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葉家。
今日是雪停之後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天朗氣清。
氣溫也好似比早些時候, 升高了一些,沒有前陣子那麽讓人覺得寒冷徹骨了。
這日相府門前十分熱鬧。
一大早,門房的下人, 就準備好了出行用的馬車和馬匹。
葉星河親自在替裴溪張羅吩咐。
——今天是裴溪去稷下學宮報道的第一天。
除了她之外, 闊別學宮幾日之久的裴時安,也終于準備去學宮了。
此事。
葉星河起初并不知情。
姐弟倆還未到的時候,他已先至門房, 吩咐他們:“把馬車收拾得舒服些, 放點吃的和喝的,再放點香爐和香料。”
他自己平日習慣了騎馬。
但念及那日乘坐葉初雨馬車時的感受, 索性直接張口吩咐一句:“葉初雨的馬車是怎麽弄的,給裴姐姐也這麽弄。”
小少爺張口便是一頓吩咐, 門房的下人自是不敢不聽。
等裴溪過來的時候,馬車裏的一應物什,都已經準備得十分妥當了。
下人來問葉星河行不行。
葉星河頗為挑剔地打量一眼, 不是很滿意:“馬馬虎虎吧。”
裏面的東西是差不多,但跟葉初雨的馬車比起來, 還是寒碜了一點, 也小了一些。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葉初雨的一應用度, 在府裏本就是最好的,那馬車,又是母親特地着人替她打造的,又大又舒坦。
在這個府裏, 別說他了, 就連大哥、父親, 甚至于祖母的用度,都遠遠比不過葉初雨的。
這要是以前——
葉星河想起這些指定是要不滿的。
如今卻只是望着皇宮的方向, 嘟囔一句:“都幾天了,還不知道回來。”
他碎碎念一句,也無人聽到。
就連身後随侍的寶豐,也只聽到一點細碎的聲響,沒聽清,只能張口詢問:“少爺,您說什麽?”
葉星河自是不可能重複的,搞得好像,他很在意葉初雨一樣。
他撇嘴道:“沒什麽。”
剛要詢問是什麽時辰了,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星河。”
女聲溫柔如春風。
葉星河幾乎是立刻就揚起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裴姐姐——”
他笑着轉過頭,正想跟裴溪邀功,卻在看到站在裴溪身邊的人時,笑臉立刻一僵。
原本晴朗的臉色,也霎時變得陰沉起來。
裴溪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便溫聲同他說道:“時安今日也要去學宮,與我們一道去。”
有她在。
葉星河自不可能,主動去找裴時安的麻煩。
“哦,這樣啊。”他随口應和一句,也沒去看裴時安,一副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樣子。
直到視線落在裴溪的身上,才又重新轉為笑臉。
他快步走過去和裴溪說道:“裴姐姐快來看看,我讓人給你收拾的馬車,怎麽樣!”
說着。
他便主動拉着裴溪往前走,邊走邊說:“你看看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趁着還有時間,我讓人重新給你收拾。”
裴溪無奈跟了過去。
落後一步的裴時安卻冷了臉。
漆黑的眸光在葉星河的手上一頓,裴時安不耐地皺了下眉,礙着阿姐對葉星河的态度,和她素日與人為善的脾性,他沉着臉,沒有出聲阻止,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後,往前走去。
今日天氣雖然有些轉溫。
但裴時安卻依舊擁着一身灰鼠毛做的大氅,跟随二人過去的時候,他輕咳了一聲,喉嚨還有些幹癢。
裴溪離得遠未曾聽到。
跟在裴時安身後的言明,卻難掩擔憂道:“主子,要不您今日還是別去了,再好好休息幾日。”
他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今日是阿姐第一日去學宮,我自然得陪着她。”裴時安嗓音沙啞,聲音也要比平時顯得低沉許多。
言明勸不動他。
無法,只能跟在他身後,眼中卻滿是憂心。
吳大夫的藥下到昨日就停了。
本該早就好的身體,偏因主子這些日子又跟從前似的,不肯服藥,全憑自己硬撐硬熬着,以至于到現在還沒有徹底好全。
雖然不是什麽大毛病,但他還是擔心不已……
