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古妃
沈平姻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古妃着一身宮女裝扮,正眼睛發亮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這樣的眼神她只在皇上身上見到過,古妃她怎麽會。
古妃是一個女人啊。
正迷惑間,她看見古妃朝她伸來手,将她從箱子裏抱了出來。
古妃看起來跟她差不多的身材,可,她竟然将她抱了起來,将她抱了起來,還抱得很穩的樣子,手臂細,但是有力。
她狐疑地朝四周看,這裏好多垂榕,不像是在皇宮,周圍還有幾個戴着帏帽看不清臉的黑裙女人。
“你,你放我下來,我會自己走。”沈平姻皺眉道。
古之瑩沒回話,依舊抱着她。
沈平姻又道: “皇上呢”
她覺得眼前看見的,不久前發生的,都好魔幻,這個古妃,到底是何人
古之瑩道: “皇上我們再也見不到皇上了。”
沈平姻:
古之瑩對她莞爾: “還記得我宮裏發生了大火嗎”
她自然記得,好多人都去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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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瑩道: “我們都死在了火裏,這裏是天堂。”
沈平姻: “……”
這個人愈發讓她覺得古怪,心裏也騰升起一股害怕, “你放開我!”沈平姻掙紮起來,想從她身上跳下去,可脖子突然被劈了一下,她暈了過去。
古之瑩想到她剛才抗拒自己的樣子,嘆了口氣。
她本想讓她失寵後,對皇帝失望,再将她帶出宮來的,可皇帝越來越寵她,寵到她不得不耍手段的地步。
可平白熄滅的蠟燭也沒動搖皇帝半分,到後來她把紅怡院的章媽媽都搞進宮了,皇帝對她還是老樣子,那晚不僅沒廢她妃位,還将她留在了诩華宮。
她其實可以再等久些,等皇帝擁有新妃,說不定能等到她失寵的那一天,可遷都的日子過了,她就沒這麽好的機會将她偷梁換柱出宮了。
今日的計劃也出乎她意料的順利,她本安排了人給運送貨物的車隊制造事故,然後趁機“偷走”自己的兩個箱子,但沒想到方達會突然冒出來,讓侍衛将她的箱子丢河裏,實在是天助她也。
古之瑩看看懷裏精致的美人,心想,得盡快研制出一種能讓美人不抗拒她,乖乖聽她話的毒藥來。
*
沈平姻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裏,身下躺的似乎是虎皮,她動一下,就累得緊,似乎被人下了藥,全身都沒有力氣了。
“皇……上……”兩個字喊半天才喊出來。
忽聽見有人在外面說話。
“讓我進去。”
“璎珞姐不可以,舵主說沒有她的吩咐,誰都不可以進去見她。”
“我叫你,讓開!”
“璎珞姐,我們只聽舵主的話。”
“讓開!!”
