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醉巷
醉巷
原本聲稱要醉上很久的衆人被馬主任這個不速之客打攪的不敢說話,只得清醒着吹晚風,各自回家各找各媽。頓時一群人化鳥獸散,馬主任欣慰的看着,然後走到莫方辭面前時,一股酒精在空中蹦迪的味道直擊鼻子,蹿進腦海裏。
馬主任往後退了幾步,揮散開酒精的味道。“莫同學?”
莫方辭兩頰通紅的傻癡癡的笑起來,糾正馬主任的話,“nonono,我,是一中一枝花。簡稱校花。”
馬主任才不想和喝醉的費口水,只反駁一句,“我看現在你這幅模樣,醉蝦還差不多。”然後看見白初涼無所事事還身上沒有一絲酒味,連忙把人招過去給他下達命令。
“你把莫方辭送回家行不行?”
說完馬主任又想起自己法子不太靠譜,“白初涼同學你的家住哪裏?”
白初涼把八爪魚的一枝花莫方辭接過,費力的回答,“和莫方辭是鄰居。”
馬主任笑道,“那敢情好呀,你把他帶回去,回家後發消息給我,我看他這幅不省人事的樣子估計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莫方辭大聲囔囔,“我知道!一中一枝花,校花好吧。是你自己……”話說一半,就被白初涼用手蓋住,聲波也只能在白初涼手指貼合莫方辭柔軟的嘴唇的距離上徘徊。
莫方辭一眼瞪過去,卻看見白初涼那張快成冰箱的臭臉,頓時偃旗息鼓,轉過頭不再看他。
在白初涼在路邊招到一輛出租車時,他都還覺得是朱煜志誇大言辭,莫方辭其實并沒有喝醉酒,因為在此期間莫方辭這尊大佛沒有任何太大的動作。
結果上出租車的時候意外發生了,白初涼說,“上車。”
莫方辭看着他,然後乖巧點頭,上車的動作很正常,白初涼以為沒什麽事,就轉過車去坐副駕駛,結果要開走時,司機師傅突然說了一句,“門還沒關。”
白初涼看了看身邊的門,然後冷淡道,“關了。”
司機怯怯的說,“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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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涼轉過頭去看就看見莫方辭一半進車,一半掉在外面,死活不肯進來。白初涼無法只好原路返回,把莫方辭的那半身體塞進去,為了防止莫方辭再做出什麽離奇事來,白初涼以監工的身份坐在莫方辭的身邊。
終于在這一折騰後,車上開上道路。
突然莫方辭說了一句,“能不能開一下窗戶,有點悶。”
白初涼看了看他,然後做先模似的把自己那邊的車窗搖下去然後看向他确定他看見了才把車窗搖上去。
莫方辭了然點頭,學着白初涼的動作把車窗搖下來,一字不差的學着白初涼的動作,搖下來後擡頭看向白初涼後又把車窗搖上去,“還是熱。”
白初涼:……
最後還是白初涼親自動手起身半邊身體繞過莫方辭,幫他搖下來。卻在收回去的時候莫方辭突然來了一句,“你好香啊,是薄荷的味道。”說完還癡癡呆呆的笑了。
白初涼:……
得不到回應的莫方辭不死心,見白初涼不理自己,就鼓起嘴巴來嘟嘟的,再見白初涼沒有動作,他轉過頭到車窗那裏,臉被風強吹着,可莫方辭卻像感受不到那股強風道,“白初涼,大壞蛋,大sb,大……”
還沒說完,莫方辭的嘴再次被捂上,因為這次的頑皮,莫小同學等到的教訓就是手被白初涼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繩子捆住了,然後把那邊的車窗搖上去。
可白初涼還是太年輕了,以為這樣就可以困住他?随即莫方辭就在車上鬼哭狼嚎,跟叫喪似的,身體還跟着晃動。
白初涼實在不想再管他了,只得道,“閉嘴,再說話把你扔下去。”
莫方辭委屈巴巴的說,“你還想扔下我?”随即他停止嚎喪,轉而把目标放在白初涼身上,整個身體靠在白初涼身上,像是被502粘住似的,不肯下來。
白初涼怕他再做什麽妖,只得随他這樣,不再理去。
到了青玉堂時,剛進巷口,莫方辭立馬直起來,還一下把捆手的繩子崩斷,然後拍着車窗道,“放我下去!快點!我到家了!”
