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徐寫易。
裴途只覺兜頭一盆冷水,身上哪哪兒都安生下來,嗓子裏還是口幹舌燥,卻是和剛才截然不同的一種幹燥,他問李星漠:“你去找徐寫易?”
李星漠臉上徹底冷下來:“沒有,他來找我。”
“他找你?什麽事?”裴途追問。
問完覺得詫異,真奇怪,自己這是着什麽急?
他找回一貫的游刃有餘,笑着問:“他是大影帝,總不至于為難你吧?”
呵。他不會為難我,那要是我倆處不來,意思不就是那肯定是我不懂事呗。這下李星漠煩得想挂電話,随便答一句:“沒什麽事,跟你說得一樣,說讓我帶帶他。”
眼睛垂着,嘴唇抿着,裴途無端覺得他這樣不好,覺得他還是應該笑一笑,笑起來好看,可是兩人談論的話題……是裴途自己都笑不出來的話題。又問幾句導演和制片,李星漠一個眼神都欠奉,只說已經解決。
眼看是繞不開,裴途手指頭戳戳屏幕:“看我們漠漠委屈的,乖,別去想了,早點休息,有空去看你。”
李星漠瞅一眼屏幕,一點一點笑開:“行,別撞着人就行。”
撞着人,這人指誰,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裴途笑罵一句,按說話已經說完,完得不能再完,卻好像就是有點不想放下電話。他想起之前,他生病有段日子失眠,李星漠有工作在外地,就會每晚都跟他連着語音,不厭其煩地等他入睡,讓唱歌就唱歌,讓說話就說話,就,忽然有點想念。
當然不是想念生病。
那麽是想念什麽?一時間裴途自己也說不清。
他在李星漠面前沒那麽多顧慮,怎麽想就怎麽說,自然而然地提議連麥睡覺,沒想到李星漠語氣竟然有點不情願。
“就純睡覺?”屏幕裏的青年不知在掂量什麽,裴途罵他小色鬼,不然還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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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李星漠回一句:“什麽也不幹,裴哥這種電話你跟我打啊。”
他的神情很單純,單純的疑問,這麽素的電話粥,那個誰不行麽?他回國了,你們關系轉暖了,打個電話聊聊,很奇怪嗎?迎着裴途驚愕的眼神,他說一句真困了,晚安裴哥,果斷按滅屏幕。
真的,按說該裝裝可憐賣賣乖,畢竟還有版權的事要談,但是,今天晚上真的太煩了,沒有心情再帶着面具說話。李星漠蒙上被子,決定獎勵自己睡個好覺。
……
李星漠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答應節目組要帶人,那他肯定會帶。而且是真心地、上心地帶。
他把導演說的幾個名字挨個搜一搜,社交平臺的賬號也去看看,大概什麽類型先摸清楚,有發的什麽唱歌跳舞的視頻他也耐心看完,有的已經有粉絲群體的,粉絲群體叫什麽名字,粉絲給起的昵稱是什麽,全部一一記下。
挑着兩個聲線比較合适的,一看,好,還是一個公司的師兄弟,公司跟廿肆風沒什麽過節,關系好像還不錯,老總來過廿肆風幾回,更好了,正式拍攝要到下午,李星漠決定趁着還早去偶遇一下子。
兩個男孩兒住在一間宿舍,李星漠帶着口罩來的,人家還以為是宿舍新住進來的學員,一露臉,倆孩子立刻從各自床鋪上站起來,李星漠笑笑:“別緊張,坐。”
兩個小的問李哥有什麽指教,李星漠頓一頓,啊,咱們也是哥字輩兒的了啊。他說一首歌名,他自己的,問聽過沒有。
當然聽過,是早期李星漠專輯裏的一顆遺珠,就是那種不是主打歌,也不是最紅的一首,但是愛的人超愛,在歌單裏置頂一輩子的那種,兩個小的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個說好聽,一個說好好聽。
李星漠問:“這樣,你倆想表現得主動點還是我主動。”兩人不明白,他又說,“我有個兩人對唱版本。”
兩人驚訝地張大嘴巴,他擺擺手:“我知道你們見面舞臺已經定好,加試考慮一下吧,你倆嗓音,合适。”
那當然……好啊!兩人當中音色清亮一些的問他:“李哥……真讓我們倆唱嗎?”很受寵若驚,“這是什麽導師福利嗎?”
李星漠抱着手臂看着他笑:“你要想別人也享受這個福利,你就往外這麽說也行,但是可沒人給他們專門編曲啊。”
哦!他們嗷嗷地接過李星漠手裏的兩頁紙,李星漠又指點他們幾句難點,很快要告辭,臨行前又說:“要想出鏡頭,見面會以後先來問一遍,明白嗎?”
懂懂懂,李哥我們是你的粉絲,超超超愛你,想翻唱一首你的歌,可以嗎可以嗎星星眼。別的不會,順杆兒爬還不會?兩個學員都是聰明人,雖然他們本來就有點內定的意思,但是這種露臉的機會誰會嫌多呢,立刻會意,答應下來,又千恩萬謝地送出門。
沒什麽愧疚,李星漠慢慢往房間逛。總不會,總不會有人相信這種選秀純靠觀衆和粉絲投票吧,總歸是為那麽幾個注定出頭的人擡轎。而李星漠是節目組花錢請來的,拿錢就要辦事,他給節目組看好的學員機會……別人也給啊,誰來問他要唱他的歌,都行的啊。
他回到房間,慢吞吞關上門,想着不然補個覺?睡覺這東西,和鏡頭跟人氣一樣,是怎麽都不嫌多的——他剛剛開門,被門口躲着的人一下子撲住。
“裴哥?你怎麽——唔!”
