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楚淵彎起了眉眼, 從未覺得眼前的林驚蟄這般溫和好看,那微微上揚的鳳眼眼尾氤氲出一股子分外柔和的角度, 就連手中緊握的槍也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光, 磨去了所有的冰冷棱角, 給她眼中的西施一個完美的濾鏡。
“我自己十分了解自己的情感,喜不喜歡你沒有什麽難說不難說的。”
楚淵一把捂住了林驚蟄的嘴,連嗔帶怒地白了林驚蟄一眼。林驚蟄收也收得快, 頭一側将後腦勺對準了楚淵,嘴角一抿,唇瓣在楚淵的掌心中輕輕地滑過, 軟綿綿的, 溫溫熱熱的。
這姑娘可真讨厭, 那些紮心窩子的話張口就來,就連楚淵這種臉皮厚到不行, 刀槍不入的糙漢子人設都有些受不住了,她先是以白眼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緊接着也将自己的後腦勺對向了林驚蟄,兩人保持着這種幼稚的行為誰也不說話。
刑海悄咪咪地側頭看向了畢長安, 眨了眨眼睛。
這兩人情況不對啊。
何止不對啊,奸情都快從眼睛裏透出來了吧。
刑海又擠了擠眼睛:老大什麽時候這麽嬌羞過啊?
老子進793這麽多年反正我是沒見過。
“你他媽開車不看路的啊?”
突然被楚淵嚎了一嗓子,刑海立馬将做壞事時耷拉下去的脊背拉直了, 穩穩當當雙眼注視前方, 不敢随意亂剽。
楚淵趁着罵人的空隙拿眼觑了觑林驚蟄,卻只能看到林驚蟄那棱角分明的側臉, 以及長得不像話的眼睫。
她太了解林驚蟄了,像林驚蟄早就已經摸清了她的脾□□好一樣,這段時間的并肩作戰與朝夕相處也讓楚淵清楚地知道了林驚蟄的性子。即便她所有的出發點都是利用與報複,但每每危險時刻冒出頭的溫柔總是騙不了人的。唯獨這種溫柔又夾着不可撼動的堅定,她有自己的目的性,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就算沒有林思季的推波助瀾,她也将自己數據化,逐條逐條地分析出了其間的條條道道來。
然而在楚淵看來,這種突然砸向心口的軟綿,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林驚蟄不說話,楚淵也皺着眉頭抿緊了唇角。
遠處一聲驚雷炸響,頭頂火辣豔陽,遠處卻突然間下起了瓢潑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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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海将車停在了路邊,楚淵下車靠着車身,眯着眼睛看着遠方正在下雨的地方,她戳了戳林驚蟄:“你覺得那邊是在做什麽?”
畢長安先林驚蟄一步上前:“撒藥呗。”
楚淵:老子問你了嗎?
畢長安話都接完了,突然覺得後背一寒,猛地站直了身子,也不敢看楚淵,忙灰溜溜地順回了車上。
“撒什麽藥?”
林驚蟄輕輕地瞥了楚淵一眼:“應該是抑制劑。”
“下了雨,雨水将活死人身上的血液腐肉沖刷得到處都是,活的生物進食之後就會變得跟你們以前所見過的怪物一樣,研究人員就會人工降雨将抑制劑撒下來,抑制病毒的傳播。”
楚淵回頭:“能抑制得了嗎?”
“原本在實驗室裏的結果是有一定作用的,但現在病毒已經發生了變異,如果以前的抑制劑沒有進行改進,估計沒有作用。”
楚淵冷笑一聲,将在指縫間燃盡的煙頭扔了出去,揉搓了一把臉,拉開車門将林驚蟄推了進去。
林驚蟄卻在楚淵一條長腿跨上車廂時拽住了楚淵的袖子。
楚淵回頭時便見林驚蟄微微蹙起了眉心。喜悲嗔怒這各種情感意義上的表情都極少在林驚蟄的臉上有所體現,她的确極了一個真正的機器人,所以當林驚蟄彎眉淺笑的時候,楚淵便覺得她好似遇上了初春舒爽的清朗天氣。同見林驚蟄的笑時一樣,甫一見到林驚蟄蹙起了眉尖,楚淵心也跟着軟了下來。
她便不自覺地放低了調:“怎麽了?”
