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李星漠其實并不像他自己說的,出道才幾年。
那是他在跟裴途賣乖。
實際情況是,他早在大學時候就已經小有名氣。
他大學在海城,入校第一天迎新的學姐随手一拍,無可挑剔的五官和清新的畫風立刻讓他在學校的社交平臺小火一把,随即就被直播網站相中,第一學期就開始搞副業,成為一名小主播。
所以他跟裴途最開始,比合約情人還俗套,是主播和榜一大哥。
沒什麽背景、摸爬滾打的小主播,除了唱歌什麽也不懂,甚至唱歌也是剛剛開始系統地學,技術并不純熟,突然出現這麽一個人,送多少禮物倒在其次,但無論李星漠什麽時候上播,這個人永遠挂在他的直播間。
當時那種吃驚和喜悅,他現在還記憶猶新。
這個ID叫做Tu的人,是他的第一個聽衆。
後來不知道是兩人中的誰,率先在直播網站發一個站短,又是誰又小心又驚喜地回複,還是不知道是誰,主動留下一串手機號碼。
後來過兩年,李星漠課餘時間堅持直播,直播間關注從四位數變成五位數,從小五位數飙到大五位,人來人往,Tu的榜首位置一直沒人撼動。
然後就是網站純坑爹,簽未成年直播是違法的,而李星漠剛剛進網站的時候,确實還沒有十八。
社會的門檻還沒邁進去的學生,怎麽料得到合同上的小陷阱,李星漠完全給不出監護人簽字不是僞造的證據,被網站告上法院,企圖昧他的分紅。
還想讓他賠錢。
學校說你自行解決,父母家人呢,告訴他們只會徒增擔心,李星漠走投無路,第一次撥通Tu的電話。
當一個人,他為你豪擲千金,風雨無阻地為你守在一個地方,你本來就已經很感動,這時你又發現,這個人不是随便一個普通的人,而是你最喜歡的……明星,偶像,歌手,詞作者,作曲家,前輩,等等,随你怎麽說,那一刻就好像,人生所有夢想在一瞬間一齊實現,不真實得仿佛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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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李星漠那個時候的感覺,他發現Tu就是裴途的時候的感覺。
世界上,真的有我這麽幸運的人嗎?
他高中開始就喜歡裴途,有多喜歡?裴途的每一首歌他都會,私人歌單幾乎一水的裴途,有時失眠都會車轱辘一樣地聽,永遠不覺得厭。
見到裴途真人,他整個人是懵的。
随後裴途替他請律師,跟網站交涉,幫他解決官司,他受寵若驚,問我、我怎樣才能報答您?
怎樣才能報答您。
他不知道對于一些人而言,随手砸一個直播間是多麽毫不費神也不費力的事。
七年之後,私房餐廳的燈光時明時暗,遲來的生日蛋糕蠟燭滴在上面,裴途泰然無比:“你帶帶小徐。”
李星漠向他笑:“裴哥,你放心吧。”
……
忙完手頭幾個通告,李星漠開始艱難的選歌工作。
雖說時間還有半年,但也要着手忙起來。
而且對于選擇困難症來說,要選出十二首你喜歡的、适合你的、适合節目的歌,真的難。自己的歌只能選三首,其餘的選擇……
這天紀铠親自送他進棚,拿着他的歌單直皺眉。
“節目組給的預算有定數,買版權的錢超出的部分要從你的薪酬裏扣,你知道吧?”
“嗯。”李星漠靠在後座上,從後視鏡裏沖着紀铠無辜地眨眼,“你們裴總差這個錢麽?”
得,紀铠聽明白了,這個錢李姓大爺是不會出,他該拿多少還要拿多少,窟窿要老裴補上。紀铠又從前座伸出手要拍自家藝人:
“你怎麽跟掉錢眼裏似的,攢錢買房啊?”
李星漠躲開他的爪子:
“铠哥,我多少身家你不知道麽,在京城買房,下輩子吧。”
“怎麽着,”說到這茬,紀铠又跟他聊起之前說的換公寓的事,“還讓公司給你租房啊?賴上啦?”
