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雨與花(二)
雨與花(二)
最近,阿香老是神神叨叨的來和毛毛睿卓打小報告,說毛睿卓先前的方法根本沒用,曉岚姐根本不聽。
明面上說了是騙人的,可曉岚姐死活不肯相信,依舊願意送那麽昂貴的丹紅玫瑰花給那個肥頭大耳的油膩男。
可是丹紅玫瑰花又是二十塊錢一支,只出不進倒是其他所見比較便宜的滿天星賣的多,那滿天星多出的利潤就補到丹紅玫瑰上了。剛開始還能彌補一下,可一來二去那臉皮厚的要死的油膩男只收玫瑰不給錢回回都是這般。
在一旁一目了然的阿香早就對這個又醜又愛貪便宜的油膩男沒好感了,到後來阿香每次看見曉岚姐出門,就趕緊聯系毛睿卓給他打小報告,也經常在曉岚姐耳邊吹枕邊風。但不知道油膩男給她灌了多少迷魂湯,無論是毛睿卓怎麽勸還是阿香怎麽和曉岚姐說着權衡利弊,曉岚姐就是不聽還死活要去找那個人。
到最後,阿香整天沒精打采地整理着花店,而毛睿卓也在和曉岚姐一次一次溝通中而意見出現分歧導致最後大家都是吵的不歡而散。
以至于阿香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整天充滿歡聲笑語的花店怎麽變成了這幅模樣。
毛睿卓越發不常來花店了,而曉岚姐也開始不經意就走神打碎了一盆又一盆的花,賬本也開始變得虧缺,甚至有時候虧損比盈利還多一點,從而導致阿香心情也不算不太好。
這些好像都來自于那個從天而降的人見人厭的油膩男,而這個油膩男從阿香第一眼看見他時,那厭惡的種子就深種在心底。
阿香心裏一直都在暗暗的想着,“z遲早有一天,她會讓那個油膩男永遠滾出他們的世界。”
因為那個油膩男就是壞種,來時帶着厄運走時肯定也離不開壞事。
巴南的秋天裏,本應是豐收的季節,可小雨連綿,一直眷戀着巴南地半個月有餘,好不容易等到烈陽高照時,阿香的心情卻被打斷了。
今天陽光明媚,曉岚姐也是一如往常起的很早,她起床時說話的那個語氣中都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興奮。
她的語氣很是感染人,連帶着起的不明不白的阿香都覺得今天這個天氣不錯,幹起活來也很是帶勁。
毛睿卓今天突然就起來趕早了,阿香收拾完正打開卷簾門時,就看見帶着一身新鮮晨曦的少年正興致勃勃的站在花店門口等着開門。
毛睿卓是想早早來幫曉岚姐幹活的,但耐不住昨晚一想到又能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就興奮的睡不着覺,所以今早就風塵仆仆地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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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頭發有些淩亂,但在腦後又架着一副白色的電腦耳機,身上穿着白襯衫和黑闊腿褲,整個人氣質都變得更幹淨青春起來。
毛睿卓聽見聲響便轉過身,見來人是阿香姐,連忙笑吟吟的朝着阿香打招呼,“阿香姐早上好!”說完,他便上前伸手一氣呵成地把卷簾門給弄上去了。
阿香看見毛睿卓這身不同尋常的衣服,忍不住雙眼泛着羨慕,用着酸溜溜的語氣打趣道,“啧啧啧,弟弟啊你這是越來越精致了?每次見你來花店都打扮的那麽好看,知道的是來幫忙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來泡妞。”
毛睿卓乖巧的跟在阿香身後,但眼睛卻忍不住四處張望尋找着自己想見的人,可面對阿香姐的打趣,他也會禮貌的回複,“阿香姐見笑了,我沒有只是随便穿了一身過來。對了阿香姐,你看見曉岚姐了嗎?”
阿香原本還想和他聊兩句的,誰知他那麽心急,想逗他的心思突然就沒了。阿香姐擡頭看向花棧後的一處通道,然後伸手往那裏一指,“諾,你心心念念的曉岚姐就在溫室裏等着你呢?今天早上突然有興致和我說她今天生日,我當時随便敷衍了一下,結果誰知道她是在繞話,轉七八圈的最後還不是念着你嗎?你曉岚姐就是嘴硬心軟。”
阿香還沒把話說完,毛睿卓就急不可耐地似跑又不跑的朝着過道走去,去的很匆忙,連阿香姐的話也只聽了一半就沒心思傾聽下去了。
可憐的阿香站在原地,被他們落在後面,阿香無奈的搖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可她又在期間看見毛睿卓雙手負在身後拿着的那一大束丹紅玫瑰花時,她竟有一剎那間羨慕曉岚姐能有這樣好的人追着她。
毛睿卓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已經知道曉岚姐看不見,可他每次來見曉岚姐他身上都會精心打扮一番,不知他的用途。
但不曉得怎麽了?阿香原本以為今天再怎麽也是曉岚姐生日,兩個人肯定都是開心的,也方便倘若他們吵起來也會看在生日這種令人高興的節日下會忍讓一步的。
可就在阿香在打理花而分心沒有再去看溫室裏面的動靜的空隙裏,不過一會兒,溫室就莫名傳出來一陣吵鬧聲。
阿香不敢進去打攪,因為之前他們第一次吵架的時候,阿香就是奔着勸架去的,結果她在兩者間分勸良久,并未得到一點緩和,兩人還越發沖動。
從那以後,阿香見他們吵架也不敢上去勸了,反正他們也就吵吵合合的,跟兩夫妻似的。
可今日卻不同,阿香在外面第一次聽見曉岚用特別大的聲音哭腔着罵着人,而毛睿卓卻一言不發,到最後曉岚好像是有些累了,真嚷嚷着說,“滾!”
