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青天白日的,書院怎會起火?”
邢慕禾跟在駱子寒身後,眉頭緊鎖,“又不是深夜需燭火照明......難道是死者在屋內燒東西,不小心點燃了什麽或是一時不注意,才着火了嗎?”
“應該不是。”駱子寒雙眼微動,“若是如此,死者定不會無動于衷,倘若無法熄滅也必會大聲喊救,書院裏其他人的住處也不是很遠,呼救聲該是可以聽到的。”
“況且顧虹和曲修的證詞可沒有提過,他們聽到了死者的呼救聲。”
駱子寒抿了抿唇,“若是兩人所說為實,怕是死者早已昏厥,是意外還是死者心灰意冷的故意之舉,這就不好說了;若是兩人所言為虛……”
“此事便別有隐情,當時房內應有第三人。”
邢慕禾點頭贊同着,龐辛樹見兩人來此,忙上前施禮将發現告知:“方才與他們聊過,也問過周圍的街坊,于夫子數月前曾意外摔傷了右臂,雖已經好了,但拿取重物時還是疼痛難忍。”
聽到這話,兩人相視一眼,面色沉重:“方才驗屍所得,死者右臂确有損傷。”摔傷的右臂,再加上男性、三十歲左右,種種跡象都表明死者的身份。
龐辛樹嘆氣:“看來死者是于夫子無疑了。”說罷眉頭緊縮望了望遠處在廢墟中搜集證據的朱儀清,“這孩子得多難受啊。”
朱儀清自進入火場後未曾停歇,渾身仍是髒亂不堪。他低着頭仔細地用手翻看每一處地方,生怕遺漏什麽,面容被空氣中亂飛的灰煙熏得黢黑,期間不知被什麽嗆到了還猛地咳嗽了好一陣。
突然,他似乎有所發現,不顧嗓子難受忙喚身邊的捕快靠近,他用竹鑷小心翼翼地将發現的東西放置在幹淨的白布上,又怕自己雙手弄髒不敢觸碰。
“駱大哥!穆仵作!”朱儀清拉起那個捕快迫不及待地沖了過來,打開掌心的白布,他的手已完全看不見本來的顏色,連指縫裏都布滿了厚厚的焦灰。
朱儀清指了指白布上細小的黑色顆粒:“這些是在書案旁邊的地下找到的,若非書案擋着怕是已經燒毀了。”
“這是什麽?”
駱子寒拿白布擦了擦顆粒表面的煙灰,湊近聞了聞:“是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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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藥?”
衆人一臉驚訝,死者房間竟有火藥。邢慕禾皺眉,書院裏為何會出現火藥,難不成是兇手留下的嗎?
“看來是這些火藥的緣故,才會使房間着火的。”話剛說出,烏伯山便察覺到不對勁,“可若是兇手用火藥導致着火,應該會聽到聲響的,沒人提過有爆炸聲啊。”
駱子寒沉思一想,立刻下命令:
“烏捕快,煩你問問武器鋪子或是賣爆竹的小店和商販這些時日可否有什麽人買過火藥。”
“龐大哥,勞煩你查下于夫子這幾日都去過哪裏?若無特別,可擴大最近幾個月。”
“是/是!”
邢慕禾看着滿臉疲憊,癱在地上的朱儀清,不忍地上前勸道:“你先回去歇息下,洗個澡換身衣服吧。”朱儀清擡眼看了看她,搖搖頭不願離開,“我想在這多找些線索。”
“你如今這個樣子怎麽找線索?”駱子寒有些生氣,但看到朱儀清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也自覺不妥,放緩語氣輕聲道:“我知曉你的感受,但若想找出真相定要先照顧好自己,若你倒下還怎麽替于夫子找線索?”
“乖乖聽穆仵作的話,好好休息下,養足精神,稍後還有更艱苦的任務交給你,這裏就暫且先交給我們。”駱子寒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開玩笑道,“莫不是你不相信我們吧?”
聽了這話,朱儀清終是露出笑容。方才在一片漆黑的火場裏尋了半天确實有些眼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若因此錯失了什麽證據,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邢慕禾跟着駱子寒再次進入火場,這裏已經慘不忍睹,一片焦黑,完全看不出屋內陳設和擺動的東西。
她仔細地看着四周,回想起驗屍時死者後腰的傷口,再結合顧虹回憶看見于自流倒下的位置,慢慢移了過去。
“這是什麽?”邢慕禾從一堆不知名的焚物下找出個被焚燒過黑乎乎的物件,拿麻布擦了擦,圓形扁體,背後似乎還有一小紐,倒有些熟悉,“這是銅鏡嗎?”
駱子寒伸手接過,翻來覆去看了下,搖了搖頭:“此物喚作‘陽燧’,與銅鏡很像,但鏡面不同,常用來借日光引火之用。”
“不過,我也曾見濮縣一些偏僻的村鎮互贈此物,用以辟邪。”
陽燧,引火?
邢慕禾回想了番,起火時正是日頭旺盛時,莫非……
可這是何人所贈呢?她按下心中疑惑,能贈予于自流禮物,想必兩人關系匪淺,而此物也與火有關,是單純的巧合嗎,她有些懷疑。
“于夫子的親人朋友是否有來自這些地方的?”
駱子寒側身對上她的眼神:“你的意思是,贈送陽燧的人可能與這個案子有關?”
