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第34章

楚淵跳起來, 一把捏住最近一個“驚蟄”的手腕，那人茫然地回頭, 眼眶之中只挂着兩只黑漆漆的眼珠, 沒有焦點, 無神又機械地将頭轉向了楚淵，而後輕輕地啓唇，唇瓣偏薄, 微抿時能看出林驚蟄唇瓣的樣子。

“編號3721，為您服務。”

端莊、賢淑、大方。

只有一點不好，僵硬、機械化。

楚淵側過頭去看了眼楚鋒, 看到楚鋒的眼裏同她一樣茫然和不知所謂時, 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原本在看到這些“人”的時候楚淵就在她們的臉上看到了林驚蟄的影子, 随後湧入大腦裏的，便是當初趁人不備時套的林驚蟄的話。

很多, 驚蟄。

她立時就将前因後果聯系了個七七八八，那些驚世駭俗的猜測早已蓋棺論定, 楚淵像個毛頭小子一般手足無措，她收回了自己的手, 手心潤濕，狠狠地呼了口氣。

楚鋒一把拉過了楚淵握槍的手，将楚淵往自己的身後拉了拉, 随後向着同他們說話的“人”問道：“編號2937, 往哪個方向走了？”

編號3721頓時陷入了沉默，楚鋒耐心地等着, 半晌後才聽到機械的女聲響起來：“粉碎。”

楚淵一把拉過了楚鋒：“什麽玩意兒？2937是個啥？你知道什麽？”

楚鋒攤了攤手，他也一頭霧水，從楚國飛那裏聽來的一個莫名其妙的數字，他早在第一眼看見林驚蟄的時候就安給了對方，此時不過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罷了，而且得到“粉碎”兩個字，他也很懵逼。

楚淵也懶得多計較，扛着槍就要往裏沖，剛踏出半步就被對方攔住了：“未授權，不準進入。”

楚淵一手刀向着對方的後頸劈下來，臨到半途，對方忽然掀起了眼皮，出手極快，一把捏住了楚淵的手腕，猛地一沉，迅速下壓，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将楚淵逼得後退了兩步。

“未授權，不準進入。”

一口氣哽着，上不去下不來，直憋得楚淵難受：“授權呢？”

“授你大爺，這麽亂，之後都聯系不上小叔，老子上哪兒去弄授權。”

楚鋒也沒好氣地怼了回來。

兩人迅速地将眼神一對，楚淵一刀橫劈，接着一只長腿橫掃而去，眼見着對方輕而易舉地輕輕一躍，下腰，先避開了楚淵手中的刀，緊接着一手拿捏住了楚淵的腳踝。楚淵趁機将腿下壓，楚鋒從她的身後猛地出現，膝蓋從下至上，一杵，正好撞在對方的胸口，将對方撞得失了力道，松了楚淵的腳向後退了兩步。

“戒備。戒備。”

話音一落，原本圍着兩人沒有動作的其餘人等全都向着兩人圍了過來，楚淵冷眼掃過去，輕輕哼了一聲。

“三哥，不是人的話能弄死嗎？”

楚鋒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而後長嘆一口氣：“你從哪兒知道她們不是人的？”

“聲音呗，跟機械似的。”

“那林驚蟄呢？”

楚鋒輕聲一笑，将楚淵笑得渾身一顫，“林驚蟄即便時時防備警惕，但你能告訴我她為何說話總會有一種機械停頓？”

楚淵不說話了。

她一早就知道林驚蟄有秘密，但從來沒将林驚蟄往面前這些人方面去想，眼前的人很明顯是機器人，即便多逼真多像，可說到底還是只能靠指令行事。如果林驚蟄跟她面前的這些人一樣，那林驚蟄又是什麽？

楚鋒不再逼問楚淵，他上前一步，軍刀在手中翻轉，快如閃電，迅速地來到一個人的身後，照着後脖子處豎向就是一刀，皮肉綻開，像是一件衣服一般，卻露出了裏面的五髒。

他手指向裏一探，一摳，将一塊芯片掏了出來，随後面前的人腦袋一歪，如斷電一樣，怔怔地站着不動了。

楚淵看着他手中的芯片，眉心緊皺，她不信林驚蟄同他們一樣也是機器人。

林驚蟄有血有肉，她上過好幾次手去吃豆腐，對方的皮膚相當好，說是吹彈可破也不為過，與這些人的衣裳是不一樣的。就算林驚蟄受過傷後并未見留下傷口或是疤痕，可腿上的血跡也的确是她自己的。更不對的還是林驚蟄有自己的思想，她有自己的是非觀，有自己的對錯線，并且她并不受什麽指令的控制，她的行事作風，有自己的标準。

