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第 62 章
“你們好。”
察覺到有人登門,幾人紛紛扭頭看向門口,來人歐碧色的內衫配上松石色的外衣,半紮着發,發冠上鑲着清雅玉石,腰上則挂着一枚白玉印章,如清風霁月,溫柔之聲入耳不禁讓人頓生好感。
“馮巡按?”
朱儀清率先認出了人立刻将他迎了進來,還搬過張凳子放到邢慕禾一旁,“您請坐。”
邢慕禾未曾想到他會突然來此,驚喜得很。自己寫信請他幫忙調查如山失蹤女子的事情不過幾日,這麽快倒有消息了嗎。
馮煜此番沒有帶随從,距上次來濮縣已有幾月,他也想看看濮縣百姓的日子過得如何,是否有什麽不公之事,便一人從驿站尋了過來。
他雖臉上帶着笑,卻似乎有些疲累,坐下飲盡兩杯茶水這才擡眼,仔細打量了邢慕禾一番,眉頭一皺:“清減了些。”宋楚玉與朱儀清看他們像是有事要談,便尋了個借口離開此地,留他們二人在這。
邢慕禾看馮煜手上還戴着那只熟悉的扳指,周身卻是淡淡的茶香,心下一明,這人看來好事将近,與那位茶坊二小且進展神速啊。
馮煜從懷裏拿出一塊玉墜遞了過去:“這墜子是她特意給你挑的。”馮煜眉眼帶笑,一副沉在蜜糖罐子的模樣,“本來還想給你尋個盒子裝着,但趕路匆忙,你也不會同我如此計較。”
玉墜是粉□□白的獨山玉,精心雕刻成蓮花模樣,像是剛出生時嬰孩的臉龐,白裏透着紅,純真又自然。
“她知你喜愛蓮花,又碰巧得了這塊原石,請了能工巧匠特意給你制的。”馮煜撇了撇嘴,既羨慕又妒忌,“我這個未婚夫婿都沒有呢。”
邢慕禾撫摸着玉墜愛不釋手,連花瓣的紋路都雕刻地如此精細,顯然是費了不少功夫,她正滿心歡喜,卻忽然發覺不對勁。
“未婚夫婿?這麽快都成了夫婿了?”
邢慕禾放下玉墜,起身來回打量着馮煜,怪不得此番見他周身氣場都變了,看來茶坊二小姐有些本事,這麽快就将他“收服”了。
她想起駱子寒那個榆木腦袋,不禁感慨起自己的姻緣,也不知道回陵川的時候兩人的關系能不能更進一步,如今連馮煜都有了二小姐陪伴,她也得抓點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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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得先解決眼前的事情才行。
邢慕禾将玉墜貼心收好,馮煜也開始說起正事。
“我自收到你的信,将手頭那件貪污案處理後就快馬趕來了。”馮煜頓了頓,“路上也聽聞了于夫子的事,便去書院給他上了柱香,畢竟我也曾在厚德書院讀書。”
馮煜停了片刻,倏地想起上次解決武豹一案離開濮縣後偶然聽得的事情,思量片刻覺得告訴她也無妨,便試着開口道:“你知不知道為何于自流如此努力想讓女子也能去學堂?”
邢慕禾聞言手中動作下意識地慢下,于自流這番舉動難道不是為了讓女子也能公平地擁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嗎,此前她從未深思過這背後的原因,馮煜突然提起......
“還記得李懷嗎?”
邢慕禾點點頭,李懷當日也是科舉學子,後來因故被小人所害,這才誤入歧途,害了幾個女子的性命,可他已經被處以極刑,因何又重提此人。
馮煜嘆了口氣道:“此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偶然所知。李懷是替一位女子出頭,得罪了潘家長子潘齊才被趕出了書院,是因為李懷覺得女子也可以同男子般待在書院,于是與潘齊起了争執,當年書院的負責人是薛夫子,他并未懲罰潘齊,而是迫于潘家的勢力将李懷逐出了書院。”
“竟是這樣……”邢慕禾喃喃道,“那于夫子呢?那時他應該也在啊。”
馮煜接着道:“于夫子那時雖已是教書授課的夫子,可書院瑣事皆由薛夫子掌管,他有心無力,聽聞他曾與薛夫子為此事争吵多次,最後還鬧得不歡而散。”
得知此事的邢慕禾沉默了片刻,原來李懷與于自流還有這麽一段過往。只是兩人選擇的道路不同,一人選擇堅守本心,另一人卻誤入歧途。
可惜,過往皆已成雲煙。
察覺到邢慕禾的心情有些低落,馮煜忙換了話題:“如山女子失蹤的案子,我已經查到些線索。”
果然,聽到有新線索的邢慕禾忽地有了精神,雙眸發着亮光,緊緊盯着馮煜。
“這些女子都與一個地方有關。”
“哪裏?”
