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從醫院出來,靳修筠的狀态一直不好。
秘書在給靳修筠彙報工作時,明顯感覺得到他的心不在焉。
就連在開會時一向嚴謹苛刻的靳修筠也罕見地走了神,連員工的錯誤都沒注意到,甚至提前散了會。
從會議室出來往辦公室去的路上,路過茶水間,有幾個員工正在閑聊。
“這個沈塵好些天沒來咱們公司了。是不是真的對靳總沒意思了?”
靳修筠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咱們靳總又帥又多金,用得着沈塵那個狗皮膏藥喜歡?”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沒有沈塵過來死纏爛打,總覺得上班都沒什麽意思了,都沒熱鬧看了。”
“我懂,他是真的會鬧騰,老是趾高氣昂地來公司宣示主權,我們當時背後沒少笑話他。說真的,靳總沒給他踹出去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那樣的人靳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的,我拿公司下個月的流水打賭。”
“你真搞笑,怎麽不拿自己的錢賭。”
“我那才幾個錢,自己都不夠花呢。”
秘書眼看着靳修筠的眉頭緊緊皺起,心裏一沉,剛要把靳總支走,靳修筠卻先一步走了進去,冷冰冰的,“嫌錢少就給我拿出業績,在這說什麽閑話,嫌工作少?”
幾人臉色瞬間一變,讪笑着離開了茶水間。
靳修筠臉色不太好看,大步往辦公室走,秘書見狀趕緊小跑着跟過去,生怕一時怠慢了又被牽連。
結果一進門,靳修筠倒是沒發怒,反而一臉糾結的盯着辦公室的角落,那裏擺放着沈塵退回來的小提琴,秘書特意去取回來的。小提琴旁邊的桌子上,擺放着上次拍賣會高價拍回來的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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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被閑言碎語所影響,他坐下時眼裏帶着濃濃的困惑與不理解。
“為什麽……沈塵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的好意,我只想對他好些,讓他高興,但他為什麽還是不領情。”
秘書一愣,這是靳總在跟他進行情感問題探讨?
這還是第一次在辦公室裏,兩個人完全談論着和工作無關的事情。
他一直跟在靳修筠身邊,将靳修筠一系列讨人歡心的行為看在眼裏,此刻也不得不在心裏評價一句,老板,你這樣追人是真的追不到。
他又不能直接這麽說,得罪了老板他直接可以去喝西北風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靳總,或許你可以試着換個方向?比如說你認為沈塵先生他最想要什麽?”
“名望。”靳修筠毫不猶豫。
秘書一愣,“老板您為什麽會這麽想?”
靳修筠也看他,很是奇怪,“他為人張揚又愛出風頭,出門在外必須有人簇擁,買表不看喜歡的,只看最貴的。這種人會不在乎名望?”
這還真是沈塵之前的行為。秘書無法反駁。
但畢竟今日不同往日,沈塵這人變了心,很多事也跟着變了。
他還是盡心盡力為老板解決問題,他建議道:“靳總,你得從他眼下的情況來看啊,現在你給他名車名表名琴在他看來都沒什麽用,你得發現他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麽。”
靳修筠扯了扯領帶,“地位?”
秘書整個人都跟着着急,“是健康啊,他現在那副病病殃殃的樣子,整天坐個輪椅,自然是渴望能站起來走路啊。”
靳修筠直接否了,“這不可能。”
秘書小聲說道:“你又不是醫生,你怎麽知道。”
靳修筠一梗,好像從沈塵車禍後,他确實從未過問過他的身體情況。只從別人的只言片語裏就默認了他再無恢複的可能。
可萬一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的呢?
秘書從未覺得他們老板這麽笨過,他嘆了口氣,“在我看來,能重新恢複成正常人才是沈塵最想要的。如果靳總您能找來個神醫給他治好了,他絕對不會再拒絕你。到時候你再展開追求,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靳修筠慢慢聽着,突然反問,“所以你也覺得我現在的方法不能成功?”
