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對于楚淵來說, 從小到大她就明白“讨好”兩個字裏蘊含着的人情世故,将姿态放低, 與對方進行不對等的交流, 用自己的某方面進行溝通, 以期得到額外的青睐。楚淵從來不和來讨好自己的小夥伴玩,他們将楚淵劃分到了有利可圖的那一等級,楚淵就将他們隔絕在了交心交底的範疇之外。
但是就在剛剛, 她突然就發現了林驚蟄的不一樣,她的一颦一笑皆是照着楚淵心頭好的模子來刻的,話語裏的起承轉合甚至于尾音上吊起來的那道小鈎, 都像是往楚淵的心口上撓了一把, 精準, 可怕。
這與其他人對自己的讨好不太一樣,別人小心翼翼, 絞盡腦汁想要與她建立友好關系,其間不乏各種迎合,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可林驚蟄只是迎合了楚淵的脾性, 不動聲音,潛移默化。
林驚蟄把握到了楚淵的所有脾氣愛好,于相處之中将自己一點一點滲透進了楚淵的脾性之中, 将自己與楚淵的喜好相結合, 塑造出了楚淵眼中的林驚蟄。
起初接觸到的林驚蟄是個有些冷漠淡然的姑娘,不好接近、渾身帶刺, 是一只極不安分的大型貓科動物,稍不留意,便會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撓出一大道長而深的傷口。可越是接近越是發現這個姑娘有一顆柔軟的心,如天邊白綿綿的雲朵,楚淵義無反顧地往下跳,然後被柔軟的觸感将全身上下包滿,溫暖舒服,是一個十分安适的狀态。
林驚蟄給楚淵的感覺便是這種安然。
一種可怕的安然。
被人掌控,無可翻身的驚懼感。
林思季說,如果林驚蟄最先遇上的是楚鋒,也許她又會是另一番模樣,便是與楚淵喜歡的類型背道而馳。
她靜靜地看着自己眼前這個眉眼漂亮的姑娘,對方正輕輕地擰着眉尖低垂着眉眼,長睫微微一抖,而後擡頭與楚淵的目光對在了一起,眼尾的睫毛更長一些,擡起眼皮的時候稍稍一掀,那纖細的輕盈如一只展翅欲飛的脆蝶,抖動着纖薄的翅膀,輕盈又脆弱,彎彎繞繞地轉進了楚淵的心頭,與剛剛那被軟成一塊綿的心撞在了一起,抖起了一層細小的戰栗。
林驚蟄好似沒有想出來這種信任的來源,只微微抿了抿唇角,轉身欲走,卻被突如其來的帶有些薄繭的手抓住了手腕。
“驚蟄,如果你先遇上了楚鋒,你會跟着他一起走嗎?”
林驚蟄眯了眯眼睛,一臉茫然地問:“什麽要跟他走?”
“與他一起戰鬥,救幸存者……”
林驚蟄突然嗤笑了一聲,一把拍開了楚淵的手,拉開車門卻又停了下來:“你好像說錯了,我并沒有救誰,我們從來就不是同類。”
楚淵一愣,随後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明白林驚蟄這是生氣了。可随後她又笑了起來,腳尖撚着地上的煙蒂,可心情卻飛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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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如果,林驚蟄最先遇上的,就是自己。
艾利爾的掃蕩進行到尾聲的時候又屁颠颠地跑到了楚淵的面前:“少校,咱們可以出發了。”
楚淵偏着頭去看了眼他的戰利品,轉身又回到便利店裏抱了兩罐八寶粥。
艾利爾覺得楚淵智障,也不嫌重。
楚淵上車後将杯罐拉開,然後推到了林驚蟄的面前,林驚蟄只低下頭來瞥了一眼,沒有理會便又側過了頭去。
楚淵也不急,她低頭自己小抿了一口,甜的。
“你是在生氣嗎?”
