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亞谙蒼沅斜嘴一笑:“這件案子與亞谙國有關,本王義不容辭,此案不如就由本王負責。”亞谙蒼沅暗暗看向邢如鶴,當年的案子讓邢如鶴占盡風頭壓在他們頭上,這次亞谙國可不會退讓。
雖此處的确發現亞谙國的信物,可這裏畢竟是大盛,邢慕禾本想上前反駁幾句,卻被邢如鶴緊緊地拽着衣袖。
身後的福成王率先笑笑:“二王子,有心了!”說罷停頓一瞬,“既然二王子開口,此案便交予……”
話未說盡,邢慕禾掙脫邢如鶴的束縛,她先上前給亞谙蒼沅與福成王欠身施禮,然後擡頭直言:“這樣不妥。”
邢如鶴冷汗直流,邢慕禾當慣了仵作,自小跟着他,敢作敢為不似尋常女子,可眼前人可是兩國王族,他不禁後怕起來。一旁的亞谙蒼沅咧着嘴角冷冷盯着,也看不出喜怒,不料邢慕禾這話卻吸引了福成王的注意。
“你有何見解?”
福成王聲色皆具威嚴,頗有興趣地打量她,邢如鶴擔憂地咽了口唾沫,邢慕禾卻字字堅定:“這裏是陵川,況且本案大盛百姓數量更甚亞谙,為何會由二王子負責?”
“那……依你之言?”福成王慈眉善目地看着邢慕禾。
“此案應我大盛負責!”邢慕禾擡起頭,一雙眼炯炯有神,“我邢府當仁不讓!”
圍觀衆人紛紛将目光投向邢如鶴,他對當年那件事仍心有餘悸,自不敢答應,連連擺手拒絕:“小女說笑了,在下可沒那個本事……”
邢慕禾看到邢如鶴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不解地直接說道:“我邢慕禾可擔此責!”
此話一出,幾人都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福成王并未說話,只是一直嘴角帶笑地瞧着邢慕禾,亞谙蒼沅則充滿敵意地瞪着她。
邢慕禾感覺自己的衣角快被邢如鶴扯斷了,亞谙蒼沅背後侍衛替他出言:“我們王子自小學習醫術,乃我亞谙第一人,你一個女子,竟敢與我們王子相争?”
她自小最聽不得這種話,往日定會反駁将那人罵得狗血淋頭,可如今福成王在側,她代表的可是邢府,不能由着自己性子。
福成王無意瞥了那侍衛一眼,眼眸暗沉。
“聽聞邢如鶴邢大人有一獨女,擅拼骨,懂驗屍。”亞谙蒼沅踩着靴子緩緩走近幾步,一雙藍眸靜靜望着跪地的邢慕禾,“如今允許你參與,已是體諒施舍。”他不屑地斜視一笑,“沒想到你居然有異議?看來邢大人确是教女有方啊。”
被狠狠瞪了一眼的邢如鶴立刻上前拉過邢慕禾,耳語道:“這二王子看起來十分暴虐,忤逆他的人怕是沒有什麽好下場。”
察覺出邢慕禾的不願,邢如鶴陪着笑臉按下她不服氣的腦袋,悄悄用僅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他自小便對驗屍感興趣,也破獲了不少大案,現在是福成王應下他負責此事,我們乖乖配合即可。”
“千萬別給我惹事啊……”
可邢如鶴的勸導和語重心長的話語并未起作用,邢慕禾此時就像拉不回的倔驢般,一身全是反骨,你不讓我做,我偏偏要做。她不知福成王身為宗室為何會允許此事發生,但此案已經不僅是仵作間的較量,更涉及到國家的臉面,福成王不替大盛争氣,她來!
邢慕禾轉過身子,目光緊緊盯着亞谙蒼沅:“二王子方才進來之時,右側肩胛骨響了一聲,而且左腿走路并不自然,想來是方才下盜洞之時無意中受了些小傷。”她側過頭,對那侍衛道,“看來你這個侍衛當的不太稱職,居然讓貴國王子受了傷,若亞谙國主知曉怕是該受些責罰。”
聞言,亞谙蒼沅臉色驟變,本以為方才他隐藏的甚好,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子只是看了幾眼竟知曉他受傷的地方,看來是他小看輕視了。
侍衛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那時他忙着看顧亞谙蒼沅的披肩,還要保證他的銀鏈手镯不被泥土沾上,一時失神未曾注意,可亞谙蒼沅竟也按着不說,不似他一貫的作風啊。
見亞谙蒼沅未曾反駁,邢如鶴吸了口氣轉頭看向邢慕禾,他都不曾發覺的事情,邢慕禾就那麽随耳一聽?不愧是他閨女!
福成王眼眸一凜,開始正眼打量邢慕禾,亞谙蒼沅則直勾勾地盯着她,咬牙道:“你能看出這些,不過是你爹教你的罷了。你自己,又有什麽本事呢?”