“璎珞姐,我們不想把話重複第二遍。”
璎珞姐
是那個宮女璎珞嗎
沈平姻想坐起來都使不上力,不多時外面又安靜了,那個璎珞似乎離開了。
“古……妃!你給我……出來。”沈平姻攢足了力氣說。
沒有人應她。
躺得久了,又動不了,漸漸的她又睡過去。
她做了個夢,夢見皇上了,皇上手裏拿着一個小剪子,她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他給她修腳趾甲。
他親自給她修過好多次腳趾甲,這一次卻格外的着急,修着修着,将她的腳剪出了血。
“啊,”沈平姻被吓醒,夢醒來,看見的卻不是皇上,而是古妃,古妃的手正捏在她臉頰上。
“你……做……做……什麽……”沈平姻蝸牛的速度說完話,蹙起眉。
古之瑩将她扶坐起來,翹着唇看她。
好像在入迷地觀賞她的臉。
“你不是……古妃”沈平姻心中有個猜想,不知道對不對。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就住在對面的古妃很奇怪,她偶爾在請安的路上遇見她,從不見她冷目相對,也未見她臉上有嫉妒之色,反倒是每一次碰見,她對會對她笑,對她慈眉善目。
古之瑩道: “不,我就是古妃,不過我并不想當什麽古妃。”
沈平姻瞪她: “你……到底……是誰”
古之瑩覺得沈平姻瞪起人來也是這麽地好看,好想親她。
“你讓姐姐親一口,姐姐就告訴你。”古之瑩說。
沈平姻: “…………”
“你……”沈平姻仿佛被雷劈了一道,臉都抽了, “你……你敢……”
她似乎明白了點什麽,在馨芳局裏時,許枝枝跟她說過磨鏡的事,有的感情,不是只有男人會對女人産生,女人也可以對女人……
先朝就有後妃通。奸的秘幸,有兩個都不受寵的妃子深宮寂寞,就時常聚在一起幹男人和女人才會幹的事,被先帝發現後,将兩個人處死了。
古之瑩道: “我有什麽不敢,這是我的地盤,沒人能救得了你。”
沈平姻道: “如果讓……皇上……知道,皇上……會……殺……了……你……的。”
古之瑩大笑了起來, “皇上皇上現在忙着遷都呢,哪有功夫管你,你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妃子,你沒了,還會有李平姻,張平姻,等時間久了,皇上就把你忘了。”
“……”
“你……你……胡……說。”皇上才不會忘了她,沈平姻突然有點生氣,她本來在宮裏生活得好好的,皇上對她很好,家中和順,可古妃卻把她帶到這種地方,她不見了,皇上就算不那麽在乎,可她父親母親和弟弟呢,他們一定很擔心她。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好難過。姻姻,今後,你是我的。”古之瑩摩挲到沈平姻的唇上。
她觸碰過來那一瞬間,沈平姻渾身激靈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你……你別……這……樣……”沈平姻美眸噴出怒火。
雖然都是女人,可一想到古妃是出于什麽心理在摸她碰她,就覺得惡心。
又想到古妃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對她動手腳,心裏湧出更多的害怕。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古之瑩摸到了她的腰上,纖細的指尖卷住她的腰帶, “我只是想,讓你做我的舵主夫人。”
“……舵……主”沈平姻盯着她。
古之瑩笑,坦誠相待的模樣, “嗯,我除了是古樹村的女兒,還是陰陽舵的舵主。”
沈平姻知道這古樹村應該是當朝光祿大夫的名字,可這陰陽舵是個什麽,她怎麽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沈平姻道: “你……既……是……古……大人……的……女兒,你……這樣做……就不怕……連累……家人嗎”