她用齒尖咬着勺子,擡起頭來看向林驚蟄,正巧林驚蟄側過頭來時她便沖着對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這種不符合身上戾氣的俏皮驚得林驚蟄坐直了身子,生怕楚淵又要做什麽妖。
林驚蟄便只默默地看着她。
牙齒松開了勺子,楚淵伸出舌尖舔了舔勺子上的粥,又舀了半勺自己舔幹淨了:“因為我懷疑你別有所圖。”
林驚蟄總算将眉頭皺了起來,眉心有一道褶皺,形成了一個川字,讓原來年輕漂亮的臉上多了幾分深沉來。
“什麽所圖?”
“圖我呀。”
楚淵笑了起來,笑時眉飛色舞的模樣,十分讨巧。
林驚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立馬說話。
只聽楚淵又接着道:“不過我想過了,圖我有什麽不好,我也圖你呀。”
林驚蟄原本以為楚淵會因為這種猜測暴跳如雷,可楚淵竟是突破了她的想象,竟是十分接受這種欺騙,即便到現在這種欺騙還只是楚淵的猜測。
楚淵趁着林驚蟄呆愣的瞬間一把将舀好的粥放進了林驚蟄的嘴裏,然後自己順勢傾身上前附在了林驚蟄的身邊:“甜的。”
又是這種低沉酥麻的嗓音,一時間将林驚蟄又拉進了楚淵挖的陷阱之中,竟是忘了楚淵剛剛都在說些什麽。
唯有“甜的”兩個字不斷地在林驚蟄的耳邊環繞,甜的,到底粥是甜的,還是這種“所圖”是甜的,一時竟讓林驚蟄有些無從分辨。
艾利爾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生怕自己一偏頭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回頭會被楚淵挖了眼睛。可偏偏耳朵堵不上,愣是聽了一把楚淵那帶着勾|引意味的調戲,驚得他坐直了身子,努了努嘴,沒憋住。
“親愛的,是甜的。”
林驚蟄被這從天而降的驚雷劈了個外焦裏嫩,一把推開了靠近自己的楚淵,并将嘴裏的勺子拿出來放進了楚淵的罐子裏,而後偏過頭去沒再理會楚淵。
楚淵瞪了一眼罪魁禍首,艾利爾接收到楚淵殺人般的信號,立馬就安靜了。
車廂裏詭異的靜默便又籠罩了上來,艾利爾挪了挪屁股,有些坐立不安地時不時拿眼瞥着後面的兩個人。
只見林驚蟄坐在了靠近車門的一頭,而楚淵正不要臉地一寸一寸往對方那頭挪。
楚淵正挪到中央,耳機裏傳來了畢長安的聲音,楚淵頓時繃緊了神經,等待着那頭的消息。
“老大,全部安全。”
楚淵點頭,又問:“你們在哪兒?”
“前面三十公裏的加油站,現在雖然安全,但是我們被包圍了。”
楚淵愣了半瞬,來不及高興他們個個都安全,立馬就正色問道:“能撐多久?”
那頭遲疑了一瞬:“十分鐘。”
楚淵簡直想打爆畢長安的頭,她推了一把艾利爾的椅背,對方很快就理會到了楚淵的意思,一腳油門轟下去,拉得後面的兩個人齊齊往椅背上撞。
“我覺得你至少得堅持十五分鐘。”
畢長安那頭的火力突然猛了起來:“老大,我們盡力。”
通話一斷,畢長安那邊的地理位置便傳了過來,楚淵拍了一把艾利爾。
“就這沒活人跑路的高速上,你能不能給老子飛起來?”
艾利爾十分無賴,雖然沒人,但有車啊,隔不遠就一輛杵在路中央,他也不想的啊。
楚淵指了指副駕駛位置:“你自己過去,還是我拎着你過去?”
艾利爾十分識趣地自己挪到了副駕,還沒拉好安全帶,便感受到楚淵一腳油門踩到了底,剛剛自己那種加速根本算不上什麽,楚淵才真特麽把汽車當飛機使!
