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見
再見
像夢一樣。
杜賀年下意識回握,對方禮貌與他相握,便放開了手。兩人淺淺互相寒暄了兩句,穆斐便借口有事離開了。
在尋常不過的招呼罷了。
杜賀年摳了摳手心,神色有些黯淡。
“對方太敷衍了是嗎,杜總?”
耳朵邊上突湊上這麽一句,呼出的氣息刺激地杜賀年泛起了雞皮疙瘩,着實吓了大跳。
“我天!”
杜賀年拍了兩下胸口:“你幹什麽,馬楠。”
馬楠沒想到他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慢慢直起了身,語氣都變得有些忸怩:“我說剛剛走的穆總,未免有些敷衍。”
杜賀年看他撓頭的模樣嘆了口氣:“無所謂了。”
“無所謂?”馬楠像護崽子一樣,瞬間氣鼓鼓,“他這麽敷衍杜總,就這麽放過他?”
聞言,杜賀年擡眼看向他,語氣稍稍不善:“那你想幹什麽?”
一時,馬楠噤聲了。
見他窘迫的樣子,杜賀年樂了。
“逗你的。”杜賀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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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馬楠才松了口氣,推着杜賀年去休息室。
眼前的馬楠好像梁襄,杜賀年想。
但眼前的一切都該清醒了,這裏沒有那裏的穆斐,也沒有那裏杜賀年。
所有的一切回歸原先的軌跡,杜賀年在長達半年的康複訓練中終于回歸了正常人的生活,只是面上依舊帶着病氣,還是瘦弱。
總歸所有的一切,最感動的是馬楠,親眼看着杜賀年醒來再到行走,最最感動的是杜賀年還給他加工資。
馬楠十分貼心地把熨好的西服送到杜賀年卧室門口,敲了兩下門:“杜總,你的衣服送到了。”
杜賀年完全沒有顧慮,下半身圍了條浴巾就開了門,馬楠也是見怪不怪了,一副老父親的模樣,看着杜賀年套上了襯衫,冷白的膚色融入白襯衫中,因彎身背部突起一節節的脊骨。
太瘦了……沒事!
馬楠突然肯定地點點頭。
我的感恩會讓杜總滋生血肉。
“出發吧。”
杜賀年已經收拾完了。
“今天到場的對杜總來說,幾乎都是一些前輩……”馬楠忍不住跟他提醒一句。
杜賀年抓了把自己的腦袋,新長出的頭發,昨天修了型,剪成短寸,還有點紮手。
“行,我知道了。”
因為蒼白的面色加上利落的發型,杜賀年看起來年紀小了,還身體不好的樣子,倒是少了些灌酒的人。
沾了點酒,杜賀年就有點上臉泛紅,便只好去趟洗手間。
“不應該啊?”杜賀年嘟囔了一句。
躺了半年,酒量下了?
他站在小便池旁,頓時也沒什麽尿意,摸了半天的褲腰才想起被馬楠禁煙了,看廁所也沒什麽人,便插兜神游一會。
就愣一會的工夫,廁所便顫顫巍巍走進來了一個身影,杜賀年自覺收起插兜的手,裝作若無其事地整理車庫門。
旁邊的人躬着身,似乎一直在發顫,杜賀年聽旁邊的人扯了半天的皮帶也沒扯開,便瞥了眼。
瞧見對方的側臉,杜賀年欲打趣的眼神頓了頓,也沒忍住出了聲。
“穆斐?”
對方身影也頓了頓,擡眼看了過來,俊朗的面貌帶着一絲窘迫,但沒開口。
杜賀年看了眼他一直在顫抖的雙手,連皮帶都扯不開,雖說有些冒犯,但杜賀年還是開口了:“需要幫忙嗎?”
青年表現的更為窘迫了,将皮帶攥的緊緊的,脖頸紅了,眼神還有些躲閃。
杜賀年也不知道為什麽再見到眼前這個人會如此的平靜坦然,而且看到他這個模樣甚至還想打趣。
杜賀年沒有等他回答,徑直扒開了他的手,幫他扯開了皮帶連着車庫門。
“需要我幫你舉嗎?”杜賀年很認真的問。
對方顫着手擋在了身前:“謝謝,我可以自己來。”
杜賀年立即撒開手退後,怕他尴尬地尿不出來。
兩個人一起出的洗手間,看穆斐連直起身都很困難,而且全身都在發抖,杜賀年又大義凜然地扶住他,打算送他回家。
很顯然,這位英俊又高大的青年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因為他一直不敢擡頭。
“是被下藥了嗎?”