下一秒,聲音巨大,毛睿卓直接奪門而出,只留曉岚獨自一個人在那裏哭泣。
阿香看了好一陣子,才稍稍緩過神來進去安慰曉岚姐。
曉岚蹲在一邊,哭的像個小孩子般,阿香原本在嘴邊的話硬生生的給憋回去,只得攬她入懷,一邊安撫着說,“曉岚姐,怎麽回事了?是不是小毛他年紀輕不懂事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讓你生氣了?”
曉岚姐哭的淚直流,她看不見毛睿卓失魂落魄的背影,還有那束精心準備卻又被主人狠狠砸在桌面上殘落出幾枚花瓣。
她只知道心裏很痛,如同火燒一般的疼,她明明知道毛睿卓興高采烈的過來是想幫自己辦生日會的,她知道毛睿卓對自己是不同尋常的特別。
可是她即使看不見,她都能感覺到毛睿卓在說出那句,“今天晚上,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時間嗎?美麗又動人的壽星。”
那個語氣是那麽的雀躍和激動,還有那藏不住的緊張和紳士,他永遠都是那麽禮貌又燦爛的人。
他的愛意比烈陽滾燙,他的愛意和陪伴等價。
可是曉岚還是說出那句話,“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約了。”
她知道最近他在吃醋,因為那個醜惡的男人,因為那朵價值二十的丹紅玫瑰,因為自己對他熾熱愛意的視而不見。
他因為自己而失望透頂,因為自己而委屈撒嬌,因為自己而纡尊降貴。
在他不喜歡自己之前,他也是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年,也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啊,還是那個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真心的孩子啊!
可是就是因為自己,毀了他的一切。自卑,家庭還有自身缺陷,曉岚都不會用平等的目光來審奪自己。
所以在少年充滿期待的說出那句話時,曉岚果斷拒絕了,不但如此她還搬出了那個令自己厭惡的男人,事情如她所料一邊發展。
毛睿卓因為男人引起導火點,而曉岚也戳着他的缺點,兩人就這般血琳琳的互相傷害着,似乎這樣才能證明他們瘋狂的愛。
可最後,毛睿卓氣的摔門而去時,她的心髒是那麽的疼痛,她哭着在阿香懷裏,撕心裂肺的吼着,“阿香,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義到底是為了什麽了!”
她這一聲吼,把她整個溫婉鄰家大姐姐的形象全毀掉了,可這仍是不能解決她心裏的痛。
阿香看着她這般痛苦,也知道現在她正在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線,生怕她做出什麽後悔一輩子的事情來,阿香緊了緊手把曉岚牢牢圈固在懷中。
自己也忍不住受到曉岚感染也連帶着哭起來,“活着是為了自己,曉岚姐有什麽事咱們敞開門來說行不行?別一個人憋在心裏你難受我看着也難受啊!”
曉岚哭的不止,她疼痛的心髒糾葛了好久,才終于鼓起勇氣把話說出來了。
“他不是我喜歡的他。”曉岚哽咽的說。
原來,那個收丹紅玫瑰的男人其實是曉岚的父親,并不是因為曉岚喜歡他才送他丹紅玫瑰的,丹紅玫瑰的誤會是因為他。
在第一批丹紅玫瑰入曉岚花店的時間,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因為第一次進丹紅玫瑰了,曉岚有些興奮,她整天都在興奮,也一直忍不住側耳傾聽花店外是否有少年的自行車聲。
可她滿懷着期待等了一天,少年都未曾來過。曉岚她實在是太高興,因為她很喜歡丹紅玫瑰,有了第一朵丹紅玫瑰她就偷偷把花藏起來,想送給少年的,誰知少年一天都沒有來。
姑娘實在忍不住,即使眼盲了她也想要把花送到少年手中。于是就這樣姑娘拿着導盲棍頂着一身晚霞,踏上黑暗。
她原本在腦海中模拟好去往少年家的路線,甚至精确的算到她一眼睛不方便的人能多久到達他家。
可姑娘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她剛走出羊腸小道轉向寬敞的道路上時,她就被一雙手強制拖進一條巷子裏了。
姑娘看不見,心裏很驚恐但她還是假裝冷靜的樣子說話,“請問先生有什麽事?”
她的語氣很平常,平常的讓人認為這個扶拐杖的人似乎不眼瞎,而是腿腳不方便而已。
可男人卻不是這般想的,只見男人兇神惡煞的對着姑娘說,“趙曉岚,看來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要不要我幫你重新回想一下你的眼睛是怎麽瞎的吧?”