艾利爾吓得臉都白了,而林驚蟄卻面不改色地瞥了眼楚淵,然後轉身去夠後座的武器。
“驚蟄,跟你商量個事兒呗。”
楚淵猛地将方向盤一打,擦着半死在高速上的一輛小轎車呼嘯而過,将艾利爾狠狠地挂在了安全帶上,眼睛卻瞥向了端正坐着收拾武器的林驚蟄。
林驚蟄聽到楚淵的話後擡起了頭來看向楚淵,透着一股“有話就說”的傲慢,卻又極讨楚淵的喜歡。
“肯定會遇上楚鋒的,不僅有楚鋒,楚家還有楚辭、楚銘,他們也都長得不錯,但肯定沒有我漂亮帥氣……”
“說人話。”
楚淵不僅不氣反而笑了起來,笑得有些邪氣:“想跟你說說看,迎合我的喜好就夠了,別在外頭招蜂惹蝶啊?”
艾利爾一口氣差點沒把自己咽死,目瞪口呆地回過頭來看向楚淵,覺得與自己鬥了這麽多年的對手簡直是個真智障,平白也跟着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林驚蟄也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楚淵,一時之間竟是有些無從回複,只得抿緊了唇角,沒有開口。
楚淵也不再多叨叨,方向打得急,油門踩得穩,愣是在十五分鐘的時候趕到了畢長安說的加油戰,而此時畢長安他們早已開戰,戰鬥正火熱,可明顯畢長安等人占了下風。
林驚蟄将炮架在了車頂上,楚淵将車猛地沖進了大量“驚蟄”裏,一口氣沖到了畢長安等人的面前,而後猛地一個擺尾,将林驚蟄架起的炮調了個個兒,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驚蟄”群。
一炮響天徹地,直接轟了對方一個殘渣。
楚淵跳出來,一把伸手拉過伏在車頂的林驚蟄,将對方拉得半挂在了車頂上,小半個身子懸而又懸地吊在外頭。
她拉着林驚蟄的後頸,狠狠親了一口。
“姓楚的一家人交給你了,但你得守婦道啊!”
第05252 第052姓楚的一家人以一臉不可言說的樣子看着扛起林驚蟄手中的炮火就扔給了艾利爾的楚淵, 拒絕與楚淵是一家人。楚淵完全沒有耍流氓後就該老實的自覺性,反而喜滋滋地拎起了武器, 轉身就扔給了缺火斷糧的793成員。
被衆多“驚蟄”掏空了身體的刑海、聶方遠以及岳雲強等人一見到新武器立馬就來了精神, 一掃一天一夜的頹唐萎靡, 一把接過楚淵扔過來的槍,立馬來了精神,槍口對準眼前的人造人, 扳機扣動,每一顆子彈都直直地射進了對方的腦門中央,蹦出紅白相間的腦漿, 直到原本的“驚蟄”部隊被楚淵帶過來的火力轟成了殘破勢力時, 楚淵這才從裝甲車上跳了下來, 沖着刑海等人嚷道:“抓兩個活的。”
刑海的槍頓時拉了一個角度出來,槍火擦着“驚蟄”的臉頰而過, 皮開肉綻地燒出了一塊焦肉,然而“驚蟄”的反應極快, 旋身而上槍口頓時對準了失手的刑海。
後者只覺得頭皮一麻,身體還沒做出應急反應, 肩膀上傳來一股極大的拉力,拉得他向後一個踉跄,岳雲強寬大的手掌壓着刑海狠狠往地上一擲, 子彈破空的聲音便傳到了刑海的耳朵裏。
聶方遠在兩人的側後方, 槍一擡,一槍射中了“驚蟄”的手腕!
但畢竟只是個人造人, “驚蟄”沒有痛感,一只手腕的筋骨被打成了渣也不妨礙對方将槍換到另一只手上又對準了刑海。聶方遠早就見識過了這種“人造人”的特別之處,外頭随便拎一個活死人就是如此,可是畢竟頂了一張與林驚蟄相似的臉,怎麽看也覺得該是個正常人,直到臉上的皮膚被子彈破了一個大洞,握槍的掌心中不能愈合的洞口就跟一張帶着致命吸引的黑洞,愣是将三人的理智吸收進去,沒一點回神的意識。
“躲開!”
