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當晚,顧淮坐車回家的路上,手機上發來一條來自大洋彼岸的信息——
人找到了。二十分鐘後來顧氏集團的頂樓。
顧淮一看到斯蒂文的消息,心裏就一個咯噔,總感覺有壞事要發生,來不及打電話回去,他讓司機趕緊轉方向開往顧氏集團大樓總部。
老舊的居民樓裏,範俊偉叼着煙,帶着兜帽遮住半張臉,低着頭進了一家超市,聲音有些粗粝,“來包煙。”
“老範,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啊。”老板熱絡的和他打着招呼,把煙遞了過去。
範俊偉往下拽了拽帽子,伸手拿過煙,“有事來着,走了。”
他繞過商店順着小路往小區裏走去,邊走邊低頭點着煙,“咔噠”一聲打火機聲響,煙剛點了一個頭,下一秒,黑暗的小巷裏冒出來幾個壯漢,沖上去對着他就是一個麻袋套頭,直接把人打包扔進了後備箱,只留一根未滅的煙頭還躺在地上。
顧淮趕到的時候,整座大樓燈火通明,還有不少人還在加班。
他進去的時候,沒去管身邊趕過來跟他打招呼的部門經理,坐着公司內部電梯直通頂樓。
還沒忘了囑咐他封鎖頂樓,別讓其他人靠近。
一開門,一架直升機停在了大廈的停機坪上,顧淮皺眉看向那邊,“人呢?”
一個黑衣人從直升機裏下來,手裏捧着一個超大的平板,平板連接視頻,上面一個黃色卷發的男生帶着個耳麥,坐在電腦前對他吐了下舌頭,用英語說,“笨蛋,看身後。”
顧淮回身,只見一個中年壯漢被五花大綁綁在了圍欄上,身下就是萬丈高樓,毫無遮掩,稍有不慎摔下去就是一灘肉泥。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上,嘴裏也被膠布捆住,頭被緊緊捆在欄杆上,完全轉動不了,此刻一動不動,昏迷不醒。
不過就算醒了知道現在的情況,估計也會重新吓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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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眉心一跳,“你就是這麽找人的?”
男生笑了笑,露出了嘴角的小虎牙,用英語說,“怎麽了,不滿意嗎?我聽說他傷害了你在乎的人。”
顧淮無奈,“都告訴你這種事以後不要再做了。”
男生攤攤手,不在乎,“那就以後再說喽。”
看着顧淮無奈的眼神,男孩眼中帶笑,更開心了。他對黑衣人發出命令,“去弄醒他。”
一盆涼水潑下去,範俊偉一個激靈,恢複了意識,他渾身發麻,像是被打了麻藥,想動卻發現身子被五花大綁,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嗚咽着喊叫着,頭無助的擺動,顧淮站在身後,冷聲問:“範俊偉,是吧。”
他沒說話。
黑衣人很有眼力見地上前一腳踹上欄杆,欄杆發出一陣震顫,惹得他整個人也跟着搖搖晃晃。
範俊偉只覺得腳下重心不穩,他連連點頭。
顧淮很滿意,“告訴我,是誰讓你來陷害沈塵的。”
範俊偉在聽到沈塵的名字時掙紮的動作頓了片刻,似乎一下子安定了下來,篤定了自己不會有事一樣。
他不停擡起下巴,示意顧淮把下巴上的膠布撕開。
顧淮動都沒動,只點了下頭,黑衣人自己就上去動手了。
“呸!敢做不敢當的小人,你把我綁過來,有本事把眼罩拿下去,讓我看看你有什麽能耐,玩別人玩膩了的一出,真丢人!”一撕開膠布,範俊偉卻對問題避而不談,嘴裏開始滿口髒話,甚至後面直接開始過問祖宗。
顧淮聽着煩悶,他微皺了下眉,黑衣人見狀徑直上前,把一個臭抹布塞進了他的嘴裏。
世界瞬間清淨了。
顧淮皺了下眉,只覺得臭味都要熏天了,也不知道哪裏找的。
低頭一看,範俊偉雙腳□□,一雙鞋留在了欄杆邊緣。
他樂了下,看了一眼男孩,“你還是那麽損。”
男孩卻覺得不夠,他看熱鬧還沒看夠呢。他笑嘻嘻的,“去,把他的眼罩拿下來。”
眼罩摘下來的一瞬間,浩瀚的夜空映入眼簾,随後就是腳下懸空的高樓大廈,他的身子完全置身于裸露的空氣中,腳下毫無承接物。