“多謝星河,麻煩你了。”
裴時安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阿姐在同葉星河道着謝。“馬車很好,我很喜歡。”
葉星河一聽這話,自是高興。
他揚起一張笑臉,眸光都變得神采飛揚起來:“裴姐姐喜歡就好。”
裴時安冷淡的眸光,往馬車那邊看了一眼,他依舊冷着臉,沒什麽表示,也沒開口說話。
直到聽到裴溪詢問“對了,星河,郡主可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諱,裴時安面無表情的那張臉,終于閃過一抹情緒。
只不過快得不易察覺。
還未等旁人察覺,他便又恢複成先前的冷臉了。
“誰知道啊,也沒見她給家裏寫封信。”葉星河說起這個,還有些不高興呢。
除了第一日母親着人,送了信過來,說是外祖母患了風寒,她跟葉初雨要在宮裏陪住幾日,讓他乖乖聽話之外,就沒別的消息了。
至于葉初雨,別說寫信了,就連個口信也沒傳回來過。
出去就不知道着家,也不知道宮裏有什麽好的。
葉星河撇着嘴。
餘光一瞥裴姐姐身邊站着的少年。
葉星河忽然想起那日,某人跟他吃着飯,還想去找裴時安的情景,心裏的那股不爽再一次湧現出來,他故意看着少年的方向,又多添了一句:“我看她啊,就是樂不思蜀了。”
“畢竟在宮裏,她見二表哥可就容易多了。”他故意拖長聲音。
話音剛落,就見那個一直未曾開口說過話的少年,立刻朝他這邊看了過來,漆黑的眸光比起剛才,還要黑得發沉。
葉星河看他這樣,嘴角頓時揚得更高了。
身旁靜悄悄的,一時無人敢說話。
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郎,則彼此對視,最後還是裴時安先撇開臉,淡聲和裴溪說道:“阿姐,該去學宮了。”
他沒有去理會葉星河剛才說的話。
好似并不在意。
“啊,好。”
裴溪答應着,又去窺看裴時安的臉。
見他情緒如常,似乎并未因為星河的那番話而生氣,可她心中依然有些擔憂:“時安,你……”
“我扶你上去。”
裴時安直接岔開了這個話題,他神情依舊,仿佛一點兒也不在乎葉初雨究竟去做什麽了。
這兒人多。
裴溪縱使再擔心,也不好多言,只能先點了點頭。
葉星河看着姐弟倆的背影,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看裴時安,是越來越不爽了。
明明以前還好……
葉星河擰着眉,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
但等裴時安轉過身,他又立刻擺起先前那副面孔,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跟人對視。
裴時安目光冷淡地瞥他一眼,并未理會。
率先收回視線。
馬車車簾已然落下,葉星河與裴時安彼此都未開口說話,各自上了各自的馬匹,便啓程了。
寶豐與言明等人随侍于身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學宮趕去。
……
葉初雨到葉府的時候。
裴時安等人離開已經有一會功夫了。
“诶?去學宮了?”葉初雨剛下馬車,還沒來得及回屋,就從門房的下人口中知曉了這樁事。
“是,幾位主子剛走不久。”門房的管事恭聲答道。
葉初雨噢了一聲,她實在不想剛出宮,就去學宮活受罪,打算先回屋休息下,順道放下東西——
至于給裴時安送禮這件事,還是留到晚上再說吧。
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葉初雨想得挺好。
終于回到,她相對還算熟悉的地方了。
葉初雨決定,今天要在她的大床上,狠狠躺上一天!
正打算離開。
那門房的管事思及先前事,猶豫再三,還是出聲喊住了葉初雨。
“郡主!”
“嗯?”
葉初雨止步回頭:“怎麽了?”
她臉頰旁的碎發被風輕輕吹着,掩不住底下的紅色面靥。
舊日讓人害怕的存在。
可或許是因為,葉初雨如今性格的轉變,這道面靥竟不再讓人覺得害怕,就像她這個人。
在不知不覺間,早已改變了許多人,在面對她時的态度。
看着少女回頭,管事面露猶豫。
但迎着少女困惑的注視,他咬了咬牙,還是張口說了:“剛剛七少爺說了一些話,小的怕裴公子聽了誤會。”
他也是聽說,如今郡主轉了性子,又對那位裴公子偏愛有加,方才敢喊住人,要不然他才不敢這麽做。
“誤會?”
