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
第 77 章
駱子寒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周遭悄然無聲,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不知道待在這裏多久了,也不知道是何人将他綁在這裏。脖頸被沉重的鎖鏈牽扯着,稍有動作鐵鏈便愈發收緊,像活生生被掐着脖子般,壓着整個人喘不過氣。他的手腳皆被鐐铐牢牢鎖着,粗重的鐵鏈讓他難以負擔,整個身體像是斷了骨頭般癱在地上,冰冷的地面似置身于寒氣逼人的雪地,肩膀處傳來的劇痛提醒着他混亂的思緒,自己還活着。
駱子寒只覺得身上的血液已經流的差不多了,鼻尖傳來濃厚的血腥味還夾雜着化膿的味道,鐵鏈正好壓在他受傷的肩膀,痛得眉頭緊皺,拳頭青筋暴起,可他不敢亂動,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忍受着痛楚。
半個身子都麻痹了……
可他要堅持……要活下去……駱子寒睜開雙眼仍看不到絲毫光亮,可心裏卻在惦記,若邢慕禾知曉她仔細看顧了幾日的傷口又潰爛化膿,不僅如此還更為嚴重,怕是又要不理自己好幾日了。
“也不知現在什麽時辰了?”駱子寒的嘴唇發白幹裂,略動一動便牽扯着嘴上的裂傷,只能在心裏默默發問。那日從密道跌落下來,再被人綁在此處究竟過了多久,他完全不知。自他第一次蘇醒雙眼便無法視物,密道又暗無天日,駱子寒也分不清究竟是所處環境昏暗,還是那異香的緣故。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邢慕禾此時在做甚,怕是以為自己葬身密道,死無全屍了吧。肩膀處的舊患愈發疼痛起來,駱子寒倒吸口氣忍受着這鑽心的痛苦,可脖頸無意的抽動卻使得鐵铐更加收緊,即便他再能忍耐,若被這東西一直掐着脖子,怕是會活活窒息而死。駱子寒拼命咬着牙關,他知曉邢慕禾定不會輕言放棄,便是今日自己命喪于此,她也會将這密道翻個底朝天,将自己的屍首帶回去。
想到這裏,駱子寒釋然一笑,既如此,那便盡自己所能撐到最後一刻吧,若能等到邢慕禾來此救援最好,若等不到……
她也能……再見自己一面。
另一頭,邢慕禾捧着火把率先走在最前,裴益跟在身後,謹慎地注意周圍的變化聽着聲響,也不知走了多久,幾人感覺好似進了迷宮般,繞了一大圈又再次回到了神像這裏。
“果然又回來了。”邢慕禾愣了一瞬,“已經第三次了。”她借着火光照亮此前走過的路,“定是哪裏走錯了……”
邢慕禾喃喃開口,直直地站在原地望着前路,眼前似乎出現了方才走過的所有路線,她想起墓室內的分布,又聯想月老廟下的密道,心下忽然有了個想法。
“那個盜墓賊,可曾提過他那幾個盜洞都是怎麽打的?”
裴益立刻從懷裏拿出一沓證詞,幸好來此之前多做了些準備從衙門取了這些,沒想到正好派上用場。
亞谙蒼沅也湊了過來,他不懂大盛文字,自覺無趣,便拿着火把四處打量,一會低頭望望神像,一會伸手敲敲石牆。
“原是如此。”邢慕禾看罷證詞上所畫的圖像說道,“此墓室地形複雜,但仍有規律可循,兩處神像乃是特地所做的标記,墓室以此分為兩處相反道路,換言之,月老廟下的密室布局與此處正好截然不同,若要找到昨日地面塌陷的所在,便要以神像為首,先直行再向北。”
裴益了然地點點頭,回想一番卻覺得不對:“可方才直行後,北面并未有路可走。”
“這裏好像有路!”
亞谙蒼沅發現石牆有些不對勁,試着輕輕推了推,石牆竟緩緩移動到了另一邊,再推了下,石牆又回到了本來的位置。
“是機關。”邢慕禾佩服地看着他,果然将亞谙蒼沅帶過來是有用處的。她拿起火把,心下驚喜萬分。幾人順着原來的路線先直走到了拐角處,亞谙蒼沅上前試着推了推牆,果然石牆動了起來,本無路可走的北面忽然出現一條直直的密道,邢慕禾立刻要走進去,裴益卻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
“屬下先去探路,邢仵作稍等。”裴益走了幾步,發現盡頭仍有道路,這才放心讓邢慕禾跟了進來。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個彎,前方終是無路可走,僅有一面厚厚的牆壁。
“又是牆?不會走錯了吧。”亞谙蒼沅不解地看了眼圖像,又擡頭問邢慕禾,“前面也沒路了啊。”
邢慕禾擡眼環顧了下四周,肯定道:“沒有走錯,就是這裏。”可奇怪的是,眼前這堵石牆很是厚重,不似此前變換的牆壁,她上前敲了好幾下,又拔出捕快的長劍用勁劃了半晌,劍身與石壁除了摩擦冒出的幾點火星外,什麽都沒發生。
駱子寒沉寂在黑暗中,迷糊間曾聽到些“吱吱呀呀”的戲曲之音,還以為是自己腦子昏迷,産生了幻覺。現下忽又聽得幾下劍聲“劃拉”的聲響,他心下一緊,莫不是将自己抓來這裏的人出現了,可他等了又等那人卻始終未曾露面。
“不對。”他心裏恍然,若是兇手早該出現,不會在外面躊躇不前。
是邢慕禾!是他的阿禾來了。
駱子寒努力地想做些什麽吸引外面的注意力,可稍微轉下頭,脖頸的鐵鏈就立刻收緊将他壓得臉色通紅,他冷靜下來,腦海中突然想起了那串銀鈴,他那時用荷包裝了揣在懷裏,也不知還在不在。
他忍着肩上鑽心的劇痛緩緩靠在牆邊,生怕鐐铐收緊,只能慢慢地擡起手臂,用僅能動的幾根手指夾出了懷裏的荷包。
幸而,還在。
駱子寒沉下心,小心解開荷包,将鈴铛輕輕倒出來,他感覺到傷口的血跡已經順着衣袖流到掌心,鈴铛上也是粘膩的濕涼。他深呼吸了幾下,指尖緩慢地搖起了鈴铛。
霎時,鈴铛聲響,竟比夏日飛鳥的鳴叫更加悅耳,駱子寒無力地閉上雙眼,手指卻用勁全身力氣不間斷地晃着。
“什麽聲音?”