範俊偉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身子不住地顫抖,可每顫抖一下,身後的欄杆都會跟着晃動,聽着聲音就有種岌岌可危的感覺,似乎下一秒就會因為他的體重從高處墜落。他趕緊屏住呼吸,渾身發抖,卻一動不敢動。
可偏偏黑衣人被男孩指使,又是一腳揣在了欄杆上,範俊偉整個身體在空中懸空了片刻,他整個人都傻了,瞬間老實了,喉嚨瞬間發出無助屈服的嗚咽聲,眼淚奪眶而出,整個人狼狽不堪。
顧淮直接撕下他嘴上的膠布,“我的耐心有限,趁我現在心情很好,告訴我幕後主使到底是誰,否則下一秒,這個年久失修的欄杆會是什麽狀态我就不敢保證了。而且……”
他笑了笑,也很是無奈,“我身後這些人可是出了名的瘋子,惹怒了他們,連我都沒法救你。”
範俊偉連連點頭,“我說,我說!我不是去報複沈塵的,是有人給我打電話,他說給我錢,要我去吓唬吓唬沈塵,就算失誤整死了他也會幫我善後。而且他告訴我動作要大,要讓他害怕,讓他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之中。”
男孩聽了,在屏幕那頭咯咯笑了聲,“看來你在意的人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呢。這要求也很有趣嘛。”
範俊偉的理智都掉線了,全身心投入在維持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中,根本沒聽到他們的對話,聽到預料中的信息,顧淮心思卻愈發沉重,他追問,“對方是誰?”
“我不知道啊。他有一天突然給我的卡裏打來了五十萬,然後拿着我重新賣藥的把柄要挾我,讓我給他辦這一件事,不辦他會把我的信息洩露給我的仇家。事成之後他承諾會再給我打來一百萬,剩下就什麽都不用我管了。”
眼看着身後黑衣人又要上前,範俊偉都要哭了,“你饒了我吧,我全都招了,我把錢都給你,我什麽都不要了,讓我活着吧!我還要孩子要養活啊!”
“孩子?道貌岸然的人渣!”顧淮冷笑,“那你給無辜人下藥時有沒有考慮過對方又是誰家的孩子呢。”
他轉身,擺了擺手,神情格外凝重,“你們收拾好,直接把他交給警察。”
男孩拖長音,“啊,就這樣了?好無聊啊。”
顧淮投過去一個視線,“舅舅,我之前教你的都忘了嗎?”
男孩發瘋一樣抱住頭,“啊啊啊!你不要那麽叫我,我知道了,我馬上給他處理了。”
十分鐘後,警方接到熱心市民的舉報電話趕到現場時,嫌疑人範俊偉正躺在小巷子裏,雙眼泛白已經是被吓暈的狀态,下半身濕了一片,渾身都是腥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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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沈塵偶爾閑下來時就會去音樂教室練習。
蕭遠辰一開始還高興幾天,以為可以借此機會和沈塵拉近距離。
後來看着屋外院子裏坐在長椅上怡然自得的閑人顧淮,整個人都麻了。
好不容易争取來的二人獨處的時間居然硬生生地被顧淮擠了進來。
他暗裏跟沈塵表示過,沒必要讓顧淮陪在外面,這樣不是像是在監視沈塵嗎。
誰料沈塵聽了也不生氣,他只是順着窗外看了顧淮的背影一眼,便收回視線,“別管他。”
蕭遠辰決定換一種策略。他認為顧淮這種游手好閑的富家子弟必然對音樂之類的一竅不通。
所以他和沈塵經常在休息時說些音樂上面的問題,試圖以此拉近一些距離感,讓沈塵對他刮目相看。
結果顧淮這人像個百科全書一樣,談的話題都能插上一腳,聊着聊着就變成沈塵和顧淮聊了,甚至好幾次都是沈塵對顧淮說的內容刮目相看。
蕭遠辰坐在一邊聽他們侃侃而談着一些自己聽不懂的東西,手裏的水杯都要捏碎了。
這天結束,沈塵剛一出門,顧淮就跟了上來。
沈塵終于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你是一直沒有事做嗎?”