“我剛剛的話沒說完。”
“抑制劑沒有作用,然後呢?”
林驚蟄又将唇角抿緊了,兩片薄唇抿作了一條線,相交之處的顏色又極為鮮亮好看,一道紅豔豔的線,纏纏繞繞,極為好看。
“我說喜不喜歡你沒有什麽難說不難說的。”
這時輪到楚淵将兩道鋒利霸道的劍眉擰了起來,那兩道如利刃一般的眉峰挑了上去,大有睥睨四方的威懼感。這種氣場頓時将在場的所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尤其是剛剛眉來眼去各種探聽交流的刑海、畢長安,若不是長年以來鍛煉出來的心理素質,這兩人當即怕是要抖成篩子。
楚淵說起來本就是上位者,即便地位不高,高不過一個當将軍的爹,甚至于高不過一個當上校的三哥,可她長年在槍林彈雨裏拎着命與子彈比速度,鍛造出一身的匪氣,別說他們只是她的手下了,就是地位比楚淵說起來還高那麽一丁點的江越在面對楚淵這種脅迫時,也會有被氣場壓迫的不舒适感,更別說此時的她是當真有些不高興。
偏偏林驚蟄就是沒有體會到楚淵現在的不高興,依舊嚴肅着一張小臉,直勾勾地盯着楚淵。
“是沒什麽難的。”
楚淵想要将氣勢收一收,奈何的确不太高興,所以說出來的話總是帶着些怒意。
“嗯,所以我的确有點喜歡你。”
“哦。”
話一出口楚淵就愣住了,她猛地回頭,只見得到回應的林驚蟄同樣懵逼着一張臉看着自己,那是因為林驚蟄怎麽也沒想到楚淵的回答會是這麽冷漠。
楚淵恨不得先扇自己兩巴掌,什麽玩意!
然而手上的動作快歸快,卻是一把摁住了林驚蟄的後頸,猛地壓向自己,一把啃住了林驚蟄的唇角。
車上靜靜等着的衆人齊刷刷地将頭側向了車窗另一側,只有畢長安這個吃瓜小天使興致勃勃地看了個全須全尾。
楚淵的牙尖毫不客氣地就咬上了林驚蟄軟乎乎的唇瓣,輾轉時輕輕地嘬出了輕輕細細的聲音,軟綿綿麻酥酥地通向了四肢百骸,覆在林驚蟄後頸上的手溫度高得可怕,也不知是被頭頂豔陽曬的,還是被手下的皮膚傳染的。腦子裏攪成了糊,唯獨只剩下了林驚蟄那清清冷冷的聲音。
“我的确有點喜歡你。”
這大概是楚淵這輩子聽過最冷漠最動聽的情話了。
她輕輕地嘬着林驚蟄的唇瓣,細嘬之下還不忘開口,含含糊糊地勾着問道:“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林驚蟄顯然是被楚淵那一聲冷漠的“哦”驚得沒回神,這才讓楚淵有機可趁地占了上風,此時一聽到楚淵開口問話,沙啞的嗓音裏還夾裹着吸引人的小鈎子,抓得林驚蟄一愣,轉而又回過了神來。
她雖然依舊被楚淵圈在懷裏,明明是個落了下層的姿勢,偏偏在回應楚淵時按照着楚淵的進展流程又走了一遍,盡管有些生疏,但舌尖輕輕滑過楚淵唇角時,頓時便激得對方渾身一顫。她很快就把握住了節奏,兩人一來一往如同戰場上刀劍相向時的劍拔弩張,誰也不肯後退半步,反倒讓戰況有些激烈。
畢長安戳了戳把頭側到一邊非禮勿視的刑海:“我覺得我們老大要完。”
刑海不敢回頭,默默在心裏為畢長安點蠟。
楚淵眉頭一挑,哪還有剛剛戾氣洩出來的暴躁,此時的她如春風撫面,眉梢眼底都氤氲着笑意,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只見她一把拉住了林驚蟄的手,将車門打開讓刑海挪去了後座,又把沒眼力見的畢長安趕去了後面,自己與林驚蟄一左一右地霸占了駕駛位與副駕駛位,哼着小曲将車開得飛起來。
林驚蟄側頭看了眼心情愉悅的楚淵,慢慢地嘴角也跟着揚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前有“驚蟄”進行清掃,他們這一路都走得相當順利。楚淵保持着一種快要飛升的愉悅心情,林驚蟄也好似被她的癫痫感染了一般,始終挂着絲笑意,刑海、聶方遠以及岳雲強都趣地只默默地當一只啞巴電燈泡,獨獨只有聶方遠不怕死,東問一句“老大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西問一句“你們怎麽可能看對眼呢?”
