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進是退?
是進是退?
她在路口站了很久,他也在車裏坐了很久,結束通話她始終保持同一個姿勢。她朋友手裏提着東西,老遠就喊她,她微微一笑,接過朋友的東西,說笑着往學校走。
學校已快放暑假,學生都泡圖書館,校園人很少。小樂嘉不提龍承陽的事情,她也不問,怕她多心。這兩天她的沉靜,葉子看在眼裏,想說安慰的話,在她強顏歡笑裏,好像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小樂嘉不在拉她去喝酒,葉子有幾次想問,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下去。到是小樂嘉,拍着她肩膀說:“葉子,你可要争氣啊,幸福就看你了。”
說完咯咯地笑,葉子心情複雜,罵道:“滾一邊去,你的幸福你自己找,別指望別人。”
小樂嘉癡笑,透剔的眼淚在眼裏倔強打轉,差點兒笑岔氣了,“看你緊張的,我就開個玩笑。”
兩人在路口分開,葉子回味小樂嘉的話,心裏堵得慌。她住的那棟宿舍臨江,她喜歡夜幕降臨的時候,捧着咖啡倚着陽臺望着無瀾的江面,晚歸的漁船卷起一浪浪的小波濤。這是屬于她一個人的時光,寧靜安詳。
記得有一年除夕夜,夏遠帶她到江邊放煙花的情景,那一年的冬天很冷,而她的心仿佛是融化的冰山一角。那是她見過最美的煙花,美的不真實,美的至今,那一簇簇如繁星的火苗依然固執的盤旋在心裏某一處。
她清楚記得,夏遠高考結束後,說他已經填了他們學校。那一天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她嚴肅地告誡他,如果要來他們學校,她就當不認識他。夏遠賭氣,在家裏的安排下他去了北京。他走了,她有一段時間都在想,這樣做是不是錯了。可她清楚,夏遠要飛的更高更遠,留在這裏只會限制他的發展,也相信他離開後會有新的朋友圈,她總會淡出他的生活圈。
也不知這樣站了多久,房裏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回房,來電顯示夏遠。疑似眼花,她揉了揉眼睛,電話固執的響着,就如他這個人。葉子調整呼吸,以最平常的聲音,問:“夏遠啊,這麽晚了有事嗎?”
“我在你們學校。”
葉子仿佛是受了不小刺激,拿着電話的手緊扣着,不曉得他怎麽知道自己回來了,這些天一個電話都沒有,還疑心他生氣。
“你不在學校?”
葉子按着眉心,問他在哪,匆忙換衣服往樓下趕。夏遠倚着宿舍門口的櫻花樹,低着頭在玩手機,葉子步至他跟前,想吓吓他,誰知夏遠沒預兆的擡起頭,到是她吓了一跳。
“怎麽有空過來?”
夏優凝目瞧着她,唇角動了動,低頭笑了笑。葉子心虛,佯裝若無其事,說:“沒事那我走了。”
他還是抿唇不語,葉子握着手,假裝要轉身。夏遠還是沒出聲,她有點慌神,蹙緊娥眉,心好像是缺了一塊。走了幾步,夏遠大步跟上前,拉着她的手,有些生氣,“我記得你曾答應陪我看日出。”
夏遠的力氣也很大,或許是他沒有察覺,她的手腕被勒的很疼。可他的話讓她更疼,是的,她曾答應夏遠很多事情,實現的屈指可數。她知道夏遠很失望,她對自己更失望,明知道不該答應,也暗暗告訴自己,自己的世界很黑暗,不能把他也拉進來,他的陽光會被她的晦暗吞沒的。
“你還記得啊。”她回望他,就在觸碰他目光時,驚覺這句輕描淡寫的話是多傷人。
“你忘了?”
葉子搖頭,想說夏遠你應該有更好的,他的眼睛讓她沒勇氣說。她只能不停搖頭,夏遠笑了,說:“沒忘就好,我看了天氣預報,明天不會下雨,我來接你。”
“夏遠你聽我說。”
“你什麽都不要說,我也不想聽,我只清楚你是我想要的人,那麽你呢。你別否認你對我沒感覺。”
葉子低頭不語,先前沒有捅破這張紙她就佯裝沒這回事,夏遠在這個時候挑破,她措手不及,心想着怎麽拒絕才不會傷害他。
“夏遠,我們……”
“你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說了我不要聽,葉子,我不想等,我不想把這份禮物送給別人的老婆。”
“你先聽我說。”她想掙脫夏遠的鉗制,可夏遠的力道真不容小觑,“夏遠,你別這樣,我現在……”
“大道理我不要聽,我已經聽得很煩了。”
葉子啞口無言,是啊,大道理誰都懂,誰都會說。夏遠的心情她也能理解,那自己的矛盾呢,她為什麽不敢說狠話,這不是她的作風啊。
“葉子,你愛他?”他小心翼翼詢問。
葉子本能搖頭,可又迷茫的想,她會愛上他麽,不會的,他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夏遠仿佛是松了口氣,忽然抱住她,喃喃低語,“不管你愛誰,我就是愛你。”
她一愣,忽然說:“明天也許會下雨。”
夏遠聽她夢呓的低喃,幸福如巨浪,他仿佛置身浪尖,随時會被淹沒溺死。如果這一刻溺死,他心甘情願。
-----
半夜的時候,真下起了雨,窗沒關嚴,雨飄進來,她只得爬起來把窗戶關嚴實了。她應該拒絕夏遠的,無數次她都清晰明确告訴自己,不能心生貪念,可貪念已把她所有的理智纏繞,夏遠就如清晨的一縷陽光,照進她黑暗的世界裏,她才得以重生。
聽着窗外的雨聲,她說,夏遠,看吧,我們總是這樣錯過。
第二天夏遠趕過來,望着滴滴答答的雨懊惱不已。葉子責怪他下雨還要趕來,夏遠笑笑,什麽都沒說。
因為沒事情,她回了一趟歐陽家,進家門時歐陽曉旭正要出門,她目光掠過葉子,低頭匆匆下臺階。葉子嘆氣,“曉旭,我們非得這樣相處嗎。”
歐陽曉旭停下來,很不屑地說:“那你希望我們怎麽相處,像你那樣口是心非麽。很抱歉,我學不來。”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那是怎樣,要等喝你們喜酒的時候你才肯承認嗎。”
解釋是多麽蒼白無力,葉子苦笑,力不從心讓她無從下手,歐陽曉旭的脾氣她了解。她認定的事情,沒人能輕易改變。她還想說點什麽,歐陽曉旭不耐煩打斷,說:“你別解釋,我讨厭你。”
兩人不歡而散,葉子在歐陽家呆了小會,保姆說歐陽先生今早剛下飛機回了一趟家就急着去公司了,也不知道公司有什麽急事。初聽不怎麽在意,沒想到保姆說公司好像出事了。葉子問保姆說不出所以然,雖然不喜歡歐陽,最終還是放心不下。
她很少來旭光,前臺的美女們不認識她,更不會知道她是歐陽家的大小姐,她急步步入時,被保安攔下來。這幾天旭光出事,保安對出入人員也是很謹慎的,深怕是上面或許哪家新聞的記者。
“你找誰?”
