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天天剛亮,韋恩山就帶着家裏長工往田裏去了,啞伯慢他們一步,總是洗漱完,收拾齊整了往方芳的小屋前看一眼再走。
今天臨走前,他站在窗前看了眼,察覺床上沒人,趕緊往屋門口去,輕手輕腳得開了門,往裏一看,床上竟然沒人。
啞伯急得去敲韋氏夫婦的房門,他知道韋恩山已經走了,但韋陶氏還在。
韋陶氏聽到啞伯在門外“啊啊”的拍門急得很,不知是出了什麽事,穿上衣服就去開門。
屋門剛打開,啞伯就“啊啊”的不明不白的比劃着,韋陶氏看不懂,啞伯幹脆把她拉到了方芳的屋裏,指着床繼續比劃。
韋陶氏一看,床上沒人,想着方芳昨晚上挺正常的,應該不會又想不開自殺了,就跟啞伯說:“咱們現在家裏找,小姐指不定上旱廁去了,也說不定口渴找水喝去了。別急,真要不在家裏,我立馬找村長去,讓村長發動全村人都去找小姐。”
啞伯眼中含着淚,點頭應了韋陶氏的話,他往後院去找找看。後院裏又一口井,小姐可千萬別不在意掉井裏去了。
韋陶氏往旱廁去看了一遍沒人,就在前院的範圍內找,這會兒大部分人家的男人都起來了,也不合适大聲叫喊,韋陶氏就在自家院子裏小聲叫“小葉”。
往廚房去的時候,韋陶氏隐隐感覺有人在哭,加快腳步跑進去一看,果然看見方芳坐在地上抱膝啜泣。她蹲下身,摸摸方芳的頭說:“孩子,這是咋了?”
方芳籌謀一夜,幾乎沒睡,聽着韋陶氏尋找她的聲音,立馬低聲哭起來,等到韋陶氏進廚房時,她早已哭得梨花帶雨,擡起頭看着韋陶氏,一副哭腔說道:“嬸子,我怕。”說完了又是稀裏嘩啦的眼淚直往下流。
韋陶氏看到方芳發臉,瞎一跳,“呀,我的天老爺,這是怎麽搞的?被虼蚤咬的?”
方芳撲倒韋陶氏懷裏哭着說:“蟲子,被窩裏有好多好多蟲子。”
韋陶氏拍拍方芳的背安慰她,腦子想着小姐的被褥她三天兩頭拿出來曬,怎麽可能會有虼蚤或者其他蟲子。
她把方芳的手擡起來看,又撩起褲腳看了看方芳的腿。
韋陶氏覺得看着怪吓人的,方芳身上被咬的一處好地兒都沒有了。
Advertisement
這時恰巧啞伯在後院沒找到人,又跑來前院裏找,跑到廚房門口,就看見自家小姐抱着韋陶氏在哭。他“啊”了聲,想問韋陶氏出了什麽事情。
方芳聽到啞伯的聲音,比韋陶氏快一步反應,她很是委屈的沖着啞伯哭,順便叫了聲:“啞伯……”
啞伯一看,方芳臉上脖子上都被蟲子咬了,他下意識覺得是韋箐箐又欺負小姐了,從韋陶氏懷裏硬生生把方芳拉出來,惡狠狠地對韋陶氏“啊啊”比劃了幾下就拉着方芳往韋箐箐的屋子去。
啞伯在韋箐箐的屋子外使勁拍門,方芳什麽都不管,只跟在啞伯後面哭。
韋陶氏也察覺到這事情八九不離十就是自己女兒做的,跟在啞伯後過去,啞伯拍門,她就在門外頭喊:“箐箐,快點穿上衣服出來。”
韋陶氏口氣不太好,韋箐箐美夢中被吵醒,在屋裏吓了一跳,趕忙穿了衣服出來。
韋箐箐看門口這陣仗,大約也知道是方芳被虼蚤咬了,然後向她娘和啞伯告狀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韋陶氏就把她從屋門口拉出來,指着滿臉被蟲咬了的方芳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秋天蟲子多啊,誰還不被蟲咬幾下。”韋箐箐拉開自己的袖管,“娘你看,我身上就有很多被虼蚤咬的。”
韋箐箐手臂上的個把個紅斑都是昨日去抓虼蚤時被咬的,一夜過去已經淡了些。她以為這樣說了她娘就不會再說她什麽,畢竟這是她昨天和石榴商量好的,若是她娘問起來,就說自己也被咬了,這個天本來蚊蟲就多,被咬也是正常。
韋陶氏卻不是好騙的,她一是氣韋箐箐幹了蠢事又把主家小姐弄傷了,二是氣韋箐箐明明做了蠢事,卻還百般狡辯,她氣得一個巴掌打在韋箐箐臉上,罵道:“扯謊,我多早晚教的你這麽能扯謊了?”随即拎着她的耳朵往方芳的屋裏去。
畢竟是主家小姐,韋氏夫婦雖然條件差,不是什麽大宅子,但韋陶氏把方芳的屋子收拾得極好。
啞伯看韋陶氏沒有包庇自己女兒,也拉着方芳跟着去看。
方芳住的那間小茅屋靠近前院,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正好就碰見了領着一包桂花糕站在籬笆外頭等着的趙不鳴和老祝。
老祝“哼哧哼哧”一聲,就往籬笆門口跑。
趙不鳴看見方芳連忙打招呼,“早啊!”