侍衛冷眼一瞧,這女子原是仗着他人,也不過如此。邢如鶴則擔憂地望向她的側臉,他知每個人都有擅長的東西,便是仵作也有不同,他對死者內髒變化頗有了解,牛仵作則能憑借屍斑直接确定死者身死的姿勢,而邢慕禾……從小就非常擅長拼骨與識骨。
他的閨女他最清楚,邢慕禾平日最聽不慣的就是激将法,亞谙蒼沅這話,她定要出言反駁的。
果然,邢慕禾直接回道:“我擅拼骨,不知二王子想讓我如何證明?”
“拼骨?”亞谙蒼沅斜嘴一笑,“巧了,本王擅長的也是拼骨。”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比賽拼骨,勝者為此案負責。”亞谙蒼沅看向福成王,“不知本王這個提議如何?”
福成王自是樂意,欣然同意。
“如此,便以一柱香的時間,你我二人分別拼一副人骨。”亞谙蒼沅笑得張狂,他自小練習拼骨之術,對于這場比賽勝券在握,而以往一副屍骨常常需要幾個仵作分工合作才能拼成,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就算是邢如鶴的女兒又如何,定不是他的對手,況且若他能勝,還能在福成王的面前狠狠挫傷大盛的銳氣。
想想,心裏美滋滋得很。
邢慕禾一口答應,她想起兒時邢如鶴教她認骨時曾提過,仵作一職涉及生死,既要為生者尋一份心安,也要替死者謀一份體面,因而每一次下刀都要有十足的把握,她對人體骨骼很是感興趣,故而在這方面也下了極大的功夫。
在她擅長的領域,她,絕不會輸。
福成王命邢如鶴尋了兩副人骨将其打亂放于臨時搭建的屍床之上,又親自坐在對面:“可準備好了?”
“當然。”亞谙蒼沅将披肩一解将後脫下,眼尖手快的侍衛立刻接過,他将戒指一個個愛憐地放于侍衛掌心,牛仵作也适時從身後遞過一件外衣,亞谙蒼沅嫌棄地撇了撇嘴,侍衛懂事地替他穿上亞谙王室特定的皮制外衣和手套。
真是誇張……邢慕禾暗暗皺眉,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裝扮,覺得沒什麽需要添置的,便施禮道:“殿下,慕禾也已準備好。”
兩人分別走到屍骨一旁,福成王說了些注意事項,正欲将香點燃之時,邢慕禾卻從腰間拿出一塊黑布,覆在自己雙眼之上。
此舉除了一早熟知的邢如鶴,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尤其亞谙蒼沅,人骨複雜,尤其個別骨頭更是細小難認,就算人眼要分清也需好好對比一番,而邢慕禾卻蒙眼而拼,不知是喧賓奪主,徒有其表,還是真有實力。
福成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邢慕禾,他也曾聽聞邢府嫡女擅拼骨一事,往日只是當作茶餘飯後的閑聊罷了,如今倒是能親眼目睹,倒有些期待起來了。
比賽開始。
亞谙蒼沅先将明顯的幾塊骨頭擺出,如頭骨、骨盆和腿骨之類,所有的大骨拼完後,他便開始逐步突破,從一堆骨頭中找出椎骨仔細辨認,拼好所有椎骨再将其移到屍骨上,最後再組合成完整的人骨。
身後的邢慕禾用的法子則與他完全不同。她蒙眼後先在骨堆裏摸出骨盆和腿骨,确認死者性別,再以手測量腿骨長度,推算死者的身長,然後将這些骨頭擺放好,她眼前似乎有出一副完整卻虛拟的人骨,摸到一塊便将它放置在特定的位置,片刻一副人骨便初現雛形,完整的顱骨、盆骨,以及二十四塊椎骨和肋骨,依照關節面妥善準确地擺放好,甚至最難的手骨和腳骨也是一摸便知其位。
香已經快燃了一半,亞谙蒼沅的額間漸漸滲出汗水,拼好這些椎骨他就完成此次比試,勝利就在眼前。可就在他拿取最後幾塊頸椎骨之時,身後卻淡淡道了一句。
“我完成了。”
亞谙蒼沅擡頭一看,不過半柱香,他雖驚奇卻也只瞧了邢慕禾一瞬便繼續手中的動作,片刻後終也完成。
邢慕禾摘下蒙眼的黑布,與邢如鶴相視一笑,她對自己所拼好的人骨很有信心,福成王的臉上卻看不出喜憂,似有別的考量,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亞谙蒼沅。本以為亞谙蒼沅聽到她完成之後便會停下手中動作,可他只是擡了擡眼便不再受外界打擾,專心地投身于眼前的比賽。
“完成了。”
香約莫還剩三分之一,邢慕禾這才仔細打量了他一下,雖還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但他的深藍眼眸卻不似之前那麽充滿敵意。
邢如鶴跟在福成王身後在兩副人骨前轉了一轉,他們拼的都沒什麽差錯,尤其邢慕禾所用時間更短,這場比賽理應她勝。
不料,福成王走了一圈,站在兩人面前卻笑着道:“這場比試,勝者已出……”
“二王子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