曉岚一下子愣在原地,有些渙散的失神。
在每個人的童年裏,估計都會有一個讓自己永生難忘的人,那個人會因為他所做過的惡心事從而給你留後遺症,讓你的記憶中永遠有他的人。
通常這種人放在小時候的電視劇上,都喊作反派,但曉岚卻沒有這種幸運事。
因為她是父母的獨生子女,雖然父母很相愛,可是奶奶卻是一個封建迷信心理。從自己出生時,曉岚便沒有了自由,沒有名字的自由,沒有和其他小孩子一般的咿呀學語,還有父母爺奶的甜餞蜜罐。
而是被奶奶帶着性別歧視的環境下長大的,因為自己不是男的奶奶經常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發作,心情不好也會這般。
小時候,曉岚不知道這是奶奶的偏見,而是相信母親對自己的哄騙以為奶奶不高興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
可是母親教會了她如何哄人和處事,卻沒有教會她親情的羁絆。
于是,在她七歲時,因為奶奶的性別歧視,父母發生了由婆媳關系而日積月累起來的矛盾,在一個不算晴天的日子裏一觸即發。
最後,站在房門口抱着補丁娃娃邊嚎邊嚷着說,別吵的時候。
父母卻是用着一雙雙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在看世界上最令他們惡心的垃圾一般。
吵架愈發激烈,曉岚在一旁哭的不行但見他們不會因為自己停止吵架,曉岚急匆匆的拿着熊就跑去找爺爺奶奶哭訴試圖讓他們去勸阻。
可爺爺奶奶卻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狠狠把自己推倒在地,疾言厲色地說着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你多大個人了?還沒看過人吵架嗎?一吵架就哭哭啼啼的哭不死你?”
“你年紀也不小了,難道還看不懂嗎?要不是因為你不是男的,你爸媽至于整天在那裏吵架嗎?要不是你這個掃把星這個家至于搞得這樣烏煙瘴氣的。”
她被推到冰涼的石泥上,細嫩的皮膚被粗糙的地皮擦出大塊傷口,傷口上還冒着一股股血水。
可是她聽着那本應不是她那個年紀所能承受的話,竟覺得手上的傷口也沒有往日一邊火辣辣的疼了。
最後,母親是提着行李箱一聲不吭的離開這個家的,可能自己是真的掃把星吧,曉岚永遠記得她媽媽離開時,連一句溫言好語和回頭都未分過給自己。
媽媽走了,世界雖然沒有變得黑暗起來,但曉岚還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或者說是從塵土中落到了十八層地獄。
生活還是在繼續着,爺爺奶奶并沒有因為母親的離婚對自己有改變,而是變本加厲的欺負自己,以前她媽做的事從她媽離開這個家後全部家務活就落在自己身上。
有時候她還要去上學,因為時間不夠曉岚常常挨鞭子,甚至後來爺爺奶奶瘋狂到強迫自己休學在家當保姆。
可這樣的生活不過幾年,但對自己不管不問恍若陌生人的爸爸帶回一個中年婦女還有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回來時,曉岚的黑暗從此刻開始了。
當她的記憶每每回到這裏的時候,她都想自己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上。
可能是因為本來自己母親生的就有些好看,而自己也經常被奶奶叫做紅顏禍水的東西,導致剛來到這個家的弟弟不過幾日,便頻頻和自己善交。
當時曉岚已是滿了十四歲了,有些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道聽途說她也就摸索了一些。
一開始,曉岚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醜人多作怪,發現弟弟經常有時候會有意無意摸自己的手時,她都以為是不小心,也未開口說一句話。
就是曉岚的沉默,讓弟弟産生了扭曲的想法。在曉岚知道弟弟對自己有喜歡的時候,那天是大家都出門走街市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家打掃衛生,原本是這樣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弟弟發癫,竟也留下來冠冕堂皇的說是自己想在家玩游戲。結果等人一走,弟弟便對曉岚上下身動起手來。
曉岚當時沒有設防,于是在他們争執時她的襯衫紐扣被扯下來了幾顆,而就是在這個時間段裏,父親竟回了家看見了此狀,又見曉岚衣衫不整的模樣。
想也沒想就伸出手扇了曉岚一巴掌,那力氣極大當時父親也并沒有多想,甚至還希望她能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想法。
所以那巴掌用力十足,直接扇的曉岚整個人都嗡鳴起來,因為常年營養不均衡人小瘦弱不行,被扇的直往身後退。
可沒退幾步,一個失重曉岚竟是從三十多階的木梯上摔了下去,整個人摔在地上血流不止,不成人樣。
最後的最後,就是因為父親的那巴掌扇碎了曉岚半邊颌骨,又因為曉岚整個人虛弱不堪,這件事也是出了血的。
當地警方便查了一下,不查不行一查就查出曉岚父親不僅虐待打罵孩子,還有嚴重的暴力傾向。警方為了維護秩序,直接讓曉岚父親進局子裏待了幾年,以言好好教育一番。
曉岚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可是因為她的年紀很小,所以并沒有把事情鬧大,或者說弟弟只是草率的道歉這件事便被草草了事。
曉岚在這件事上不僅失明了還有嚴重後遺症,什麽怕生人觸碰,記憶障礙症,抑郁症什麽的,魚貫而出般以前從來沒有得過的病在這次挨打中全部打回來了。
因為這件事,曉岚一出院便搬出那個家裏,因為那裏沒有人歡迎她,也沒有她留戀的東西,所以曉岚去的也很凜然。和當初母親那般堅決地離開,從那一刻她也明白了母親的心情,還有這個世界的殘酷,因為家庭,她絕不會戴上一副完美眼鏡去對待這個世界了。
也是那一刻起,她覺得失明和沒失明其實別無二致,但失明後她的心裏平靜了許多。
而黑暗,她從未逃出過,又談何畏懼。
所以等到再一次遇見那個給她帶來生命并還給她帶來了所有苦難的人時,她內心深處的星光在此刻徹底熄滅,也是這刻起,她知道了有些東西,是她這輩子都割舍不掉的東西。
就像她的肉一般,生時來,死時也要帶着去。它不會詢問自己願意與否,因為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她就欠了一大筆債務了。
曉岚顫聲地說,“你想要幹什麽?”