古家千金應是琴棋書畫,端莊淑秀,可這些特征似乎只流于古妃表面,現在面對她的,才是她真正的一面,古大人養出的女兒,怎麽會成這個樣子
古之瑩落下她的腰帶,卷起她的一绺烏發把玩,說道: “連累了倒還好了呢,我還怕連累不了呢。”
沈平姻驚訝。
古之瑩從虎墊下面摸出一把象牙梳,給沈平姻梳她的頭發, “你以為我的運氣像你這麽好不是親生的,比親生地對你還好。”
沈平姻不明白她這句話什麽意思。
古之瑩跟她說了個荒誕又殘忍的故事。
有個小女孩,她在棺材裏出生。
故事要從十六年前說起。
古樹村高中進士,春風得意,家裏的夫人錦上添花,正巧給他懷上一個孩子,入了官場的古樹村卻時常不着家,喜歡到花樓去喝酒。
古夫人身孕有八月時,古樹村看中一個賣豆腐的嬌娘,納了這個嬌娘做妾。
可豆腐西施心狠手辣,自己給自己下毒,而後栽贓到身懷六甲的古夫人身上,古夫人百口莫辯,只能飲下一杯毒酒以死證明清白。
古樹村又氣又怨又恨又自責,他倒是查清楚了真相,可豆腐西施哭上一哭,他就舍不得把豆腐西施如何,只是讓豆腐西施在祠堂跪了一夜,同一時間,他讓人把古夫人埋了。
那天晚上,古夫人的棺材剛下葬,聽見一陣嬰兒的哭聲。
衆人打開棺材,古夫人竟自己在棺材裏把孩子生了出來,她雙手抱着血淋淋的孩子,死時眼睛睜着。
因為早産,古小姐體弱多病,還在襁褓中就開始每天喝藥,別人都是奶喂大的,古小姐是被藥喂大了,五歲那年,古小姐生了一場大病,豆腐西施自覺心中有愧,幫古樹村找來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
這個道士說古小姐生于棺材中,染了很多陰氣,陰氣不散,身體自然不好,唯有一法,才能除掉古小姐身上的陰氣,這個法子便是讓古小姐去佛寺裏修行。
古樹村沒有猶豫多久,聽信了這個道士的話,将年紀僅有五歲的古小姐送去佛寺,每年派人探望兩次。
有次佛寺闖進幾個江湖草莽,他們似在找什麽人,遇人就殺,古小姐正在河邊洗衣服,聽見動靜,她撒小腿躲進一個假山裏,前面忽倒了個滿臉是血的人,那個人對她道: “救我。”
古小姐小小年紀,心地善良,跑過去用小胳膊拖人,怎奈力氣太小,拖不動。
那些可怕的江湖人士卻已經殺過來。
身前重傷的人卻突然爬起來,對那些人射去銀針,那些人死在這個人的銀針下。
古小姐仰頭,發現眼前這個很厲害的人,原來是個女人。
這個女人後來成了她的師父,她說她是江湖上傳說的那個毒王,只要她跟着她,她可以教她飛銀針,教她制世間最厲害的毒。
古小姐并不想制毒殺人,可是她心中有恨,她恨那個害死她娘親的豆腐西施。
佛寺冷清,她也孤獨,毒王成了她在這個佛寺裏亦師亦友唯一的陪伴。
“知道嗎古樹村将我接回家不久,我就把羅氏毒死了,你知道她怎麽死的嗎”古妃突然笑得陰森,抓住沈平姻白嫩的手, “全身瘙癢潰爛而死,她的兩個孩子,跟她一個一場。”
她口中的羅氏,便是那個豆腐西施。
沈平姻: “……”
一時間沈平姻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如果古妃說的是真的,那她是個可恨之人,也是個可憐之人。
跟她比起來,她小時候經歷的那些,似乎都不算什麽了。
“你……師……父呢”沈平姻問。
那個毒王還在嗎
古之瑩道: “死了,被我毒死的。”
沈平姻: “……”
“你……為……什麽……要……毒……死她”沈平姻好奇。
古之瑩道: “她背叛了我,因為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
古之瑩掐住沈平姻的下巴, “所以你也要乖乖的,不然我這裏有一百種毒藥可以折磨你。”
“瘋……子……”沈平姻咬牙。
“好妹妹,你進了我這個陰陽舵,不可能再出得去了,乖一點吧,省點力氣。”古之瑩道。
沈平姻道: “我……比……你……大……”
