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母子倆過了一個氣氛緊張，劍拔弩張的周末。
周青玫恨鐵不成鋼，對陸序的好，費心費力的讓他轉入好學校，所有的良苦用心在這15分且作業大片空白不做的題目和态度面前，瞬間怒火爆發。
“讓你轉校，好好跟着學習，你以為是害你嗎，你拿個15分給誰看？”
“別人能得滿分，你呢，你跟這裏的同學難道差距就只是後面少了個0這麽簡單嗎？”
“你現在還會什麽？題目大片空白不做，陸序，你就說說你還會什麽？”
“我看你就只會打游戲，你以為你游戲打得很厲害嗎？能賺錢？能吃飽飯？能拿世界冠軍嗎？你被四中那些人帶着淨不學好，瞧瞧你現在混成了什麽樣！”
“學習學不好，讓你做的事，你也一件幹不好，除了讓人失望你還會什麽？你魏叔叔花了多大的人情關系才把你轉進萃中，你再看看你這15分，你對得起誰？好好看看，看看你現在有多差勁！”
……
陸序又聽到了這些熟悉難聽入耳的話，伴随着失望和憤怒，他被釘固在十字架刑上，任人教育和批判。
大人們總愛一邊懷揣着期望望子成龍，一邊又在不如意時就貶低打壓，試圖以刺激的方式來激發人達到她們的期望。
這場争吵最後在周青玫越來越激動的哽咽聲中平息。
陸序沉吸口氣，聲音放輕了一些：“我說過，我永遠成為不了你們所期待的那樣，就像你說的，我越來越差勁，所以別再對我抱期望。”
說完這些，他起身離開房間。
周青玫氣急的跟着走了出來，好在魏國明及時拉住，短暫地讓兩人各自分開，結束了這場火光沖天的家庭紛争。
陸序僅有的17歲人生裏，在周青玫這有着種兩種完全不同的個性，他所有閃光和被人稱贊豔羨，活成別人家孩子的時期，是在幼兒園和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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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序發蒙較晚，小時候身體差，上幼兒園都比同班的人大一歲，周女士從小就注重孩子的培養，制定了一系列的計劃和目标，陸序依照着安排走完了幼兒園和小學的六年，這幾年裏，他考試每次都穩居第一，一直是老師和周青玫眼裏的驕傲。
分水嶺出現在初一下半學期，和所有青春發育的少年一樣，陸序第一次展現叛逆，是不滿意周青玫女士插足他的社交，和以學習為由，被迫斷掉他的愛好。
所有能瘋能玩的時刻，陸序都在按照周青玫的安排，機械的上着各種他不感興趣的興趣班，頻繁的學習壓力和母親寄以厚重的期望，陸序連夢裏都是堆成山的作業和試卷，以及得不到第一的噩夢。
“成績下滑了這麽多，你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學習，又和那些人放學去厮混了？”
“打球？你空有身高，球能進幾個，浪費時間，還不如多學習看看書，別去丢臉搞笑，提升成績才是正經事。”
“給你報了個奧數班和書法班，學什麽鋼琴，這些以後學都來得及，現在還不如好好練練你的字。”
“手機給我，馬上要考試了，這次如果成績再下滑，我要和老師溝通，考慮給你換個班了。”
……
再一次從考試和做不完的作業中醒來，陸序一頭大汗。
床頭的鬧鈴聲将他拉回現實，陸序揉了把臉，想起來現在是高中了，他不用費心拿第一，噩夢的沉重瞬間消散，他恢複了一身輕松。
周一的校園又變得叽叽喳喳熱鬧喧嚣。
今天是魏國明送陸序到校，陸序原本是拒絕的，但魏國明說有話想和他聊聊。
兩人關系一直談不上生分，但也并不親近，平時只有表面上的問候招呼，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單獨聊過。
聊天的主題陸序猜到了，還是周末和他學習的事，但魏國明和周青玫不同，他的言辭即使也是和周青玫同一陣營，但說出來的方式顯得柔和很多。
至少路上，陸序情緒平平，只是埋頭聽着。
到學校的路程并不遠，他們來得早，這會校園裏還在放清早晨跑完的音樂。
抵達宿舍樓下，魏國明幫忙把行李搬上了男生宿舍樓。
寝室是8人一間，陸序最後來的，床位只剩下最後一個上鋪。