“對。”邢慕禾一頓,“或許這個人與這場火也脫不了關系。”
兩人在書院裏臨時搭建的地方推想着案子的可能。龐辛樹與陳靖正好打探消息回來,見兩人在此忙快步過去。
“駱捕快。”
龐辛樹卸下捕快帽,取下腰間短刀放在桌上,一旁的陳靖則正襟危坐,貼心地為他倒了杯茶。
“這些百姓的嘴還挺嚴。我倆問了一大圈人,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有個街坊才肯透露一二。”
邢慕禾瞄了眼陳靖,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這樣能問出話來才讓人覺得奇怪嘞,她看了看旁邊“咕嘟咕嘟”不停喝茶的龐辛樹,磨破嘴皮的人怕只有龐辛樹一人吧。
龐辛樹喝茶的功夫,陳靖面無表情道:“百姓對于夫子的評價極高,基本都是在說他待人有禮,溫潤如玉,常常面露笑容,也經常幫助他人。”
不知為何,陳靖冷冰冰的聲音說出這些評價的模樣實在違和別扭的很,尤其是提到“面露笑容”幾個字時,衆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那個街坊說,于夫子還有個小徒弟,是個女子。”龐辛樹湊近小聲道:“兩人關系似乎不一般呢。”
“不一般?”
邢慕禾疑惑地看了看駱子寒,于自流怎會有這種傳言。
“你想啊,于夫子都多大歲數了。”龐辛樹道,“這個年紀還不娶妻,不奇怪嗎?”
邢慕禾扶額苦笑,原來并不是女子才會被催婚啊,她揉了揉太陽穴,于夫子醉心學問,苦心孤詣,為讓女子入學煞費苦心,這才耽誤了成家,竟傳言他與徒弟之間……
罷了,三人成虎,謠言止于智者。
“這個小徒弟是何人?”
“她叫紀蘭蘭。”換了身衣衫的朱儀清出現在背後,“我曾見過她幾面,但不是很熟,也不太記得她的樣子,只知道她是個孤兒。養母去世後無依無靠,後來就一直住在書院裏,夫子待她很好,當半個妹妹看待的。”
“她現在在何處?”
朱儀清搖搖頭:“似乎被她的爹娘找到接回去了。”
邢慕禾轉着手中的茶杯,眼下疑點重重,于夫子是意外身亡還是被蓄意謀害,暫且不明。她望了望書院裏其他沒有被火燒到的房屋,忽然想起顧虹的證詞。
“我們去顧虹的房間看看吧。”
駱子寒似乎有些不解,邢慕禾解釋道:“她聲稱睡夢中聞到一股燒焦味,并未聽到夫子呼救的聲音,我們去查證下,看她說的是否為真言。”
說罷幾人便朝着內院走去。顧虹的房間距于自流的住處倒不是很遠,約莫拐了幾個彎便到了。
房間和她本人的氣質卻不太相符,邢慕禾回憶起初見顧虹的樣子,藍衣白衫,清冷端莊得很,可屋內擺設倒是富有童真,頗有些小女兒家的心思。
床上癱着被子,似是睡夢中被匆匆起身一般。床邊書案上放置着一個小小的紅風車,樣式很常見,就是尋常廟會時路邊攤販賣的那種,若邢慕禾沒記錯,大概五文錢一個。
顧虹看起來不太像會買這種小孩玩具的人。邢慕禾歪歪腦袋,不過她也能理解,顧虹也是女子偶爾突然看到這些小玩意兒,心血來潮買個玩玩也是有的。
她不再細想,而是回憶着兩個房間之間的距離,若是有人喊叫似乎真的聽不到,可着火……這麽濃的焦味應該是能清楚聞到的,按顧虹的說法,當時她緊閉門窗,又在睡夢中,倒是也能說的過去,邢慕禾還是沒有全信,留了個心眼。
一番察看後,并沒有什麽奇怪之處,邢慕禾準備再去廚房看看。
可剛踏過廚房的門框,烏伯山便匆忙趕來:“火藥……查到火藥是從哪兒得來的了。”
幾人立刻往回趕,路上聽着烏伯山的講述。原來方才他去武器店詢問無果,便向濮縣常販賣煙花爆竹的小店挨個問詢了一遍,終是打聽到有一散販打算另尋別的生計,将一些殘留不用的火藥賣給了一個蒙面之人。
可惜當時天黑,那人又蒙着臉小販實在沒有看清楚買火藥那人的樣子,只略微記得身形。
朱儀清有些忍不住氣,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必須好好問清楚才是。他起身拉起剛趕回來的烏伯山:“烏捕快,我們再去問問他,就算看不見臉,那穿着的衣衫,走路的姿勢總記得吧,都是可以找到那人的線索啊。”
烏伯山欲哭無淚,求救似的看向駱子寒,邢慕禾卻覺得朱儀清所說的也有些道理:“烏捕快,勞煩您再去一趟了。”
聽得這話,烏伯山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行!”他猛拍桌子,“這次咱們好好問問,讓他一五一十,把每個細節都說出來!”
邢慕禾眉頭微動,忽然想到什麽忙囑咐道:“記得問問那小販,買火藥之人可有什麽奇怪的動作或不對勁的地方。”
朱儀清雖不明覺厲,不知她為何突然這樣說,但還是點頭答應。
注視着兩人離開的背影,駱子寒上前與邢慕禾并排,奇怪的動作莫不是指的那個人。他側頭輕聲問道:“你難道是懷疑?”
邢慕禾嘆了口氣:“等他們回來便知曉了。”
“希望是我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