古之瑩被她逗笑, “成,你要是想做姐姐,也可以。”
“不好了舵主,有官兵來了!”突然有人喊。
古之瑩臉色一變,她的話這麽快就被打臉了怎麽可能,她那麽周密的計劃還是被皇帝識破了嗎
沈平姻眼睛一亮,皇上,一定是皇上來了,她就知道,皇上不會不管她的。
古之瑩道: “你別急着高興,我的洞穴裏全是機關,皇帝不來還好,他來了,說不定就命喪在此了。”
沈平姻臉一白。
“乖乖待在這,等我回來。”古之瑩捏捏沈平姻的臉,起身離開。
“你……回……來……”沈平姻想拉住她,可手擡起來時,人都已經沒了影,眼底忽變得恐懼。
若是皇上為了救他折在這洞裏,又正封遷都這樣的大事,國不可一日無君,到時候會天下大亂的。
沈平姻突然覺得自己是紅顏禍水。
外面很安靜,也聽不見打鬥聲,沈平姻心髒越提越高,快要跳出來。
忽聽見踏踏的腳步聲,她神經立馬繃。
皇上,一定是皇上……
一定要是皇上。
門被推開,出現在眼前的不是皇上,也不是古之瑩,而是……蕭南王
“蕭——”沈平姻太激動了,往門的方向一撲,從床上滾了下去。
霍臨凝着眉沖過來,可還是晚了一步,女孩把腦袋磕出一個紅包,他将人抱起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
時間倒回到幾個時辰前——
霍臨只是略起疑心,便命人留意從景福宮運出來的那兩個梨花木箱,誰知道他的人一路跟蹤,竟然真發現了端倪。
箱子飄到半路,被一群裝束奇怪的女人打撈上岸,箱子打開來,瑞妃沒死,就好生生地躺在棺材裏。
“蕭南……王……古……妃……是古妃……”沈平姻揪住霍臨的袖子,努力告訴他關鍵信息。
見她說得這般費力,霍臨就猜到她被人下了軟骨散,他說: “我知道。”
“我不會讓她們傷害你。”霍臨又說。
沈平姻心裏頓時很踏實,蕭南王來了,說明皇上也來了,很快就可以見到皇上了。
她點點頭, “謝……謝……你……”
她突然對那天打霍臨的一巴掌感到抱歉。
她那天都對他翻臉了,他卻還能來救她,她就知道,蕭南王真是一個頂好的人。
霍臨低頭看了看她,見她穿得單薄,将她放回虎皮床上,摘下自己的鬥篷将人裹住,再重新将她抱起來。
“小……心……”沈平姻扯住他的袖子,提醒他。
“我知道。”霍臨道。
他将人捂好,迅速離開,路上遇見兩個黑裙女人,霍臨輕松以一敵二,地上多了兩個橫着的人。
另一邊,古之瑩帶着手下在與幾個侍衛厮打,忽地,她反應過來什麽, “不好!”
她朝侍衛們甩去幾根銀針,朝後翻了個跟頭,而後拔腿朝山洞跑。
侍衛們躲過了銀針,卻沒能将她攔住。
古之瑩跑回山洞時已經晚了,守洞的兩個黑裙倒在地上,她氣得一拳打在壁岩上,往外面猛追。
追至湖邊,湖上多了一只小船,一個墨衣男人正把她的小美人往船上抱。
“豈有此理,竟然跟姑奶奶搶人,活得不耐煩了!”古之瑩爆呵一聲,飛去兩根銀針。
霍臨抱着沈平姻旋身躲過那兩根銀針,銀針紮進他耳邊的垂榕上,抖落一片白雪。
沈平姻心口一跳,揪緊霍臨的袖子。
霍臨将她放到船上,将船推遠,拔出腰上的劍。
“呵,我還以為是皇帝呢,沒想到是你,蕭南王。”古之瑩眼神發狠。
“古之瑩,你速速認罪,本王饒你一命,也不會降罪于你的家人。”霍臨冷聲道。
“認罪我何罪之有”古之瑩哂笑,目光一厲: “拿命來——”
沈平姻看見霍臨和古之瑩打了起來,古之瑩一個女人,竟然能與蕭南王過上三招以上,她看着她,竟荒謬地生出一些佩服來。
而皇上呢
皇上怎麽還沒有來
難道,只是蕭南王一個人來救她嗎
沈平姻扭頭看遍四周,只有白茫的雪和浮着冰塊的湖泊,垂榕茂密,遮住了好多視線,她如何也沒找着霍朝淵的身影。
“皇……上……”她喊出一聲。
也是她柔柔弱弱喊出的這一聲,鑽進霍臨的耳中,讓他失了神,一根銀針刺進他的左肩。
古之瑩大笑起來, “蕭南王,怎麽辦,小美人心裏只有皇帝,我跟你一樣傷心呢。”
說着,她一拳砸在霍臨臉上。
霍臨倒地。
沈平姻一驚, “王爺!”