這個時間點，寝室裏大多數人跑完操直接去了食堂吃早餐，只剩下熊淼和同班的朱睿斌回來宿舍拿東西。
簡單收拾整理好，魏國明叮囑幾句，先離開了。
熊淼看着走廊走遠的身影道：“陸序，那是你叔叔啊？我還以為是你爸，差點就誤會了。”
朱睿斌拍他一掌：“你沒聽見陸序喊人家叔，而且他們長得也不像，你什麽眼神。”
熊淼不服氣，手肘捅他一頓，反諷回去：“就你眼尖，就你機靈！”
他又看向陸序，尴尬笑笑：“陸序，你叔叔人挺好，一早還送你來學校，哎，你吃早餐了嗎？”
陸序沒應聲，他看了眼時間轉移話題：“快打鈴了，你們還不走？”
熊淼：“走啊，不過你今天怎麽這麽積極？”
陸序：“我無所謂，提醒一下你們，有人陪着站走廊也挺好。”
“……”兩人異口同聲，“還是你站吧，我們不了。”
鎖好門，三人并肩往教學樓走，經過樓下食堂，熊淼挨不住餓，溜去飯堂買了個早餐偷偷帶到教室，朱睿斌威脅他要舉報，兩人一路叽叽喳喳吵鬧着進了教室。
今天的早讀是英語，可能考試原因，各科課代表一早就開始了收作業。
陸序将數學卷子還給江梨，女生專注的面龐側過來，陸序突然在想，她是如何頂着壓力保持第一的？或許她有壓力嗎？
江梨在被人打量的目光中又逐漸不自在起來，她用力抽了抽自己的試卷，面色發燙。
為什麽看她？
江梨回想起自己出門前認真端詳過了，她沒有穿的奇奇怪怪，臉上也沒有塗任何東西……
忽然，另一端手松了。
“江梨。”陸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你的試卷被扯壞了一角，我媽見你的分數太激動，對不起了。”
江梨聞言這才重新看回自己的卷子，下方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雖然不知道經歷什麽，但也沒多大的事情，江梨默默收起來，小聲地說：“沒關系。”
陸序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前方的秦昭覺得新同學說的話太好笑，笑着回過來頭問：“陸序，你這回作業做了多少？”
陸序沒回答，擡擡下巴，示意桌上放着的作業。
秦昭随手翻了翻，啧啧兩聲說：“原來你的字認真寫還挺好看的，你是不是練過？”
陸序：“你猜。”
秦昭翻了個白眼：“一看就是，你字不醜，能好好寫你幹嘛之前寫那麽醜？”
陸序反駁回去：“讓你抄試卷，你有好心情一筆一劃好好寫？”
秦昭沉默半晌，點頭同意：“也是……但你這次怎麽比抄英語強？英語老師要生氣了。”
“你哪來這麽多問題。”陸序說，“放假，時間多，我樂意。”
“……”秦昭徹底沒話說。
兩人的談話落在江梨耳邊，她好奇地朝陸序課桌上瞄了一眼，可惜距離太遠，目光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的一片，卻看不清男生好好寫的字是什麽樣。
早自習一結束，方志雄就出現在教室前門，指揮着學生将課桌裏的書本都搬到教室後面的書櫃上放着。
陸序拿着筆坐到走廊的第一個位置時，一擡頭，和方志雄的目光不經意地撞上。
“好好考。”方志雄說。
陸序抿抿唇擺弄着尺子沒答話。
上午第一堂考數學，考試總共兩天，第一天全程方志雄監考，第二天總算沒見到他了。
但無論在不在，于陸序而言，都沒有什麽差別，其他同學感官就不一樣，班主任自帶了一種氣場，有方志雄在，不管抄不抄，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環繞。
第二天最後一門物理考試結束，衆人如釋重負。
将課桌椅全部歸位，班上不少人自發地湊在了一起對答案——
“選擇題最後一道你們選了什麽？”
“C。”
“不對，我怎麽算出來是D？”
“我也是D。”
“不是吧？那我錯了？”
“大題最後一問你們算出的高度是多少？”
“別提了，第二問都給我算懵圈了，最後一問我自己都知道我錯了，你們寫了多少？”
“h=8.3m”
“我寫的是5m”
陸序從洗手間回來時，就看到教室後面圍着一圈人，幾乎快要把門給堵住。
物理科代表：“你們真讨厭，才考完就讨論答案，現在聽了你們的答案，我都焦慮了。”