愣是差點沒把車上的另外三個人逼瘋。
然而車輛越往前開,雨點就會越來越大,噼裏啪啦地砸在車頂上,平白就壓住了了楚淵的好心情。
現在的她側頭來看林驚蟄也用不着打着教訓人的幌子來偷偷地曲兩眼了,偏頭正大光明地瞧時還得沖着對方眨眼睛,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之間有不正當的關系。林驚蟄向來無欲無求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可愣是讓楚淵來來回回地瞥得臉也跟着紅了。
然而此時的林驚蟄也只是靜靜地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蕭條景色,熾熱的豔陽火燒火燎地籠罩着大地,遠處的公路起伏,總有一種臨近火焰山的缥缈感。
林驚蟄從來沒有覺得外面的世界同自己有不一樣的意義。
自打她有記憶以來,接觸的最多的世界,就是白花花的實驗室,盡管記憶出現了片斷式的殘缺,可依舊能得條件反射的細枝末節裏探究出各種不一樣的深意來。比如周圍人看她的眼神,與她交談時的漫不經心,甚至于平日裏指高氣昂的指示。
別人從不将她當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來看待,她也沉默寡言地接受了這樣的定位。
直到遇上793成員。
楚淵是個半吊子水不着邊際的長官,手下的人個個也不太正常,有個操着老媽子心的聶方遠,像盯犯人一樣注視着林驚蟄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有什麽逾越的行為。有一個話唠畢長安,有用的沒用的可以從頭到尾給你叨叨個透透徹徹明明白白,貨真價實的八卦男。有一個動不動就喜歡爆頭的刑海,喜歡用這種怪癖噴對方一臉的腦漿。有一個從頭到尾沒多少話的岳雲強,胡子邋遢,一張糙漢的表皮下裹了一顆柔軟的心。
還有一個活潑好動的團寵于幺,年紀最小,最是能夠為所欲為。當初是她蹭着車廂邊遞過來一盒酸奶,偷偷告訴林驚蟄,你要是當時服個軟,老大肯定不會綁着你。以及她看向楚鋒時眼裏冒出來擋也擋不住的小星星,叫一聲“楚三哥”時跳躍而出的歡快感。種種都讓林驚蟄感受到了他們就是一個小家庭,互相擠對,又容不得別人插|進來诋毀。
她頭一次發現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比她想象的,書中看到的,他人口中了解到的,更加複雜,也更加具有溫度。
遇上楚淵,在她黑白的世界裏濃墨重彩地落下了重重的一筆金色,璀璨奪目,豔壓群芳。
只有林驚蟄知道,她第一次見到楚淵并非在便利店外頭的不打不相識裏,而是她安穩坐在遠處,漫不經心地擡眼看着楚淵将機|槍握緊,子彈穿膛而過精準地掃進了活死人的命門。她擰着比平常姑娘更鋒利深濃的眉頭,騰出一只手來單手扛起火箭炮扔給了岳雲強,火力不減,将所有人從包圍的死局裏拉了出來,汗水順着刀削似的下巴往下淌。
楚淵的危機感極重,她猛地擡起頭看向林驚蟄這方的時候,林驚蟄悄然躲進了陰影之中。
接近楚淵的打算在那一刻便全數煙消雲散了,她理了理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裳,準備揚長而去,卻怎麽也沒想到在不久後便與楚淵遇上了。
對方如小太陽,溫暖又體貼地包裹住了林驚蟄,躲也躲不開。
或許是因為,林驚蟄從來也沒曾想過要躲。
“停車!”
