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日
終于回家了!
江鴻回到家時,只覺得重慶的氣溫實在太美好了,四季分明,卻又不那麽冷,踏入小區的一刻,頓時把什麽世外桃源養老計劃全部抛到腦後,果然還是自己的故鄉最好。
“爸!媽!”江鴻喊道,“我們回來了!”
迎接他的卻是空空如也的家——果不其然,江母嘴上說着擔心,每天的娛樂卻一點也沒落下,父親則和公司員工年末團拜去了。
江鴻心道:看來我在不在家裏,也沒什麽影響嘛,害我還愧疚了好久。
但晚上父母還是都回來了,江母做了一大桌菜,江鴻分享了不少旅途見聞。得知陸修會留下來過年時,江父與江母表示出了極大的歡迎。
江父簡直比喜歡兒子還喜歡陸修,拉着他又聊了許多,包括上次的薦股,每一支都讓江父感受到了什麽叫專業,什麽叫科班,不由得感嘆知識就是力量。
“你們都是怎麽看的?”江父說,“我見這幾只股,基本面沒有多少亮點嘛。”
“扶乩。”陸修謙虛地說。
江父一愣,又哈哈大笑起來。
晚飯後,江父問:“寶寶啊,你學長家裏是什麽情況啊?我總不好當面問他。”
江鴻先前問過陸修,按照編好的答道:“他爸媽離婚了,各自有家庭。”
“哦——哦——”江父說,“好的,好的。挺不容易,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江鴻心想對于一條龍而言,應該不太在乎這個……但接着江父又話鋒一轉,說:“你覺得你莫叔叔的女兒怎麽樣啊,英國留學,金融系,碩本連讀……”
江鴻:“那個姐姐你不是要介紹給我當對象的嗎?雖然我也沒有和她相親的想法,可這又是什麽意思啊!”
江父語重心長道:“人家看不上你,但小陸就一定沒問題,雖然父母不在身邊,但和你這麽相好,咱們家就像他家一樣的,我看行,他今年多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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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江鴻道。
江父:“我說年齡,不是體重。他有這麽重?看不出來嘛。”
江鴻突然有點不爽,說:“不行,他們不合适。”
江父只恨沒生個女兒,可以把陸修這等青年才俊牢牢綁在身邊,每天讓他給自己扶乩薦股。
江鴻在陸修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把父親提議的相親給攪黃了,反正陸修也不會在意的。但是陸修如果找對象,找什麽樣的自己能接受呢?江鴻的霸占欲突然變得很強,這一趟旅途下來,他已經把陸修當作所有物了,兄長也好,召喚獸也罷……如果陸修談了個女朋友,也許江鴻就不會每天和他在一起玩了吧。
陸修留在江家過年的一周裏,再一次刷新了江父對這個小夥子的認知,仿佛江鴻這麽多年中從未履行過多少兒子的職責,江鴻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不挑,卻從不主動幫忙。反而是陸修每天貼春聯、搬酒水、一個電話就去給江父送文件……諸如此類,比自己兒子好用太多了,開始休假後,每天還陪江父打打網球、談天說地。
江父只感覺在兒子面前,自己是個仆人,在陸修面前才找回了當爹的感覺。
年廿九,一家四口還一起出門去沃爾瑪買年貨,陸修推着車,江鴻往車裏扔兩人愛吃的零食。江母遇見熟人,看見家裏多了個人,便介紹“這是我們老江的侄兒”。
“乖乖龍,你想吃這個嗎?”江鴻拿着包裝問陸修,做了個投喂的動作。
“可以考慮品嘗。”陸修對吃的一向來者不拒。
“泡泡龍,這個呢?”江鴻又問。
“試一下,不要再給我起奇怪的外號了。”陸修現在溫順得像只科莫多蜥,只要基本生活得到保障,随便飼主折騰,從不反抗。
“這個城口的老臘肉最好吃了,”江母看了眼,說,“一定要切薄薄的清蒸,媽今晚就做給你吃……哦不對是阿姨,瞧我這腦子,傻了都。江鴻呢?你去拿點肥牛,晚上吃火鍋!”