楚淵的提醒來得有些晚,“驚蟄”的槍手已脫手換到了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心中,臉上冷漠的表情沒有一絲皲裂,淡定從容得如一架冰冷的機械。
然而刑海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黑洞洞的槍口。
突然,槍口豁然向上,槍聲炸響,淩空走火的一槍将三人的性命從死神的手中拉了回來!林驚蟄手肘一擡,一胳膊怼準了“驚蟄”的下巴,一手摁頭,一手托下巴,只要轉個角度,手下的“驚蟄”就會立馬變作真正的冷冰冰的機械。
然而林驚蟄的手微微頓了頓,就這一瞬間手下的俘虜頓時将身子下壓,整個身子拱成了一道弧,頓時脫離了林驚蟄的桎梏,槍口抵在了林驚蟄的心口。
“呯!”
林驚蟄閉了眼,再睜眼時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腦漿,所有“驚蟄”的身高都與林驚蟄相差無幾,這個對着腦門沒一絲偏差的子彈将炸出來的肉糜腦花準确無誤地噴了林驚蟄滿頭滿臉,腥臭味立馬夾裹着汗味兒撲了林驚蟄一臉。
“你他媽沒見着她沖你抵槍嗎?”
林驚蟄愣了愣:“你說留活口的。”
“我他媽讓你以命抵命留活口的嗎?”
林驚蟄抿唇沒說話。
楚淵将一口火氣撒完了後,這才将剛剛劈頭砸來的驚懼體味了個清楚,咬了咬牙一把拉過了林驚蟄,然後眼不見為淨地塞進了車廂中。
楚鋒扛着機|槍走上前來就踹了楚淵一腳:“你要是這樣追漢子老子都不會要你,更莫說是追個姑娘。”
楚淵白了對方一眼:“老子也不會追你。”
“再給你個機會,好好說話。”
楚淵不情不願地将槍推到了楚鋒的懷裏,醞釀了半天的措詞,最後委委屈屈地低了低頭:“我會好好努力追到林驚蟄小姑娘,請上級放心。”
“老子放你的屁,老子什麽時候讓你好好追林驚蟄了?”
楚淵咧開嘴,露出白花花整整齊齊的牙沖着楚鋒笑了起來,楚鋒先是一愣,随後側過了頭去。楚家剩下的兩個哥哥一個挑着眉頭,一個默不作聲,卻将楚淵的一舉一動觀察在眼裏。
楚銘想了想又轉頭看了眼被楚淵推進車廂後默不作聲的林驚蟄,轉而問楚辭:“我覺得小淵回去後會被小叔打斷腿。”
楚辭看向将眉頭間的紋路收平的楚淵:“我覺得,她應該手腳都會廢。”
兩人齊齊收了聲,正巧楚淵拉開車門,指着林驚蟄狠聲道:“你給我出來。”
林驚蟄穩坐着不動,楚淵跟個棒槌似地杵在門車前,瞪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酸疼的時候,她才軟了軟聲音沖着林驚蟄招了招手:“快出來,商量正事呢。”
林驚蟄這才慢慢挪下了車,楚淵心道這還真是個祖宗,當真較起勁兒來,比自己還倔。但楚淵能有什麽辦法呢,她喜歡這姑娘,小姑娘笑一笑,她能美上好半天,獨獨皺個眉,她也還能矯情地心疼個不停。即便得知林驚蟄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讨好,可她還是願意與對方親近,大概就是真愛了。
楚鋒過來的時候就在氣頭上被楚淵趕上車的林驚蟄又慢條斯理地下車,破破爛爛的牛仔褲與T恤愣是被她穿出了一種獨特的時尚感,下車時微微眯了眯眼睛,長睫一顫,灑下的光遇上障礙,但在她有些髒的臉上投下了一小面陰影。
長得是蠻好看的,也難怪會将楚淵迷得神魂颠倒,眼尾勾起的那絲弧度最為勾人,垂眼撩眉時,總是透着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
楚淵也不是個木頭,當時的确是自己下令讓人留活口的,現在反過來怪林驚蟄也的确是自己不厚道,向來不知道臉皮厚度的楚淵一見林驚蟄便沖着對方笑了起來,絲毫不介意剛剛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反而跟個沒事人一般。而林驚蟄的心就沒有楚淵這麽大了,她不動聲色地側過頭去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冷冰冰的屍體,不自覺地蹙起了眉尖。
她明白楚淵想做什麽,只要有畢長安在,她完全可以用一個活着的“驚蟄”對敵方進行反偵查,對方想做什麽,下一步的計劃甚至于楚國飛的下落都有可能被楚淵找出些蛛絲螞跡出來,然而現在面對着一地的屍海,又落到了下位,任誰想都有些惱火。
