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三日後。
一間木屋裏。
霍臨醒來,看見不遠處的桌邊坐着一個戴着頭巾的花衣裳少女,少女正在剝什麽東西。
“姻姻”看了少女好一會兒,他喊出聲。
沈平姻一愣,放下手裏的蒜跑過去, “你醒了呀”
霍臨盯着她出了神,回她: “嗯。”
女孩此時的衣裝與那日完全不同,藕色頭巾,淺粉花棉襖,姜色花棉裙,一副農家女子的打扮,衣着清素樸實,更顯得那張臉俏生生,宛若從花裏結出的女子。
沈平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側過一些身,說道: “你都暈了三天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霍臨: “三天”
沈平姻點點頭, “嗯。”
她将他暈倒後發生的事說給他聽。
那天霍臨倒在了雪地裏,沈平姻如何也沒把他拖起來,附近正好有一個村莊,她便摘下霍臨腰間的玉佩跑去求救。
怕古之瑩的人找過來,她沒敢報霍臨和自己的真實身份,名貴的玉佩作為謝金,村裏立馬聚了不少人跟着她跑出來将霍臨擡進村。
沈平姻道: “這個村有個村醫,醫術很高明,他識得很多種解毒的草藥,是他救了你。”
霍臨道: “這裏,是那個村醫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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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搖搖頭, “不是,這裏是村長家,村醫家住隔壁的隔壁,他家太小了,沒有多餘的房間,而且他還要給村子裏其他人看病。”
“對了,”沈平姻看看外面,湊過去一些,小聲道: “我沒跟他們說你是蕭南王,他們以為,以為我們是兄妹,我在他們面前都是稱呼你為哥哥,等會有人來了,你記住啊,別露餡了。”
其實那天村民一開始是以為她和霍臨是夫妻,她情急之下,只能說他們不是夫妻,而是兄妹了。
哥哥
霍臨想笑,誰要當她哥哥。
霍臨沒說什麽,淡淡“嗯”了聲。
“我看你臉色好多了,你自己感覺如何”沈平姻問。
“沒什麽感覺。”霍臨道。
沈平姻道: “你在這等着,我現在去找村醫!”
霍臨拉住她的手, “不用。”
他只是單純地害怕她這一走,就回不來了。
沈平姻愣了一下,說道: “得去喊的,萬一你又暈過去怎麽辦。”
她推了下他的手臂, “你,你松開我。”
霍臨沒松,道: “那我跟你一塊去。”
沈平姻道: “你可以嗎”
“可以。”
霍臨松開她的手腕,掀開被子。
沈平姻略緊張地看他,不過心境已經不同前兩日,前兩日她一直提心吊膽,害怕霍臨會死,但是霍臨烏黑的唇早在昨日就恢複血色了,臉色也紅潤了不少,能醒過來,就證明他應該沒什麽事了。
霍臨發現身上的衣裳也換了一套,目光落到沈平姻嬌嫩的小臉上,道: “我的衣服,你換的”
沈平姻: “當然不是啊,是村長給你換的。”
霍臨: “嗷……”
“小萍啊,蒜剝完了嗎”村長走進來, “哎林公子醒,醒過來了啊!”