他的嘴唇被狠狠地咬住碾磨,他不得已推着人求饒:“別別,破皮不好上妝,下午要——”要拍攝,可裴途再次親住他:“我先要你。”
根本不能說服到床上去,他被掼到昨天耀武揚威的鏡子前面,昨天是鏡頭對着鏡子,今天是兩張布滿情歈的臉,冰冷的皮帶扣硌在右邊腿根,冷硬中居然帶來一點點刺激的歡愉。
間或有一個空隙,他被刺激得尖叫,問你發什麽瘋,裴途沒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鏡子裏他的臉,把他看得很不自在,這種互相能看清臉的姿勢,就不适應。他喉嚨裏嗚咽一聲:“裴哥我手疼,手撐不住了,真的。”
裴途停下來審視他一眼,把他翻個個兒,他作勢要攀上裴途的肩,這樣他們倆就誰也不必看誰,可是裴途不許,掰着他的脖子要他看,低頭看仔細看,他逃避地閉上眼,臊得擡起手臂把燈摁滅,裴途嗤笑一聲,在他耳邊說:“寶貝厲害,怎麽做到的?”
他問什麽怎麽做到,簡直被逼得意識不清,裴途告訴他:“你這樣看我,我都發疼,嗯,對,就這樣發疼。”
他表示不很想知道,可裴途不放過他:“為什麽呢,昨天我全程看你洗澡,你怎麽那麽乖?”
那……李星漠渾身發燙,那怎麽說,你看一眼我就得有反應啊?那是發什麽情。他想讓裴途清醒一點,問裴哥沒工作嗎今天,怎麽有空過來,裴途埋頭苦幹不理他,他又追問一次,還說耽誤工作可不好。
裴途停下來,這回真的是審視:“你是真不願意我來,”皺一皺眉,“你怎麽回事?”
“徐寫易到底跟你說什麽?你這麽大反應,我的話也不聽了?”
聽到這個名字,室內溫度簡直好像變低兩度,李星漠那裏熱得發脹,心裏卻涼得想笑,心說我哪兒有什麽反應了?跟直播洗澡一樣,哪哪兒都沒反應。裴途這時态度又軟和下來,抵着李星漠的額頭親他的鼻子:“誰欺負你,直接告訴裴哥好不好?有什麽話咱們攤開,別鬧脾氣。”
李星漠很好奇,我、我這就算是鬧脾氣了嗎,天呢,咱們對鬧脾氣是不是有不同的理解。好奇中間帶一點酸,跟他腿上的酸一樣,他的腿被裴途卡住腿窩,懸在空中的酸,他心裏的酸呢,是咱們長這麽大,真的還沒機會跟任何人鬧過脾氣。
裴途又問一次:“還說不是在鬧脾氣?乖乖的,好不好?”
他答說:“那不能,我怎麽敢鬧脾氣,你不要我了怎麽辦。”他真的想快點結束,勻出一絲力氣嘬得死緊,“我、我乖,誰欺負我我都告訴你,好吧,你、你疼疼我。”
他的低姿态很好地取悅到裴途,裴途悶悶的笑聲直從胸腔裏滲出來:“好,疼你。”
後來裴途打開昨天夢一晚上的淋浴頭,水流沖過兩個人,除了汗水不知道還能帶走什麽。熱氣糊上洗手臺的鏡子,上面冰涼的、滾燙的、難看的、好看的,一切景象逐漸模糊,終于再不可見。
送裴途出去的時候有些雨,車還沒停在門口,助理停在後門員工通道,裴途一定要李星漠陪,還開玩笑說這雨是老天爺舍不得他走呢。
他的聲音是蒙在口罩裏的,臉上還戴着墨鏡,外加連帽衫,一整個偷雞摸狗,李星漠沒說話,很想說您真是又油又猥瑣,但是合同好像不允許。
好吧事實也不允許,裴途既不油膩也不猥瑣。
口罩是個神奇的東西,聲音好聽的人在口罩裏說話,能說出360度立體聲環繞的效果。再次聲明,聲音好聽與否這個概念,因人而異。裴途的聲音屬于李星漠覺得好聽,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當然從那麽多粉絲來看,這麽想的人還挺多,再土味的話裴途的聲音說出來,李星漠也不覺得油。
他唾棄自己,并且想找到一個不喜歡裴途聲音的人,想跟這種人做朋友受受正面熏陶。
這麽想着,他的表情就好像又在神游。
漫不經心的樣子,很難讓人相信,十分鐘之前他還乖順地偎在你的懷裏對你打開身體。裴途上車前忍了又忍,看看四周下雨沒人,真就忍不住,拉下一點點口罩,抓着他的領子含他的嘴唇。
原本是只想親一口,可是一挨着嘴唇就分不開,裴途勾着咬他的舌頭又沿着上颚滿滿當當咂摸一圈,手指刮去他嘴角的一點濕,萬般回味地呢喃:“乖,過兩天再來看你。”
李星漠表示快走吧您。
車子開出去,他挪着步子往回走,陰雨天,沒有拍攝任務的都躲在房間裏,整座酒店顯得分外空曠,也挺好。
然後本該空無一人的大廳樓梯上出現一個人,薄薄的嘴唇四方形的眼睛,徐寫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