邢慕禾忽然聽到一陣細小的聲響,驚訝出聲。
“是它吧。”亞谙蒼沅指了指手中之物,火把适時發出“噼啪”的火花之聲,“燭花之聲罷了。”
邢慕禾嘆了口氣:“或許吧,還以為是什麽線索呢。”她再次摸索着石壁,試圖找到什麽機關能打開此門。
“叮鈴鈴……”
又是那聲響。
邢慕禾仔細辨認着方向,似乎是從石牆裏面傳來的,她立刻彎下/身子,将耳朵緊緊貼向石壁,“鈴鈴鈴……”
是那串鈴铛!
“駱子寒在裏面!”邢慕禾拼命敲打着石門,“駱子寒!駱子寒!是你對不對!”
亞谙蒼沅不知為何邢慕禾突然如此肯定,但也配合地擊打起來,可若要進去還是要先找到機關才是,“這有個凹槽。”裴益低垂着頭,忽然出言,“放下此物門便會打開,看那形狀好似是種花?”
可眼下從何處找尋那物,不親眼看到駱子寒的情形邢慕禾怎能安心。
“有人來了。”
亞谙蒼沅眼疾手快,立刻拉着邢慕禾躲在暗處,幾人也紛紛熄滅火把,大氣不敢出,直直地盯着門外。
“真是倒黴。”火光伴着人聲靠近,只聽不耐煩地罵道,“按我說一刀捅死一了百了,為何非要留這人一條命,害的我連今日這頓酒都沒吃上。”
“平日買都買不起,好不容易有人請客,真是晦氣。”借着火光,衆人看清來者一高一矮,竟是兩個身着捕快衣衫的男子。高的像根竹棍直挺挺的,矮的似乎才到他的小腿。而方才的聲音是左邊高個捕快所言。
矮捕快從懷裏摸出一個物件放置于凹槽上,石門瞬時打開:“之前早就給他用了好東西,咱們快些看看這人死了沒,你我也能及時交差,說不定趕過去也能讨杯免費的酒喝喝。”
聽到此處,邢慕禾霎時紅了眼眶,立刻捂住嘴巴以防這二人聽到,駱子寒緊閉雙眼癱倒在地,他渾身戴着鐐铐枷鎖,臉上死人般的慘白,身下血跡一片,慘不忍睹。見他昏迷,矮捕快從腰間拿出鑰匙依次将駱子寒脖頸、手腳的鐐铐解開,又對着高捕快催促起來:“快些做完快些走了。”
裴益拍了怕邢慕禾的肩膀,用手勢示意道:“這兩個捕快交給我,你與二王子負責将駱捕頭帶出去。”
邢慕禾點了點頭,裴益趁高捕快不注意,立刻拔劍出鞘扭身與他厮打起來,高捕快持着火把以火攻之,裴益短時間內倒也無法近身,矮捕快似乎有些實力,身形也如泥鳅般,裴益才剛抓住他的手臂,下一秒竟如鬼魅般逃脫出去。
亞谙蒼沅與邢慕禾緊緊盯着三人打鬥,一時無法上前,邢慕禾焦急地望着地下的駱子寒,可尋不到機會,只能幹着急,盼望着裴益快些将其制服。
矮捕快知曉這些人的目的是沖着這人來的,一面躲避着裴益,一面竟不知貓下腰按動了哪處機關,霎時濃煙密布,眼前一片模糊根本分辨不清方向,那股香氣再次撲面而來。
“又來?!”
亞谙蒼沅立刻捏住鼻子,一把扯過邢慕禾的手臂,“咱們先走。”他看出邢慕禾的擔憂,“你的駱捕頭暫且還死不了,但如果我們還待在這裏,就一定會瞎的。”
邢慕禾依依不舍地回望,可按捺不住亞谙蒼沅的力氣,終順着來路慢慢退了回去。她在墓室外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焦急地等候着。
亞谙蒼沅指了指她的銀镯:“那裏面有些解毒丹藥,來一粒壓壓驚。”邢慕禾聞言看向銀镯,卻有一小扣可以打開,她将丹藥遞了過去,亞谙蒼沅一口咽下,瞧她不解,開口解釋道:“我母妃放在裏面的,既能辟毒蟲,也能解毒。”
邢慕禾心下一明,怪不得此前墓室中的蠱蟲不咬自己,只咬了亞谙蒼沅,原是他将自己的護身銀镯送給了自己,可若是這裏面有解毒的丹藥,為何昨日他不說呢。
“那時我太害怕了,一着急就給忘了。”
邢慕禾一怔,不知該說些什麽。裴益适時也從盜洞中出來,身後居然還拖着條腿,竟是已經暈眩的高捕快,“這家夥的腿和木棍般,順手給他逮了,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問出些線索救出駱捕頭。”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