林驚蟄突然從思緒裏回到了現實之中,楚淵立馬踩了剎車。
林驚蟄一把打開車門跳下了車,外頭烏壓壓一片,雨水全澆在了林驚蟄的身上,長發轉瞬間便濕嗒嗒地垂挂在了腦後。
楚淵拉開車門大步走到林驚蟄的身邊,眉頭一皺:“怎麽了?”
林驚蟄卻只靜默地看着前方,半點也不動。
“驚蟄!”
林驚蟄突然回神,轉頭看向楚淵,一把拉住了楚淵的手:“走,不能往前!”
她拉着楚淵就要往回走,卻反被楚淵拉着手腕往對方跟前一跌。
眼皮一掀,眼睫上的雨水滴溜溜地就順着臉頰滑落下來,濕漉漉的,纖細的長睫被雨水打濕微顫,脆弱得不堪一擊。那在臉頰上滑過的痕跡如幾行清淚,活生生地撞進了楚淵的心裏。
那一顆被楚淵磨得死硬如石頭一般的心,愣是在林驚蟄的身上軟了又軟,忍不住捏了捏林驚蟄的臉。
“慢慢說。”
原本如頭頂上的烏雲籠罩而下的驚懼感頓時被楚淵的這兩下捏了個煙消雲散,林驚蟄深吸了口氣,将剛剛外洩而出的情緒收了起來,臉上的嚴肅卻半分不減。
楚淵的鎮靜也似乎傳染給了林驚蟄,對方靜下來後明顯将剛剛外洩的情緒收斂了很多,被楚淵牽回了車上也不掙紮。楚淵讓刑海翻了兩件備用T恤将林驚蟄草草裹了兩圈,然後又遞給了對方一杯水。自己卻只将外套随意脫下後扔到了一側,然後捧過了林驚蟄的腦袋,仔細地為對方擦幹了頭發。
“不能再往前走了,這種抑制劑裏還添加了其他藥物成分,無論靠近的是活死人還是活人,或者被感染的其他生物,都沒命再出來。”
楚淵手下一頓,側頭問林驚蟄:“什麽意思?他們還不想留活人了不成?
林驚蟄點頭:“我想那邊應該有他們必須除去,并且十分難除的生物,否則他們也不會用這種同歸于盡的方式。”
793成員沒一人插話,個個屏住了呼吸聽林驚蟄繼續解釋。
“原本這裏只有抑制劑,對活死人是有效果的,也能将傳播的病毒抑制住,但是這裏面不止有抑制劑,還有致命病毒,針對所有生物。”
林驚蟄說到這裏停頓了兩秒,“我猜測是有其他對方難以控制的生物感染了病毒,他們寧可舍棄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也要将其鏟除。”
楚淵聽完後只微微挑了挑眉頭,然後沖着刑海招了招手。對方極有默契地将車頭一掉,立馬遠離了這個魔鬼降臨之地。
她依舊小心地為林驚蟄擦着頭發上的雨水,又将衣服給對方裹了裹:“慌什麽,不過去就是咯。”
林驚蟄看着楚淵那張老神在在的臉,忽而就低下了頭去,靜靜地看着挂在自己肩頭的不屬于自己的T恤。而楚淵只是默默地看了對方一眼,随後點了點畢長安:“重新找條路線出來,最快的路線,直達軍區。”
“老子倒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敢這麽嚣張。”
畢長安只輕輕“嗯”了一聲,便迅速按照楚淵的要求找了另一條路指給了刑海,而後又将林驚蟄提供的病毒數據進行了分析,數據出來的時候,一臉凝重得跟對方屠了他全家一樣。
楚淵不用細問就知道結果不會太好,她倒也不追問,只懶散地往車座上一靠,半掀着眼皮看着林驚蟄。
林驚蟄感受到了楚淵的視線後也側過了頭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淵。
後者輕輕地靠近她,将頭擱在了林驚蟄的肩頭,呼吸帶出來的溫熱氣息将林驚蟄緊緊地包裹了起來,眼睛卻滴溜溜地轉,瞥了眼被正事牽絆住的八卦男,又斜了眼端正坐着不敢亂瞟的其餘幾人,惡作劇似地咬住了林驚蟄的耳朵。
“你騙我。”
林驚蟄一顫,沒敢動。
“你什麽沒見過,剛剛是演戲給我看呢?還是演戲給他們看呢?”