葉初雨愣了下:“葉星河說什麽了?”
管事自是不敢隐瞞,把先前小少爺說的話,一五一十同人說了,說完就瞧見對面的明豔少女,瞪圓了杏眼。
他不敢直視,連忙低頭,心裏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這一番做法,究竟是對是錯。
“這個臭小子盡壞我好事!”
院子裏響起葉初雨的聲音,她那雙漂亮的眼睛也瞪得溜圓,像是氣得不行:“走,去學宮!”
她說着,原本要往府內走去的步子,也重新轉了回來。
噔噔噔——
葉初雨氣鼓鼓的,重新大步往馬車那邊走去。
束秀見她離開,神色微變,她連忙讓人把東西,先拿回到昭華閣去,然後也匆匆跟了過去。
剛進府不久的馬車,又匆匆出了府。
比起回來時,葉初雨那一路輕快的心情,這一路,葉初雨的臉色卻着實算不上好看。
束秀窺她面色,一面給她倒了一碗茶,一面柔聲寬慰她道:“您別擔心了,也就是一句話,想必裴公子不會當真的。”
但她心中其實也不确定。
那夜,裴公子只瞧見,郡主醉醺醺地趴在小少爺的背上,就當場黑了臉。
如今聽小少爺說這樣的話,真的會不生氣嗎?
束秀心裏有些沒底。
原本還想着等回到房間,她再把那夜的事,好好同郡主說一聲。
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眼見郡主這會氣鼓鼓的小臉,顯然是對這件事十分不滿,怕再把那夜的事說出來,郡主會更加生氣。
束秀一時也不敢多這個嘴了。
生怕姐弟倆又因為這事,再起矛盾。
葉初雨不知道束秀在想什麽。
看着被束秀遞過來的茶碗,上好的時鮮茶,茶香撲鼻,可她這會哪有心情喝茶?
她抱着軟枕,下巴托在上面,煩得很,好不容易才讓裴時安對她改觀一些,這之前生氣都不知道好沒好,葉星河那個臭小子,又亂七八糟說這些話!
誰知道裴時安會怎麽想?
“這臭小子就是欠教訓,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都敢說!”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蕭寒了!”
她滿臉愁容,藏也藏不住,邊吐槽邊還吩咐外面的車夫,讓他快些,一臉急着去跟裴時安解釋的樣子。
馬車疾馳于官道之上。
裴時安還不知道,葉初雨正在來找他的路上。
他們一行人剛到學宮。
因為裴溪坐着馬車的緣故,他們三人至學宮的時間,要比平時晚上一些,到那的時候,學宮門前已經沒什麽人了,只有車馬如雲。
學宮裏面是不準帶人進去的。
各家小厮、侍從只能待在學宮外頭的候房裏。
言明等人也只能止步于學宮之外。
看着離開的少年,言明依然滿目擔憂,直到聽到身旁白芍喊他:“言大哥,你怎麽了?”
他們名義上都是裴家的舊仆,一個跟着裴時安,一個跟着裴溪,也認識好些年了。
言明依舊看着少年離去的身影。
聞言,也只是說了一句:“……沒什麽。”
來時,主子就特地囑咐過他,讓他守好口風,別說有的沒的話,免得裴小姐知曉,再生擔憂。
雖然擔心。
但言明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跟着人去那邊的候房歇息,心裏卻不住想着,也不知道那丹陽郡主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出宮?
解鈴還需系鈴人。
如今這個情形,恐怕也就只有這位丹陽郡主,能讓主子乖乖喝藥了。
但一想先前那位葉家小少爺說的話,言明不禁又皺起眉……如果這位丹陽郡主,真的是在玩弄主子的心,那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言明想到這,不由捏緊拳頭。
無人知道裴時安還病着,他掩飾得很好,并未讓裴溪發現。
進了學宮,葉星河便先裴時安一步,主動跟裴溪請纓道:“裴姐姐,我先陪您去見胡院長。”
胡院長便是胡擇青,也正是稷下學宮這一任的管院。
“不用,你們快上課了,我讓人帶我過去便是。”裴溪笑着拒絕了。
葉星河最是無法拒絕裴溪的話。
雖然不甘,但也只能輕輕哦了一聲,轉頭吩咐起學宮的學仆:“你,帶着裴姐姐去見胡院長,這是我朋友,你好生照看着,若出了什麽事,我拿你是問!”