能不能成功你自己心裏沒數嗎?秘書話到嘴邊趕緊吞下,他臉上挂着笑,“沒有,但我只是覺得換種方法效果會更好,您之前的方法不是不好,而是太早了。等沈塵先生先接受了你,你再對他略施小計,各種讨好,這不就是錦上添花嘛。”
靳修筠沒再說話,他沉思着,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半晌,他拿出手機,給沈邢撥通了電話,“沈邢,別急着挂電話,關于沈塵的身體我有事問你。”
……
下午,沈塵檢查完身體,來到醫院的花園裏曬太陽。
他的身體狀況目前十分平穩,而且神奇的是,自從顧淮來到醫院照顧他開始,他的腿就再也沒有疼過。
生活平靜,身體舒适,和煦的陽光下,沈塵眉眼舒展開,好像自從顧淮出現之後,他的情況一直在好轉。
這樣讓他不禁開始幻想,或許有一天,他也可以重新站起來呢。
一聲尖銳的大喊自路對面傳來,打破了沈塵的思緒,他聞聲望去,只見一個小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馬路中央,正試圖往醫院這邊來,不遠處駛來一輛大貨車,如果不減速一定會撞到小孩子。
一個路人站在馬路對面大喊着提醒司機。
可小孩卻像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巨大的車鳴聲響起,司機這才注意到視線盲區的小男孩,他趕緊踩下剎車,可此刻已經來不及了。路人絕望的捂住眼睛,生怕看到眼前血腥的場面。
千鈞一發之際,就見一個身影從街邊迅速飛奔而去,一個閃身一把撈起小男孩。
大貨車在方才小男孩的位置堪堪停住車,吓得臉都白了,緩了好半天才重新開車走了。
顧淮英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一貫笑着的臉也板了起來,他看着被抱在臂彎裏一頭懵的小男孩,神情雖認真,但語氣還是說不出的吊兒郎當,他檢查了一下小孩,見他毫發無損,教訓道:“小屁孩,這馬路可不是這麽過的。你家長在哪?我要讓他好好教育教育你。”
沈塵在看到顧淮的一瞬間,提着的心放了下來。
還好他出現的及時,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他駕駛着輪椅來到顧淮身邊,偷偷打量着顧淮有沒有受傷。
顧淮抱着小孩,看着身邊的沈塵,“你怎麽在這?”
沈塵看了他一眼,“倒是該問你吧,你這個無名英雄是從哪冒出來的?”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顧淮愣了下,他撇過頭,低低笑了笑。
男孩看起來不大,五六歲左右的年紀,正是處于什麽話都能聽,但是又對很多事不太懂的年紀。
他本來在附近到處亂玩,追着小狗跑到了馬路對面,小狗找不到了,便想着趕緊回來找爺爺,結果半路差點被一個超大的車撞到了不說,還被帥氣的怪哥哥劈頭蓋臉一頓教訓,心裏登時委屈得不行。
男孩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看了看顧淮,又轉頭看了看一旁的沈塵,見兩者在那說着話,完全沒人安慰他,又眨了眨眼睛,最後像是終于忍不住了一般,嗷的一嗓子,大哭了出來。
沒想到會把孩子弄哭的顧淮:“……”
不知道怎麽哄孩子的沈塵:“……”
顧淮好不容易擺出來的嚴肅姿态瞬間崩塌,他看了看嚎啕大哭的小屁孩,又看見一旁也有些幸災樂禍的沈塵,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為現狀尴尬,還是為沈塵難得的小表情高興。
沈塵坐在輪椅上看了會好戲,将該看回來的票價都看回來之後,終于舍得開口,“你會哄孩子?”
顧淮眼裏很是無措,“沒試過。”
沈塵笑意未收,眼神示意顧淮懷裏的小孩,“他都哭了,哄一哄。”
顧淮表情頓時千變萬化,頗有一股有苦說不出的凄涼,他把小屁孩放到地上,蹲下去與小屁孩努力保持平視,“別哭了,哥哥給你吃糖好不好?你家長在哪呢?”
小孩還真的很好哄,看着顧淮從兜裏拿出來一根棒棒糖,眼角的淚都收了回去,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将糖塞進了嘴裏,嘟囔着,“我爺爺在醫院。”
沈塵默不作聲的松了口氣,他垂眸看着眼前重新将小孩抱回懷裏的顧淮,眼中帶着一抹笑意。
還挺會照顧小孩子的。
明明自己也是個小孩。
二人順着小孩的指示往醫院走,路上,沈塵輕輕戳了戳顧淮的肩膀,“你每天還随身帶着糖?”