班級排名前五的方曉瑜問：“班長，你怎麽算出來的高度是3.15m？确定嗎？”
朱睿斌：“方曉瑜，你竟然質疑年級第二名的答案，你完了，一看你就錯了。”
方曉瑜送他一個大白眼：“……滾滾滾。”
這時有人發現了門口進來的陸序，物理科代表起身把人拉過來。
“陸序，你考試都做完了嗎？”
陸序以為是替物理老師問的，沒多想如實應：“嗯。”
其他人一致感到有些意外，但更驚詫的是：“蔣子俊，你不會是想問陸序答案吧？”
蔣子俊無視掉他們，問陸序：“那你知道最後一道題，江梨的答案是什麽嗎？”
原來是問這個。
幾人面面相觑一眼，陸序也明白了。
方曉瑜這時說：“陸序，你能不能去問問江梨，最後一題，她答案是什麽？”
陸序偏臉，看了角落一眼，反問：“你們怎麽不自己問？”
方曉瑜忽然間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
班上的人幾乎都很少和江梨接觸，一是聽說過那些傳言，怕惹麻煩上身，二是江梨也很少主動說話，除了偶爾有些問題不得不請教詢問外，大多時候大家都不知道能跟她說什麽，玩也玩不到一起，因此同班這麽久，幾乎不熟。
陸序掃他們一眼，沒有糾結，只問：“你們前幾名都在，還對不出一個答案？”
班長徐文清說：“我說3.15，他們答案不一樣，不敢信我。”
陸序：“那就是3.15。”
旁邊人：“……？”
朱睿斌說：“你問了還是你抄了？”
“一看就是他跟着亂說的。”顧肖聞言從前面走來加入了聊天，“是不是陸序？”
陸序保持着笑容，沒承認也沒否認：“這麽早讨論答案，不覺得堵得慌？”
顧肖又插一嘴道：“就是啊，不過算了，他們就這樣，反正很快也會出答案。”
放學鈴響，人陸陸續續溜出了教室，陸序校園卡忘了拿，半路折回教室。
江梨往往是教室裏最後一個走的，但今天她離開前不像之前那樣坐在自己位置上沉浸式做作業。
“你……在幹什麽？”陸序看着站在教室後方黑板面前的人，好奇問。
江梨答：“老師說要出新的板報。”
陸序：“那怎麽是你來，李靜不是負責這些嗎？”
江梨：“我和她一起弄的，我畫畫擅長點，老師讓我幫忙畫些畫，她負責寫字。”
陸序：“哦。”
他瞄了眼快被擦完的黑板報，印象中，整體框架都是字少，其他點綴多。
這算畫一點？可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從書本裏找出遺落的校園卡，陸序再次離開時，腳步在江梨旁邊逗留了一下。
“我來吧。”他拿過旁邊的黑板刷，依仗着身高優勢，三兩下把女生夠不到的地方擦了個幹淨。
江梨搬凳子的動作一頓，擡頭時，瞥見少年松快的目光。
陸序拍拍手上的粉筆灰：“不用謝。”
江梨慌亂地收回視線，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鏡還是道謝：“謝、謝謝你。”
陸序沒頭沒尾地忽然問：“物理最後一道大題，高度是3.15m嗎？”
“嗯？”江梨愣一下，點頭，“嗯。”
她下一秒忍不住問：“你做出來了？”
“沒有，亂寫的，也不是這個答案。”陸序扯唇笑笑，語氣又像之前那樣透着些頑劣，“考試太無聊了，為了免得老師集體氣出心梗病你們這些好學生沒課上，就多動筆寫了一點，對不對就随便了，這是別人想問的答案。”
“……”江梨啞然。
陸序不繼續貧了，女生一副單純相信他的話，無語沉默的樣子讓陸序覺得不該忽悠這樣的好學生。
“考試有把握嗎？”他問，“能繼續拿第一嗎？”
江梨驚訝地看陸序一眼，這些話她只在老師和爸媽那裏得到過關注，從來沒有同學……
“嗯。”江梨眼神挪向黑板盯着，點點頭說，“難度一般，有些科除了最後一道大題有點難度，其他都有把握。”
“這麽自信？”陸序真誠欣賞地投過去一眼，半開玩笑道，“挺好，氣勢上就拿了第一。”
“……”江梨抿抿唇，反問，“你呢？”
陸序把玩着手裏的飯卡，語氣同樣自信：“我？也第一吧。”
江梨愣住：“0-0？”
陸序笑：“不出意外，還是倒數第一。”
江梨：“……”
“走了。”陸序笑着揮揮手，再晚一點，食堂飯菜都要被搶光，“明天見。”
江梨看着那道飛快消逝的背影，慢半拍的在心底默默回應——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