江母與江父在研究一盒燕窩的重量與價格時,江鴻回來了,看見陸修突然在走神。
“怎麽啦?”江鴻擡起手,在陸修面前晃了晃。
陸修回過神,搖搖頭,說道:“沒事。”
江鴻知道陸修每次現出這種表情,都是想起了心事,便道:“我發現最近你配合了很多哦。”
“配合什麽?”陸修問。
江鴻說:“大部分的事,比方說我請求你,你就會去做。”
陸修答道:“一向都會。”
江鴻:“我記得你以前朝謝老師說過,是我的召喚獸,咱們之間有契約麽?好像沒有簽契約啊。”
陸修想也不想就答道:“你為我封正,就是契約,你是小說看多了吧,還要簽合同?”
江鴻:“所以我召喚你,讓你幫忙,你都會幫我嗎?”
陸修答道:“會啊,每次不都是?”
江鴻:“哦……是這樣啊,那具體限于什麽?可是我課上聽曹校長說過,召喚關系是絕對關系,也就是說……”
陸修:“你到底想問什麽?不用拐彎抹角了,是的,所有的事,所有,只要你說出口,讓我做,我都會做,無理由的。但受限于我的力量,不一定都能成功,只要你說了,我都會去做,也可能失敗。”
江鴻:“如果我不是我……就像之前那樣呢?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只是朋友。”
陸修:“你腦子是不是又出了什麽問題?”
江鴻:“好奇問一下嘛。”
陸修:“那當然就是沒有契約了。”
江鴻:“那你會做嗎?”
陸修:“我會考慮,不會無條件全做。”
江鴻:“但是最後也是會做的,對的吧?”
陸修:“……”
江鴻:“所以現在有了這個契約,你就不會考慮了。”
陸修:“我也會考慮!你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
江鴻:“我當然不會做太過分的事,話說我有點好奇……只是好奇而已,殺人放火也會嗎?”
陸修:“哦,你想殺誰?給我名字。”
江鴻:“不不……我只是好奇問一下。”
陸修:“燒哪兒?驅委?”
江鴻:“我是守法良民,不做這種事……我只會讓你拯救世界。”
陸修突然沉默了,片刻後答道:“嗯,這确實是你會說的話。”
江鴻繼續找東西,預備這幾天投喂陸修,陸修忽然又說了一句話:“有一件事我辦不到。”
“什麽?”
“殺了你,或者幫助你自殺,”陸修說,“或者令你有生命危險。”
江鴻:“瘋了,誰會讓契約者殺了自己啊。”他覺得叫“召喚獸”好像不太尊重,便改了個稱呼,又道:“聽起來好像機器人三大法則,其實你是個機器龍吧。”
陸修不明白江鴻了,迷惑地問:“你問這麽多,到底要我去做什麽?”
江鴻:“呃……可以告訴我你剛才走神的那一刻,在想什麽嗎?”
陸修才知道原來拐彎抹角這半天,是想問這個。
“沒想什麽。”陸修誠實地回答道,“只是在想,我如果有個家,會是怎麽樣的,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更沒有和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經歷。”
“好了,”江鴻有點抱歉,說,“對不起,我以為你剛才有煩惱。”
陸修也明白了,江鴻一直在擔心自己。
“這樣很好,”陸修說,“是我自從懂事以來,過的最好的日子。”
年前江父與江母都回到家裏,一家人便恢複了日常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江鴻看看書或打游戲,陸修偶爾用江鴻的筆記本電腦備課,下午陪江父出去打球。
大年夜,江母感慨道:“今年多了陸修,熱鬧了好多,我們都怕江鴻去上大學就不回家過年了。”
“原來你倆也怕空巢哦,”江鴻說,“我還以為我不在了日子過得更滋潤了呢。”
江父說:“平時确實是的,只是過年嘛……”
江鴻哭笑不得道:“這根本就是補刀吧!”
江父開了一瓶茅臺,與陸修一起喝,江鴻是見識過陸修酒量的,不停使眼色,示意他讓一下中老年人,陸修便會意。
“對了,”江父在年夜飯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寶寶,你記得上次你室友們來玩,你朝我問的那個問題不?”
“什麽?”江鴻一臉迷茫。
江父說:“你不是問我,咱們家的祖上,是不是有一個大風水師麽?”