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生動有趣的人怎麽可能是冰冷沒有思想的機器人？

楚鋒手中的芯片忽地一閃，随後燈滅，那個站着的機器人全身的一抽搐，沒動靜了。

楚淵一腔火沒處撒，軍刀的寒光一閃，又是兩個機器人穩穩地站在面前，芯片落在了楚淵的手中，一閃，沒了動靜。

“一級警戒。”

楚淵和楚鋒兩人一起上前，一個擰了對方的脖子，一個将刀揮斬而至。但警戒終究還是發出來了，楚淵收刀就往前沖，門頓時被關上，楚淵将身子一側，就地一滾，從最後一條縫裏壓着身子斜滾了進去。

尾巴後面還夾着楚鋒怒火中燒的憤怒：“小兔崽子，你給老子滾回來！”

門一關連煙都不留一縷給楚鋒，楚淵夾帶着她三哥的怒氣值作死地滾進了警戒區，眯着眼睛站起來打量四周，亮起的紅亮，刺耳的警報聲都将楚淵圍成了圈，她站在正中央，看着四周。

四四方方，四道門，每道門上四個警戒燈，八個全亮了起來。

“警報，警報。擅入者，緊急戒備。”

“警報。”

楚淵眯眼擡手，一槍崩了報警器，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她卻漫不經心地上前各自敲了敲那四扇門，随後掏出電子雷|管。

“老大，你現在不能爆破，每個門裏都填滿了炸藥，炸一個，這四面就全炸成花了。”

“卧槽，這是準備同歸于盡啊？”

楚淵沒好氣地怼了回去，又将掏出來的雷|管收回了兜裏，心裏卻對這裏的一切更加猜忌起來。

“那我怎麽進？”

“門旁邊有個虹膜解鎖，你去瞅瞅，我看能不能幫你取得最高權限。”

“那要是你以為的最高權限結果不是呢？”

“那對不起了老大，你可能得交待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地方了。”

楚淵懶得再跟畢長安叨逼，上前按照畢長安的說法将設備一一接好，而後抱着把槍倚着門耐心地等。其實面上再怎麽平靜也都擋不住她內心的煎熬，多浪費一秒，她就無法确定林驚蟄那邊的情況，更無法确保林思季的安全。

轟隆四聲，楚淵挑着眉頭輕輕地避開，四扇門齊齊打開，楚鋒一臉焦急地上前一步踏進來，正準備一巴掌向着楚淵揮過去，結果楚淵正巧握住了他的手腕，同他一道向另外三個門後看過去。

門後面整整齊齊羅列排布的，全是跟外頭一樣的機器人。

但又各不相同。

第一扇門後，是正正經經的由皮相裹着，內部構造是機器組成的機器人，第二扇門後是有血有肉，但沒有思想只執行指令的人造人，第三扇門後空空蕩蕩，是通向另一個地方的通道。

楚淵猛地吸了口氣，她閉了閉眼，不甘心地上前撩開了這些“人”的頭發，後脖頸的位置處有編號，無論是機器人還是人造人，都有編號，也都有相似的容貌。

“你說的編號2937，是驚蟄對嗎？”

楚鋒也不再瞞着，大方跟楚淵交了底：“走時就聽小叔念叨編號2937了，我拿不準，但下來後你也看到了，她們都和林驚蟄有幾分像，也有編號，所以我就試試，是不是林驚蟄，我也還不确定。”

楚淵回頭看了眼楚鋒，眼神一閃：“林思季在做什麽，上頭知道嗎？”

“反正小叔是不知道的，否則不可能大發雷霆成這樣。”

楚淵這才長舒了口氣：“長安，第三扇門通向哪裏，裏面有沒有人？”

不久後傳來畢長安的聲音：“老大，林思季博士在這裏。”

楚淵點頭，提槍，又聽畢長安補了一句：“驚蟄也在裏面。”

她的腳尖頓了頓。

忽而腳下生風，楚淵跑了起來，向着第三扇門後的通道。裏機燈光大亮，白亮刺眼的燈光下楚淵的影子一閃而過，緊接着後面的一道影子同前面的一樣快，兩人頂着一路而過的燈光，來到最後一扇門前，楚淵将槍往楚鋒的身上一扔。

她向着等在門前的林驚蟄伸出了手：“你先找到了？”

林驚蟄的目光微閃，随後她沖着楚淵笑了起來。

這是認識這麽久以來，楚淵第一次見林驚蟄笑。

細長的鳳眼上挑，彎起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眉峰處微微斜勾，托着一雙好看又妩媚的眼睛，輕輕地勾出了萬種缱绻來。唇角輕抿，上揚時頰邊有一個小漩渦，平日裏見不着，只這樣抿着笑時能看出來，将原本的萬種風情都往下壓，壓進了小漩渦裏，壓出了幾分俏皮可愛。

“你其實已經知道了。”

她抿起的漩渦不見了，溫柔頓減，像是困獸一般，立時換成了戒備。

手中的槍握得極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