男人是她的父親,名字叫趙否勝。
趙否勝見她長得這幅好模樣,心裏不僅有些動搖,可他還是厲聲說,“我TM剛剛出獄就來找你了,你就是這樣對待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的父親的?”
曉岚很害怕,不僅是因為趙否勝方才用手摸了自己的手腕後,殘留的溫度成了一條惡心的蛇侵蝕着自己的皮膚外,還有那因為失明而不由自主的産生的恐懼,讓她險些軟了雙腳,然後一個沒注意的就癱倒在地。
“那你想幹什麽?”
趙否勝陰恻恻的看了一眼曉岚,然後用着不确定的語氣說,“你害我關了三年,丢了工作,現在我回去不僅你親愛的弟弟妹妹在等着我開銷給他們錢用,還上有啃食我的爺爺奶奶們,你給我一個五百萬行不行?”
曉岚原本還想着用幾百塊錢把他打發了,誰知道他居然在這裏異想天開,荒唐可誕時,曉岚氣極反笑,“那你幹脆去銀行搶劫去了 。”
“草你媽的,老子養你十多年來,你一分錢都不給老子用?你TM是畜生嗎?沒心髒的狗東西。”趙否勝說的很難聽,但即使這話再難聽也澆不滅他心中的火,他越想越氣最後氣打不過一腳踹到曉岚肚子上,直接讓人痛苦的倒在地上□□。
曉岚艱澀的開口,“那是一點嗎?”
“五百萬你都拿不出來,老子養你幹什麽?草你媽的還賣花,你TM賣花能賺多少錢,有這時間賣花還不如去夜店找個好人家拉皮條去!”趙否勝怒不可遏的說,說到最後一把奪過曉岚手中新鮮的丹紅玫瑰,瞧了一眼他瞧不出是什麽好貨,只得對其上下起手,把曉岚能有的荷包全部翻了一個遍。
才從中翻出三千塊錢,然後拿着花惡狠狠的說,“給你二十天的時間,二十天後我必須看到五百萬錢,不然你一個眼睛都不好使的人出了什麽事我可不管。”
五百萬,說的倒是輕易,做起來對于一個開花店的盲女來說,這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數目,甚至在她逃離那個家的三年裏掙得錢都還沒這個的十分之一。
看來,黑暗是如蛆附骨的,無論自己再怎麽光鮮亮麗,身後的黑暗終是會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忘本,不要忘記那個自己憎惡又腐敗的黑暗,不然揭竿起義傷害的不過是自己,他們的臉皮厚就是他們唯一的保護盾。
無論真相如何,只要他們臉皮厚。
一切真相都可以被黑暗埋藏。
日期如約而至,說不上什麽感受,曉岚只覺得趙否勝不愧是自己的好父親,連日期都挑的那麽好竟一下子就挑中了自己的生日當天。
苦中作樂的趙曉岚竟有一剎那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來表示自己五味雜陳的情緒。
今夜的星星是無眠的,整個夜幕布滿了無數的點點光的星星,趙曉岚一擡起頭就會看見最美的自然大舞臺,上面的星星璀璨着,下面的人間燈火作客看着,這場盛大的舞會。
可惜的是趙曉岚即使擡起頭來,她也看不見這幅如夢如幻的風景。
最後,趙曉岚提着一個黑色長方箱走了,在這個夜若美幻的夜晚。
一旁的阿香留下來看顧着花店,心中卻一陣的不安感浮上心頭,可她不敢言因為今天是曉岚姐的生日并且還和毛睿卓吵了一架,現在曉岚姐的脾氣肯定是和氣球一般的,一戳就破,而阿香非常有眼力見的沒有去碰。
但這種不安在曉岚走後的一分一秒中愈加濃烈,到最後阿香竟分神不小心打碎了一盆開的正燦的丹紅玫瑰,然後眼皮開始了跳動。
趙曉岚生來就是一個錯誤的,沒有一個人希望着自己活着。趙曉岚在十歲前是一貫這般想的。
可後來,她被上天眷顧逃離了那個地獄,她遇見了心善溫柔的阿香姐,并成功開了一家不算好的花店,遇見了此生最愛的恣意少年。
似乎一切都在她逃離那個家後,她的一切都在變好,所有的好運都朝她奔來,這令一開始的趙曉岚并不能習慣這種環境,到最後的沉淪。
雖有上天的眷顧,但只讓她在美好中快樂的度過了三年後,一雙黑手殘忍地撕開了美好的帷幕,硬生生把趙曉岚從雲層中拖下地獄時。
趙曉岚一向堅強的內心在此刻徹底崩塌,就如同在黑暗中撿到一束光,可它只陪了你一段時間又消失了,最後你又重新墜入黑暗中,那是一個多麽痛苦的感受。
倘若我未曾見過光的溫暖,那我會忍受黑暗中的冰冷。
可她見過後卻再也不想放手,但黑暗與自己血肉相融,也自己是黑暗後。
所以趙曉岚在發現自己如何都不能逃脫那個黑暗時,她選擇了放開毛睿卓那束光中伸出來的手,有些愛不能轟轟烈烈,有些愛也不能直白告白,但有些愛就是無私的奉獻。
就像是一個萬花筒,不同的愛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愛有不同的形狀。
“錢呢?小賤人你TM腿沒了嗎?走那麽慢害你老子我等了那麽久。”趙否勝用着猥瑣的眼神憑着趙曉岚看不見而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打量了一會兒,趙否勝啧了一聲,不得不說這妞越長越水靈了。趙否勝心裏如是這般惡心的想着。