沈平姻道: “嗯,村長,我們想去找村醫看看。”
“俺去吧俺去吧!你們就在這待着!他剛醒來,外面涼,不一定受得住!”霍臨雖然颀長一只,可模樣生得俊美,哪怕臉上還有被古之瑩一拳留下的淤青,但村民們都以為他跟女子一樣嬌氣。
村長熱情地跑走了。
沈平姻道: “那我們就在這裏等着吧。”
霍臨走到桌邊,看桌上的盤子。
盤子裏是一顆一顆被剝得潔白幹淨的蒜粒。
“為什麽要剝蒜”霍臨問。
沈平姻道: “因為蒜也是解藥的其中一味藥材啊。”
霍臨不由将她的小手抓過來,還沒好好瞧一瞧,女孩把手抽回去, “你做什麽”
霍臨道: “我想看看你的指甲。”
此時如果是皇帝做這個事,她也會抗拒嗎,她絕對不會。
霍臨臉色瞬間變了。
思及這個人是為了救她才中毒昏迷這麽久的,沈平姻把手湊到他面前, “沒什麽的,剝蒜就是味道重了點,指甲還好好的啊,難道你以為蒜味會把指甲弄禿嗎。”
沈平姻心想,蕭南王錦衣玉食長大,以為剝蒜是什麽難事也正常。
霍臨低頭看她的指甲,粉粉亮亮,嵌在白嫩的手指頭上,很是好看。
覺得差不多了,沈平姻收回手,道: “那個……你要不要喝點水,我給你倒。”
霍臨聲淡: “我不渴。”
沈平姻還是給他倒了,把水杯落到霍臨面前, “還是熱的,你喝一點吧,村醫說喝水有利于把毒素排出來,但是這幾天你都是躺着,現在終于醒過來了,就要多喝水。”
女孩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聽她說了這麽多話,霍臨心情恢複了些,他道: “嗯。”
他端起那杯水,喝了個幹淨。
沈平姻見狀,提起水壺又給他倒了一杯, “你再喝點。”
霍臨照做了。
沒想到蕭南王還挺聽話,沈平姻心想。
在霍臨要喝完沈平姻倒的第三杯水時,村長帶着村醫來了,見人醒了,不僅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大大證明了自己的醫術,村醫激動非常,他扒開霍臨的眼皮看了看,再診了下他的脈搏,笑道: “沒事了,沒事了!其實俺只是死馬當活馬醫,什麽藥都采來給公子試,沒想到真把毒給解了喲!!”
沈平姻道: “謝謝你,這個你一定要收下。”
沈平姻給的是一只手镯。
“這,這不用!太貴重了!”村醫不肯收。
村長也道: “還有這玉佩,也還給你們倆,都太貴重了,俺們不能收的。”
霍臨拿回沈平姻的手镯,道: “手镯可以不要,但這玉佩你們收下,我們身上的衣服,住的這幾日,都沒少麻煩你們,你們什麽都不要,我們心裏也過意不去。”
聽他這麽說,村長才妥協: “好罷。”
村醫道: “反正蒜也剝了這麽多了,姑娘,你再給你哥哥熬碗喝罷,把毒徹底清幹淨了才好。”
沈平姻點點頭, “好!”
霍臨道: “怎麽弄,我自己來。”
村醫摸出一包東西, “其他藥材都在這呢,把蒜加進去碾成粉熬湯就成。”
沈平姻道: “你弄什麽啊,你剛醒過來,應該好好休息。”
村醫道: “是啊林公子,你跟自家妹妹客氣什麽啊,你中的那個毒邪乎得很,就算毒解了,也傷了元氣,得好生養着才行的。”
霍臨沒說話了。
村醫走後,沈平姻到村長家的炊房搗藥,搗一會兒,發現霍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她後面,沈平姻擡起頭, “王……哥哥,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這聲“哥哥”叫得霍臨渾身不舒服,又隐隐生出些什麽別的情緒來,他道: “你手酸不酸”
“我才舂了多久啊,不酸。”沈平姻道: “你還是回去躺着罷,等藥熬好了我給你端過去。”
霍臨蹲下去,從女孩手裏拿過石杵,似無奈: “我沒有你們女子那般嬌弱。”
沈平姻回頭看了一下,村長沒有跟着過來,此時炊房只有他們兩個人,沈平姻便小聲道: “可你是王爺啊,而我以前是宮女,很多苦活都幹過啊,搗藥這能算什麽事。”
霍臨擡眼看她,回想起第一次跟她見面的情景。
中秋節,煙花下,她提着一只桶,似剛幹完活要回去。
她說那天她就注意到他,還說對他一見鐘情。
他又何嘗不是。
只是那時候的他,不想承認。
既然霍臨堅持要自己搗,沈平姻也沒攔着了,不過她起身跑去找了個小杌子過來讓霍臨坐下,怕他蹲久了頭暈。
沈平姻又檢查了下外面,确定沒人後,蹲回去,對霍臨問出她想問已久的問題: “王爺,是皇上派你來救我的嗎”
霍臨舂藥的手一頓。
尤其是女孩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他,像往他心口紮針。
“不是。”霍臨冷聲。
他又說: “是本王自己要來救你。”
沈平姻愣在那,不是皇上派蕭南王來的嗎,那皇上知道她被古妃帶出宮嗎,怪不得這三天裏,她都沒等到皇上帶人來找她和蕭南王。
似看出了她心中滿腔的疑惑,霍臨道: “皇上不知道你失蹤了,他以為,你死了。”
“什麽”沈平姻驚訝。
霍臨将自己的猜測說給沈平姻聽。
“你是說古妃為了把我帶出宮,故意讓景福宮走水而皇上以為我和她都死在了大火裏”這是什麽事啊,古妃怎麽會這麽瘋狂,那死在景福宮裏那兩個女子又是誰,古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平白殘害了兩條無辜的性命嗎
皇上和家人以為她死了,又該有多難過。
霍臨: “嗯。”
沈平姻道: “那我們得趕緊回去!”