江鴻已經徹底忘了這件事了,陸修聞言停了動作,看着江父。
“你去西藏的那幾天裏,恰好老家來了個親戚,我們聊起來,他回去幫我查了族譜,還給了我們一份複印件。”江父說,“兩百多年前,真的有一位大風水師,名字叫江晟煌。不過話說回來,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江鴻頓時瞠目結舌,又看陸修。
“這位祖先當時很是出名呢,”江父說,“創立了自成一系的門派,還教授了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弟子們。你看,這上面有他的事跡,專門寫了滿滿的一頁,還說他晚年走遍全國,成為了一位‘驅魔師’,活了一百一十五歲,收伏了不少妖魔……當然,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當故事聽就好了。”
“真了不起,”陸修說,“沒想到有這樣的……先人板板。”
“先人板板不能這麽用,”江鴻糾正了陸修剛學會沒多久的四川話,“那是罵人的話。”
陸修忙點頭,說:“來,敬你一杯。”
江鴻:“可是我也不會法術啊,我就是個凡人。”
江鴻不留心說漏嘴了,江父卻沒察覺,江母說道:“這世上,大家都是凡人嘛,能平平安安,過完一輩子,就很幸福了,是不是?”
年夜,倒數後,江鴻坐在床上,還睡不着,不住感慨命運的神奇。
“居然是真的!”江鴻說。
最後一個疑惑也因此解開了,江鴻說:“可是我的心輪為什麽又是破碎的呢?”
陸修:“很正常,不少驅魔師的後代也用不出法術,何況隔了這麽多代人。有些驅魔師希望子孫不再重操舊業,畢竟太危險了,寧願他們當個凡人。”
好吧……江鴻看着祖先那生澀拗口的、以古文語法寫就的事跡,微信群裏不停地彈出拜年短信,大多是同學們的。
陸修也在教師群裏收發了幾條消息,說:“明天我有點事,要回學校一趟。”
“哦。”江鴻頭也不擡,趴在床上玩手機,說,“袁士宇出了什麽事嗎?”
“不是他。”陸修現在已經完全不介意與江鴻讨論袁士宇了,說道,“你不跟我回了吧?好不容易回來,和家人多聚幾天。”
江鴻想了想,舍不得陸修,卻又覺得放寒假,過年期間不在家也不好。
“那你還回來嗎?”江鴻問。
陸修有點遲疑,江鴻算了下時間,今年過年晚,年初八就要回去開學報到了,便道:“那我早點去找你吧。”
“好。”陸修說。
“什麽事?”江鴻又問。
“驅委的事,”陸修說,“下學期有驅委和妖協的兩地實習二選一,曹校長想年初二帶着幾位老師,去給驅委的老領導們拜年。順便我也想和他聊聊你這件事。”
“曹校長其實也是你的家長吧。”江鴻擡眼,笑着看陸修。
“不算。”陸修也躺了下來,把手機放到一邊,說,“但他和陳真、項誠,就像大哥一樣,算很照顧我的。”
外頭傳來稀稀落落的鞭炮聲,新年的第一晚,江鴻說:“恭喜發財,新年快樂。”然後在陸修身上摸來摸去,像個猴子一樣。
“摸什麽?”陸修被江鴻摸得有點抓狂,說道,“快住手!”
“紅包啊!”江鴻只是逗他玩,但陸修的腹肌與薄胸肌手感很好,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又不是那種大塊頭,尤其腰摟起來太舒服了,就總想占他便宜。
江鴻把手捋進陸修T恤時,摸到他的胸膛,正要惡作劇般地捏他胸口時,陸修也把手伸進去。
“快把紅包交……”江鴻突然不說話了,感覺手裏被塞了一片薄薄的鱗片。
“還給你。”陸修說。
那是陸修的逆鱗,江鴻翻身坐起,掀開陸修的T恤,看他的心髒處。
他的左胸上,出現了一道很淡的、彎月形的疤,江鴻回憶起幾次看陸修換衣服,他給了自己鱗片後,胸口确實每次都看見了這個痕跡。而當他把逆鱗還給了陸修後,沿途前往西藏時,陸修胸膛的疤就消失了。
現在它又出現了。
“不不。”江鴻想把鱗貼回去,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陸修說:“我一開始就沒想過拿回來,你留着吧,随時召喚我。”
江鴻:“那你化為龍以後,心髒的位置就沒有保護了。萬一有人拿箭射你……”
“我不會閃避嗎?”陸修哭笑不得道,“我躺着讓人射箭,對方都找不到這麽一塊鱗覆蓋的地方。”
江鴻心道:但總不好吧,逆鱗是龍唯一的弱點。但陸修按着他的手,讓他的手指并攏,再讓他躺下,關了燈,不由分說讓他收下了。
“新年快樂。”陸修說。
“嗯。”江鴻答道。
夜半時,陸修又忽然道:“倏忽從始至終都沒有錯,是我錯了。我将在命運的安排下與你再次相遇,你是大風水師的後代,這個預言很準确,江鴻。”
陸修看了眼熟睡的江鴻,江鴻抱着他的腰,睡得正香。
年初一,陸修朝江父與江母辭行,兩人都相當驚訝,但想到陸修是過完年三十才提出要走,應當不存在待客不周的情況。江父堅持要送他到機場,江鴻萬般推辭,都拗不過,只好讓老爸開車送兩人一起去。
“過幾天就見面了。”陸修手指比畫了鱗片大小,兩人在機場道別。
“其實……”江鴻一直覺得說這話有點難為情,但既然陸修要走好幾天,現在說倒是還好。
陸修:“?”
