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喬姐默了默聲,擠出些勇氣才道:“兩個多月前,有個青樓女子上門,拿着莊家的地契說姓莊的答應了替她贖身,讓她進門。”
“蘭蘭不讓,三個人動手的時候蘭蘭突然摔倒在地,本就是要生的日子,之前又差點小産,生了好幾個時辰還是生不下來,最後孩子在肚子裏活活憋死了,蘭蘭人也沒了。”
喬姐用手抹抹眼淚,聲音也帶着哭腔:“說起來這兩日還是她的生辰……”喬姐頓了頓,抽泣了幾聲,她還是不願相信紀蘭蘭已經過世的事實,也不願稱那天為生忌,“本來俺倆還約好,那日俺陪着她一起做煙花,晚上一起點着玩呢。”
邢慕禾對紀蘭蘭的經歷十分同情,本來待在書院裏有更加自由安穩的生活,卻又因着那虛僞的親情被囚禁束縛在這方小小的村落,于自流也試圖将她從深淵中拉出,可她卻甘願沉溺。
“她男人是個怎樣的人?”
邢慕禾很想知道,這個讓紀蘭蘭甘願留在這裏,為他生兒育女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
提起這個,喬姐胸口立刻堵着一團火氣:“好吃肉,好喝酒,還是個賭鬼,整日揮霍祖宗留下的那點子家業,本來他家在平代鎮也是個富戶,這才沒兩年就淪落至此,蘭蘭跟着他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
“那她為何願意嫁給這種人呢?”
喬姐這個人直腸子,有什麽就說什麽,紀蘭蘭的相公雖說是個無賴,但卻有着多數女子都喜歡的特點。
“她男人最大的優點就是長得好。”喬姐掃了掃面前這幾個人,露出嫌棄臉,“不是俺說胡話,你們加起來都沒人家一個人長得好,那模樣,比那個什麽安還長得俊。”
竟貌比潘安?可因為男子的相貌就留在這裏,也太膚淺了些,邢慕禾不信。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喬姐繼續,“她家男人長了一張油嘴,和抹了蜜糖一般,不只哄得女人們高興,就連村長,也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喬姐似乎想到什麽令人生氣的事,猛地站起身來,伸出一根指頭指着門外,怒道:“這個混蛋,一張嘴把死的說成活的,這破事全是他一個人幹的,可他呢,居然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蘭蘭身上,自己倒是摘了個幹幹淨淨。”
初到此地,衆人去拜訪村長時,提起紀蘭蘭村長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對她及其厭惡,原是如此,都是紀蘭蘭的相公在背後惡意中傷。
而紀蘭蘭,雖入過書院,但畢竟幼時颠沛流離,見過世間百态,遇到這麽個男子把持不住,陷入幻影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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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姐重重地坐回板凳,氣急道:“這世道真是的,女子就得三從四德,不能随心而活,那個男人那副德行,還是有女的叭叭的往上貼,這些女的都瞎了眼了吧。”
“女子?”三人察覺到不對勁,“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喬姐不知為何眼前的幾人直盯盯看着她,明明此事經常發生,根本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大概是……”喬姐揪着指頭,低聲喃語,“二嬸家孫子滿月的那天。對,四天前,她家的菜買一送一,俺記得格外清楚。那次在門口俺因為蘭蘭屍骨未寒他就帶女的回來,還忍不住跟他吵了幾句。”
四天前,邢慕禾心中一陣盤算,那日子不偏不倚正是書院着火,于自流身死的前一日。
這事不會那麽湊巧。
“那個女子長什麽樣?”駱子寒立刻暗示朱儀清拿出包袱中的紙筆,這或許與整個案子有關,是個關鍵人物。
喬姐看着這麽大陣仗,驚得張不開嘴:“那女子戴着鬥篷俺完全看不見啊,就是覺得好像不咋地,要不青天白日咋戴個鬥篷啊。”
得了,白幹。
駱子寒不死心,追問道:“那女子穿着什麽衣衫,料子怎麽樣,身上佩戴了什麽首飾,有什麽脂粉味道?”見喬姐不解,邢慕禾解釋道,“姐姐,這些都是能找到這個女子的線索,或許對我們的案子也有幫助。”
“是這樣。”
喬姐不再說話,眼睛轉來轉去地仔細回憶着,“俺實在也分不清這些,就是覺得那女子和以前那混蛋帶回來的不太一樣。”
“不過,俺轉身的時候……”喬姐轉了轉腦袋,忽然道,“好像被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她手上好像戴了一串綠色的石頭。”
是翡翠玉珠!是顧虹!