這一突如其來的行為直把司機吓了個半死,然後忍無可忍的把難伺候的乘客趕了下去,氣急敗壞道,“真是倒黴了,遇見你們這對折騰人的乘客。”
說着硬是很來氣,白初涼這種人不會安慰別人,只得把錢給了,生硬的說了句謝謝。
司機拿過錢坐上他的車絕塵而去。白初涼才轉過頭看向身邊時,莫方辭那尊大佛早已不見蹤影。白初涼有些生氣了,在原地四周看了一下,然後在身後的巷牆上看見莫方辭。
那面巷牆上爬滿了綠蔓,而莫方辭坐在那裏把下面那塊綠蔓掀開,露出歪七扭八的刀刻痕,看起來經年累月好久,那些刀刻痕已經淺的快要看不見了。
可是莫方辭靠在上面,輕輕摩挲着,像是摩挲着愛人一般,眼裏,晶瑩的淚花在眼眶裏不肯掉下來。白初涼站在路燈下,影子被無限拉長,風吹過。
兩人相對着,一個在路這邊,一個在牆那邊;一個被燈光籠罩着,一個屈居蔓下孤獨着。
白初涼走過去,輕輕蹲下去溫柔的哄着,“莫方辭,我們回家好不好?”
莫方辭擡頭看向他,深情眼裏紅着,他想了一會兒才低下頭手抱着這沒有邊的牆,“我,沒有家。”
白初涼一愣,然後又輕聲呢喃,“有的,莫方辭。我們起來不靠這裏行不行?”
莫方辭搖頭卻又在牆上動時蹭下一層牆灰,“為什麽?”
白初涼道,“這裏,不好有點髒。”白初涼一直說着把人哄起來,可是都不敢上手直接把人弄起來。
莫方辭如臨大敵,“不是的!”他激烈的運動使破舊的牆上又掉下幾塊牆灰,直擊莫方辭的鼻孔裏,劇烈的咳嗽使眼裏的那點淚花終于刺激下來,流下臉頰。
白初涼把人抱起來一邊哄一邊試着讓他自己走,可是莫方辭就像沒有骨頭般直不起來,非得像菟絲花纏在白初涼身上。
于是白初涼實在忍不了,把人扔在原地直接走了。落在後面的莫方辭在白初涼大聲哭嚎,白初涼嘆氣無聲返途回去,蹲下去說,“起來,回家。”
莫方辭委屈巴巴的說,“要背背。”
白初涼冰塊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縫,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愛走不走。”
可正要起身時,莫方辭一個突襲沖到白初涼身後,趴到他的背上死死扒着白初涼,生怕被拽下來。
被戲弄的白初涼:……
忍,或許在白初涼認識莫方辭以後,他對自己說的最多的就是忍莫方辭的一切行為。
白初涼直起身時莫方辭的腳主動攀上他的腰,白初涼:……。原諒他的忍耐度,他真的是不想再忍了,想把人直接扔在地上然後一走了之,可是又看着莫方辭那張不省人事的醉臉又下不去手來。
只得把人背着走在微暖的路燈下,兩道交纏的背影被拉的極長。或許路的那邊交路上是車水馬龍,燈火闌珊,而路的這邊是一面纏滿青蔓的牆,還有夜深人靜。
“白初涼,其實那面牆不髒的。”莫方辭在背上平靜的說。
白初涼背着人慢慢走着,聞言居然越來越好氣的回答,“怎麽?”
“如果那面牆髒的話,那我又能算什麽?”莫方辭無厘頭的說着。
白初涼可能是吹冷風把自己吹迷糊了,順着莫方辭的意思,附和的問下去,“為什麽?”