趙曉岚和趙否勝隔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然後用着導盲棍在地上亂觸一通後,覺得這是一塊平地後就把箱子往地上放。
趙曉岚做完一切後直起身,玲玲的說,“都在這裏了,你自己過來拿吧。”
趙否勝看着趙曉岚的動作,覺得有些好笑,他也便笑出來了。邊笑邊走過去,一點防備都沒有的随意拿起那個黑皮箱子。
可就在他彎身撿起的時候,趙曉岚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上拿着一把雪白的刀,直接一下刺進了趙否勝的腰側。
力道很大也狠,還在趙否勝驚詫還沒反應過來時,趙曉岚顫抖的手還往裏捅了捅,竟覺得有些不解恨。
可下一秒,趙曉岚還沒收回手,身體就被人當機狠狠往旁邊踹了一腳,趙否勝那公鴨嗓的尖銳刺破雲霄。
“草你媽的,給你臉了是不是還想殺了老子?”趙否勝一邊捂着腰側一邊被這劇烈的痛苦弄的目眦欲裂。
身上是火辣辣的疼痛,痛到極致的時候趙否勝甚至覺得身體被麻木了。趙否勝痛苦的嚎叫了好一會兒才稍稍覺得疼痛緩下去了。
而被用力踹到一旁的趙曉岚早摔的骨頭架子都裂開了,甚至腦瓜子裏一陣嗡鳴和白花花。
趙否勝用一只手捂着腰側,一邊朝着趙曉岚倒的地方走過去,他有些想蹲下去和趙曉岚說話,可因為腰側的疼痛,他只得直着身,用腳把趙曉岚那張好看的臉給擡起來和自己對視着。
“是不是老子這三年關在局子裏受苦受累,你在外面快活慣了,就忘記了你的這雙眼睛是誰給你弄掉的了?”趙否勝語氣嚣張着說,像是一個獲勝的選手一般猖狂。
趙曉岚雖然看不見,但也聞出擡起自己頭的是什麽東西,只見她硬氣地朝聲音方向吐了口水。
“我這輩子做人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趙曉岚狠狠地說着。
趙否勝愈發覺得這個人很好笑,于是他也徹底瘋狂的仰頭大笑起來,到最後低頭時,直接一拳打在了趙曉岚的身上。
“那就看你能不能活過今晚了。你TM不是喜歡玩刀子嗎?行啊,讓你嘗嘗什麽叫生不如死的感覺。”趙否勝眼中泛着癡狂,因為他剛才站着看向趙曉岚時,她低落在塵埃裏,可她還是一貫的瞧不起自己。
這個畫面像極了當年sb的他,他一半是激動着的,可一半又是厭惡的。
于是到最後,趙否勝像是精分失控般,一邊打着奄奄一息的趙曉岚,一邊用刀在她的身上割出一道道傷口。
但不知何時,雨嘩啦啦的淋下來,冰涼的雨水打在陰暗巷子裏的兩個人身上。
趙曉岚在喘息只餘,也感受到了身上零零散散的雨水打落在身上,竟像是趙否勝打在自己身上一樣。
從她被打開始,她便一直沒有吭聲,甚至在刀子割破皮膚時,趙曉岚也只是低低的□□了一聲。
到最後,疼痛像是麻痹了一般,趙曉岚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只覺得是一個神經病瘋狂的在自己身上發洩着自己的情緒。
而自己在黑暗中,模糊中看見了一束光。
趙曉岚意識在缥缈着,她感覺到頭重腳輕,還有無數的走馬燈在腦子裏晃悠時。
她發現自己快死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即将從黑暗中脫離的感覺,脫胎換骨的感覺。
可她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髒在潮濕的空氣中是那麽的滾燙,像是撲火的飛蛾,脆弱又堅強着。到最後趙曉岚只感覺到雨水打落在自己身上的點點癢意。
毛睿卓冒着瓢潑大雨,用盡全部力氣趕來時見到的場景也是如此。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裙擺的漂亮姑娘現如今躺在昏暗的小巷中的地上,她雖沒有被侵犯但是那滿身的鮮血早已把整條裙子染成刺眼的鮮紅。
即使混雜着雨水濡濕的灰塵,可那觸目驚心的鮮紅仍是把少年的心髒狠狠的一剜。
他終究是來遲了,一切都将随着他的遲到散進天空,到他觸不可及的距離。
毛睿卓想沖過去,卻因地上有水而直接雙膝跪在地上。雨勢愈發大了,如長針的水珠點滴在他顫抖的肩上,膝蓋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可他像是五感盡失般,愣在原地心如刀絞。
灰色體恤衫的中年男人略有些佝偻,但一腳踹在女孩身上,女孩渾身都不禁猛顫了顫。
男人見此景竟有些扭曲的笑起來,那笑聲很猖狂,但在聽見的人裏像是一只在陰暗地爬行的令人惡心的蛆蟲。
毛睿卓心中很疼,可是他瞧見鮮血越發擴大時,他顫抖着唇用着自己害怕的語氣不大不小的說,“滾開,別碰她!”
