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李星漠有些不自在。
百思不得其解,這種類似偷情的尴尬是他大爺的怎麽回事,他随便跟徐寫易點頭打個招呼就想過去。
主要想抓緊回房間再睡會兒,還一小時開錄,只能睡半小時就得去找妝造老師。
但是徐寫易明顯有不同的想法。
他杵在大堂的臺階上,手随意垂在身側,要說也沒什麽特別,可是那個架勢,不就是山溝溝裏一土皇帝窩麽,李星漠瞅他,生生瞅出一種身處大秀的感覺。
徐寫易指指門外,揶揄地眨眨眼:“男朋友?”
李星漠說哪有,繼續往樓上走,徐寫易孜孜不倦跟上來:“剛才那一個?”
李星漠假意驚恐地四周看看,嘴上說:
“天吶你可別吓我,我最怕酒店鬧鬼,剛才哪兒有人。”
徐寫易吃吃地笑:“我聽你的歌昨天晚上,真好。但是你歌唱好,演技不行。”
李星漠答:“我昨天也看了你的電影,演真好。但是你在國外演得好,國內就不太行。國內你別說男朋友,你問我女朋友我都不能答你。”
徐寫易很驚訝:“你女朋友有另一個嗎?”
。李星漠覺得他不太,或者說跟自己不同頻,就不太能抓住重點。
“沒有啊,你有嗎。”他把問題打包丢回去。
“我沒也、我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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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又聊幾句,李星漠有一點點改觀。
覺得可能,昨兒晚上徐寫易那句“節目組用你是因為我”,可能也不是示威也不是找事,就是單純地敘述一個事實。徐寫易說話就這樣,主謂錯亂賓語瞎跑。
連主謂賓都搞不清,你并不能指望他能懂什麽修飾什麽委婉。
“不好意思,”兩人站在李星漠房門外,走廊另一側的落地玻璃灰蒙蒙的,因為外面天就這樣,雨比剛才還大。一片嘈雜的雨聲裏,徐寫易問,“我其實想問你,很多的話,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問,所以一直打擾你。”
李星漠被他逗樂,既然未來仨月都不可避免要和這個人打交道,那,總像昨兒晚上那麽樣煩着多不好,不如找點樂子。
“行,那你随時來問。”徐寫易剛張開嘴,李星漠又警告似的補充,“不能問男朋友。”
“哦!”沒想到徐寫易高興起來,“所以你有男朋友就是!”
李星漠糾正他:“‘就是’要放在前面。”
“所以就是你有男朋友。”徐寫易很積極地學,“是同學嗎?”
他很積極地學,很積極地沒學對。
就是你這個比有男朋友呀?
這話誰聽誰都要一臉地鐵老人。
李星漠嘆口氣,沒再糾正,只說不是男朋友,我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我。
徐寫易抓抓頭發:“怎麽可能?你,很帥。”
又問這句說對沒有,要不要改,李星漠說不用,又聊幾句徐寫易是幾歲去的那邊兒。
一問才知道,原來徐寫易從小在那邊長大,就回來上過一個高中,還是一到假期就回去的那種,怪不得國語這麽不靈光。李星漠說那你有什麽想問的随便問,然後就說要休息,幹脆利落關上門。
……
除開徐寫易這個總是游離在友好和不友好之間的大神,李星漠在節目組交到很多朋友。
學員們發現他最好說話,同時也最實用,因為他可以傳授很多有用的、切實可行的舞臺經驗。
籠統一些的,初級的比如怎樣進歌找調,高端的比如怎樣應對在沒開嗓的條件下即興演唱,如何在舞臺上通過氣息調動規避高音可能出現的失誤,等等。
細致一些的,比如某首歌某個字眼如何唱出感情,比如某一類閉口音如何發得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總之是一些,學院派學不到,實踐派不認為需要教的東西,簡而言之,沒地兒學的東西。
更妙的是,李星漠耳力很不錯,這些年忙自己的歌唱事業的同時,輸入量很大,能夠很準确地說出哪個學員适合什麽類型的歌,準到沒朋友,給好多學員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當然他不想承認這是跟裴途學的兩手。
有句話怎麽說的,當你擁有一個朋友,他不吝教你知識的同時,能夠不顯示出絲毫優越感,那麽這個朋友你要珍惜,有些知道好歹的學員,就很珍惜李星漠這個亦師亦友的導師。
而導師們呢,也發現李星漠很不錯。
幾位都是各自領域的大拿,被捧在各自的神壇太久,難免就忘記怎樣跟凡人交流,處一處大家夥就發現,哎,合着導師團一共五個人,就李星漠一個說話像凡人。
導師嘉賓們滿意,節目組不滿意。
縱然有李星漠不停地接梗抛話,幾位導師一時半刻還是生疏,還是唠不到一塊兒去,錄出來效果尴尬,不得已,決定臨時加個轉場主持人。
然而問題又來了,對外宣傳的後面幾場大舞臺的那位主持人,檔期錯不開,得晚兩天才能來,這空出來的一星期怎麽整?