莫方辭熏紅的臉被擡起,莫方辭看向那月明星稀的夜空,似乎他只有靠着那深奧未知的銀河裏,才能從記憶尋找到蛛絲馬跡,從而再把那壺灰塵撲撲久未打開的酒打開,散出來的是童年的味道,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的話。
“我小時候媽媽是一名高中教師,老爸是一名光榮的士兵,我哥是一名初中生。他們幾乎都很忙,沒有時間陪我,而我也不敢去叨擾他們因為他們會覺得我很閑,事實上我确實很閑,閑到每天早上七點鐘都會準時起床出現在這裏站着,一站就一整天。我看見那些被生活所迫的人們朝而作夕而歇,就覺得他們的生活十分有趣,常常我會在這裏觀察他們一天到晚到底是在為什麽而忙碌着。結果卻發現他們每天都做着一件事情卻從不厭煩,特別稀奇的。”莫方辭颠三倒四的說着,白初涼也靜靜聽着。
“就比如石橋下八點十點下午兩點四點六點,那裏都會經過一個開着漁篷船的老翁,每次經過都會帶一點魚和蓮蓬,然後在碼頭上停留幾分鐘,那幾分鐘裏會有一大群人擠過去買他的蓮蓬還有魚,我買過不好吃但是他的魚蓮蓬總是會賣完的,也不知道為什麽。”
“還有那裏那個岸邊會有賣油紙傘的,五十塊錢一把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都有,聽坐在榕樹下的大媽說那是坑人的玩意兒,還不如雨傘二十塊錢一把,可是坑人的玩意兒還是有人買。”
“油紙傘旁邊是糖葫蘆吃的粘牙的,我小時候吃的時候就被粘掉了三四顆牙齒,說着再也不買可是還是忍不住會想起那股甜膩的味道,我就還是想去吃。還有我們家前的樹林裏,在最裏面的那棵桦樹上有鳥窩,我小時候經常會和二蛋一群人一起上去戳窩,就算鳥來了也沒事,一手抓過去就把鳥抓住了。”
白初涼實在沒忍住問,“不怕被啄?”
莫方辭這時候像BB機了,無話不說。“怕什麽,總比被扒光衣服走在青玉巷裏蒙眼走玻璃渣。”
“什麽?”白初涼問。
“小時候老爸為了讓我成為一個軍人從小就開始用嚴厲的軍事化管理管着我,像這種被扒光衣服蒙眼走玻璃渣還算輕松了,最厲害的還是蒙眼和老爸打架,說是打架實是躲開他的拳頭,不用眼睛看要用耳朵去聽,如果聽不見就只能挨揍。”莫方辭說到這裏自嘲的說着,“可是我不恨他們。”
白初涼莫名被強塞進一通亂七八糟的往事,也不知道從那裏開始理清,心裏也只有一片酸澀,他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怎麽說,只能幹巴巴的說,“吃糖嗎?”
莫方辭低頭看着他的頭發,頓一下才道,“白初涼你這個人好奇怪,你有着相極的太溫柔的倔強,還有少年的傲骨,卻讓孤獨和溫柔的心髒在世界裏行走。明明你很想交朋友明明你不是嘴欠的,卻偏偏要用冷漠把自己僞裝起來。”
白初涼背着他走着,他似乎習慣了莫方辭這種時好時壞,時友好時羞澀的性格,所以聽見這句話時,心裏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他不自覺把自己放松,把最真實的自己緩慢的展現出來。
“你再說話,我就把你扔下去。”
莫方辭沒有回答,兀自的說着,一直在背上沒動的身體卻在現在動了動,等白初涼反應過來時,他的左臉頰上能明顯感覺到對方體溫被空氣擴散的熱。
“白初涼,你看月亮。”莫方辭道。
白初涼溫和的回答,“我看見了。”
“今晚月色真美,我想借着夜色偷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