葉星河在學宮是何身份,誰人不知?
出了名的小霸王。
在學宮裏面,鮮少有人敢招惹他的。
學仆連連應是,待起裴溪也愈發客氣,弓着身請人走。
裴溪面露無奈,卻也知曉這是葉星河的好意,怕她初來乍到又是女子,容易被人欺負。
她不好說他什麽,也不願拂卻他這一份好意,只能與二人說道:“你們二人要好好相處,我這無需你們擔心,等處理完,我就托人給你們帶口信。”
葉星河與裴時安本就彼此看不上,豈會好好相處?但迎着裴溪溫柔的注視,二人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
裴溪見此,方才放心離去。
卻不知道她方才轉身,兩人的臉都立刻沉了下去。
等裴溪走遠一些,葉星河更是直接甩臉走人,完全沒有要等裴時安一起走的意思。
眼見葉星河大步離去。
裴時安懶懶垂下眼簾,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
他在學宮本就獨來獨往慣了。
從前如此,如今也如此。
快到第一堂課上課的時間,路上已經沒什麽人了。
裴時安身體還未徹底好全,這會便擁着大氅,繼續慢慢往前走着,走着走着,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兩道聲音。
“你聽說沒,那位丹陽郡主前幾日又進宮了,如今還未出來呢。”
“不是說太後病了嗎?丹陽郡主作為外孫女,進宮陪侍也很正常啊。”
說話的也是學宮的學子。
能在稷下學宮讀書的,除了本身就有實力之外,還有不少京城勳貴的小姐公子。
此刻說話的便是兩個官家小姐。
“我聽我娘說的,太後的身體早好了。”
“咦?那丹陽郡主為何還不出宮?”
“你說呢?她那個人,慣來是個不安分的,如今肯乖乖待在宮裏,能是為了什麽?”
“啊,你是說……”
……
後面的話,她們壓得很低,裴時安未曾聽到,但他豈會不知她們在說什麽?
蕭寒、陸知婓……這些他以前從未理會過的人和事,此刻卻像是一塊重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底。
沉甸甸的,讓他原本就還未曾徹底好全的身體,變得更加難受了。
“咳咳。”
忍不住又輕咳了幾聲。
那邊兩位說話的官家小姐,冷不丁聽到這個聲音,吓得連連住嘴,也不敢瞧是誰,生怕被人抓住,然後告到葉初雨那邊去,立刻攜手跑了。
裴時安聽着她們匆匆跑開的腳步聲,沒有理會。
他一面咳嗽一面繼續往前走。
那雙漂亮的鳳眼,因為這一頓咳嗽,猶如水面漣漪一般,潋滟萬千。這樣一張俊美的臉,此刻因蒼白面容上的霞色,更添幾分破碎的美感,實在惹人心憐。
在這個學宮裏面。
其實有不少貴女,私下都悄悄喜歡着裴時安的。
裴時安生得好看,平日又總是一副不愛搭理人的冷清模樣,就像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
高嶺之花不易攀折,所以衆人只敢遠觀,而不敢亵玩。
就像蕭寒、陸知斐……
可偏偏這裴時安,并非真的不易攀折的高嶺花,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成不了天上鶴、九重仙。
商人之子、又是庶子……
不知有多少貴女想亵玩他。
倘若不是因為他背靠葉家,又是葉初雨那個瘋子的未婚夫,恐怕早就有人要對他下手了。
可他此刻的神情,又着實冷清駭人得讓人害怕。
不同于平時的冷清,此時他眼中的漆黑仿佛可以吞噬一切、毀滅一切,明明黑不見底,卻好像,又能從中瞧見兩洞灼熱的火焰……這讓他看起來吓人極了。
只怕就算真的有人觊觎他的美色,也不敢輕易靠近這樣的他。
“咳咳……”
忽有寒風迎面吹來,裴時安不由咳得更加厲害了。
他以手作拳,抵在唇邊,臉色陰冷。
他怎麽會真的信了她的話?怎麽會真的覺得她喜歡他?
