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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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很快,到了遷都在即的前一天。
每個宮的院子裏都堆滿大箱子,裏面全是要搬去洛陽的衣物,卯時一到,內務府分的馬車行到門口停下,宮人們把箱子往馬車上搬。
這是皇上做的安排,物先行,人後去,如果路上一切順利,這些大箱子會提前兩三日先到達洛陽,屆時,早先安排在洛陽的宮人可以把東西先收拾了。
沈平姻的東西不多,收拾下來近期不會用的也只有四箱,其中一箱是裙子首飾,另外三箱皆是花瓶玉器,全是皇上賞賜的寶貝,看着箱子們被搬上馬車,沈平姻都有些不放心,這路上若是遇上什麽江洋大盜,她存的小金庫不就沒了
看出她的擔心,鴿兒道: “娘娘,這些箱子都是內務府特制的,常人不會知道打開箱子的法子,尤其是裝金銀的,用劍都不輕易劈開。”
皇家用的東西自然是民間想象不到的精妙,聽鴿兒這般一說,沈平姻便不想這個事了。
天黑下來,雖然禦膳房的禦膳一道一道往太青宮端,可是今晚的禦膳是沈平姻一個人吃的,因為皇上要忙着和幾個王爺部署護送軍隊的事。
沒有皇上在旁邊壓着吃肉,這一頓沈平姻倒是吃得自由自在,不過習慣了跟霍朝淵兩個人,偶爾一個人時,還是會覺得缺點什麽。
沈平姻筷頭戳了戳碗裏翠綠的菠菜,發了一下呆,忽對鴉兒道: “你去拿個食盒來。”
鴉兒去了,很快給她捧來一個紫檀木食盒。
沈平姻挑了個空盤子,往盤子裏放紅燒肉,魚片,燒鴨……總之堆了個小肉山,然後用細細的豆芽擺了個笑臉,她将盤子小心翼翼端進食盒裏,讓鹂兒喊來小鸠子, “你把這個送去诩華宮,叫給焦公公。”
小鸠子道: “好嘞,不直接交給皇上嗎”
沈平姻道: “不,你交給焦公公就行。”
她是怕皇上忙,她突然送去一道菜會打擾了皇上做正事,交給焦公公,焦公公自會靈活處理。
這是沈平姻固寵的小秘訣,偶爾給皇上帶去小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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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這種忙碌疲累的時候。
小鸠子提着食盒離開後,沈平姻坐下去繼續吃飯,她咬了口豆腐圓子,腮幫子鼓鼓。
豆腐圓子還在嘴裏沒有嚼盡,忽地,她聽見有人喊: “走水了,走水了!”
*
“哎呀,娘娘怎麽還送吃的來了呢,皇上還沒忙完呢,現在恐怕沒有時間吃飯。”焦福海對小鸠子說。
小鸠子道: “娘娘說叫奴才交給您,您就收下罷。”
焦福海道: “行,咱家先代皇上收下。”
“按照這個路線,最多十日便能到洛陽。”殿內,禁衛軍統領聶隼說。
霍朝淵從窗口見小鸠子提着一個食盒跑過來,離開時,手裏的食盒沒了,等聶隼把話說完,他道: “焦福海。”
焦福海愣了一下,忙走進來, “奴才在。”
霍朝淵問: “你手裏拿的什麽”
“哦,這是……”殿裏站了不少人,總副統領,淳王睿王,還有蕭南王都在,他瞅瞅他們,才道: “皇上,這是,這是瑞妃娘娘給您送來的。”
正壓輿圖的楊铎一頓,豎起耳朵,餘光不受控制地瞥向焦福海手裏的食盒,又忙挪開。
霍朝淵道: “拿過來。”
“诶!”焦福海把食盒捧到霍朝淵面前。