一瞬間,身上的藥力似乎過了,終于喊出一聲正常語速的話,沈平姻忙攥住漿往回游, “王爺!”
這焦急的兩聲讓霍臨複找回神,伸手抓住古之瑩的腳腕,用力一擰。
古之瑩一拳剛要落下,腳遽然傳來劇烈的疼意。
下一瞬,霍臨将她舉起,摔到樹上。
古之瑩脖子着地,似乎骨折了,罵道: “蕭南王,您真的一點不會,憐香,惜……”
話沒說完,又是咔嚓一聲,脖子要斷了。
“舵主!”璎珞跑過來, “蕭南王,你放過她!”
“回去!”古之瑩爬起來,歪着脖子吼。
霍臨手中的劍并不留情,朝古之瑩刺去,璎珞跑過來想擋,古之瑩抱住她滾到地上。
霍臨趁機跳上船,從沈平姻手裏搶過漿。
古之瑩想去追,璎珞跪在地上抱住她,眼淚鼻涕流了下來, “舵主別追了,讓他們走罷!”
古之瑩想将她踢開,可一使力脖子就疼,脖子似乎直不起來了,她歪着脖子罵道: “霍臨,我要殺了你!”
那個她揚言要殺的人已經将船游沒影了。
古之瑩忽想到什麽,笑了起來, “行,姑奶奶讓你們逃,逃得嗎”
“來人,給我找條船來!”
*
“王爺,你受傷了。”沈平姻看向霍臨左肩上那根銀針,想幫他把銀針拔下來,又不敢拔。
霍臨狀态看起來很不好,似乎中毒了,嘴唇變烏,臉色慘白,沈平姻見他要倒下去,忙扶住他, “王爺!”
她咬咬牙,手攥到那根銀針上,用力将它拔了出來,而後把銀針扔進湖裏,霍臨倒在了她身上。
沈平姻不得不抱住他,下巴撞在了他的肩頭,疼意讓她鼻頭發酸, “王爺,你不要有事啊。”
寒冬裏的湖泊只有浮冰,不見一條游動的魚兒,劃過船邊的水菖蒲偶爾會紮到人衣服上,冷風瑟瑟,沈平姻好怕霍臨暈過去就醒不過來了,她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男人的手臂突然抱住她,在她耳邊說: “靠岸。”
“什麽”沈平姻不明白,他們不是應該趕緊游得越遠越好嗎。
但是霍臨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沈平姻猶豫了一下,只能聽了他的,抓住漿,努力地往岸邊游。
船靠到了岸邊後,霍臨将她抱了起來,抱着她下了船,而後他轉身,一腳将船踢回到湖中心。
他有些站不穩,沈平姻差點從他手上摔下去,沈平姻挂住霍臨的脖子, “王爺,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霍臨不聽,捂住了她的嘴,抱着她躲進一處叢蔭裏,忽聽見湖裏有動靜,沈平姻耳朵豎了起來。
“怎麽回事他們棄船了”璎珞盯着前方那只空了的船。
古之瑩歪着脖子: “給我去岸上找!霍臨中毒了,能跑得了多遠我就不信他插翅膀飛了!”
“是!”
沈平姻看見對方來了三條船,一條停去對面,一條停到這邊,一條繼續往前游。
這邊的船下來兩個黑裙女人,四處尋找他們。
沈平姻屏住呼吸,抓緊霍臨的袖子。
“你說舵主這是何必呢,為了一個女人,惹上官府。”
“那女人你沒看見嗎,美成那樣,你覺得舵主能不動心思”
“不然這樣,等我們找着她,劃花她的臉!”
“……你瘋了你!”
