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第33章

研究所裏燈火通明, 楚淵卻有些心神不寧，她大概知道林驚蟄要做些什麽, 但她騰不出半分精力去阻止對方, 捏着槍的手上全是冷汗, 楚淵死咬着牙，并沒有通過通訊設備通知楚鋒。

聶方遠最先發現楚淵不對勁，他輕手輕腳地上前半步：“老……”

“噓。”

楚淵豎起了食指, 指尖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露指手套包裹下的半個手掌其實也不算大, 半抿着唇, 眼裏卻透着精明的光。

四周靜悄悄的不比一樓的人多, 這裏因為是實驗區，除開做實驗的幾個人, 就沒有多餘的閑雜人等進出，加之剛剛在一樓楚淵和林驚蟄的炮火聲早将活死人都引至了一樓, 此時負一樓反而比較輕易就進入。

随着楚淵的一聲警示，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 這樣一安靜，所有人都察覺出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就算大部分的活死人被引至了一樓的入口處，可研究所這麽大, 越往裏走卻越是無一個活死人碰出來, 顯然不合常理。

危機爆發的時候，正是工作日, 各行各業都在進行着日常活動，研究院自然也不例外，雖然地處偏遠，遠離市中心，可內部有人員感染，将門一封死，大家就成了困獸之鬥，誰都別想逃出去。

然而活死人到現今為止，雖然在不停地進化，可終究達不到人類的智商，只能機械地做着重複的動作，找活人、吃活人。在沒有活人的時候他們就會來來回回不斷地行走，安安靜靜地坐着，維持着生前的動作。他們如今智商退化，但聽覺和嗅覺卻在進化。現在楚淵一列活人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完全是行走的美食，一絲兒肉味飄進來，就算有不為所動的，那肯定也有吃貨，不能放着這白花花的幾塊肉這麽逍遙自在地離開。

楚淵原本只打算往東南方的盡頭去資料室拷貝數據，但此時她将頭一側，刑海和岳雲強立馬體會到了楚淵沒開口說出來的意思，兩人迅速推開楚淵前方一道實驗室的門，楚淵上前一步，舉槍而至。

空的。

她偏頭，三人迅速退出，又打開了對面實驗室的門，依舊是空的。

楚淵将槍放了下來，甩手拉開了前面的幾扇門，同剛剛開的那兩扇門一樣，都是空的。

這裏好似成了一座空城，什麽也沒有，他們之前設想的活死人、大猩猩、小白鼠，一個都沒見着。

楚淵也不急，沒有敵人對付，她更閑庭信步一些，拉開其中的一扇試驗室的門就踏了進去，裏面瓶瓶罐罐的擺了一桌面，她也看不懂，甚至有些泡在福爾瑪林裏的标本，她也只匆匆掃了一眼。

“媽的老狐貍。”

她突然咒罵了一聲，畢長安将四周掃描後長嘆一口氣，便聽楚淵接着道，“還有一層？”

“是，還有一層，應該是自己修的……”

“操|他祖宗，一天到晚就知道掀浪，怎麽不上天呢他們！”

楚淵越說越氣，手中的槍捏得死緊，若那些個人在她面前，她怕忍不住先一炮轟了這些王八蛋。

畢長安沒敢在這時候去觸黴頭，乖乖退了兩步回到了楚淵的身後。

楚淵輕斥了一聲然後扛着槍跟土匪似地問畢長安：“往下面走，這裏能拷得出屁個資料。”

衆人沒一個有異議，個個跟在楚淵的身後。楚淵頓了頓，打開了通訊設備，輕咳一聲。

那頭的聲音也有些不煩耐：“有屁快放！”

“樓下還有一層，估計在下面。”

“放你娘的屁，老子這邊跟墳堆裏突然詐屍一樣！”

楚淵愣了愣神，忙沖着刑海、聶方遠、岳雲強和畢長安等人招手，衆人扛着炮火武器全往西北方向奔，這邊沒有活死人，他們跑起來跟腳下生風似地，掀起了一層塵灰。

*** *** ***楚鋒怎麽也沒想到林驚蟄會跟在自己身後，當他遇上第一個活死人的時候，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騰出後面的人，輕聲道：“輕點！”

林驚蟄就是這個時候跳出來，手中的刀就一閃，拎着活死人的後領子噗嗤一聲刀就插|進了活死人的太陽穴。一進一出不過半秒時間，手腳幹淨利索，将死透的活死人放在地上的時候動作極輕極柔，擡起頭來跟個沒事人一般，卻極聽指揮，跟在楚鋒的身後，半個字都不說。