林驚蟄頓了半晌:“給他們看。”
楚淵笑起來,她就喜歡林驚蟄這種有一說一,是什麽說什麽的性子,挑着眉頭沖着林驚蟄眨了眨眼,又厮磨着林驚蟄的耳垂,放低了調子,只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笑道:“你騙他們做什麽?”
“我說的是實話,只是被誇大了而已。”
林驚蟄一臉正氣凜然,絲毫沒有耍了小心思後的不安,甚至更加大膽。
“那你是不想他們過去,還是不想我過去。”
這話問出來後,林驚蟄便沒有剛剛答話時應對得那麽順暢了,她自來就不是個說謊的性子,剛剛演的戲又尴又尬,自己都憋不下去了,也真是委屈了楚淵還一直跟着配合。
“你。”
“為什麽?”
“會死。”
楚淵頓住了,她又靠回了椅背,眯着眼睛看着刑海走向了畢長安新挑選出來的路線,岳雲強和聶方遠依舊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側頭多看一眼,自然沒有聽到這兩人咬耳朵時的悄悄話。
楚淵沒問林驚蟄知道什麽,或者說是想起了什麽,只按照着林驚蟄的意思,誰也沒有多問一句信不信得過,便挑選了另一條相對來說會困難些的路線。
晚上輪流守夜,楚淵和林驚蟄在後面一輛裝甲車上休息,原本艾利爾留給楚淵的助手被楚淵攆去了前頭一輛車上,讓幾個糙漢子擠一起,岳雲強和聶方遠守前半夜,楚淵和林驚蟄守後半夜。
楚淵一上車就要去扒林驚蟄的衣裳,被林驚蟄一巴掌拍得手都快腫起來了,她可憐兮兮地看了眼林驚蟄,十分不悅地撇了撇嘴。
“我就是見你下午衣服都濕成水簾子了,裹着容易生……”
“病”字被楚淵後知後覺地收回了嗓子口裏,她靜靜地低下了頭去,半晌後苦笑着擡起頭來問林驚蟄:“以前,你有生過病嗎?”
這是一道送分題,林驚蟄就是林思季手裏的人造人,她除了有自己的思維以外,其餘與其他的“驚蟄”可謂沒什麽不同,林驚蟄自己也說過,她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進食,一管營養針就能提供很長一段時間的生理機動能。那她自然就不會生病,甚至她會進行自我愈合,比醫療器械更加迅速。
“生過病。”
林驚蟄十分淡然,“有一次接收指令出了差錯,形成了一個死循環,不斷重複完成後造成了生理方面的損害,躺在實驗室裏沒清醒過來……”
“你可閉嘴吧求求你了,誰要聽你那些跟實驗數據有關的東西啊!”
