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黃粱一夢
黃粱一夢
鼻息間籠罩着一股消毒水混着香氛的氣味。
杜賀年醒來時,下意識皺了皺眉,擡手,手背上便穿來刺痛感。
他下意識仰頭看過去就見到了輸液管。
“您醒了,杜總。”
許久沒見到的青年,突在眼前一晃,杜賀年一愣。
“馬楠?”
對方點了點頭,順手按了床頭的呼叫鈴:“我幫您叫醫生。”
杜賀年還沒緩過勁,沒再搭話,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醫生過來查問術後症狀,杜賀年全程配合得都很乖巧。
“手術很成功,就看杜先生的恢複狀況,确認身體機能恢複後,就可以安排腿部康複訓練了。”
這句話是對馬楠說的。
杜賀年在院期間,父母很少來探望,所有都是全權交個馬楠負責,醫生自然交代給了他。
聽到這裏,杜賀年立即看了過去:“什麽腿部訓練?”
馬楠面露難色,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身旁的醫生便解釋:“那場事故,杜先生您腿部燒傷嚴重,而且陷入昏迷躺了半年,不能走路只是暫時的,您不用擔心。”
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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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賀年瞪大了眼睛。
像溺水者突觸到了空氣,緊急缺氧而産生灼燒感的肺部突被空氣緊緊包裹,機能反應不過來的停滞,杜賀年感覺那團空氣就堵在胸口那塊地方。
他後知後覺地摸向自己的腿,手背紮的針被他拉扯歪了,他似乎沒什麽知覺,唯一的感官只剩觸覺,手下幹癟的,凹凸不平的紋路,像兩根枯死的樹幹一樣。
他抖了一下,眼睛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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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都是假的。
馬楠看他臉色不對,小心開口詢問:“杜總,腿上的疤痕需要我提前做計劃約手術嗎?”
床上的青年因手術剃光了發,額上的青筋血管凸顯,幾個月都未真正進食的身軀削瘦脆弱,面色和唇部都是蒼白,他微微擡眼看向馬楠,眼周似有點充血泛紅。
“好。”
眼前這個青年在醫院裏治療的這些時日,馬楠每天都在,一點一點看着青年健碩的身軀躺在那張白床上消瘦下去,平日裏也沒什麽好友,探望的人少之又少,這樣看青年實在可憐,馬楠對這個上司不得不多了一點點關愛。
“那杜總你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順便聯系一下杜先生?”
青年有些木讷地轉了轉眼珠:“好。”
太乖巧了,馬楠想。
趁着出門的空擋,馬楠忍不住跟主治醫生問了句:“是沒傷着腦子的對吧?”
主治醫生挑眉:“要不再拍個CT?”
馬楠連忙擺手,他只是以為杜賀年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會生氣發怒的,沒想倒居然一聲不吭,看來打擊是真的很大。
杜賀年也不知道馬楠去買什麽吃的,去那麽久,比他先回來的居然是自己的父親。
杜楓進門的時候就将西裝外套脫了下來坐到杜賀年床旁的椅子上,将近60歲的杜楓,身骨依然健朗,泛白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茍,187的身高沒壓彎半分,歷經歲月,身上沉澱的氣勢更是不怒自威。
“打算什麽時候出院?”
這是杜楓開口的第一句。
杜賀年掀起眼皮看了眼他:“身體好了就自然出院。”
杜楓轉了轉腕表,明顯對這個回答有些不虞:“躺了大半年也該夠了,我幫你坐鎮了幾天,但是你得知道,你不把東西攥緊在手裏,我也沒辦法幫你。”
杜賀年蹙眉:“我是你兒子,我有權繼承你的職位財産,你不讓,別人怎麽搶。”
杜楓也皺眉,面色顯出不耐:“杜賀年,時代一直在進步,你小時候不學無術也就算了,你現在還……”
一陣敲門聲直接打斷杜楓的話,杜賀年趕在杜楓再次開口前先發了話:“請進。”
馬楠提着滿手的東西走了進來,有些茫然地看着杜楓。
怎麽來的這麽快。
杜楓看着呆頭呆腦的馬楠扶額,拾起外套站了起來:“算了,馬楠,下個星期就給小杜總辦出院,至于複健,直接把醫生請到家裏來吧。”
馬楠:啊?就出院了。
杜楓見他沒答,掃了過來,馬楠吓了一跳立即點頭。
擰開門把,杜楓似又想到什麽,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杜賀年。
“多吃點東西。”
門合上,杜賀年扯了扯嘴角。
小杜總。
他擡眼看了看杵在一邊跟木頭一樣的馬楠:“給我看一下你買了什麽吃的吧。”
……
出院後的第一天,杜賀年就去了公司,他坐在輪椅上,馬楠推着他。一路上碰上打招呼的員工,杜賀年神色淡淡,但都點點頭表示回應。
無疑,都有好奇的神色,杜賀年沒什麽在意,他照過鏡子,知道自己是副什麽模樣,藏在褲管下的腿更是時時刻刻提醒着他。
半年前意氣風發的青年,驕縱嚣張地行事,現在瘦骨嶙峋,連上廁所都必須讓人扶上馬桶。
杜賀年按了按自己右手拇指突起的骨節,垂下眼眸。
終不是十七歲。
一個月,杜賀年除了處理業務便是複健訓練。
不借助工具,他緩緩踏出第一步,慢慢向前移動,像拖着兩塊冷鐵,僵硬沉重,捏緊了拳頭,他知道自己在打顫,其實相比一個月前,這個狀态進步了很多。
“杜先生,做的很好,請保持住。”
旁觀的杜楓直皺眉,剛想開口說話就見杜賀年倒了下去,他嘆了口氣。
負責訓練的醫生先上前去查看,看杜賀年坐回了椅子,杜楓才走過去,看着自己兒子大口喘氣的狼狽模樣,緩緩開口:“明天有個慈善公益活動,我本來以為你出院後的第一次公衆露面可以站起來的,看來是不行了。”
杜賀年接過醫生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額前的汗:“那真是讓您失望了。”
杜楓笑了一聲:“明天還是讓馬楠陪你去吧。”
杜氏父子吵架每每牽連的只有馬楠,周末被迫加班的馬楠苦着臉把杜賀年推進會場。
說是慈善活動,其實就是捐款,現場布置的都很簡單,還有小孩子,活動沒有正式開始,大家都沒有正式入座。
杜賀年和馬楠兩個人找了個角落呆着,但仍然不妨有人上前打招呼搭話。
杜賀年淺淺抿了口主辦方送來的水,跟人寒暄的不在狀态,對方也看出他的無意,聊了兩句便走了。
馬楠悄悄湊了過來:“杜總,要不我們出去透透氣?”
杜賀年樂了:“出去就大馬路,推着我逛馬路?”
瘦弱的青年嘴角牽動出頰邊的酒窩,清俊的面容一時明媚起來,消減了幾分病氣,讓馬楠愣了眼。
已經許久沒見過杜賀年笑了,馬楠莫名地溢出了些情緒,有點感動,但又是激動。
打杜總出院以來,對誰都是冷冷淡淡,這第一個笑容居然……
“你好。”
兩個人雙雙擡頭看向突然出現的青年,身姿修長,西裝服帖,銀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深邃的眸眼,分明的下颌,微微上揚的嘴角……
馬楠:哇,成功的企業家。
杜賀年微微睜大了眼,對方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穆氏集團的穆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