然而楚淵好似沒下過命令一般,讓所有人收拾收拾上車,直接将所有人又帶進了他們安閑舒适的度假別墅區。
楚辭和楚銘畢竟不是軍人,楚淵帶着衆人開會的時候,這兩人便坐在大客廳裏,一個眉頭緊鎖,一個沉默不語。
許久後楚辭先開口:“挺漂亮,人也不錯。”
“就是不是個真人。”
話一出口,楚辭楚銘又都齊齊沉默了下來,楚辭用腳尖踹了楚銘一下:“會不會說話。”
楚銘便閉上了嘴。
楚淵那邊的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左右,有艾利爾這個攪屎棍子在,讓原本不算太長的會議愣是拖出了水平,每每輪到艾利爾開口說話的時候,她都恨不得掏出槍來崩了對方。從頭到尾,只有林驚蟄一人默默地坐着當了一個人型塑像。她從不開口,只是靜靜地聽着,楚淵說做什麽,她便老老實實地接受了指令。
她像793的其中一員,毫無保留地接受了楚淵的所有命令,并從不提出質疑。
這讓楚淵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可到底哪不對,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夥又在這個別墅區裏進行休整,人數太多,房間不夠,唯二的兩個姑娘自然又被安排到了一個房間。
林驚蟄不需要休息,但楚淵累得眼皮都睜不開了,她将一應事務交待完後就一個後仰,倒頭就陷進了柔軟的被窩當中。她眯着一雙眼睛,向着林驚蟄招了招手:“快來休息,可累死我了。”
後面的話越說越含糊,最後在嗓子裏轉了兩圈,便囫囵蹦了出來,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玩意。
直到楚淵閉着眼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林驚蟄這才上前兩步站在了楚淵的身邊。她偏着頭看了眼楚淵,小心翼翼地拉着被角縮進了被子的邊沿欠落裏。
她輕輕地屏着呼吸,生怕驚醒了楚淵。
也不知保持了這個姿勢多長時間,林驚蟄正準備側過身子,腰處卻被一只手輕輕一帶,整個人滾進了楚淵的懷裏。
她将眉頭一擰,伸手就要去掰楚淵的手。
“驚蟄別鬧,快睡覺了。”
林驚蟄伸出去的手頓在了半空中,依着這種尴尬的姿勢卻并沒有推開楚淵。
許久後只覺得眼皮跟着打架,迷迷糊糊間竟也跟着睡着了。
楚淵睜開眼,将房間裏的空調溫度調到了一個合适的值,擁着懷裏的人也跟着熟睡了過去。
自打林驚蟄有記憶開始,自打她能夠獨立思考後,她便知道自己的特殊之處,她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一針營養劑夠她一個月的消耗,不用進食,也不用喝水,更不用休息,她的大腦能保持二十四小時持續清醒,除非生理原件有了不可逆的大型維修,否則她與機器無異。
所以這是林驚蟄有記憶以來頭一次睡覺,卻不得不說還睡得蠻踏實,夢裏有一雙手拉住了她不斷上伸的雙腿,硬生生将她拉回了地面。
猛地一睜開眼,首先看到的竟是楚淵的眼睛,這種成像過于巨大,吓得林驚蟄腦袋往後頭一仰,楚淵忙一把托住了她的後腦勺。
兩人離得近,林驚蟄又被楚淵半摟半抱地桎梏在懷裏,更是顯得空間狹小,空氣流通不順暢。
楚淵一見林驚蟄醒過來,臉往前一湊,愣是不要臉地在林驚蟄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驚蟄,你現在被全球通緝了。”
“……”
神經病,我又不是沒長眼睛。
楚淵一點也不理會林驚蟄看智障的眼神:“你被全世界抛棄啦。”
林驚蟄突然就是一愣。
但緊接着一雙溫熱的手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像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楚淵溫和又堅定地安撫着林驚蟄這只大型野獸。
“不過沒關系,你還有我。”
說着她擡起頭來看向了林驚蟄,“所以你能留下來嗎,不是因為林思季,也不是因為各種你當初想要接近的目的,就為我,行嗎?”