霍朝淵旁若無人,将食盒打開。
食盒打開來,裏面是一盤小肉山,肉山上是一個笑臉。
用豆芽擺的笑臉。
衆人便看見,神色嚴肅的皇上唇角勾了笑意。
霍臨就站在霍朝淵左手邊,自然也看見了盒中之物,鳳目霎時像結了一層冰霜。
她的一切一切,她的撒嬌,她的柔媚,她的小心思,本應該是屬于他的。
霍朝淵将蓋子蓋回去,道: “放到那邊,朕等會吃。”
焦福海道: “是。”
聶隼道: “皇上,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不然皇上先把晚膳用了,等您用完膳,我們再繼續商議。”
霍朝淵道: “不必,我們繼續讨論。”
聶隼: “好罷。”
忽沖進來一個小太監,滿臉驚慌: “不,不好了皇上,景福宮,景福宮……”
雖出口的是景福宮,而不是太青宮,可霍朝淵臉色一變。
“景福宮怎麽了”
“皇上,景福宮走水了。”
*
聽說是景福宮小廚房的宮女馬虎,燒水時打了瞌睡,鍋裏的水燒幹後就炸了,旁邊正好放有一碗油,油倒了一地。
見景福宮火勢兇猛,人手不夠,沈平姻叫太青宮的宮人都去幫忙了,景福宮的宮人逃出來後沒法再進去,便都跑到太青宮這邊的水井來打水滅火。
宮女太監四處奔跑,腳步匆忙,亂做了一團。
可兩個宮的人加起來還是顯得單薄,倒過去的水如入油鍋,火沒滅成,反倒愈發大了,眼瞅着火勢就要從景福宮蔓延到太青宮來,許枝枝和鴿兒都趕緊跑回太青宮。
“娘娘,火勢太大了,太青宮最好也別待了!”鴿兒喊。
“娘娘”
兩個人找了一圈,也沒找着沈平姻。
“鴉兒,鵑兒,你看見娘娘了嗎”
“娘娘娘娘不就……啊娘娘呢”
“娘娘不會也跑去救火吧”
宮女們心提起來,許枝枝往外面沖去,沖到門口,卻也不見沈平姻的蹤影。
她一把拽住手裏提着水桶要去幫景福宮滅火的小鹉子, “你看見娘娘沒有看見娘娘沒有!”
小鹉子愣了下, “娘娘不是在宮裏嗎”
許枝枝慌了起來,與此同時,她聽見鴿兒在那吼: “別忙活了!娘娘不見了,娘娘不見了!先找到娘娘!!”
*
霍朝淵帶着一隊禁衛軍趕來,不見自己美嫩嬌豔的小瑞妃,只見大火漫天,肆意吞噬,宮牆倒塌,星火斷木。
一個宮女跑過來跪到地上,滿目通紅,這個宮女霍朝淵很面生,并不是太青宮的宮女, “皇上,古,古妃娘娘還在,還在裏面,皇上快救我們娘娘,快救我們娘娘啊!”
霍朝淵身後的禁衛軍已經跑過去滅火,他無視掉這個宮女,疾步朝太青宮去。
進到太青宮,卻見宮人們跑來跑去,嘴裏喊着“娘娘”,無人過來給他行禮。
霍臨在他後面跑進來,他捉住了一個小太監的領子,問: “瑞妃娘娘呢”
小太監快哭了的模樣, “娘娘她,她不見了。”
聞言,霍朝淵轉過身來,面色比霍臨的更慘白。
*
半個時辰後,禁衛軍将火撲滅。
大火之後的景福宮只剩下一個殘破的空殼子,裏面的東西被燒得一幹二淨,太青宮也失了一個耳房和兩個竹亭。
火滅了,也沒找着古妃和瑞妃的影子。
忽然有人道: “皇上,發現,發現兩具屍體。”
兩具屍體都被燒得面目全非,身上已經沒有完好的皮肉,只是她們身上還有沒燒燼的衣裳,看起來像是古妃和瑞妃的。
有宮人在屍體的不遠處撿到一只鑲着紅寶石的銀簪,抖着手将它交到霍朝淵手上。
這只簪子霍朝淵怎會不認得,這是他送給她的,她時常戴在頭上的簪子。
“娘,娘娘……”鴿兒幾人傻在原地,捂住嘴不敢看那具屍體。
“她不是娘娘,她不是!”許枝枝眼底充血,眼珠快鼓出來。
鹂兒抱住她: “枝枝姐,我也希望她不是娘娘,可是,可是……”
許枝枝錘胸口, “都怪我,都怪我,當時應該看着娘娘的,娘娘怎麽這麽傻,景福宮救火幹她什麽事啊,她怎麽也往裏面跑!”