“你不知道嗎,那女人其實是皇帝的寵妃,舵主能藏人一時,藏得了一世嗎,這不,人剛帶進洞裏,就來了個王爺。”
“你,你确定那個女人是皇上的妃子”
“不信你問小九去。”
“我們舵主她不也是皇上的妃子嗎皇上,皇上的妃子,也沒什麽不起的!”
“你個呆瓜,懶得與你争論!”
兩個人的談話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平姻急出了一臉的汗,她感覺抱在她腰間的手越來越重,擡頭去看,霍臨眼窩也黑了,曾經俊美的面龐此時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
他看起來,中毒已深。
“誰在那別跑!”
忽然,湖對岸聽見人喊,兩個黑裙女人對望一眼,折回湖邊跳上船,游向對岸增援。
沈平姻松下一口氣,搖搖霍臨的胳膊, “王爺,她們走了。”
霍臨撐開眼皮,對她“嗯”了聲。
“王爺,我們快離開這。”沈平姻站起來,将霍臨的一只胳膊拽起來挂住自己,想扶着他往前走。
霍臨想自己站起來,卻趔趄一下了,差點栽在女孩身上。
“王爺,你別暈過去啊,求求你了,站起來。”沈平姻掐他胳膊。
女孩着急又擔憂的聲音如鐘敲在他的心頭,給了他無比厚重的力量,霍臨找回神志,站了起來,他看看身前的女孩,一把将她舉起,扛到肩頭。
沈平姻一吓,但霍臨沒有暈過去又讓她驚喜。
霍臨扛着她離開了那處危險之地。
行到一個樹林中,樹林裏停着一輛馬車。
那馬車是他叫人備在那的,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霍臨将沈平姻放進馬車裏,跳上車馭。
*
皇宮,西成門。
護送軍隊已經準備就緒,霍朝淵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騎着白馬行至太後的車前,太後從馬車裏鑽出來,蹙起眉: “皇帝,你真不跟我們一塊走”
霍朝淵道: “弄完瑞妃的葬禮,朕自會去洛陽。”
太後嘆了口氣,不想說什麽了,誰叫那個瑞妃死的不是時候,他兒子這張臉陰沉得吓人,她這個做母親的,也無可奈何。
“好罷。”太後放下簾子。
霍朝淵道: “母後,保重。”
目光投到太皇太後那一車,霍朝淵發現霍臨還未來,騎馬上前,霍臨的侍衛陳峇見狀,從馬上跳下來行禮, “陛下萬歲!”
霍朝淵道: “蕭南王呢”
陳峇道: “陛下,我家王爺他今天身體不适,命我代他護送太皇太後,待他身子恢複,會速速趕上我們。”
霍朝淵道: “怎麽會突然身體不适”
陳峇道: “可能因為……昨天那場火災王爺他,他對屍體過敏。”
提起昨天的事情,霍朝淵臉色就變了,他沒有心情再管霍臨的事,也未對陳峇給出的理由生出狐疑,騎馬離開。
等人影遠了,陳峇才卸下心頭的重擔。
主子命令過他,那件事,不能禀報皇上。
面對霍朝淵時,他沉着冷靜,等人走了,後怕的勁才在心頭騰升。
對于那件事,他沒得選,王爺和皇上,他自然選擇衷心王爺。
陳峇抹抹頭上的汗。
*
霍朝淵不由自主地,再次騎馬行至景福宮門口。
一個晚上的時間,這裏已經被宮人們收拾幹淨,變得更加空寂冷清,此時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他沒讓李瞿跟着,獨自來到這裏。
霍朝淵下馬,在景福宮裏走走望望。
人就這麽死了,他怎會甘心。
後院,水井,斷牆,他一處都沒有放過,誓要找出什麽蛛絲馬跡來。
“哎喲皇上,奴才就知道,您一定是跑到這來了。”傳來焦福海的聲音,他也不想吵霍朝淵,實在是霍朝淵昨晚上一宿沒睡,白日還跟沒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地忙遷宮的事,到現在忙完了,又跑景福宮來。
皇上似乎不相信瑞妃娘娘的死是個意外,而是陰謀。
“滾。”被他吵到了,霍朝淵冷聲。
焦福海道: “皇上,這裏大理寺的人已經差了好幾遍了,沒有,沒有什麽線索的,您看您,眼睛都紅成這樣了,去睡一會兒罷。”
霍朝淵沒理他,蹲下去看地上。
分明地上什麽也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皇上還在看。
焦福海扶住額頭。
“焦福海。”皇上忽然喊他。
“诶,奴才在!”焦福海忙不疊應。
“你過來。”霍朝淵道。
焦福海跑過去,霍朝淵對他手指地上, “你看這裏,是不是畫了兩個人。”
焦福海嘴角抽抽,以為皇上是瘋魔了,可他低頭一瞅,那地上果真有兩個人,似乎是石頭刮出來的痕跡。
仔細看了看,似乎是兩個抱在一起的人。
卧槽,這景福宮裏的人不簡單啊,竟然有宮人敢在地上刻春宮圖!