林驚蟄很想問,就為你什麽?為什麽非得為了你?
可是楚淵卻早已抓住了她的七寸,那只堅定的手小心地,輕輕地,溫和地拍着林驚蟄的後背,這種安撫,林驚蟄這一輩子,就只體會過了這一次。
見林驚蟄抿唇不說話,楚淵也不再緊緊逼問,她翻個身,下巴擱在了林驚蟄的肩窩處,嗡嗡的說話聲不斷撩撥着林驚蟄的耳膜。
“你當時接近我就是為了找到林思季,然後殺了她,有很多機會,你怎麽不動手呢?”
林驚蟄一愣,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那些暗藏玄機的小秘密竟都被這看起來大大咧咧的隊長摸得一清二楚,她如赤|身|裸|體般地站在了人的面前,剝開了自己一直私藏許久的秘密。
她突然就不安了起來。
利用、欺騙,單拎出來的随便一條,便能讓楚淵一槍斃了自己,現在她都知道了,楚淵會做什麽呢?
她靜靜地擡起頭來與楚淵對視,眼中波瀾不驚,沒一絲起伏。
楚淵盯着她的眼睛,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随後撩開被子坐了起來,将野戰服的衣服穿得服服貼貼,軍靴将寬松的褲腿束縛上,她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挺直了後背,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間。
林驚蟄心頭堵得懂,好似有些什麽東西正在慢慢流逝,她抓不住也摸不透,這讓她十分無助。
半晌後林驚蟄才收拾了衣服坐了起來,看着窗外正在西落的紅豔豔的日頭,微微眯上了眼。
隊伍分三隊走,艾利爾的人帶着一部分成員對外方進行幹涉以及阻撓,楚鋒帶着楚家的幾兄弟找地方避難,楚淵帶着人往海南軍區走,一是為了尋找楚國飛,二是為了這種病毒的抗體。
第二天天未亮,三路人馬各自安排妥當後便按着楚淵的指揮行事,有條不紊,十分迅速。
眨眼之間,這半山腰的別墅便已經人去樓空。
楚淵原本将讓林驚蟄跟着楚鋒的隊伍走,結果車還沒開,林驚蟄便抱着槍跳進了楚淵所在的車廂,她一句話也不說,只默默地坐着,楚淵問她什麽,她也只輕輕地咬着唇角不答話。
直到三隊人馬各自分道揚镳,楚淵這才湊過頭與林驚蟄鼻尖蹭着鼻尖。
林驚蟄有些不自在地退了退身子。
“你做什麽非要跟着我?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林驚蟄一本正經地搖頭:“我覺得他們都在找我是有原因的,可能我真的與抗體有關。”
楚淵只笑,笑意有些一言難盡。
“讓你承認你喜歡我,就這麽難麽?”
林驚蟄擡頭,正好看到楚淵的笑,中了蠱一般,林驚蟄也愣了半晌。
随後她搖了搖頭:“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