這話說的,賴上,紮心了老鐵。李星漠抱着手臂不說話,紀铠問他尋思什麽呢,他說:“我在想你長這麽大到底系過幾次安全帶。”
他眼睛幽幽的,紀铠被他看得脖子發毛:“什麽意思,意思是我還好好活着哥們挺不滿意呗?”
“沒有,”李星漠秒變乖巧,笑得又純又甜,“我是擔心你的安全。”
紀铠叫他滾,小俞握着方向盤嘿嘿嘿地笑。
等到地方,這是一個度假山莊型的酒店,說是酒店,實則占地面積大得不像話,配套設施只有想不到沒有人家做不到,高爾夫球場、葡萄酒園、音樂廳、宴會廳等等一應俱全,占據好幾個山頭,就大氣。唯一不大好的地方是偏僻一些,簡直深山老林,不過遠離喧嚣逃離城市,這也是人家的賣點。
這就是裴途給談的那個選秀綜藝拍攝地。
宿舍設在兩層歐式城堡一樣的主樓,其餘演播廳、訓練室在別的樓裏,這地兒還沒開始營業,選秀節目先熱火朝天拍起來,給攢攢人氣。
紀铠帶着李星漠跟總策劃組打招呼,總監制是他們臺裏不大不小一個領導,翹着腿坐在總策劃椅上,咱們不興容貌歧視哈,但是這人眼睛奇小,還喜歡餘光看人,反正他看李星漠是這麽看的,就顯得,非常輕佻。
他“喲”一聲:
“這是哪家兒的學員啊?我怎麽沒見過,別是溜進來的吧?”
嗯?
李星漠探究地看看這個總監制,有點不友好?
就算是完全不追星,也不可能不認識李星漠。
“看領導說的,”紀铠八風不動上去,不由分說抓着總監制的手一頓搖,跟親兄弟見面似的,“我們星漠的臉您可能不熟,那我們家星漠出名的也不是臉,來,給領導唱一個。”
一邊總策劃說:
“人不是學員,是來當導師的。”
總監制恍然大悟的表情:
“導師?咱們有這麽年輕的導師嗎?”
紀铠剛要插話,總策劃截過話頭:“有啊,那誰嘛,哈哈都是熟人都是熟人,是老林他們公司的是吧?”
總監制眼看李星漠一眼,還是屬于斜眼看。
看得李星漠都一腦門子煩,這是根本不歡迎他來。
總監制看他一眼看完,旁若無人地跟總策劃吐槽:“哎小李一看就是優質偶像,是吧,不像有的小年輕,男不男女不女的。”
嘿新鮮了,李星模心說,人男不男女不女關你什麽事,再說人萬一真有個比如先天殘疾的,就男不男女不女,你憑什麽罵人家?就憑你是總監制是領導?
他表面上笑得很安靜。
紀铠給自家藝人找補:“我們星漠妝造沒走過奇葩路線,一直挺正的——”
結果剛說半句就被總監制打斷:“那是好事,不像有的啊,獵奇賣蠢吸引流量,真不是說,仗着社交賬號有幾個粉絲就不得了了?也不數數有幾個活人。”
油鹽不進指桑罵槐,一時場面更加僵硬。
一直沒說話的李星漠看一看,忽然叫一聲哥,聲音輕輕的毛毛的,一直嘚啵嘚你來我往的總策劃和總監制安靜下來,見他又摸出手機,轉頭沖紀铠開玩笑:“确實,我那破賬號也不知道有幾個活人,幾千萬都跟僵屍粉似的。”
“不過,有多少算多少,我稍微給咱們節目添添人氣吧。”轉過臉又叫一聲哥,“我打算發個進組的vlog,您看有沒有哪位學員,性格好相處一點的,先帶我逛逛?”