葉子微微皺眉,還是停下來,本想說找歐陽,話到嘴邊就改口,“我找歐陽先生。”
“請問你有預約嗎?”保安眼睛有着不屑,這種女人他見多了,多數是攀附來的。
“沒有,但我想他會見我的。”
保安不知她哪來的自信,沒等保安說其他的,歐陽的秘書從外面進來,乍見葉子那一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保安見老總秘書來了,笑着打招呼。秘書輕點頭,葉子看是周秘書,微笑點頭。
“小姐,你找先生?”
保安聞聲色變,心想自己不會這麽倒黴吧,歐陽家的千金又不是見過,可這位的确很面生。葉子笑了笑,說:“是啊,聽說你們今天下飛機,我過來看看。”
兩人一路沒什麽話說,周秘書試探,“小姐今天來找先生是?”
“周秘書我也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聽說公司在廣西的工程出了點問題,今天正好沒事過來看看。”她掩飾得很好,語調平鋪直敘,好像說的是別人家事。
周秘書遲疑,不知她從哪裏聽說這事。
“周秘書,你們也沒必要瞞着我,這幾年旭光舉步維艱,我清楚。你們瞞着歐陽的病情,我覺得也是情有可原,他是愛面子的人,肯定是不想讓我看他的笑話。”她始終維持着微笑,“可我覺得,公司這事情沒必要隐瞞我,如果你們不把我當外人的話。”
周秘書心情複雜,歐陽先生不讓說,也是有他的顧慮。
葉子從周秘書口中得知,因為監工疏忽,這次工程事故兩死三傷,傷者還躺在醫院裏,有可能終生殘疾。而這次工程事故正好趕上上頭嚴查,旭光在這個浪尖口上出事故,就是在砸自己的根基,之前有合作的公司紛紛嚷着要停止合作,現在公司流動資金本跟不足以維持日常開銷,旭光随時面臨清算的危險。
葉子聽得心驚膽戰,這幾年旭光日漸沒落,她清楚,可沒料想情況這般嚴重。這也是和歐陽病情有關,這幾年他基本上不怎麽來公司,公司現在就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大家都在推卸責任,責任最終只能是他這個法人來背負。
“就沒有挽救的辦法嗎。”
“公司不出事還好,這一出事啊,大家都在看好戲呢。小姐,你也就不用來趟這渾水了,說不準明天我們旭光就沒了,現在也不過是空架子。”周秘書苦笑。
“就沒有一點點辦法嗎?”
“目前最困難的是沒有流動資金來舒緩生産各環節。”
兩人聊着就到了歐陽所在的樓層,她幾年前來過一回,那時候旭光處于鼎盛時期。現在樓道依然燈光通明,歐陽的辦公室在走到盡頭。走過去沒見着其他人,問:“這裏其他的人呢。”
“歐陽先生不喜吵鬧,這裏的人員已移到樓下辦公室了。”
空蕩的走到,兩人的腳步聲越顯得這裏空寂。走至歐陽辦公室前,她敲了兩下門,裏面沒人應,回頭看周秘書,然後推門進去。歐陽靠在辦公椅裏,好像是睡着了。葉子示意周秘書在外面等着,她輕輕走過去,就見着他手裏拿着一張照片,眼角有未幹的淚痕。
葉子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照片的主人和她有幾分相似,可又不盡然相似。如果她猜得不錯,那晚歐陽把她當成照片的女人了,那時候她詛咒他不得超生,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那事也就漸漸淡忘,以至于她懷疑那是一個夢而已。
歐陽這幾年迅速衰老,不知是因為病情還是因為悔恨。她維持驕傲的恨着他,以為這樣就會好過點。
歐陽謙醒來,葉子在翻閱他的文件。他怔忪片刻,葉子見他醒來,合上文件笑着說:“聽說你回來了,順路上來看看你。”
他動了動唇,眼睛有些濕潤。葉子指着文件,“聽周秘書說今天剛下飛機,怎麽不多休息一會?”
歐陽謙輕點頭,“喝點什麽?”
“不了,我這就走。”她努力找話題,“廣西的工程我聽說了,沒事我先走了。”
歐陽謙不語,葉子走出旭光,天空依然是陰綿綿的,她望着天,心想,這真是個多雨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