為緩解一些青年的窘迫,杜賀年主動開口。
“不是,”穆斐微微擡頭,“老毛病,站點酒就站不直打顫,今天忘記帶藥了。”
“那這毛病還真有點麻煩。”杜賀年說。
走到停車場,穆斐似乎緩和了一點,伸手止住了杜賀年:“我帶了司機,麻煩杜總,就送我上我的車就行了。”
杜賀年笑了笑,扯出來點酒窩,看起來很親切:“都說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都到這裏了,就幹脆讓我送你回家了,也算交個朋友。”
扯不過杜賀年,穆斐最終坐上了杜賀年的副駕。
杜賀年能站起來後,也沒開過幾趟車,這回跟着導航加上夜深了,杜賀年開的格外小心,他可不想再躺個幾次。
“其實我上高中的時候和杜總一個班過,我記得那時你面頰有顆痣,現在沒有了,不知道杜總還記不記得?”
副駕駛上的人突冒出這一句,杜賀年差點腿抖踩了剎車。
杜賀年斂了斂情緒,裝作不經意:“我把那顆痣做掉了,但是我好像不記得我們同班過。”
杜賀年原先面頰是有顆痣的,但是杜賀年覺得太娘們了,誰家的總裁娘們唧唧的,豎不起一點威嚴,便整掉了。。
副駕駛又出了聲:“我呆了高一就轉學了,不記得也很正常。”
杜賀年哈哈笑了一聲,有點想撓頭。
眼看導航快結束行程,杜賀年怕副駕駛的人睡着便開口喊了一聲:“穆斐。”
“對不起。”
應聲的是這莫名的一句。杜賀年雲裏霧裏:“是謝謝說錯了吧?”
“不是。”
車內燈很暗,對方的神色隐在晦暗中,杜賀年也看不懂他什麽意思。
“關于杜總發生的那次事故,是我旗下負責檢查的過失,雖說賠償已經……”
“等等,”杜賀年打斷他,“所以你不在那場事故中嗎?”
穆斐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是的,我很抱歉。”
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杜賀年踩了剎車,看着對面漂亮的別墅,摩挲手下的方向盤,突然笑了一聲,很短促。
“沒事,都過去了。”杜賀年說。
穆斐看他揚起的嘴角,察覺不出任何不悅,張了張口,最終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杜賀年率先解開安全帶:“走吧,我送你回家。”
杜賀年真給人送到了底,把人送進了卧室,本來一個女生想接手,杜賀年沒讓。
那個女孩個子很嬌小,穿着真絲睡裙,嫩白的膚質,長得也挺漂亮,但不是穆翠翠,杜賀年怕給人接手,把人壓倒了。
送進卧室,杜賀年立馬起身出去了,那個女生便端了茶送過來:“真的很感謝你,先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杜賀年彎了彎眼接過茶:“我叫杜賀年。”
“你好,杜先生。”女生伸出了手,“我是穆斐的妻子林知懿,很感激你送我丈夫送回家。”
杜賀年騰出一只手虛握住那只手,那只手很小一只。
“不用感謝,都是朋友。”
杜賀年婉拒了那位女生留宿的提議,徑直離開了穆斐家。
坐回車內,杜賀年也沒開燈,他等了很久,等到對面的別墅只剩花園的燈還在亮。
杜賀年将車內翻了個遍,找出了一個煙盒,打開一看還剩三根。
挑出一根叼進了嘴,摸了褲腰才發現沒有火機。
“媽的。”杜賀年輕輕念了一聲。
他把煙從嘴裏拿了出來,剝開那層白紙,掉落了些細碎的煙絲。
杜賀年撚起那些露出的煙絲一股腦全塞進了嘴裏,沒頭地咀嚼。
辛辣的煙絲刺激着味腔,生成一種別樣的快感,杜賀年索性将剩餘的兩根全拆了送進嘴裏。
打開車窗,聽風拍打樹葉,除了嘴裏煙絲的味道,空氣中還浮動着一縷花香。
杜賀年知道那縷花香從哪來的。
似乎連嘴裏辛辣的味道都消失了,杜賀年将嚼碎的煙絲吐了出來。
“去他媽的。”杜賀年說,平靜的不能再平靜。
緩緩,他發動車離開了這裏。
我是杜賀年,杜賀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