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韋陶氏正在氣頭上,幹脆啐了趙不鳴一口,“擡出你舅娘也沒用,我還不知道你?”
趙不鳴很是冤枉,當着韋陶氏的面打開紙包,“您看看,這手藝,咱這整個紅豆村上下,就問除了我舅娘還有誰?”
“那你放下桂花糕就行,趕緊走吧,快點走。”韋陶氏拿着門邊上放着的一把艾草趕趙不鳴趕緊出去,離開韋家小院。
趙不鳴不願意走,賴在那兒韋陶氏又拖不走他。
他招手朝方芳說:“韋嬸兒,不是我說你,你不給小葉治病,怎麽滿眼就注意着我了,小葉臉被咬成那樣,你不趕緊給她弄點草藥抹抹,回頭紅斑消不下去毀容了可怎麽辦。”
韋陶氏一愣,他們莊稼人皮糙肉厚,被蟲子咬幾下也不算什麽,但是主家小姐細皮嫩肉,而且滿身都被咬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真出點什麽事。
她焦急起來,看方芳滿臉都抹的鍋灰,估計是房裏小姐多不敢待,跑到廚房裏弄的。
韋陶氏急的功夫,啞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已經端來了一盆熱水,又遞上了擦臉布,韋陶氏詢問道:“要麽我去請老戴?”
趙不鳴把桂花糕往桌山一放,把袖子往上一撸,得意道:“請什麽老戴,那老頭老眼昏花的,帶的徒弟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且等着吧,看小爺大顯身手。”他說着就快步往外頭走去。
方芳接過啞伯遞來的布,仔仔細細的把臉擦幹淨,沒想到不多會兒就跑回來了。她問:“你這麽快?”
趙不鳴得意道:“那當然。我舅娘說被虼蚤咬了,用馬齒苋搗爛敷上去最好,清熱解毒。”他把手裏剛剛采來的新鮮馬齒苋往韋陶氏手裏塞,“還得麻煩嬸子把這些馬齒苋洗幹淨搗爛,也可以留一些下來,給小葉做湯吃。外敷內服,效果奇佳。”
韋陶氏其實也是知道的,不過她嫁做人婦後漸漸不講究這些,久而久而之也就忘記了。眼下被趙不鳴提起,想想也有道理,連忙接過來去廚房處理了。
趙不鳴對方芳使眼色道:“怎麽樣,還是我有主意吧!”
老祝趴在他的腿旁邊附和:“哼哧哼哧。”
方芳給他豎起大拇指,“厲害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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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伯白日在田裏幫幹農活,晚上累了回來吃過飯倒頭就睡,不曾聽到過村裏的傳言,想着前兩日趙不鳴把小姐從河裏救下一路背回來,今天一大早又來送桂花糕,順便還想法子給小姐治療蟲咬的創傷,應該不會對小姐有壞心。啞伯對他的印象挺好。
啞伯也知道他是村長的外甥,村長很寵他,而小姐是立過誓言要奪回家業的,注定不能再走尋常女子的路線,小姐與趙不鳴接觸指不定能快速夠的上村長以外的人,利大于弊。他收拾了洗臉盆子默默地退出了屋子,讓兩人慢慢說話。
方芳見啞伯出去了,并未多想,放心問道:“你問了你舅舅有關那顆紅豆樹的事情嗎?”
趙不鳴嘆了口氣,“哎,說來也是奇了,我舅舅說,那棵是一顆千年紅豆樹,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事跡不少,其中也出現過你所說的一半花開一半結果的情況,但這棵樹每一次出現異樣,都會發生震驚世人的大事。”
方芳心想,如果真有這麽玄乎,難道她看見紅豆樹的異樣,與原主桑葉有關?或者說是與桑葉的娘有關?方芳記得趙不鳴曾經說過,原主桑葉的娘就是在這顆紅豆樹上吊死的。
她問趙不鳴,“你有問你舅舅出現過哪些大事嗎?”
“遠的不說,就比方說好幾十多年前,當時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博陽侯趙侯爺被先皇陷害,滅了九族的事情。我舅舅聽老輩人說,當時這紅豆樹上突然就冒出個血紅樹瘤,連續三天三夜直往外頭滴血。”
方芳聽的一臉懵,“真的假的,樹還能往外頭的滴血?那個樹瘤還在嗎?”