趙曉岚原本想就這樣死去,她便也死的輕松了。可是明明那麽期待死亡,而且受到這般打辱的她都很平靜,卻在聽見毛睿卓熟悉顫抖的聲音時,她竟有些慌了神,心中的寧靜像是湖水表面一般,被毛睿卓這塊石頭一下就炸破了水平面,開始變得漣漪流轉。
一直在刀割腳踹的趙否勝也聽見了這聲咆哮,可是他像是陷進了一個癫狂的世界裏,他在其中幻出一幅幅夢境,而他在裏面可以肆無忌憚發洩着自己的怒氣。所以在他全身都處于亢奮的精神下,毛睿卓的聲音就像是窸窣的動靜。
毛睿卓見他不聽自己的話,且越來越發力割着女孩身上的血肉,癫狂的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魔,不他就是黑暗中的惡魔,令人憎惡又惡心的東西。
一片血泊中,少女的臉色蒼白得比紙張還要無力,可随着雨水打落而移下目光便可以看見那白的像陶瓷,精致的像是一塊一塊捏上去的手腕上正張着一個食指長的傷口,傷口中泛着血紅的肉。
而雨水打在上面,形成了一個水源正沿着傷口邊一點一點的往地上滴。
下一秒,毛睿卓清明憤怒的眼睛瞬間像是被那刺眼的紅色感染了般,一雙眼睛變得血紅起來。
毛睿卓踉跄着站起身,直接撿起一旁趙曉岚帶來卻又被遺忘的黑色箱子,高高的舉起就朝着趙否勝奔過去。
風呼啦啦的吹着,像是一個野獸在咆哮着,雨水也在風中斜着下。
“你TM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住手你這個sb龜孫子!”毛睿卓怒不可遏的罵着。
這一聲怒喝像是一個唢吶,刺破鼓鼓的風聲和磅礴的大雨,把深陷癫狂的趙否勝也吼醒了。
可是他還是醒完了一步,或許在他清醒的那刻不應該有一剎那的呆住。
就在他呆滞的時候,沉悶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随後是兩陣疼痛,是不同方向的。
毛睿卓狠狠用力地把箱子往男人頭上砸去,發出沉悶的聲音時,他起伏的心跳才在此刻平緩下來。
可是他站在趙否勝身後看見他在被砸中頭後并沒有立即捂住腦,而是伸出手捂住腹部。
似乎他的腹部要被什麽東西傷到了?
毛睿卓疑惑的低頭看向趙否勝的腹部,卻看見了一把沾着殷紅的鮮血的刀從趙否勝的肚子裏拔出來。
他順着刀看見了一雙滿是傷口的手,其實從那個方向他就已經知道是誰又補了一刀。
可是毛睿卓還是有些不相信,可那雙滿是傷口的手除了他心中所念的那個人,現場就別無他人了。
無人關心的趙否勝因為突然頭腹受傷而愣了神沒回過神來,再等他反應過來時,血流的太多他直接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毛睿卓只看了趙否勝一眼,見他摔倒直接一腳把人踹開。
毛睿卓把障礙物踹開後,他連忙上前紳士的半蹲在地,動作輕柔地把趙曉岚抱起來,一邊輕輕的問,“我帶你去醫院,你堅持住好不好?”