“會不會……會不會是古妃娘娘她——”鴉兒心中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想,又不敢說。
霍朝淵被手中的簪子紮破了血,臉色冷得吓人,他道: “古妃如何把話說完。”
鴉兒跪下來,紅着眼睛道: “皇上,一定是古妃娘娘對我們娘娘羨慕忌妒恨,故意縱火,然後在我們娘娘好心幫着去滅火時,被她,被她拉入火中一同——”
“嗚……”
鴉兒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身子發抖。
“你胡說!我們娘娘才不會這麽傻這麽惡毒!”景福宮一個宮女哭着吼。
不遠處,霍臨從地上撿起一只耳環。
也是翡翠耳環,但與那晚他撿到的那只形狀不同。
那次太皇太後生病,她去看望,戴的便是這只。
霍朝淵凝着眉,走到兩具屍體前,他目光只直直地盯在較瘦小的那具上。
一只蝴蝶忽飛到眼前他也沒管。
盯了好半晌,他才敢蹲下。身,去看女孩的腳底心。
曾經白嫩的小腳丫此時慘不忍睹,滿是焦糊,但依稀還能看見上面有一塊胎記,形似蘭花。
***
自從懷孕後,倪千思暈吐得很厲害,可卻樂在其中,願意受這份罪。
前世她害盡別人的孩子,輪到自己,無論吃多少補藥,也沒能懷上,最後被一個脾氣大的宮女摁進栖靈宮的井裏淹死,結局悲慘。
沒想到重活一世,愛情有了,小孩也要有了。
倪千思很感恩,同時也害怕這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個夢。
欽天監測出除夕夜有地震這個事,她記得前世沒有發生過,但因為這個,讓她想起來前世就是她嫁給霍朝淵的第一年的除夕夜發生的地震,這個時間點很特別,她想起來了,就不會記錯。
而霍朝淵要在這個時間之前遷都去洛陽,是不是證明,霍朝淵也是重生的
怪不得許多事情和前世都不一樣了。
每每相通這一點,倪千思都無比慶幸還好她沒有再在宮裏呆下去,跟她一樣重生過來的霍朝淵,肯定比原來的霍朝淵更可怕。
倪千思摸摸自己的肚子,好怕霍朝淵不消前世對她的厭惡,跑過來破壞她努力擁有的一切。
這天下午,她丈夫劉子豪下職回來,卻跟她說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
皇上寵愛的瑞妃死了,跟他另外一個妃子死在火海裏。
“怎麽會”蕭南王妃死了這怎麽可能。
倪千思不敢相信。
劉子豪道: “吓着你吧,我就應該憋着不跟你說。”
他伸手摸倪千思的肚子。
“等等,你說她是死在景福宮裏的”倪千思問。
“對。”
景福宮,古妃……
古之瑩也死了
倪千思再次驚愕臉。
劉子豪卻更關心遷都的事,他道: “對了,我已經向統領申請明天不一塊搬,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搬。”
倪千思這下沒心思關心別人了,瞪劉子豪, “你瘋了你,不是說了必須得搬嗎就算皇上不讓我們搬,我們自己也要離開長安!”
皇上下令,全部官員及其家屬明早同皇室成員一起出發,搬去洛陽。
劉子豪道: “你真相信除夕夜有地震”
倪千思無語,聲音激動, “不是我相不相信,是除夕夜就是會發生地震,你這個蠢驢!”
劉子豪道: “別吵架別吵架,我還不是怕路上颠簸,你和肚子裏的孩子不舒服。”
倪千思道: “那我也不想被震死啊!”
劉子豪道: “行,你不生氣,那我現在跑一趟宮裏,把申請書要回來。”
倪千思拉住他, “我跟你一塊去。”
她想去瞅瞅蕭南王妃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看,到現在都改不了口!沈平姻這一世是霍朝淵的瑞妃,不是什麽蕭南王妃了!
劉子豪道: “你不能去,宮裏剛發生過火災,晦氣。”
倪千思道: “我就要去!”