霍臨用力錘了下罐子裏的藥,道: “我會送你回去,等我喝完最後這一碗藥。”
他這個樣子看起來有些吓人,沈平姻愣了一下,點點頭, “我知道的,要急也不急這一會,等你喝完藥,我們再出發。”
對于霍臨的為人,沈平姻還是很放心的,霍臨說了會送她回去一定不會食言,雖然她現在極想回宮跟皇上和家人報平安,可是急有什麽用,總不能丢下霍臨一個人她自己回去,沒有霍臨陪着,她也不敢一個人出村。
她發起呆,沒注意到霍臨舂藥的動作慢了下來,臉色很不好看。
半柱香後,沈平姻湊過去看了一眼,道: “王爺,可以了,這個程度可以煎藥了。”
霍臨: “哦。”
“接下來交給我吧。”沈平姻捧來一個藥壺,将罐子裏面的藥舀進壺裏。
霍臨看了會兒她,突然冒出一句: “你就這麽想快點回到他的身邊”
沈平姻愣住,擡頭看他。
霍臨問的這是什麽話,她當然想快點回到皇上的身邊啊。
霍臨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麽,道: “你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男人起身,臉色浮霜地走了。
沈平姻忽想到蕭南王對她的心思,頭疼起來,她把藥壺落到竈上,在猶豫要不要跟霍臨好好談一談。
這個事怪她,如果當初膽子更大一點,她就直接去找皇上了,不會繞過皇上去招惹蕭南王。
沈平姻坐到小杌子上捧着臉,邊守着藥壺,邊在心裏斟酌待會要如何跟霍臨開口。
她不知道,與此同時,她心心念念的皇上正帶着浩浩蕩蕩的人馬趕至勺陰山。
三日前,光祿大夫古樹村進了宮後,還沒行上禮,就被霍朝淵一聲令下綁到了行刑架上。
“你對你女兒了解多少”霍朝淵問。
古樹村一頭霧水,不解霍朝淵這是在鬧什麽,他女兒剛死,他以為皇上讓他進宮,是想讓他看一看她女兒的屍體,可卻把他綁了起來,問他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皇上,您,您為何這般問”古樹村道。
霍朝淵道: “宮裏的人都說,是古妃将朕的瑞妃拉進火海,你怎麽看”
古樹村急了起來: “冤枉啊!皇上,您怎麽能聽信這樣離譜的謠言瑞妃娘娘她紅顏薄命,臣的女兒又何嘗不是呢!古妃娘娘她今年才十六啊,她如此的年紀,怎會想不開去輕生臣不信,臣的女兒沒有這麽傻!”
霍朝淵道: “朕也不信,可是朕的瑞妃就這麽死了,死在你女兒的宮裏,朕要一個交代。”
古樹村悲痛: “皇上要臣交代什麽臣的女兒也是受害者!臣也想要一個交代,誰又能給臣交代,皇上,這,這就是一個意外啊,一個您和臣都不願意相信的意外,可天有不測風雲,皇上,我們都改變不了什麽了,也不能跟閻王爺去要人,只能,只能節哀順變了,”
古樹村仰頭: “瑩瑩啊,黃泉路上,你要幫皇上照顧好瑞妃娘娘,祈求老天爺,讓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在做我的女兒了!”