楚鋒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看了林驚蟄一眼。

林驚蟄的身手他是見識過的，除了他身後的隊友吃了一驚外，楚鋒倒是很坦然，他驚訝的只是林驚蟄居然沒跟着楚淵一起，反倒跑到了他這邊來。

楚鋒沒說話，林驚蟄也沒開口。

之後出現的活死人都不算多，大多都是在實驗室裏聽到一點聲音就蹿出來的幾只活死人，也都被林驚蟄手中的刀迅速地解決撂倒在地了。這一路，也還算平順。

直到楚鋒倒開他們的目标門時，蜂擁而至的活死人全擠了出來，一個疊一個，一個擠一個，好似所有的人都被關在了這一個房間裏似的，門一開，跟熟得透爛的瓜，砰地一聲，就炸開了。

上頭給的定位是這個實驗室的生态艙，助手将林思季給扣緊在了裏頭，外面的活死人就算有心撬開也沒那個智力。可現在楚鋒頭有些大了，就這數量，一群人坐在生态艙上，估計都得将林思季給壓死，林思季若真在這裏面，鐵定了死翹！

但現在卻十分麻煩，他不能一炮将這些人全都轟成渣，他得一個一個篩選，決定林思季在沒在這些活死人裏面，如果沒有，只能另找機關營救林思季，如果在裏面，那麽任務完成，他可以一炮轟了這裏。

楚鋒将炮一換，迅速端起了槍：“林思季的照片你們都看過，在屍群裏找到了後，直接告訴我下令開炮。”

他聲音低沉，十分好聽，可說出來的話卻同楚淵一般，是塊冷鐵，林驚蟄半分沒猶豫，徑直上前一槍一個活死人，全都掃在了機槍下。

槍林彈雨裏其他人都在往後節節撤退，唯有林驚蟄迎着屍潮往前進！

楚淵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了過來，聲音裏帶着嘲笑和諷刺，冷冷地透過設備傳到了林驚蟄的耳裏。

“老子這邊跟墳裏突然詐屍一樣！”

楚鋒的話音剛落，眼前的林驚蟄一閃，突然就沒了人影。

楚鋒一把扛起槍迅速就掃開了面前的屍潮，四下一打量，依舊沒見着林驚蟄的人影：“操！”

眼前除了喪屍哪裏還來什麽林驚蟄！她就跟突然蹦出來的活死人一般，眨眼之間就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

等楚淵趕到的時候，楚鋒這邊剛将活死人潮處理幹淨，沒有林思季。

楚淵點了一下人：“驚蟄呢？”

“老子還想問你呢，槍開到一半，混屍堆裏就不見了，人呢？”

楚淵眉頭輕擰：“确定沒被你混在屍堆裏開槍斃了？”

“老子像是沒長眼嗎？”

楚淵便不再問了，她将這個堆滿了屍體的房間仔細打量了一番，看了眼地上疊成山的屍體，有些于心不忍地側了側頭，随後轉頭看向畢長安：“這邊有沒有路到下一層？”

“老大，其實我根本還沒找到去下一層的路。”

“那大概就是這裏了。”

楚淵不顧衆人疑惑的神色，又四處看了看：“林驚蟄不見的時候，在哪兒？”

楚鋒指了指實驗室正中央：“喏，正中央。”

兩人一起走過去看了看，四周除了死人，就是掉了滿地的實驗器材，髒兮兮地混作一團，楚淵半跪下來，楚鋒順着她看的地方敲了敲：“下面？”

楚淵點頭，兩人将地板撬開，露出能容一人進出的大小，楚淵探了半個身子進去瞧，再出來的時候問岳雲強要了根繩子：“有點高，沒路，你們得在上頭拉着我，我下去看看。”

“老大，應該還有其他路，人家一個好幾十歲的教授，還能從這兒跳下去不是？”

刑海龇着牙沖着楚淵笑了笑。

“沒時間了，驚蟄大概也是從這兒跳的。”

說話的當口，楚淵就已經将繩子綁在了自己的腰身上，而後輕身一跳，半拉着地板邊沿，在岳雲強慢慢放開繩子的時候一點點下落。楚鋒跟在楚淵的身後用同樣的方法讓隊友拉着自己跳了下去。

一落地便就着楚淵的手電向四周一瞧。

他們兩人被四五個人圍在了中間，活人。

都是姑娘。

有一雙鳳眼，細眉，精致的五官。

和林驚蟄有六分相似。

楚鋒默不作聲地将槍摸了出來，輕輕勾了勾楚淵，總算将楚淵的魂兒給勾了回來：“這特麽都是些什麽？”

楚淵答不上來，她哽在喉間的話跟針似地往自己的心口上紮，紮得她有些疼，還能咂摸出一絲腥甜味兒。

很多，驚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