劉子豪: “……行。”
*
“真是紅顏薄命啊……”太後抓住倪千思的手,有好多感慨, “思思啊,其實哀家一直不大喜歡瑞妃,因為皇帝喜歡她,哀家才勉為其難地接受她,可想一想,這小丫頭着實是可憐,要怪,就怪皇帝太寵她了,一般的人哪裏會得到龍子的這麽多寵愛,她每天盛寵,福氣自然就比別的人消耗得快,這不,老天爺就把她收回去了。”
皇上的寵妃葬身火海,牽動了不少人的神經,這邊太後拉住倪千思說了好多話,那邊太皇太後也說沈平姻或許真是上天派下來體驗凡塵俗世的仙女,體驗完了就回到天上去了,不然她怎會擁有那般美的容貌。
美好的女子,不會讓你看見她老去的容顏,選擇提前離開了。
一兩個時辰的光景,關于瑞妃的死流出好幾個版本的傳言。
陰謀論:瑞妃是被古妃拉進火海裏同赴黃泉的,因為古妃就住在瑞妃對面,日日夜夜只能看着皇上如何地寵愛瑞妃,終于被嫉妒噬了心,所以拉着瑞妃一起自戕。
狗血論:瑞妃是被皇上藏起來了,瑞妃太美,皇上不願意別人也看見她的美貌,在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造了個金屋,把她藏進了金屋裏。
玄幻論:瑞妃變成蝴蝶飛走了,她只是下凡體驗俗塵情愛的仙女,覺得沒趣,就回天庭去了。
一只蝴蝶恰巧從霍朝淵身前飛過,他張開手想抓住那蝴蝶,沒能抓住,蝴蝶越飛越高,停到前面一顆葉片掉禿了的梧桐樹上。
霍朝淵劍眉浮冰,步子沉沉地去追,追到梧桐樹下,蝴蝶卻撲騰着漂亮的翅膀飛到別處。
蝴蝶繞了一圈,飛過紅牆,消失不見。
“給朕抓住那只蝴蝶!”霍朝淵吼道。
焦福海腿一抖,對呆愣愣的侍衛們道: “快去,快去抓啊!”
侍衛們跑去抓蝴蝶去了。
“皇上,皇上,您,您節哀啊,人死不能複生。”焦福海苦着臉勸慰道。
*
霍臨出北門時,一只蝴蝶突然停在眼前,他伸手,那只蝴蝶停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眯住眸,看那只蝴蝶看得出神。
“王爺,”忽聽見貼身侍衛陳峇喊他。
陳峇道: “王爺,後面來了運貨的車隊。”
言下之意是,再不走,就擋人家路了。
陳峇在旁邊說話,驚擾了那只蝴蝶,蝴蝶飛走了,霍臨這才回神,他輕踢馬肚,馬兒向前。
車輪碾過地面發出了吭哧吭哧的聲音,一輛,兩輛,貨物越重,聲音越沉,除此之外,耳邊只有風聲。
“這一車是景福宮的!”
“只有兩箱啊”
“可不只有兩箱嗎幸好早上就裝車了,不然大火一燒,一箱都沒有呢,都在說瑞妃娘娘福薄,古妃娘娘又何嘗不是呢。”
“唉,人沒了,這些東西拉去洛陽又有什麽意思。”
“別說了別說了,少議論這個事罷!”
霍臨扭過頭,視線投到車上的兩個梨花木箱上。
*
運貨的車隊剛通過宮門口的檢查,忽跑來大內副總管方達,方達走到乘運太青宮的那一車,對負責這一車的幾個侍衛道: “瑞妃娘娘的送回去!”
侍衛能理解人沒了,皇上想睹物思人,應道: “是。”
負責拉景福宮一車的其中一個侍衛跑過來, “方公公,那,那古妃娘娘的呢要不要也運回去”
方達面露蹩色,他道: “不用。”
想了想,方達對這個侍衛道: “做機靈點兒,找條河把古妃娘娘的那兩箱都扔了罷。”
宮裏的傳言小侍衛也聽說了,雖然假的離譜,可皇上寵瑞妃過度,假的沒準就是真的,若瑞妃真是被古妃拉進火裏的,這兩箱東西皇上斷然不會再想看見,扔去河裏誰想撿誰撿去吧。
從宮裏出來的,哪怕是死人的東西,也是好東西。
侍衛道: “小的明白了。”
*
車隊路過河邊,兩個侍衛停下,将車上的兩個梨花木箱子擡下來。
“這裏面裝的什麽啊,怎麽這麽沉”其中一個侍衛嘟囔。
“興許是金銀首飾。”
“這麽一大箱,可便宜河邊的百姓咯,要不是這麽多人看着,我都想拿了。”
“閉嘴吧你,可別讓隊長聽見了,趕緊扔了事。”
“這會不會沉下去”
“沉不沉下去也不幹咱們的事!”