趙曉岚早已滿身瘡痍,只憑從滿地流滿的鮮血和蒼白的和紙張一樣的臉頰就能看出她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可毛睿卓即使心裏剜着疼,他仍是想欺騙自己。
趙曉岚虛弱的聲音艱難地從喉嚨裏吐出來,一字一句稍稍遲鈍着,“阿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毛睿卓見她艱難的模樣,心如刀絞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可他仍是顫着聲輕音回答着懷中人。“睡覺睡覺睡覺。”他因為緊張到不能再緊張的情緒裏竟有些精神錯亂,說話都說不清了。
他原本是想說她先在他懷裏睡一覺然後自己再把她送到醫院裏去,可是他又怕趙曉岚一睡不醒了,這種感覺就像寄生蟲般一旦鑽進了心髒裏,那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他每分每刻都在忐忑不安。
趙曉岚眼中一片黑暗,她看不見眼前到底是什麽有什麽,她只能依稀地感覺到有雨點打在她身上,使她一身寒意。
但她又聞到一股子薔薇花的味道,這股味道很淡但于她而言這是安全的訊號,就像以往每一次她聞到同一股味道時,她都是那麽欣喜若狂還有不由自主的心安。
趙曉岚像是冬日裏的一朵傲骨梅花,即使滿身都是如火的疼痛,可她還是強撐着用着僅剩的力氣在蒼白的臉上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
毛睿卓在無聲的哭泣着,那極壓抑着卻又割着痛忍不住吱聲的嗚咽,在鼓風淅雨中,是那麽的響亮。
痛的不是一個人,像是兩個,一個渾身是傷,一個心裏全傷。
毛睿卓無力的比一個小孩子還要無助,他抱着的那具身體比羽毛還輕,輕到他幻覺地認為下一秒這具身體就會消失,這個恐怖的想法讓他不禁抱住的手更加用力。
他小聲地啜泣着,在雨夜裏磅礴的大雨相比下,他的哭泣像是蚊鳴聲,但趙曉岚卻聽的心如刀絞,全身的劇痛相比這哭泣中,竟比劇痛還要讓她痛苦。
“曉岚姐,我錯了,打我罵我随你便,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那聲音卑微到塵土中,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在神面前哭訴着自己的惡行。
趙曉岚痛的不行,她自是想和趙否勝那個人渣同歸于盡,但她知道毛睿卓一定會傷心難過的,可是那如同深淵旋螺的沼澤是那麽肮髒,少年正風華正茂,她怎可拉他下地獄,讓他滿心都是一顆美好的心靈,去看見那個肮髒的黑暗呢。
所以深思熟慮過後的她最終還是打算讓毛睿卓厭煩自己,平白無故的生氣,如同炸彈不定的無理取鬧,冷待明顯的态度,這些一把把刀子,在毛睿卓和趙曉岚相處日常的不經意就會朝着毛睿卓身上刺上一刀,讓他受傷一般的離開。
可惜,趙曉岚沒談過戀愛,所以她以為愛恨是随時随地都可以割舍的情緒,她把愛想的太過簡單無趣後。在一次次毛睿卓受傷後的每一天,他還是會哄着自己,故作昨天發生的争吵從未發生過。
以至于現在這等待許久的死亡,趙曉岚并不能像想象中那般死去,而是全身踏進深淵唯有一只手牢牢抓住懸崖邊緣的石頭上,那股垂死掙紮的撕心裂肺痛。
趙曉岚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語氣和毛睿卓說話的,她只覺得疼痛蓋過一切,她的釋然和不甘在腦中瘋狂作祟。
“別哭,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你本應像一個驕陽下的少年,比向陽花還要燦爛,是如此的恣意揚發的。可是因為我,是我給你帶來了痛苦和淚水,所以阿卓,忘了我吧,忘了這份痛苦,然後再快樂的活下去好嗎?”
趙曉岚伸出手,用那只沒有拿過刀的手輕輕覆上毛睿卓英俊的臉頰上,觸摸着濕潤然後把那些濕潤全部抹掉。
毛睿卓才在這刻,情緒全部爆發出來,他哭的撕心裂肺絲毫沒有往日的溫潤爾雅,也不顧他的形象,而是像是一個在廢墟中嚎啕大哭的小孩子般,哭着這個世界的殘酷,哭着恨着自己的無能為力,哭着失去所愛的疼痛。
“不要!我不會忘記的我永遠都忘不了!趙曉岚如果不能遇見你,那麽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毛睿卓這個人,你的存在從來不是錯誤的。即使在你的認知中,全世界都不看好你,全世界都在希望你的消失。可是在我的世界裏,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你是我生命中璀璨的驕陽,沒有你,就不會有花中游行的少年毛睿卓。我以為你會知道的,可是到現在愚蠢的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是得勇敢的說出來,因為我愛着的平凡的卻又不平凡的你沒有讀心術,所以我要把心中藏着的愛意說出來,趙曉岚我愛你啊。”
毛睿卓情緒在這一刻達到頂峰,豆大的淚水像是水源般止不住的往趙曉岚蒼白的臉上砸,他的聲音比煙嗓還要沙啞。
“你是我世界裏唯一的那顆燦爛的驕陽。”毛睿卓低着頭啜泣的哭着。
趙曉岚稍稍怔住,連那淚水砸在自己臉上她竟也沒有察覺到。空氣在那瞬間只剩下了毛睿卓的哭聲,直到趙曉岚回過神來,臉上滿是釋然的痛苦。
趙曉岚顫抖着說,“阿卓,你低頭一下。”她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可能是她渾身上下的血水快要流幹的緣故,也有可能是情緒崩潰的時刻。
毛睿卓眼中盈滿淚花,聽見趙曉岚的話時,才低頭靠近趙曉岚。
而趙曉岚接着那窸窣的聲音,把臉貼到她想要的那個位置上,然後一個略帶冰涼的東西貼在毛睿卓滾燙的唇上,印上一個極輕的吻。
下一刻,一個虛弱到艱難的吐出一串字的聲音響起。
“阿卓,我愛你一輩子。”
話音落下的那刻,冰涼也落下去沒再和滾燙貼合。
毛睿卓發瘋般,把無力垂倒的趙曉岚用力抱在懷中,淚水浸濕兩人的衣物。
雨水也落在他們身上,像是無痛瘙癢般,砸進毛睿卓的心髒深處。
一個痛苦的嘶吼聲刺破雨水,還有鼓鼓的大風中,悲哀無力灰色在這個夜裏,肆意瘋長。
“曉岚姐!”