節目組想出個騷的,設置導師觀察室。
不是這五個擱一屋裏觀察,而是各自請朋友來。
放松一下,也讓觀衆看看,幾位不端着的時候那也都是正常人嘛。
由于過于臨時,這就到考驗導師嘉賓私人人緣的時候。
李星漠接到通知,開玩笑似的問過裴途一嘴,也沒想着裴大制作人能有檔期,果然裴途說沒空,李星漠就光速給他一個損友打電話,問能不能來。
對方答應得很幹脆。
這損友也是廿肆風的,但是不跟李星漠一個圈子,混電影圈,叫李漸冶。
李星漠開玩笑說哥們面兒這麽大啊,電影菲林可貴。
那邊回一句,起開吧,正在休假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幾位助陣嘉賓進棚那天,李星漠跟自己的嘉賓李漸冶站一起,那家夥,兩個大長腿長條帥哥,整個一內存菲林謀殺案現場。
大廳裏偶遇導師團裏模特出身的姐姐季粟唯,看慣八塊腹肌大長腿的季姐姐都直呼養眼,兩人笑笑上樓梯,李星漠也說:
“你是去醫美了嗎?什麽項目啊,介紹介紹。”
李漸冶要說也是個影帝,但人沒有架子,鴨舌帽脫下來就往李星漠屁股上招呼,李星漠那不能示弱,擡起腳就還擊,兩個人打鬧着上到二樓。
這時門廳裏一陣騷動,學員們呼呼啦啦湧進大廳。
“我剛看見社交平臺!是真的嗎!”
“是真的是真的!發的照片就是這裏的山上高速那裏!”
樓下叽叽喳喳,樓上喳喳叽叽,李漸冶雙臂撐在欄杆上:“喲,”他沖着李星漠的臉吹口哨,“誰這麽大陣仗啊,不知道還以為請來一大熊貓呢。”
李星漠忽然說不上,莫名生出一點不祥的預感,就沒往欄杆邊上站,嘴裏跟着貧:“那你就是小熊貓呗。”
李漸冶這人有一點怪癖,不喜歡小這個字,什麽都喜歡大的,比如你跟他說你這個小帽子嘿,怪好看,他肯定要反駁你:“大帽子!”因此被說是小熊貓,他很不高興,又哐哐哐往李星漠身上招呼。
然後他就看見,他這個幾乎總是臉上挂着笑的朋友,驟然笑容落下來,望着門廳,眼神難以言喻。
酒店門廊停下一輛車,這車李星漠很熟。
前兩天剛剛偷偷摸摸停過後門員工停車場,今天正大光明開到正門口。
不同的是下來的人。
裴途今天沒戴口罩也沒戴墨鏡沒穿連帽衫,頭發锃亮西裝整齊,一臉微笑沖鏡頭揮手打招呼,說嗨我是徐影帝的嘉賓朋友。
所以,你閑着問人家能不能來是幹什麽?自取其辱。
李星漠眼睛閃爍片刻,順手撈李漸冶往自己房間走,李漸冶哎哎哎的:“幹嘛啊太熱情了吧你。”
李星漠猛地停下,一臉威脅:“你給我主語賓語說囫囵,”惡狠狠地呲牙,“不然撕爛你的嘴。”
李漸冶才不理他發癫,哈哈哈地笑:“你是想撕我嗎,我看你是想親我。”
“可拉倒吧你。”李星漠回嘴。
然後後知後覺,完了,主謂倒置,已經出現人傳人現象,可惡。
不過他知道李漸冶就跟他過過嘴瘾,人是名草有主的人。不是別人,人處的就是廿肆風的老板,而且跟他和裴途不一樣,人家是正兒八經地戀愛處對象,去年已經低調在外頭領證,感情好得不得了。
嗯,說到這個……
感情好得不得了的,還有其他人。
剛剛門廳裏那一幕像是窗外的雨天一樣,陰沉又壓迫,讓李星漠喘不過氣。
不,那個景象本身不灰暗,反而明亮又美好。
門外是一片閃光燈裏泰然自若的裴途,門裏是學員們簇擁着的徐寫易,兩人臉上都是微笑,互相看着,裴途一步一步地靠近,就好像……
好像紅毯一樣。
如此萬衆矚目,如此衆望所歸,好像那兩個人生來就屬于彼此。
李漸冶看他一臉生無可戀,估計是也回過味兒,收起玩笑的臉孔勸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啊哥們。”
李星漠跟着嘆氣:“道理咱們都懂啊。”
可惜知易行難,要是一個人能奉行熟知的所有道理,那他一定是個聖人。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李漸冶明白,倆人互相那點事,沒有不明白的。李漸冶徹底嚴肅起來:“攤開說說。”
李星漠說好。
……
走廊另一頭徐寫易的房間,裴途正在好聲好氣詢問節目拍攝進程,徐寫易笑得很陽光:“這個組大家都很專業,也很照顧我,阿途,謝謝你。”
他英挺的眉毛擡一邊,裴途目光落在那上,目眩神迷,張嘴問:
“怎麽謝?”
徐寫易很頑皮很流氣笑一笑:“你說呢。”
裴途心想,答應我,讓我追求你好嗎?
這麽些年心裏不就盼着這個?
可是問出口的卻是:
“這麽多年一個人?沒找個伴?”
徐寫易大笑,笑完說:“聽說國內藝人,不可以有伴,星漠告訴我的。他自己的男朋友都不敢公開呢。”
?
裴途顧不上探究徐寫易情史,李星漠的男朋友?他非常驚愕:
“你說李星漠承認有男朋友?”這怎麽往外說呢?
他有些戒備地追問:
“那他說過是誰嗎?”
徐寫易搖頭:“不知道,不是你們同事嗎,你不知道嗎?他暗戀他的同學,是青梅竹馬。”
他用一個漢語成語,非常得意。
沒注意到聽見這話的裴途。
裴途臉上陰晴不定,心想李星漠……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