這樣一個見異思遷、詭計多端的女人……他怎麽就忘了她最喜歡看的,就是他人的求饒和痛苦。
他知道這個學宮裏面,有不少女子,拿他跟清風館的哥兒做比較。
他越是表現得冷清,她們就越是想看他彎下身軀,卑躬屈膝求饒的模樣……
他竟然忘了,在這些事情上,葉初雨向來都是此中翹楚,那些人都以她為尊。
她最愛看的就是這樣的戲碼。
回想這陣子葉初雨的改變,裴時安扯唇嗤嘲。
他倒是真的小看了這個女人,還好,還不晚,還不算晚。
裴時安陰冷着一張臉,繼續往前面的學苑走去,他面色如常,似乎先前情緒起伏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可那雙放于身體兩側的手,正被他用力捏着,力氣大得,仿佛能聽到骨節“咯咯”作響的聲音。
……
“郡主,到了。”
一輛華美的馬車停于學宮之外。
葉初雨一路就未放下心過,此刻聽束秀開口,不等馬車停穩,她就率先掀起車簾,未等人攙扶便跳下了馬車。
“郡主!”
束秀吓了一跳,急匆匆掀起布簾探出身去,就瞧見衣着華貴的少女,已經頭也不回地往學宮裏走去。
束秀怔住了。
看着少女快步離去的身影,束秀第一次如此确信,郡主是真的喜歡上那位裴公子,不喜歡二皇子了。
學宮外的侍人,冷不丁瞧見一個女子朝他們過來,不由都愣了一下。
不是十分熟悉的面容。
他們下意識就要伸手阻攔,直到瞧見女子面上那一道熟悉的水波面靥,方才瞪大眼睛,看着女子驚呼道:“郡、郡主?”
葉初雨并未理會,只點了點頭,便急匆匆進了學宮。
還好這地方她以前經常來,不用人帶,她也知道青蓮苑怎麽走。
她大步往青蓮苑那邊走。
身上的狐裘随着跑動,一晃一晃,偶爾會露出裏面的紫衫長裙。
那兩個侍人眼睜睜,看着她離去的身影,卻愕然到遲遲未能反應過來。
而那邊一直呆在候房裏的言明,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起初瞧見這輛華貴馬車的時候,他還未曾反應過來。
直到瞧見那位丹陽郡主的身影,他立刻就變了臉色,站了起來。
候房很大。
因男女有別,此處地方便分為內外兩間。
白芍在裏間。
而言明則跟寶豐坐在一起,在外頭。
寶豐坐在一旁,他正悠哉悠哉烤着火、吃花生,和身邊其餘相熟的小厮說着話,冷不丁瞧見身邊言明忽然拍案起來,他吓了一跳。
手裏剛剝完的花生,直接掉了下去。
在地上轱辘了幾圈才停下。
不等他說話。
言明已匆匆往外走去。
寶豐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忙起身喊道:“言、言哥,你,你去哪啊?”
言明頭也不回。
他握着手中佩刀,大步走向外面。
另一邊,白芍也瞧見了言明的身影,忽然瞧見言明出現在外頭,她也跟着愣了一下。
下意識就站了起來,身邊幾個剛跟她打完交道的丫鬟,冷不丁見她起來,不由都奇怪道:“白芍姑娘,你怎麽了?”
“我……”
白芍正想說話,就聽有人看着窗外,驚呼道:“哎呀,那不是束秀嗎?她怎麽來了?”
“不會是那位今日來學宮了吧……”
一時屋內,皆是讨論這個的聲音,白芍沒再開口,只透過菱格窗子,看着言明朝束秀走去。
“束秀姑娘。”
言明已經走到束秀身邊了。
束秀回頭,待瞧見言明,倒也不算驚訝,她溫聲喊了一聲:“言護衛。”
言明點了點頭。
“剛是郡主?”雖然很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言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束秀颔首,想了想,又同言明說了一句:“郡主今早剛回府,知曉小少爺與裴公子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怕裴公子誤會,便立刻趕過來了。”
她說完,瞧見言明看過來的臉,滿是驚訝。
束秀卻未再多言,只與人點了點頭:“外面風大,言護衛不如随我先過去歇息吧,主子們出來還早呢。”
言明依舊愕然地看着束秀。
直到束秀擡步,他方才反應慢一拍的,跟在人身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