江鴻:“其實我還是……挺高興的,發現自己确實是……你一直在找的他。也許我忘了很多,不,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不再是前世的那個人……但是知道和你之間依然有……有這種聯系,比什麽都高興……呃,是這樣的,你明白我意思。”
陸修:“那不重要,你是不是他,已經沒那麽重要了,在我寒假來找你的時候,我就想通了。”
江鴻尚不明白陸修這麽說意味着什麽,不過兩個男生說這種話,實在太暧昧了。
“但我覺得你也挺高興的。”江鴻說。
“嗯,”陸修說,“比第一次找到你時,還要高興。那時候我太緊張了,甚至不知道怎麽和你說話,生怕你覺得我很冒犯……不說了,太尴尬了。”
陸修說這話時,甚至不敢看江鴻。
江鴻笑了起來,說:“現在呢?”
“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到,而是失而複得。”陸修答道,緊接着也不和江鴻告別,快步走了。
失而複得啊,江鴻心想,好像是這樣。
“寶寶,你什麽時候回學校去?”江父問。
江鴻:“初八……怎麽啦?”
江父:“我和你媽媽初五要去三亞度假了,你一定能在家裏照顧好自己的對吧?”
江鴻:“又來了!又來了!我就知道……什麽怕過年冷清!算了,我初五走好了,不用送我來機場了。”
江父:“好好好……嗯?寶寶,小陸已經走了嗎?”
“對啊,”江鴻道,“怎麽啦?”
江父:“我剛才好像看到他在路邊打車?忘記拿東西了?”
江鴻心想:還不是你,他連機票都沒買。拜江父盛情相送所賜,陸修到了機場,還要到樓下去打車,找個沒人的地方下車,再變成龍飛回去。
“沒有,”江鴻矢口否認道,“你眼花了。”
江父呵呵笑,連聲道“好的好的”。
剩下幾天裏,江鴻約了高中同學出去唱K玩密室劇本殺,一眨眼就過了,陸修則每天早晚會給他發條消息。
江鴻:【最近連發微信都積極了呢。】
陸修:【以前不也是這樣的?】
江鴻在聊天窗口往上翻,發現确實是這樣,袁士宇那件事之前,陸修每天早晚都會給他發消息,江鴻看見了就回,閑聊幾句,哪怕放寒假時,陸修也會給他發來消息。
只是那段時間裏,江鴻幾乎沒回複過他。
哦果然是啊……江鴻也體驗到了陸修的失而複得感,以前仿佛沒有怎麽在意過。
“我現在知道,世界上為什麽有這麽多同性戀了。”江鴻躺在床上,說道,“老孫,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我猜你應該是男的吧。”
陸修在的時候,老孫非常識趣,走318國道,幾乎全程不說話,更沒有插嘴兩人的談話,知道自己惹不起陸修。
“男的……吧。”老孫的聲音有點沙啞,卻能聽得出是男性。
“這麽睡下去,”江鴻說,“感覺我遲早也要喜歡上陸修了,啊啊啊——”
江鴻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初音未來抱枕是如此地僵硬,如此地冰冷,既沒有瘦削的腰身,也沒有腹肌分明的小腹,更沒有手臂讓他枕着……咳咳!不行,和陸修睡覺睡多了,江鴻覺得自己快把持不住了,不能萌化!要健氣起來!