楚淵一把捂住了林驚蟄的嘴,打斷了林驚蟄的話後又舍不得,松開掌心換指腹輕輕地揉了揉那張軟嫩嫩的唇。
“你問的。”
楚淵快要被這傻兮兮的姑娘逗笑了。
她抿緊了唇角,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将林驚蟄的腦袋扳到了自己的肩窩處,然後輕輕地拍了拍林驚蟄的腦袋。
“為什麽我過去了會死?”
“雨裏有抑制劑,也有另一種病毒,在我逃走之前,這種病毒的研制并未取得成功,甚至含有致命毒素,我不知道現在成功了沒,但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我們就死翹翹了麽?”
“不是。”
林驚蟄想了想後又接着道,“海南軍區已經淪陷,你去了也無濟于事,只會送命……”
“哎哎哎等會!你時時跟老子在一起,你又是什麽時候知道海南軍區淪陷了?”
楚淵眉心一皺,捏着林驚蟄的下巴便擡起了她的腦袋,直勾勾地看着林驚蟄的眼睛,逼得林驚蟄只好與她對視。
“以前我這裏有枚芯片。”
林驚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與艾利爾相似的地方,仔細看過去有個針眼大小的點,但比艾利爾的那個針孔要小得多,大概是林驚蟄逃離這芯片的時日更長一些,“林思季靠這種芯片掌握所有人造人的動向,并對其進行指揮。我在有思想之後,便開始研究這種東西了,我雖然無法根據別人的芯片來做反追蹤,但能根據自己接收到的數據進行分析。林思季如果下達的指令是大面積的,那麽我也會接到某些相應的指令。”
“大批驚蟄已經從海南軍區撤離了,也就是說那頭已經塵埃落定了。”
楚淵怎麽也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麽多事等着呢,一條接着一條,一條纏着一條,條條道道将他們困在了其中,誰也摸不到頭,愣是聽得雲裏霧裏,卻還非得從中咂摸出一些門道來。
等楚淵将林驚蟄的話都消化完後,她才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芯片呢?”
林驚蟄原本還等着接楚淵的話,解釋分析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大籮筐,準備兜頭就筐給楚淵,哪想到楚淵竟會問她的芯片在哪裏,愣是把林驚蟄給問懵住了。
“你芯片呢?”
楚淵锲而不舍地又問了句。
“沒了……”
“別騙我,你當老子是外頭那幾個小傻子呢?”
林驚蟄抿了抿唇角:“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是幾個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逃出來後就發現被自己藏起來的芯片不見了。”
楚淵徹底沉默了下來,許久後她才又問林驚蟄:“驚蟄,你雖然沒有芯片了,但你依然能夠接收到信號對嗎?”
林驚蟄怎麽也沒想到楚淵這麽會抓要點,話到嘴邊嘴了兩圈,最後只點了點頭。
這種默認十分微妙,在變相承認了自己不是個活人的實事,因為沒有一個活人,會在沒有機械輔助的作用下,直接接收到別人傳遞的信號,而林驚蟄做得到。
“靠……靠什麽接收的?”
“腦。”
林驚蟄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裏還有一個數據庫,林思季專門為我設計的。”
“老子操|她祖宗!”
她猛地捶了一把前面的椅背,悶響卻砸在了林驚蟄的心口上,砸得震天響,明明是怒火中燒的氣氛,卻讓林驚蟄覺出了溫和。
她慢慢地拉住了楚淵的手:“她知道我是個殘次品後就開始想後手了,想方設法要控制住我,沒想到芯片失效了,腦子裏的數據庫也沒起到作用……”
楚淵快速地碰了碰林驚蟄的唇。
“別說。”
她心頭堵着一口氣,有些憋悶。
林驚蟄坐直了身子,将頭側了側,露出了自己的肩頭。
她将楚淵的腦袋扳到了自己的肩窩處,跟白天楚淵在自己的肩頭咬耳朵時的姿勢一樣。
“你要休息一會嗎,你下次想聽,我再說給你聽。”
楚淵一愣,借着這個姿勢看向林驚蟄,對方好似說了一句十分動聽的情話。
你下次想聽,我都會說給你聽。
那些化膿流血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