“在啊!”趙不鳴比劃道:“那個樹瘤老大了,我以前也問過我舅舅,可我舅舅不愛跟我說,就說這是一樁冤案,但當今沒有人能為博陽侯翻案。”
方芳也不知怎麽的,隐隐約約就覺得趙不鳴口中的博陽侯冤案可能與她和趙不鳴有着某種關聯,但具體要說是什麽關聯,她又說不出來。
她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在這種玄乎的事情過多追究,就換了話題問趙不鳴:“我聽韋家嬸子提起她家還有大郎二郎兩個兒子,但也沒聽她仔細說,昨晚上想問韋叔來着,誰知道他們白天太多操勞,吃了飯洗洗就睡下了,沒有問他的機會。你知道他倆是做什麽的嗎?怎麽也不在村裏。”
趙不鳴對于方芳有一種特殊的情感,他把這種情感歸結于他終于找到了同一個世界的親人,他不再孤獨,方芳可以和他一起商量回家的路。
他把桂花糕往方芳面前遞了遞,溫柔地說:“你嘗嘗這桂花糕,昨個我可是求了我舅娘很久她才答應給我做的。”他說完了這話然後才回答方芳的問題,“韋家大郎二郎都送出去讀書了,老早就聽說過大郎還是二郎的中了秀才,他們在縣裏讀書很少回來,我都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方芳拒絕趙不鳴讓她現在就吃桂花糕,她搖搖頭說:“謝謝你,一大早鬧成這樣子還沒洗漱,洗漱過我一定仔細嘗嘗。”她順手把桂花糕又包了起來。
趙不鳴有些失望,沒繼續說這個事,對韋家兩兄弟的事情補充說道:“韋家大郎二郎一年只回來一次,都在年關跟前。”
方芳陷入了思考沒再說話。
趙不鳴忽然感覺周身尴尬,其實他都快忘記他原來的世界裏,該怎麽和女人說話了。他在紅豆村待了太久,甚至已經很習慣紅豆村的生活。村裏沒嫁人的女子沒人敢主動跟他說話,現在和方芳說話,他已經盡力去尋找從前的記憶來面對了,可是他并沒有完全回憶起來原來的世界是怎樣的。
趙不鳴很怕,他怕方芳把他當成了與紅豆村村民一樣的人。
老祝大概看穿了趙不鳴的心思,這時候出聲,适時打破了趙不鳴的窘态。只聽老祝哼哧一聲,說道:“芳兒,你喂我吃點桂花糕呗,趙一鳴這個小氣鬼從來沒給我嘗過。”
“趙一鳴?”方芳聽了個新鮮的名字,她打開紙包捏了一塊桂花糕喂給老祝吃,問他道:“這是趙不鳴原來的名字嗎?”
老祝呼哧呼哧的嚼着,從兩孔的豬鼻子裏發出一聲:“嗯吶。”
方芳對趙不鳴笑道:“你看,我上回問你你都不說,還說你就是趙不鳴,我看你是在這個世界待了太久,把自己名字都忘記了。”她又捏了一塊桂花糕遞給老祝,誇贊道:“幸好老祝記得。”
“那我也跟老祝一樣叫你芳兒好麽?”趙不鳴覺得老祝這頭豬沒有白養,回去可以考慮晚飯給他加一個雞腿。
“可別。”方芳再一次拒絕,“老祝說話的機會少,他都撿沒人的時候叫。你要是經常叫我芳兒,叫順口了哪天當着別人面叫起來怎麽辦?解釋都解釋不過來。再說了,芳兒這麽肉麻,它叫就算了,你要是真想叫我的名字,私下裏還是叫方芳吧!”
趙不鳴失落地“哦”了聲,方芳總給他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感覺,比村裏随便誰家的女人都難接觸許多。但趙不鳴并沒有把原因歸結在方芳身上,他仍然認為是自己記不起原來時間的事情,活成了古代的村夫,所以方芳才不怎麽喜歡和他說話。
回去得多和老祝取取經,怎麽看起來方芳就挺喜歡和他說話呢!趙不鳴心裏這樣暗想着。
“你說,如果韋家的大郎或者二郎是秀才,他們又在外面念學,能接觸到的人應該比我們窩在這個村裏能接觸到的人多得多,我們是不是能寫信過去,拜托他們打聽一下呢?”方芳想了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訴趙不鳴。
趙不鳴搖頭說不,“韋叔韋嬸他們不也知道桑葉的事情麽,我活了十八世,從未見他們主動聯系自家的兩個兒子說這件事,想必他們心有顧慮。我在村裏就是個名聲不好的二混子,他們是讀書人,看不上我,不會與我打交道,至于你,韋家那兩個兒子至今都還不認識你。我看啊,除了韋叔韋嬸,其他誰和他們說這件事都不成。”
“那就只能等到他們年關回來嗎?”方芳嘆了口氣,眼下才是秋收,熬到年關還得很久,而且就算他們回來了,能不能幫得上忙還不一定。她不想在這裏待那麽久,她就想回去,守着她那套還有三十二年貸款的房子。
趙不鳴看出了方芳的擔憂,與他前幾世重生的時候很是相像。不過現在不同了,他拍了拍方芳的肩,想要盡可能地溫暖這位親人,“別擔心,你不是一個人,這裏不還有我和老祝嗎?我們一定能一起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