幸而回學校後,就沒有和陸修一起睡的機會了,正好可以鞏固一下自己搖搖欲墜的性取向。
年初五,江鴻與室友們商量了,一起去給老師們拜年讨紅包。他與父母一同到機場,江父江母依依不舍,卻笑得陽光燦爛,馬上就要去迎接三亞的陽光與沙灘。江鴻則要回到冰天雪地的秦嶺去上學。
“你們玩得開心。”江鴻面無表情地說。
回去上學還是挺開心的,新學期又可以學到許多新奇的、有趣的東西,而且江鴻也有點想念陸修了,雖然只分開了五天。如果能選的話,他寧願和陸修一起去三亞度假潛水,陸修應該連氣瓶都不用戴吧,說不定還能載他去深海……
如果畢業以後不用上班掙錢,每天可以和陸修一起到處玩,真是再惬意不過的人生了,畢竟自己只有短短不到百年的生命,卻要浪費許多時間在謀生上,學了驅魔師這行,還不知道以後找什麽工作,給人看風水嗎?
江鴻在飛機上胡思亂想着,不知道自己這一世死了以後,陸修會不會很難過,他會再去找我的下一世嗎?
但在抵達西安機場時,他看見了熟悉的川崎H2,以及陸修騎在上面,一身黑色修身車手服,大長腿撐着車的身影,不少人出機場時,還在偷拍陸修。
而陸修戴着頭盔,正整理手套,似乎沒看見江鴻。
江鴻把行李箱扔給來接的校車,飛奔而來,跳上摩托車,說:“師傅走不走?”
陸修:“到哪兒?”
江鴻:“秦嶺景區多少錢?”
“八塊錢。”陸修答道,啓動川崎H2,噌地疾馳而去。
又回來了!
回到學校時,校內張燈結彩,在蒼穹大學過年的學生雖然不多,卻在所有地方張挂了彩燈,學校最不缺的就是錢,春節辦得十分隆重,正月初五剛到,就已經在為元宵做準備了。
食堂裏初一到初七提供免費的過年自助餐,還有小火鍋與西餐,留校的師生相當有默契,都換上了國風剪裁的服裝,陸修帶着江鴻先到食堂吃了飯。
“你們宿舍一個月沒人住,冷,晚上睡我那兒?”陸修道,“我換了宿舍。”
“他們已經回來了。”江鴻說。
“哦,”陸修想了想,只得說,“那送你回去吧。”
江鴻與陸修相聚短短半天後又回了自己的寝室,朝他揮手道別。回到寝室時,還是那熟悉的男生寝室味道——金的獅子味混合着賀簡的香水味。
張錫廷道:“你和輔導員寒假度蜜月去了啊。”
“沒有!沒有!沒有!”江鴻說,“不要亂說,我和那只藏狐不熟。來,給你們西藏特産。”
金和賀簡也都回來了,大家開始看江鴻的照片,分享各自的寒假見聞。
賀簡說:“陸修申請當咱們年級的副輔導員,你不知道?”
“哦……是嗎?”江鴻說,“咱們學校這麽缺老師嗎?”
“聽說他早就可以畢業,本來都能留校任教了,”金說,“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挂職當研究生。”
張錫廷撺掇道:“輔導員太太,今年的課就拜托您照顧了啊。”
“沒有!沒有!”江鴻爬上張錫廷的床,把牦牛肉幹朝他嘴裏塞,張錫廷連忙大叫求饒。
初七,人日,學生們猶如過萬聖節一般,湧向教師宿舍,像瘋狗般狂敲門,留校的幾名老師早已做好準備,最先打開門的是曹斌,手裏拿着一沓紅包,挨個發給他們。
“謝謝校長!”大夥兒喊道。
“要磕頭嗎?”江鴻說。
衆人讓他快別胡說八道,抓着他走了。謝廖也留在學校,聞聲開門出來發紅包。
“曹校長的是多少?”大家在走廊裏堂而皇之地拆紅包,曹斌的是兩百塊錢,親爹!謝廖的是一百六,難為他找了這麽多十塊的現金。
“軒主任——!”衆人喊道。
“來來來,給大家發個五百萬的紅包!”軒何志也準備了一大沓,這簡直太令人震驚了。
“裏面是什麽?”