你們想推誰啊,我這八位數的粉絲先幫你們帶帶。
活人別管有多少,總比你們純新人多吧。
總監制和總策劃互相看看,哎,還挺配合麽。
選秀為什麽要導師,其實要說學東西,短短仨月滿打滿算,能學多少?那真想學的話,上華音、海音請幾位聲樂教授,請幾個業內大拿,不比李星漠強?徐寫易就更沒道理,學員能跟他學什麽?所以其實,就是要借一借導師們的人氣奶孩子。
因此李星漠這個姿态,上道。
總策劃先态度軟化,哈哈一笑說幾個名字,說性格都挺好的,李星漠說記下了,總監制卻還是那副要笑不笑的陰陽臉。
李星漠想一想,又說:“聽說是不是有好幾輪舞臺?選歌買版權挺繁雜的吧,要不我也貢獻幾首?”
這意思是?總監制和總策劃首次正眼看他,其實這個歌手出身的藝人他們都了解,之前都是故意刁難,但這個小歌手說,他的歌節目組可以随便用。
要說不說,李星漠的歌曲風多變種類涉獵很多。
有可以秀唱功的抒情,也有可以做成舞曲的爵士,經典的、大家男女老少都能哼兩句的,也有幾首。
真要用他的歌,一是有話題,當着原唱開炫,大家最喜歡看,二是節目組是多少能省點錢。
不過總監制和總策劃,人眼裏是沒這點錢的,什麽雞毛蒜皮毛毛雨,他們在意的是,一般有公司的的藝人,發歌的版權應該在公司手裏,眼前這個俊秀的小歌手居然,好像可以全權決定?那在老林他們公司,這小歌手挺有話語權啊?
總監制從椅子裏站起身,左右晃晃腰:“哎這年紀大了腰頂不住,小李還年輕哈沒有這個煩惱,多大年紀了?”
李星漠沒說話只是笑,紀铠說虛歲27,總策劃非常真心實意地點點頭:“前途無量。”
有這場風波,紀铠決定給人送到房間,路上幹咳兩聲:“沒事兒,啊?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上星的節目就這樣,你好好錄就行。”
李星漠叫一聲铠哥,特別乖地沖他抿嘴:“我知道。”
……紀铠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
這孩子剛到他手裏的時候只覺得很聽話,但時間一長就發現,在想什麽你根本不知道。
不,其實也知道。
“你這海口也太大了吧,你的版權都在老裴手裏呢。”
李星漠看他一眼,嘴上說:“是啊怎麽辦吶。”
紀铠一愣,反應過來:“你想跟老裴要版權?”不能答應吧。
已經到房間門口,李星漠很随意地說:“不白要,我買總行吧。”
好半天紀铠才說:“你不說京城買套房都得下輩子麽,你買得起啊?你出道以來幾百首歌呢,全買那可貴。”
李星漠偏偏腦袋沒說話。
紀铠瞪他:“才八點,你這夢做得有點早。”
李星漠手上在整理真空袋子裏的抱枕,是他從家裏帶的,不然睡不着,嘴上漫不經心:“那怎麽辦呢,我都答應人家總監制了。”
紀铠往房間桌子上一靠,問他到底想怎麽着。
其實問的并不只是這次錄節目,開始着手搞版權,這是要單幹的節奏?因為版權對于已經成名的歌手來說很要命,多少跟經紀公司鬧掰的先例擱在那,離開老東家,開演唱會連自己以前的歌都不能唱,太悲催。
這可是個大決定。
李星漠卻仿佛無知無覺,低頭收拾東西:“我就想節目組能稍微不挑我刺,不說比肩徐影帝的地位吧,別總像今天一樣就行,煩。”
紀铠心裏一頓,原來歪七扭八瞬間站直,問他:
“徐影帝你知道多少。”
廿肆風的老板林隽涯、裴途、紀铠還有他們另外一個姓陸的朋友,以及徐寫易,都是早年相識,彼此的事兒都知道。
兩個人對視片刻,李星漠率先移開目光:“都知道。”
紀铠點點頭:“裴途跟你說的?”
李星漠一點一點笑開:“算是吧,”模棱兩可似是而非,“他喝多了。”
嘶這話,這話實屬沒法多聊,紀铠剛想岔開一個話題,忽然房門咚咚咚響起來。紀铠去開門,開門前習慣性往貓眼看一看,為的是防狗仔甚至半夜敲門的狂熱粉絲。
這一看,拉倒吧。
紀铠看戲似的看李星漠一眼:“可見是背後不能說人,徐影帝敲你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