方芳沒應他,被啞伯拉去了屋裏,趙不鳴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也顧不上要和主人家打招呼,推開籬笆門就往裏去。老祝跟在他後面走。
方芳的屋裏頭,只見韋陶氏拎着韋箐箐的耳朵,讓她往屋裏看,“你自己看看,屋頂上頭挂的都是什麽。”
韋箐箐一面叫屈,一面擡頭往上看,小茅屋的房梁上挂了好幾把艾草,這是連她都沒有的待遇。
她哭了,徹徹底底地哭了,“你們為什麽都對她這麽好,她算個什麽東西,別人都說像她這種死了爹又死了娘的,就算想嫁人都沒好人家願意娶她。如果不是我家肯收留她,她連吃喝都沒有,我才是你們的女兒,憑什麽你們處處對她都比對我好。”
韋陶氏哪敢這麽想,她跟韋恩山不過是賣身給主家的奴仆,主家活着的時候從來沒有像別家的主子一樣欺壓他們,就算現在主家都不在人世了,他們也不能昧着良心欺負主家小姐。
韋陶氏沒理會她,自己去打開方芳的被褥。
雖然隔了一夜,但還是有鑽進縫裏的虼蚤沒有蹦出來,韋陶氏随意抖抖被子就抓了兩只,她拍死了送到韋箐箐跟前問:“小葉的被子我三天兩頭放外面曬,你敢說這不是你放進來的?”
韋箐箐大叫起來,“是我幹的,都是我幹的,怎麽樣?你們偏心,對別人家的女兒比自己女兒還好,憑什麽怪我欺負她?”
韋陶氏又一個巴掌甩過去,“為娘辛辛苦苦地懷胎十個月把你生下來,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小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大郎二郎的吃食都不夠,爹娘卻還是緊着你先吃,換來的就是你這樣不講道理,好賴不分。你倒是說說看,我跟你爹哪點對不起你?不說和村長家的比,這村裏還有幾戶人家的閨女吃喝穿用比你好?小葉她的親爹娘都不在了,既然來投奔我們,我們自然要對人家好,你這一個多月來,明裏暗裏地欺負小葉,到底還有完沒完,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這麽做對得起爹娘嗎?”
“我有什麽對不起的。”韋箐箐并不認錯,也一根筋的不認為她娘說的話在理,“我天天在家裏幹活,爹娘讓我給她做午飯,我哪天沒給她做了。我為家裏做了那麽多,你們從來不念我的好,天天就知道圍着她轉。說到底,我才是跟你們姓韋的,她就是個外人。”
“錯了錯了,你也不姓韋。”趙不鳴在門口聽了會兒,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了,進來就說:“我舅舅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年紀不小快要嫁人了,嫁了人就要跟人家姓,不姓韋,也是個外人。”
韋箐箐氣得上腦了,再不顧其他,破口大罵道:“關你什麽事,你一天到晚閑的就往我家跑?來了就往桑葉屋子鑽?昨天我就聽說了你做了不要臉的事情,今天還好意思來?”
趙不鳴給韋箐箐說的摸不到頭腦,“什麽不要臉的事情,你一個沒嫁人的女孩子家說話可別這麽難聽。我表妹要是敢像你這麽說話,我舅舅舅娘早把她打死了。”
韋陶氏也覺得韋箐箐這麽說話太難聽,不像個姑娘家,拉着她說:“你閉嘴,滿口穢語,天天跟石榴、枇杷瘋在一起,瘋成這副德行,以後不準你跟她們玩。”
韋箐箐哇的一聲大哭,“我招你惹你了,你這麽對我,我不是你親生的嗎?偏幫着外人來欺負自己閨女,傳出去就不怕人家笑話。”
她說罷,就往外頭跑去。
韋陶氏沒去追,走到全程沒發一言的啞伯和方芳面前,啞伯鐵着臉,方芳依舊嗚咽作态。
韋陶氏想了想,對他們說:“箐箐太不像話了,我尋思着回頭跟她爹商量一下,把箐箐送到她舅舅那裏去過一段時間。”
啞伯沒搭話,看着方芳詢問她的意思。
這樣的結果方芳說不上滿意,也說不上不滿意,完全偏離了她原本預想的走向,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能說趙不鳴來得太不是時候,也太向着她了。她對韋陶氏嘟囔了聲:“都聽嬸子的。”
韋陶氏嘆氣,轉頭又對趙不鳴說:“你都十八了,我家兩個沒出閣姑娘,你別總往我家跑,壞了兩個丫頭的名聲怎麽辦。”
趙不鳴沒想到韋陶氏這麽說,不過他是誰啊,堂堂紅豆村獨一無二的村霸,哪兒能被韋陶氏繞進去了。他拎起手裏的紙包,往韋陶氏跟前掂了掂,然後搬出懿旨:“我舅娘讓我來送桂花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