朱儀清的臉上寫滿了震驚,但還是幾下勾勒将顧虹的畫像畫了出來,還貼心地加上了鬥篷和玉珠。
“像!”喬姐指着桌子上鋪着的女子畫像,“真的很像!尤其這串綠色的石頭,一模一樣,就是她。”
幾人心下一安,有新線索出現,此事與顧虹脫不了幹系,朱儀清悶着聲将畫像卷好,疑犯從二師兄又變成了大師姐,他的心裏更是亂糟糟的一片。
“紀蘭蘭的丈夫在何處?”邢慕禾想了想,村長稱此人已經離開這裏,可一人之言也不能盡信。此人肆意诋毀已逝之人的名聲,不能放過。
喬姐眉頭一皺,倒吸一口涼氣:“說起來好像是幾天沒見這混蛋了,他那鎖有毛病,又不舍得換,每次開鎖得費半天勁,吵得俺覺都睡不好。”
“你別說,這兩天還真的沒聽到這聲音。”喬姐看了看對面的房子,狐疑道,“我還以為這兩天他又出去鬼混去了,以往這事他也常幹。”
“那最後一次看見他是什麽時候?”
喬姐直接道:“就是那次!碰到那女的那次。”
邢慕禾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擔憂地望向駱子寒,顯然他也是這麽想的。
“你是否願意跟我們回去作證?”
邢慕禾看喬姐茫然的樣子,心裏不願逼迫她,便準備收回剛才所說,“若是你不願意……”怎料喬姐卻直接開口應下。
“願意啊。”
喬姐似乎也沒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道,“你們是為蘭蘭的事來的,也不像那些人一樣對她冷眼嘲笑,一句不好聽的話都沒說過,你們讓俺幫的定是對蘭蘭有好處的。”
“怎麽說也點了那麽多蘭蘭送的煙火,還收了她的陽燧。不能只要不給啊。”喬姐說完轉向一邊的邢慕禾,神情又變得嬌羞起來,“何況……小公子都開口了,俺能拒絕嘛……”
喬姐低頭害羞了一陣,又拉着板凳,連人帶凳的和邢慕禾挨得緊緊得:“這可是俺最近最喜歡的一個小公子,俺可不想錯過。”
這麽直接?!
在場的三位瞪着雙眼,尤其是當事人邢慕禾更是僵在原地,本以為喬姐只是一時新鮮,眼下又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怎料紀蘭蘭的事情剛剛說完,這事又被拉上了臺面。
邢慕禾滿臉寫着“救命”二字,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如今被個風韻猶存的姐姐調戲,實在是身體精神雙折磨啊。
她抓起正放在自己腰帶上喬姐的手,委婉地拒絕:“在下......暫時還沒有娶妻的打算。”
喬姐眨了兩下丹鳳眼,一臉嬌羞地看着邢慕禾,聲音像酥了骨頭般:“手都抓了,小公子還要裝矜持嗎?”
邢慕禾瞬時放開,一臉無奈,她又不能和喬姐說明自己女子的身份,只能陪着笑臉側身躲着。
“姑娘。”駱子寒本因她們都是女子的緣故,不願出言,可邢慕禾明顯坐立不安,實在難受,便是女子他也要出手了。
駱子寒一把拉起邢慕禾退後幾步,喬姐直直地盯着他的動作,不見喜怒。
“此事緊急,還是立刻趕路為好。”
話雖平常,說得也在理,喬姐卻還是聽出隐隐約約的威脅之感,她知道邢慕禾的身份特殊,也看出駱子寒的不滿。
她有自知之明,也不強求,便點頭答應了。
駱子寒實在擔憂若邢慕禾與喬姐一起坐馬車又遭“調戲”,态度堅定地要求她與自己一同騎馬,讓朱儀清駕車載着喬姐。
唯恐出現什麽變故,幾人快馬加鞭,終是趕回濮縣。
将喬姐的身份和發現的疑點告知康縣令後,邢慕禾同駱子寒一起到了大堂。龐辛樹收到朱儀清的飛鴿傳書,知曉幾人回來的消息,早早地等着。
“駱捕快。”
龐辛樹遞過一個燒的不成樣的盒子,烏黑黑的完全看不出盒子的本來面目,只剩一個稀碎的框架。
“你們離開以後,我在火場中發現了這個。”龐辛樹又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下一小木盒,打開後卻只有塊碎紙,似被燒毀得只剩下這點,上面也只有六七個字,“雖然只找到這些,但康夫人認出了這是《太上救苦經》中的話。”
“《太上救苦經》?”
邢慕禾好像約莫記得這個名字,似乎是超度亡靈的經文,可這經文是在火場中發現的,也就是說,是于自流寫的嗎?
他超度的亡靈……是紀蘭蘭?
顧虹曾經提過,她去于夫子的房間時曾經看到于夫子在燒什麽東西,莫不是燒的正是此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