霍朝淵道: “古大人為何這樣說下輩子,你為何不想跟古妃做父女了”
“我,我……”古樹村道: “皇上,臣就感慨一下,臣是覺得古妃娘娘做臣的女兒,可是從小到大,臣其實沒好好,沒好好地疼愛過他,臣有愧。”
霍朝淵虛眸,冷聲: “怎麽說”
古樹村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心想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如果遮遮掩掩還容易引皇上懷疑,古樹村便老實說了, “皇上,其實古妃娘娘她,唉,她是在佛寺裏長大的……”
雖然家醜不可外揚,可這種時候,女兒已逝,皇上猜疑,古樹村以為他把古之瑩的經歷說出來,會惹皇上一些憐惜,不會再懷疑到自己女兒的頭上。
“皇上,古妃娘娘五歲就在佛寺修行,沾染了不少佛家心境,又怎會做出拉瑞妃娘娘一起輕生的毒事,古妃娘娘絕對幹不出那樣的事的!”古樹村說道。
霍朝淵關注點卻不在這,他道: “在佛寺裏,她可接觸過什麽奇怪的人”
古樹村一吓, “沒,沒有的!怎麽會,臣有拜托佛寺裏的師太照顧她,佛門淨地,又能有什麽奇怪的人呢”
古樹村打死也不敢說出古之瑩從佛寺接回家不久,自己的兩個小妾和兩個庶女都毒發身亡的事,更不敢說他府裏的下人撞見過有奇怪的江湖人士飛檐走壁進了古之瑩的屋子,又飛檐走壁離開。
這時候有人進來禀報, “皇上,古妃那個貼身婢女璎珞的下落查到了,前幾日璎珞離宮,在司理院填的理由是家鄉的老母命逝,她出宮後到現在也沒回來,要不要屬下跑一趟璎珞填的住址”
古妃的貼身婢女不見蹤影,是鵑兒提出來的,她不提出來之前,景福宮的人都沒提過這個事,霍朝淵都不記得這個璎珞是誰,自然不會留意到她也見不到人了,但景福宮裏只有兩具屍體。
霍朝淵道: “給朕查。”
“還有,給朕去查一查光楠佛寺。”
光楠佛寺,便是古之瑩帶發修行的那個佛寺。
霍朝淵忽想到死去的那個章媽媽,想到了那個章媽媽,便想到了太醫提到的毒王。
關于這個毒王,他早派人在查,正好審問完古樹村,派去查的人就回宮給他禀報了查到的成果。
“皇上,毒王七年前在光楠佛寺跟他的死對頭起過沖突,重傷沒死,三年前死在她徒弟手裏。”
“這個毒王是個女的,她徒弟也是女的。”
……
幾條線一起查,用了三天的時間,終于查出了古妃另外一個身份,也查到了她的窩點——勺陰山。
再具體一點的位置,是勺陰山一個洞裏。
這個洞前有一條湖,湖水蕩漾,淺漂薄冰,岸邊垂榕野蠻生長,白雪覆蓋,美得如人間的仙境,可一想到洞裏的主人擄走了自己的女人,霍朝淵怎有心情觀賞風景,他冷戾戾的聲: “給朕進去搜!”
禁衛軍沖進洞裏。
洞內有不少機關,可霍朝淵手下的侍衛每個都訓練有素,花了一點時間,就闖進最裏面,可很快他們就跑出來,對霍朝淵禀報道: “皇上,這洞裏沒人!”
霍朝淵臉色一沉。
楊铎臉色也不好看,他道: “皇上,肯定是古妃……古氏察覺到自己暴露了,所以帶着她的賊夥跑了。”
霍朝淵讓侍衛把附近也搜了一遍,除了垂榕和不知名的草樹,一個人影都不見。
忽有人從洞裏跑出來, “皇上,您看,這是不是娘娘的手帕!”