這場酣暢淋漓的大雨沖刷走了盛夏最後的悶熱,也帶走了少年的心髒,帶走了他的愛人,也帶走了他的快樂和愛意。
少女很美,像是一個太陽可是她不知道,她心裏很卑微,她也有些自閉。可是慶幸的是上天眷顧她,讓她逃離了黑暗中肮髒的沼澤。她在世界的一角中窺見了少年。
雖是下雨天,但那是他們第一次的見面,她看不見少年的容貌,可是她在清鮮的雨水中聞到了那股淡雅的薔薇味。
她很驚訝,因為一個男孩子身上居然還會有這般好聞的花香。于是不善交際的她第一次鼓足勇氣朝雨中的少年說道。
“朋友,雨下的那麽大要不然你先在這裏等待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好不?”
後來,少年在雨中留在了那個花店中避雨,少女也是對那個少年充滿好奇。
接下來少年每一天都會來少女的花店中幫忙,說着是報答那個恩情,但日積月累的少女不知道怎麽勸說讓少年不用再來當免費勞動力,順水推舟的少女和少年就熟起來了。
盛夏熱烈又熾長,少年少女在不知不覺中對彼此動心,可惜兩個都因為愛而自卑。
成為了随處可見的暗戀者,深藏的愛意比過盛夏長。
可惜,道不明的愛終是藏在盛夏中,不見天光,只在紙筆中,無人道明。
少年喜歡着盛夏,因為盛夏給他帶來了他的此生摯愛;少年讨厭着盛夏,因為在餘生的盛夏中他的思念是瘋狂的樹桠,覆過他整個世界,藏住熱烈的愛意,埋過熾長的盛夏。
他的雛菊永遠長在盛夏裏,也永遠死在他的心中。
——
今日有些不同,晚到花店的阿香敏銳的感覺到花店中的氣氛不對。
花店還是和平常一樣,早早被人端放出來擺在花架上,整整齊齊的很是好看。
但毛睿卓居然比自己先到一步,不明情況的阿香到時只能看見他面如菜色,表情很難看,但礙于他的性子他即使生氣了,也不會說話。
轉而阿香又把目光觑向另一個主角身上,只見曉岚姐面色正常地在一旁聞着花香,聽見動靜還擡起頭朝着自己的方向問好。
“早啊阿香,吃過飯了嗎?如果還沒有的話,後院廚房裏還有幾個蒸餃和一碗皮蛋瘦肉粥,你拿去吃吧。”
阿香受寵若驚,連忙擺頭但在下一秒才發現趙曉岚看不見,于是才出聲說,“不了不了,我已經吃過了。對了曉岚姐,今天下了一點小雨,你要是出門要記得帶傘。”
趙曉岚側耳傾聽着,不知是在聽雨聲還是阿香飄忽不定的聲音。
最後趙曉岚點了點頭,含糊地應下了。
過了好一會兒,阿香澆花之際不經意間擡頭朝着曉岚姐的方向看去,發現無人小聲詫異了一句,然後把頭伸直朝着花店外看。這才看見曉岚姐正氣定神閑的站在屋檐下接着雨水,看上去很惆悵,更有種黛玉葬花的破碎感。
但下一秒,曉岚姐竟像是六神無主般徑直朝着雨中走了兩步,使整個身體都處于雨水中。
阿香被她的舉動吓到了,匆匆地走進屋子裏取傘回來時,卻發現毛睿卓撐着一把傘舉在身前,而他身前是被雨水濕透的趙曉岚。
兩人無聲的站在雨幕,形成一副好看的風景。
趙曉岚最近憂心忡忡的,又和毛睿卓無故的發了一通脾氣後,覺得心情更加郁悶,聽見阿香說外面下雨了。趙曉岚有些心動的朝着雨幕中走去,試圖讓冰涼的雨水将她打濕,讓她所有壞情緒都被這雨水帶走。
可是不過幾分鐘,趙曉岚感覺渾身濕透的身體居然感覺不到雨水打落下來的癢意,而像是被人用雨傘遮住了般。
她明顯的聞到身後傳來一股子淡雅的薔薇香時,她就已經明白了身後站着為她撐傘的人是誰了。
可是她不想戳破,便也沒戳破。
于是兩個人無聲無息的站在雨幕中默契地都沒開口說話,而是欣賞着這淋漓的大雨和雨中清爽的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