前些日子警察過來跟他們說犯人已經抓到了,他也放下心來,甚至他哥都不怎麽經常來探望他了。怎麽顧淮卻反其道而行,每天都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哥,”拿不準沈塵到底喜歡什麽稱呼,顧淮便大着膽子繼續這麽叫了。
他跟在沈塵身邊慢悠悠的走,“雖然我也想一直這麽閑,但很可惜,今晚我要去工作了。”
“什麽工作?”
“之前跟你提到過的,我的音樂工作室要開工了。”
沈塵放下心來。慶幸顧淮沒有荒廢了事業。
不然憑顧淮這麽強的責任感,每天照顧他這個聯姻對象,都沒了自己的生活,他也很過意不去。
顧淮看着他笑了笑,視線又一次在周圍轉了一圈,沈塵見狀疑惑道:“你在看什麽,怎麽感覺你疑神疑鬼的。周圍有人跟着我們嗎?”
“沒什麽。”顧淮收回視線,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車擺出來的小攤,他轉移話題,問沈塵,“蜂蜜奶油小蛋糕,吃嗎?”
沈塵搖頭,有些迷惑,“沒吃過。”
“來嘗嘗,”顧淮感到有些可惜,他走上前掏出手機掃碼購買,沈塵看着他一系列動作,“你似乎很喜歡吃甜的?”
上次買給他的草莓蛋糕也是。
顧淮點頭,“是啊,我媽說過,偶爾吃點甜的,心裏也能甜一些。”
沈塵盯着他看了半晌,又轉移視線看着攤主熟練地往蜂窩一樣的黑糊糊的鍋裏倒入漿糊,有些意外,“你平日裏……就吃這些?”
顧淮看到他難以置信的眼神,樂了,“哥,別告訴我你也跟小說裏的少爺一樣,重來不吃路邊攤。”
沈塵果真點了點頭,除了外出比賽和演出,他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家裏傭人給做,甚至之前都不清楚街邊還有這種規模的攤位。
“那難怪你不愛吃飯,”顧淮不意外,“我上初中的時候經常隔三岔五約着顏非他們幾個去隔壁學校吃路邊攤,吃完還得偷跑回去,省的被家裏人看到又要臭罵一頓,說什麽不衛生,吃了要壞肚子之類的。你看我們從小吃到大,不也沒有什麽問題。”
小蛋糕出鍋,攤主笑着用一個紙袋裝了起來遞給顧淮,顧淮謝過,拿着熱乎乎的小蛋糕就塞到了沈塵的懷裏,“給你,回去嘗嘗。”
沈塵低頭看着懷裏的包裝袋,熱乎乎的溫度驅散了身體的涼意,他看顧淮,“你不吃嗎?”明明是你喜歡吃。
“我都吃膩了,”顧淮趁着沈塵發愣,笑着低頭按了下輪椅的按鈕。到醫院的路程很短,他們沒走幾步就到了醫院樓下,顧淮叫來保镖跟着沈塵,對他擺了擺手,“我就送到這。”
他指了指沈塵的懷裏,囑咐道:“一定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天冷了,上去吧。”
沈塵突然有些不适應,他點了點頭,等電梯的時候回眸望去,就看到顧淮接着電話,剛剛轉身離去的身影。
看起來還真的挺忙。
剛出電梯,靳修筠給他打來了電話,距離上次被拒接,這還是靳修筠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沈塵覺得這次應該是正事,便沒拒絕,直接接通了。
接通後果不其然,靳修筠也沒多說別的,只是問:“我現在有空,來醫院和你談合作,方便嗎?”