小侍衛眼睛亮晶晶地把一塊手帕呈給霍朝淵。
這手帕霍朝淵一看便知不是沈平姻的,這手帕上繡的百合花,沈平姻喜歡繡鳥繡蝴蝶,很少繡花在帕子上,但他聞了聞這帕子,上面卻有女孩的香味。
這是女孩身上的體香,任何一種香味都代替不了,腦海便浮現出沈平姻在他懷裏扭來扭去的嬌柔畫面,這樣的畫面他好想念,發瘋地想念。
他急切地想要再次擁有這樣的畫面。
這定是古氏偷梁換柱時塞到小姑娘身上的手帕,所以這手帕雖然不是她的,但沾染了她身上的氣味。
霍臨淵捏緊手帕,紅了眼, “給朕追,一定要抓到這個古氏!”
*
藥煎好了,沈平姻将藥倒進碗裏,捧着碗去找霍臨。
進到小木屋裏,霍臨沒趟在床上,他站在窗邊看窗外的雪,不知道在想什麽,沈平姻把藥放到桌上了也不見霍臨有什麽反應。
“王爺”沈平姻走到他身後喊她。
霍臨未理她。
沈平姻戳了下他的後背, “喂,藥熬好了,喝藥啦。”
霍臨這才舍得轉過身來,女孩雙頰通紅,像挂了兩顆鮮嫩的紅蘋果,一定是來的路上被冷風吹的,霍臨目光頓時不受控制地放柔,他淡淡“嗯”了聲,走過去喝藥。
沈平姻也走過去坐下,她瞅瞅霍臨,有話要說,又欲言又止。
霍臨喝藥慢條斯理,并不着急,一勺一勺地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品什麽美味的粥,而不是在喝一碗藥,沈平姻也終于決定要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王爺,我想再認真地對你說一聲感謝,如果不是你來救我,我還不知道現在古妃會把我怎麽樣,但是王爺,我也希望你,希望你把我送回宮後,就把我忘了,”
從她說第一句開始,霍臨長眉就蹙了起來,不等她說完,霍臨一口飲下剩下的藥,把碗落到桌上, “本王說本王忘不了呢。”
“……”
沈平姻沉默了一陣,恨鐵不成鋼地道: “你怎麽這樣啊,你是蕭南王啊,你知道京城有多少名門千金傾慕你嗎我沈平姻何德何能,就成了你心裏那個人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以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如果你不是蕭南王,我當時才不會接近你,我當時喜歡的,只不過是你的身份,而不是你這個人。”
說了這麽一堆,霍臨卻不為所動,反倒問她: “所以你喜歡的也不是皇上,而是他的身份和地位”
“……”
沈平姻噎住,水眸瞪大,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蕭南王也太會舉一反三了。
一開始,她的确喜歡的是皇上的身份和地位,如果皇上不是皇上,他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那一刻,她會大喊流。氓登徒子,而不是呆住。
因為他是皇上,她才那麽主動,亦如當初她對蕭南王一樣,可是後來……
皇上對她太好了,漸漸的,她也喜歡上他這個人了。
霍臨又道: “如果皇上不是皇上了,你還會喜歡他嗎”
“…………”
“你胡說什麽啊!”沈平姻覺得霍臨這個發言很危險,如果被皇上聽見了,可有他好果子吃。
“如果坐皇位的是本王,你會喜歡本王嗎”霍臨道。
“…………”
“你瘋了你!”沈平姻騰地站起來。
霍臨道: “我是瘋了。”
喜歡上了你。
“誰叫你當初來招惹我。”男人直直地看着她。
“………………”
沈平姻覺得霍臨無可救藥了,她已經好聲好氣把話說那麽清楚了,可他還是執迷不悟。
“是,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那蕭南王,你的毒也解了,不需要我了,我現在也不麻煩您了,我自己回宮去,不用你送我,再見!”沈平姻朝外跑。
“站住。”霍臨拉住她,将她拽回來,吓唬她道: “你一個人跑出去,也不怕被古妃抓回去”
一句話,成功把沈平姻吓住了,她沒固執地再往外面跑,她抽開他的手,別別扭扭坐回去。
霍臨道: “再讓我休息半個時辰,等把最後一碗藥消化了,我送你回去。”
聽他這個話,沈平姻心裏的氣意就消了一分,擡頭看看他還有些蒼白的臉,對他的感激又冒在心頭。
“嗯。”沈平姻點點頭,蚊子的聲音回。
兩個人就這麽坐了下來,中間隔着兩個凳子,斜對着,沈平姻雖然不想跟霍臨說話了,但也沒閑着,她想着他剛喝完藥,嘴巴肯定苦,給他倒了一杯茶。
她沒說什麽,倒完後,只是把那杯茶放到男人面前。
霍臨把那杯茶喝了。
沈平姻見狀,氣是不氣了,反倒生出許多負罪感來。
“林公子,小萍,大壯打了頭野豬回來,今晚有大肉吃咯,不然你們明個兒早再走罷,今晚好好在俺們葆子村吃一頓!”村長走到屋子門口說。
沈平姻道: “不了,謝謝叔,我們馬上就走了。”
村長看看外面的天,對兩人道: “小萍啊,你別怪叔趕人,這樣,你們要是今天得走那就最好現在就動身,別拖太晚,這天兒瞧着晚上是要下大雪的,你們要是走晚了,就不方便了,不然就明個兒再走!”