顧淮神情裏有些懊惱,他別過頭去,随意敷衍道,“啊,從工作室回來順手拿的。”
本打算以後有機會拿出來哄人,沒想到真用上了,只不過對方是個小屁孩。
沈塵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啊”了一聲,施施然收回視線,一副明白了的表情。
顧淮眉眼呆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沈塵這是把他當成每天要吃糖的小屁孩了。
他剛要開口解釋挽留一下自己的形象,懷裏的小朋友對着遠處奶聲奶氣地喊了聲,“爺爺,我在這裏。”
顧淮只好咽下他的話,他走上前去,也有些脾氣,“這是你家小孩?”
一個老人拄着拐棍,神情有些焦急,額角都急出了汗水,看到小男孩這才放下心來,“是是是,小童,你跑哪去了?”
顧淮站直身子,也有些不滿這馬虎的家長,“你們可得把孩子看好了,剛才他一個人跑到馬路上去了,差點被大貨車撞到。”
“而且還有個問題,這孩子我一給糖就吃,是不是平時的安全教育太差了,如果遇見的不是我而是人販子,你們今天就看不到人了。”
這給老人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滿眼都是後怕,他緊緊抓住小男孩的手,“這麽嚴重!是你們救了他吧,真是好心人啊。真的非常感謝,等我助理一會回來,你們給他一個聯系方式,改日我病好了一定當面過去感謝。”他視線掃過面前的二人,在看到沈塵時突然愣住了。
顧淮發現眼前老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試探着開口,“這是……沈塵吧。”
沈塵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在醫院還能再次看到他。沈塵對他點了點頭,開口道:“孫老先生,你還記得我。”
顧淮有些意外,“你們認識?”
沈塵開口解釋:“上次靳老太太壽宴你記得吧,我在那裏結識了孫綽君老先生。”
大名一出,顧淮馬上反應過來。
雖然不是他的領域,但畢竟是搞音樂的,自然也清楚孫綽君老先生在音樂界的地位,尤其是他不通人情,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倔強性格。
都說,孫綽君對音樂出了名的苛刻,多少人拿錢想要買通他說幾句好話給寫個推薦信,他都能直接把對方趕出去,再牛的身份也沒用,是個非常有職業操守的音樂家。
他馬上跟他問了聲好。
孫綽君拄着拐棍的手都在顫抖,他顫顫巍巍轉身,“你們跟我過來。”
助理找人回來,到病房把小男孩接走了。病房裏就剩下他們三人。
孫綽君坐在沙發上,眼睛緊緊盯着沈塵,眼裏滿是欣慰與懊悔,“那之後你怎麽沒再聯系我?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甚至托人去打聽,也打聽不到。我一度十分後悔,後悔沒在那天直接跟你要個聯系方式。我甚至都打算去沈家親自拜訪了,沒找到在這裏見到了你。”
沈塵沒正面回答,他問:“您老人家怎麽住院了?”
他記得孫綽君身體狀況還是很硬朗的。
孫綽君哼了聲,“氣的,心髒病犯了。”
顧淮見狀馬上上前想扶着孫綽君上床休息,生怕他情緒再次激動,孫綽君擺擺手,盯着沈塵,“這麽些年,我見過那麽多人,獨獨只有你的演奏讓我驚為天人,久久不能忘懷。”
“我有個徒弟,小提琴天賦極高,是我這麽多年帶出來的最優秀的學生,我對他傾注了全部心血,傾囊相授,悉心培養,結果……他居然為了錢財放着琴不練,跑到娛樂圈去斂財,甚至為了紅,不惜誣陷同門師兄弟,砸了別人飯碗,毀人前程!
“這樣的人,要是舔着臉在娛樂圈待一輩子,我也懶得管他,但他居然将小提琴作為踏板,要去參加什麽鬼“新明星”小提琴大賽,成全他的明星夢!”
“這些天我實在氣不過,我一想到這樣一個宵小之輩要借着小提琴功成名就,揚名立萬,我眼睛都閉不上。”
他看向沈塵,一向自傲的人此刻眼裏帶着些無助與懇求,看着就令人痛心。
他請求道:“算是我自私的請求,沈塵,你可不可以幫我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