“如山附近的一個月老廟。”
馮煜一手托腮,“說來也是奇怪,戴若鎮的女子成親都比較晚,而适婚年齡梳起不嫁的女子也不少。”他想起屬下查探到的消息也是困惑不已,“這些女子竟都曾來過那個月老廟,也曾經在院中的月老樹上挂紅綢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那個月老廟我也去過。”馮煜似不願回想,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位置偏僻,香火不旺盛便罷了。可環境也是陰森森的……似乎有那個玩意兒。”
“啊?”邢慕禾訝異地出聲。
馮煜自小沒什麽害怕的,唯一有些抗拒就是鬼魂之說,聽邢如鶴說他小的時候受過驚吓,生過一場大病,險些人沒了,馮世華花費了一半家財,帶他看遍了大盛幾乎所有的名醫,許是天可憐見,遇到了神醫賜藥,之後便沒再聽說過犯病的事情。
可唯一的後遺症就是,他格外在意害怕這種東西,但他身為巡按不可因鬼神亂力之說影響自己的判斷,好在現在只要不提那個字,他似乎也沒太大反應。
“我已經讓人去查這間廟了。”馮煜辦事速度還是很快的,邢慕禾也不再憂心放手将此事交給了他。
“對了。”馮煜拿起盤上的一塊糕點吃了起來,“聽說陵川好像有件大案。”
他嚼着糕點,時不時因味道點頭:“你爹和我爹這幾日忙得很,我爹上次給我的信只有兩句話。”他伸出兩個指頭,似乎是在控訴馮世華的無情。
這麽一說,邢如鶴似乎也有好幾日沒有寫信給她了。邢慕禾伸出指頭算了算日子,自她上次寫信,已經整整七日,邢如鶴竟還沒有給她回信,原來是被案子耽擱了。
可是不對勁,什麽案子都讓兩家長輩都分身乏術,此前他們如此忙碌還是因為韓府的案子,難不成是韓家的案子有了什麽新進展?
怎料馮煜聽了卻連連搖頭:“他們此前得知韓洛還活着的消息,立刻飛奔過去,卻還是空歡喜一場,也不知道韓家案子什麽時候能真相大白。”
邢慕禾也不再搭話,長舒了一口氣。
自她懂事以來,邢如鶴便格外關心韓府滅門案,若他的精力有十分,那麽放在邢慕禾身上的也僅僅兩分不到。她從小便是馮煜的娘帶大的,這才和馮煜如此親昵,好在馮世華時不時多番勸說,又以話本戲曲教他分心,莫要過于執着,怕是今日的邢如鶴還是那個一頭栽進案子裏不知現實的瘋子。
“那你與二小姐打算何時成親?”
“那你與駱捕快何時互明心意?”
馮煜早就看出來駱子寒喜歡邢慕禾,畢竟看到自己和邢慕禾在一起時那直勾勾的眼神實在明顯,但他不解的是,都過了這麽久兩人居然還未互通心意,真是夠慢的。
邢慕禾則憂慮地垂下腦袋,她在感情上從來都不是主動的,可駱子寒似乎比她還保守,難不成要她先禀明心意嗎。其實也不是非要駱子寒先開口,只是她總不是很确定駱子寒到底對她是何心思,若是道錯了情,總是尴尬。
何況,她還隐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提到他。”邢慕禾琢磨了半晌,“我倒是想請你幫我查件事。”
馮煜瞧她一臉嚴肅的樣子,忙放下剛剛接觸唇邊的茶水,等着吩咐。
“你可聽說過司徒宣?”
“司徒宣?”
馮煜起身低聲重複這個名字,卻覺得實在耳熟,猛地一驚,“他不是?!”話一出口卻發現失言,立刻換了語氣:“他不是谷縣的善長仁翁嗎?怎麽突然提起他?”
邢慕禾将此前到戴若鎮偶遇司徒夫人的事情告知了馮煜:“司徒夫人幫了我們不少,可卻不願透露司徒大哥的死因。”雖說背地裏打探這些不太好,但此事是駱子寒的心病,她想幫他解開這個謎團。
“好!”馮煜點頭應下,“我幫你查。”
邢慕禾松了口氣,若能将這件事的真相揭開,駱子寒也能安心些了。
“馮巡按?”
駱子寒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後,他不知被康大人派去哪裏,像是從泥潭裏逃出來的泥人一般,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盯了拿着糕點的馮煜許久。
一面是滿身髒泥的駱子寒,一面是謙謙君子的馮煜,邢慕禾在兩人中間卻覺得心有些慌亂,像是背着丈夫私會男人一樣,莫名心虛得很。
可她還未曾說話,馮煜便毫不客氣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