逛一圈幾乎都要迷路的程度，
一路過來，周圍各種商鋪和休閑娛樂設施以及美食應有盡有，不怪顧肖保證說一兩個小時準能打發過去。
随便買了點吃的，路過一家電玩城面前，陸序掂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轉頭進去買了兩個小時的套餐。
九點到家應該結束了吧？
陸序想起來傍晚方志雄說要家訪聊聊他學習上的事，雖然成績是他故意考成這樣的，但沒想過會鬧家訪這一出，也更不想淪為話題靶子，乖乖回家挨訓。
戴上耳機，他點開一款單人主機游戲開始操作了起來。
中途，手機在兜裏震了震，第一遍陸序沒管，等一把對局結束，那震動感再次傳來，陸序才慢吞吞地掏出手機。
看清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少年眉頭緊緊一皺，眉眼多了絲陰霾。
“在哪？！”周女士的聲音隔着屏幕傳來，語氣愠怒，“放學多久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
陸序瞄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才八點不到。
“在外面，有事。”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能有什麽事，老師都來了，你趕緊給我回來！”
撂下一句話，周女士兀自挂斷了電話。
這顯然是一份通知，陸序吃完最後一口章魚小丸子，将游戲手柄扔給了旁邊一直在圍觀的兩名初中生。
“還有一小時，送你們玩了。”
從商場出來，天已經黑透，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雨，雨絲在霓虹燈的映照下綿密急促。
陸序撐開傘，茫然地看着這雨夜在想，他是不是該換個策略，這一直被盯着也不太好受。
到家時，鑰匙插上鎖孔的下一秒，門忽然從裏面被人打開，陸序和正要歡送方志雄離開的三人打了個照面。
……早知道就多坐兩站再回來了。
四人在門口怔了怔，氣氛尴尬。
“是陸序啊。”方志雄先說話，“放學這麽久了，你怎麽才回來？”
陸序垂眸，側身讓出路，只淺淺打了聲招呼，沒有回答：“方老師好。”
魏國明暖場說話：“方老師，這雨還不小，你路上開慢點，多注意安全。”
方志雄：“好好好，那我先走了，你們不用送了，留步留步。”
三人目送着人走遠，直到車聲響起，陸序收到自家母親遞過來的白眼，跟着進了屋。
客廳的茶幾上擺着這次考試的試卷和一張成績排名單，周青玫雙臂環胸坐回到沙發上。
“你的成績，老師今晚特意來聊了聊。”周青玫頭也沒擡，兀自開口道，“關于你的分數一次比一次低，這次更是一科都沒及格，陸序，你有什麽話能解釋一下嗎？”
“沒有。”陸序頓住腳步，“太難，不會。”
空氣裏寂靜了下來，陸序掃了一眼桌面上的試卷，這種生氣爆發前的寧靜他太過熟悉。
他靜靜等待着自己母親的下一句話是什麽，然而視線裏，周女士平靜地點了點頭，傾身收起桌上的東西。
周青玫：“行，是我的錯，自以為你的水平和基礎都跟之前一樣好。”
陸序：“……？”
周青玫：“方老師說得對，是我對你的期望放太高，忽略了你很多，在這些優生當中，你成績顯得退步也算正常。”
……這話，陸序忽然有點懵。
他陡然有些分不清這是周女士在對他說話，還是她在自己Pua自己？
魏國明拍拍他：“小陸，先去洗個澡吧，衣服都濕了，別弄感冒，下次放學了，記得早點回來。”
陸序持續愣了愣，看了眼周女士，他試探性地往房間走。
直到洗完一個澡出來，陸序越想越覺得不對，周女士今晚對他有點溫柔……
是因為家訪嗎？老方和他們都聊了什麽？
陸序擦了擦頭發，起身走回到客廳。
“媽。”他擰擰眉，在作死邊緣試探，“我的煙你是不是又給我拿了？”
他仔細觀察着對方的反應，在周青玫眼神尖銳且帶着怒氣看過來時，陸序覺得她的溫柔可能只是一時産生的錯覺和假象。
“你說什麽？有膽再問一遍？”周女士徑自起身，沖往次卧房間，“又抽煙？！說了多少遍了，你是徹底說不聽不學好是吧！”
她從校服口袋裏摸出一根煙，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親兒子氣進醫院。
“好啊，還真背着我們買煙，讓你戒掉你不聽，老實說，你和四中的女生是不是還在談戀愛？你看看你手機裏發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圈，班主任今晚特意和我說了這個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學生，能不能有個學生樣？”周青玫絮絮叨叨地收起煙，又從別的地方翻找了一圈，最後突然下了個命令，“明天開始，你周末也給我去補課，有時間早戀和不學好，就不信你沒時間學習！”
……
這話題一下跳躍太快，陸序不解：“補什麽課？”
周青玫沒應，低頭翻找出今晚手機裏剛存下的號碼。
“我現在就聯系補課老師，這次別給我找什麽借口理由。”她語氣警告，“我特意從你們老師那打聽來的，你們年級第一名也在這機構私下補課，很有用，你說人家第一名都這麽努力，你連裝裝樣子都不學，那就別怪我摁着頭讓你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