沈塵:“方便。但我這邊負責的人我還沒有聯系。”
“負責人?”靳修筠不在意,“我可以等,不着急。”
沈塵哪想和靳修筠呆在一起,趕緊給徐陽打了電話。好在徐陽就在附近,趕過來也只需要十分鐘的車程。
挂斷電話,沈塵突然就沒那麽想回到病房了。
他在走廊裏坐了一會,看着窗外的藍天,想起顧淮剛才給他買的小蛋糕,他低頭拿起袋子,剛用簽子叉起一個,放到嘴裏,果然很軟,又不會太甜,确實很好吃。
他的眉眼都有些舒展開,剛要吃第二個,身後,靳修筠就西裝革履從電梯裏走了出來,看到走廊裏的沈塵,眉眼閃過一絲意外,“在等我?”
沈塵放下手裏的蛋糕,“……我只是還沒回去。”
靳修筠也注意到了他的動作,視線卻落在了他懷裏的包裝袋,看到上面簡陋的包裝,皺了皺眉,“三無産品衛生不幹淨,你身體都這樣了還是別吃比較好。”
沈塵收回視線,不是很想理他。
靳修筠又要開口,身後徐陽從電梯裏走出來,他愣了一下,“怎麽都站在這,去病房談吧。”
沈塵開着輪椅就往回走,也沒等靳修筠。靳修筠視線一凜,面露不耐。
屋內,沈塵病床也懶得上,直接坐在門邊,堅持等他們簽完合同馬上讓他們走人。
他的小蛋糕還沒吃完,一會涼了。
靳修筠看着屋內唯一可坐的沙發和凳子,糾結半天才選擇坐在了沙發上,進行這場在病房進行的荒謬的商業簽約。
徐陽臉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他坐在椅子上,絲毫不覺得眼下的場合有什麽不妥,他把手裏的合同遞給了靳修筠,“關于這個外銷策略,我們公司是這麽計劃的……您看有什麽問題嗎?”
靳修筠沉思片刻,卻沒回答,他将目光轉向了沈塵,“之前送你的提琴……”
沈塵垂下眼眸叉起一個軟軟的小蛋糕,語氣也淡淡的,“那個和我們今天的簽約無關吧。”
靳修筠看他,“沈……”
“靳總,”徐陽見狀趕緊把話題攬回來,“沈少爺并不懂具體的條約,涉及他的部分我會告訴他,您要是對其他的有什麽意見可以跟我說。”
靳修筠轉過臉去看他,臉上的神情帶着些不滿。
這個合約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想找機會和沈塵說說話。
偏偏徐陽還是挂着笑臉,“靳總,還是談合作吧,別耽誤彼此的時間。”
靳修筠:……
簽了合同,靳修筠再也沒有理由待在病房裏了。
他收起合同,但是沒動,看着低頭認真吃着小蛋糕的沈塵,“這東西應該不是你買的吧。顧淮買的?”
沈塵沒理他。
靳修筠把這個當作是默認,他眼裏不是很贊同,“顧淮這人是年輕,有朝氣,但也因為太年輕,身上總有些頑劣的性子,不服管,性子野。自己吃垃圾食品也就算了,還連帶着你一個病人一起吃,你放心讓這樣的人照顧你?”
沈塵放下叉子,突然開口,“那你坐着的地方也是他買的,可以請你起來嗎?”
空氣凝固了片刻,靳修筠站起身,俯視着他,“你果然被影響了,之前的你不會這樣無禮的。”
“只不過最近沒什麽耐心。”沈塵無視他。
對于自己,他怎麽都能忍受。
但顧淮就是一個大男孩,他性格活潑愛鬧有個性,又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被不相幹的人指指點點。
反正合同也簽完了,他也沒必要再忍。
靳修筠看着沈塵,臉上都是痛心疾首,“我是為你好,我為你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你高興,讓你更好。”
“徐陽,”沈塵沉下臉來,“送客。”
靳修筠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秒,見他果真不願擡頭,留下一句“校慶見”後轉身離去。
他走後,徐陽還停在原地,他看着沈塵,建議道:“其實我覺得,人還是要順應自己的本心走,哪怕不被人接受,與全世界為敵,那也是做自己的表現。所以我很支持你的舉動。”
他俯身彎腰,客氣道:“感謝你的配合,讓我們公司能和靳家達成合作。後續還剩一些問題需要你出面,到時候會聯系你,我就先離開了。”
沈塵垂眸吃掉最後一個小蛋糕。
順應本心。
可他的本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