幾個侍衛将箱子丢到了河裏,兩個箱子都沒沉,沿着流動的河水往下飄。
這一隊侍衛的車空了,就幫東西最多的內務府分擔了些,車隊繼續井然有序地南行,有個侍衛忍不住往身後看,看見那兩個梨花木箱沒入一片馬尾松裏。
“別看了!難不成你真想拿古妃娘娘的東西”
“說什麽呢你!我就看看不行啊!”
*
兩個梨花木箱飄飄蕩蕩,偶爾會撞在一起,一快一慢地繼續往下飄。
“爹爹,河裏有兩個箱子!”紮着沖天炮的小男娃騎在一個男人頭上,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前面。
男人扒開枯黃的竹子往前頭望,果然見河上漂着兩個大箱子,上面還有鎖,箱子上刻着繁複的花紋,像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箱子。
男人将小男孩放下,對他道: “你站在這別動,爹爹一會兒回來。”
“爹爹,你要去撈箱子嗎”
男人拍男娃的腦袋,胡謅道: “箱子裏有熊,爹爹打熊去。”
“熊熊為什麽要躲在箱子裏”
“因為箱子裏安全。”
男人剛想辦法把其中一個箱子鈎過來,還沒往岸上拖,聽見腳步聲,他警惕地轉過頭,一張銀票遞到眼前。
遞銀票的是個戴着帏帽的黑裙女子,她道: “拿去,滾,這箱子,是我的。”
銀票是一百兩的銀票,能出一百兩換箱子裏的東西,說明什麽,說明箱子裏的東西比這一百兩更值錢,但看對方氣勢凜凜,攥着銀票的手的手指甲顆顆還都是黑色,男人只在心裏猶豫了一會兒,立馬接過銀票,道: “成交!”
拿了銀票後,他抱上自己的娃就匆匆離開了,生怕黑裙女子取他性命。
見自己的爹爹走這麽快,似後面有東西在追,小男娃歪過腦袋去望,問: “爹爹,熊跑出來了”
男人: “嗯。”
兩根銀針突然飛了過來,一根刺進男人的後背,一根刺進小男娃的額心,父子倆一同倒在了地上。
黑裙女人将箱子踹進河裏,讓它繼續在河上飄,并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扔過去,石子砸到箱子上,使其追上游在前面的那個箱子。
而後她走到倒地的父子旁邊,從男人手裏拿回那一百兩銀票。
她拍拍男人的臉, “你不要這一百兩,我不就不會殺你了”
目光落到旁邊的小男娃時,她沉痛地說: “可憐的孩子,是你父親害了你。”
*
石子砸到箱子上那一瞬間,吵到了箱子裏的人,沈平姻頭暈腦脹地醒過來。
睜開眼,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而且呼吸不暢。
她暈了一下,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狹小的密閉空間裏,一伸手,就能摸到邊。
記憶回籠,她記起景福宮發生大火時,鴿兒和許枝枝她們都去救火了,她站在牆裏邊,透過花窗看對面的狀況,忽地,有什麽東西砸到她後腦勺上,眼睛一黑。
之後發生什麽她就不記得了。
景福宮的火滅嗎她現在又是在哪
心頭生起一股不安,沈平姻錘錘頭頂的木板, “皇上”
“枝枝鴿兒!”
她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她,只聽見嘩嘩的水流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身體忽然變重,似有人将她擡了起來。
*
兩個梨花木箱子終于被人打撈上岸,把它們擡上岸是的幾個戴着帏帽的黑裙女子。
第一個箱子打開,裏面的人就自己坐了起來,扭扭酸疼的脖子, “憋死我了。”
這裏垂榕成蔭,挂着白衣,冷風把垂榕吹得飒飒作響,天空忽飄下細小的雪花,一朵一朵,給垂榕添上新衣。
“別動,我自己來。”她對準備去打開另外一個箱子的黑裙女人說。
黑裙女人退到一邊。
古之瑩從箱子裏爬出來,甩甩胳膊,走到箱子前,從袖中劃出一根銀針,撬開鎖。
箱子打開來,是一個驚心動魄的美人。
美人凝膚勝雪,鵝蛋臉,下巴有道迷人的小溝,雙腮粉紅,唇片比花瓣豔豔,鼻尖可愛,卧蠶動人,眸仁烏黑,眼睫毛似蜻蜓的翼。
她眨一下眼,就仿佛有小羽毛撓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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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猜錯鳥(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