聽見這話,沈平姻哪還敢耽擱,她站起身來,看向霍臨,那水汪汪的杏眸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
霍臨依了她,從凳上起身。
“你身體可以嗎不然……休息今晚,明,明早再出發”後面的話,沈平姻違心出口。
她當然想現在立刻馬上就走,可這樣很自私,也怕走到半路霍臨撐不住。
霍臨聲淡: “不用。”
他擡腳走出了門,沈平姻忙跟上他,走到門口,她對村長鞠了下躬,道: “村長,我們走了,這幾天感謝你們一家而收留,謝謝!”
“不用不用,有緣再會了姑娘。”村長淳樸一笑。
村長的二兒子幫霍臨把馬車牽到了門口,霍臨已經坐在車馭前,等着沈平姻。
村長二兒子道: “林公子,要不要俺将你們送下山這山裏的地形我可比你們清楚。”
霍臨正想拒絕,沈平姻跑過來, “好啊!”
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沒有人帶路,可能天黑了也繞不出這座山。
“二壯哥,真是太麻煩你了!”沈平姻誠摯地說。
“沒事沒事,小,小事一樁!小萍姑娘不用跟俺客氣。”二壯突然有些臉紅。
霍臨來時有侍衛引路,路上雖然有做記號,可現在他們在勺陰山何處他卻并不知,自然沒法原路返回,這種時候,确實需要一個帶路的人,他便沒有說什麽。
這個馬車沒有馬踏,見小姑娘爬得有些艱難,霍臨伸來手,直接将人抱了上去。
沈平姻愣了一下,卻說不出“謝謝”來。
霍臨将她放進馬車裏後,重新坐回車馭前。
二壯拉來一頭驢,騎上驢行在前面給霍臨帶路。
與此同時,霍朝淵和身後上百號人馬還在搜勺陰山。
“皇上,前面有個村子!”楊铎道。
霍朝淵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是古氏的藏身之處,聲音冷咧: “給朕一戶一戶查。”
“是!”侍衛們應。
楊铎準備分一波人往葆子村去,忽快馬跑來一個小侍衛。
“陛下,查到古氏的蹤跡了!山腳有人看見黑裙人往岩嶺的方向去!”
霍朝淵立馬踢馬肚掉頭, “去岩嶺。”
浩浩蕩蕩的人馬方離開,一輛馬車緩緩從葆子村駛出,前面是個騎在驢子上的肥胖少年,一個待着草帽的灰衣男人坐在車前。
一道冷風刮來,車簾掀起,露出半截花衣裳。
霍朝淵轉頭。
“皇上,怎麽了”楊铎問。
後面是白皚皚的山景,雪樹,銀花,還有呼到臉上的冷風,天空突然下起了雪,一片一片,輕若蝶羽,落到人的發頂,肩頭。
霍朝淵沒說什麽,臉色陰沉。
他轉回頭去,快馬加鞭。
楊铎忙追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