軒何志走後,衆人低聲讨論道:“不會是天地銀行的吧……”
紅包裏是一張機打的彩票。
“陸老師!”所有人看見陸修,瞬間化身舔狗狂吠,把江鴻拱了上去。
陸修把四大沓裝好的紅包遞給江鴻,說道:“祝你們新年快樂。”便轉身關上了門。
學生們頓時上前哄搶,陸修的紅包裏有一百塊錢,想來老師們都是商量好的,曹斌給得最多,但架不住陸修的紅包個數多,也不看人頭,直接給了江鴻幾百個,每人分一分,算下來一人能分到兩三個,反而成了最多的。
江鴻發現陸修雖然很冷漠,在學生中卻非常受歡迎,也許因為他年輕又酷,迷弟迷妹們簡直到處都是。
【S班今天有初七的人日茶會,你來不來?】
離開教師宿舍樓時,江鴻收到了陸修的消息,便朝室友們請了假,到S班的教室去。
平時自己許多不過的節,在蒼穹大學突然就變得很有意義,譬如說初七人日,民間相傳是女娲造人之日,今天食堂也會為人族學生提供蛋糕。
但以前的生活環境裏,大夥兒都是人,江鴻就從來沒有認真過過這個節。
“都回來了。”
開門時,曹斌笑道。
S班的活動室裏,擺滿了下午茶的小點心,有紙杯蛋糕、餅幹與巧克力。曹斌內穿白襯衣,外配一件修身的棕色皮馬甲,非常有風度,袖子挽着泡咖啡,像個專業的咖啡師,帥得驚為天人。
項思歸也在,他則穿了身紅色的唐裝,下身是卷絨的褲裙,猶如古代人裝扮,頭發長了不少,在打PS游戲機。
“校長好。”江鴻滿臉笑容,只因今日滿載而歸。
“看來你度過了一個很有趣的寒假。”曹斌說,“零食随便取用。”
“你烘的嗎?”江鴻震驚了。
“思歸做的。”曹斌說。
“味道不好不能嫌棄。”思歸随口道,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江鴻半點沒看出來,思歸居然還會烘焙蛋糕。
“校長春節怎麽過的?”江鴻問。
“和思歸過的,”曹斌說,“我們去骊山泡了下溫泉。”
思歸的原形到底是什麽呢?江鴻有點好奇,但沒有問。
“對了,校長,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江鴻突然想起一件事,正要問他,已經耽擱一個寒假了。
“嗯,”曹斌示意江鴻稍等,說道,“趁着皮雲昊和陸修還沒來,和你确認一下,江鴻,現在注能你介意嗎?”
江鴻:“嗯?什麽能?”
曹斌:“陸修還沒問過你?他說你已經答應了。”
“啊是的!”江鴻馬上想起來了,曹斌願意為他的心輪注能!
“謝謝校長,太感謝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江鴻說,“沒想到是校長,我太榮幸了……簡直恩同再造!”
曹斌聽了會兒江鴻的花樣彩虹屁,示意他喝點咖啡,江鴻問:“會很費您的心力嗎?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
曹斌:“不會,舉手之勞而已,只需要不到一分鐘,不過……”
江鴻喝了口咖啡,眼前的曹斌突然産生了重影,他往吧臺上一趴,接着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他是被小皮吵醒的,聽見小皮在大聲嚷嚷不公平,要搶思歸的牌,思歸卻不給他。
“醒了。”陸修說。
江鴻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身上蓋着陸修的西服外套,陸修則坐在沙發下的地毯上,今天他與曹斌穿着很像,都是內襯衣中馬甲的西服三件套,只是陸修的西裝是純黑的,顏色很正,看上去比曹斌更年輕有朝氣,曹斌則有種紳士感。
江鴻:“怎麽突然就睡着了。”
曹斌:“起來活動看看,有沒有不舒服。”
江鴻打了個呵欠,驀然想起注能的事,說:“已經好了嗎?”
“嗯,”曹斌說,“很快,但是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仍然讓你小睡了十分鐘,想來你不會介意。”
說畢,曹斌與項思歸交換了一個眼神,思歸将目光轉向江鴻,注視着他。
“出牌。”小皮說。
思歸面無表情道:“你不要耍賴。”
小皮:“怎麽可能耍賴。”
“四個六要嗎?”
小皮:“……”
“四個Q。”
小皮:“………………”
“再來一對王,沒了。”
思歸旋即讓小皮連吃三記王炸。
江鴻又連聲道謝,坐起身,陸修說:“感受一下你的心髒處。”
江鴻深呼吸,按照謝廖曾經教授過的、運轉法力的方式,催動自己那不曾有過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