不對,這兩個人怎麽眼睫毛都這麽長,而且胸前那兩坨都這麽……大
“皇,皇上,這……”這真是污眼睛。
忽聽見腳步聲,焦福海神經一緊, “誰!”
不是他疑神疑鬼,而是這景福宮就在昨晚的确死了兩個人,現在又挂滿白布條,冷風吹來,白布飄蕩。
“皇上,是奴婢!”跑進來是的許枝枝。
“枝枝”焦福海一愣,語氣瞬間柔了下來, “枝枝啊,你不在太青宮給瑞妃娘娘守靈,怎麽跑這來了”
許枝枝在霍朝淵面前跪了下來,說道: “皇上,奴婢覺得有些話,還是想對您說。”
對沈平姻的奴仆,霍朝淵數來比旁人都多些耐心,他道: “你說。”
許枝枝道: “皇上,奴婢覺得古妃娘娘可疑!”
焦福海道: “何出此言”不會真覺得是古妃因為嫉妒,拉着瑞妃共赴黃泉的吧
女人可以瘋成這樣嗎
許枝枝直說重點: “有次鹂兒在賞風亭擦桌子的時候,看見,看見景福宮裏,古妃娘娘和她的貼身婢女璎珞抱在窗前,起初鹂兒沒有當回事,昨晚上鹂兒才把這個事情說給我們聽的……”
許枝枝也回想起來,她好幾次瞥見古妃娘娘在偷偷地看她們娘娘,但她從來都沒有當回事過,以為那是古妃羨慕嫉妒她們娘娘,可昨晚她冥思苦想,愈想愈不對勁,古妃看她們娘娘的眼神,分明沒有什麽嫉妒,也沒有什麽憎恨,而是……愛意。
聽罷許枝枝陳述的所有,霍朝淵心擰成了一團,沉聲: “焦福海,去傳光祿大人,立刻馬上!”
他之所以願意把古之瑩放到宮裏來,是因為前世她從未在後宮找過事,不争不搶,也不蠢,溫柔聰慧,但如何也沒想到,她非是不争不搶,而是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
*
冷風從車窗裏漏進來,沈平姻裹緊身上的鬥篷,她忽發現馬車不動了,外面沒了動靜。
“王爺”
沒人應她。
心裏頓時有個不好的猜想,沈平姻掀開簾子。
霍臨就坐在車前,身材挺拔,背影寬闊,可是他……一動不動。
沈平姻伸出手指頭戳了戳他, “王爺”
她又戳了一下,對方還是沒反應。
她再次戳過去時,霍臨栽了下去。
地上鋪着厚厚的雪,後面是一串車輪壓出的印記,少傾,雪地凹陷下去一塊,天空飄下鵝毛大的雪,像是要覆蓋住黃昏與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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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你們覺得劇情很亂哇,其實古妃這條線,我前面都埋了伏筆的,肯定是因為你們跳着看或者木有認真看,大家放心,走完劇情又會甜的!有波折才能更甜鴨(舉爪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