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這你是如何得知的?”邢慕禾震驚,此事本來也是幾人猜測,如今宋夫人親口證實,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徒弟綁架師父的推斷竟是真的。
宋夫人答:“此人年輕,又沒什麽城府,哪能将心思牢牢藏在心裏,不只是我,老爺也早就看出來了,不過是看在十多年的情分上陪他演出戲,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他罷了。”
“那個阿旸也不知整日同什麽狐朋狗友在一起鬼混,本來年紀小些貪玩也是正常,後來竟學人進賭坊,如今一日不見那骰子牌九渾身不舒服。”宋夫人十分嫌棄:“老爺心善,念他是自己一手帶大,當他親生子一般,不僅悉心教授醫術,還為他多方游走想尋個夫子傳授些學問,知他好賭成性,不僅日日教導規勸,還為他多次償還賭債,怎料竟是個無底洞,人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可倒好,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讓他還有恃無恐起來,反正有了債師父管。”
“後來老爺知他死性難改,失望透頂,這個白眼狼竟與幾個混蛋惦記上老爺的醫書。”
“醫書?”駱邢二人不約而同出聲問。
宋夫人解釋:“宋府有一本珍藏的祖傳醫書,加之歷代家主皆是名醫,不斷增添畢生心血,如今這醫書可是價值千金,多少人為看一眼不惜重金求取,阿旸早知此醫書珍貴,一直虎視眈眈。”
“那你呢,你可想得到這本醫書?”邢慕禾忍不住發問,既然這醫書如此名貴,那對宋府早就心生怨怼的宋夫人是否也想獲得此物以慰藉心靈呢。
怎料宋夫人卻是呼了口氣,輕輕摸着腕上的薄荷色玉镯,細看之下镯上似乎還有道細細裂痕,她似在自言自語,也似在回答,聲音還帶着一絲委屈,“那東西,我才不稀罕。”
邢慕禾适時停下手中筆,用胳膊肘推了推駱子寒,駱子寒接過記錄掃了一眼點點頭,“可以了。”
“宋夫人再請稍坐片刻,一會我派人将你送回客棧。”
駱子寒說完,便領着邢慕禾去下一房間,途中需經過一長長走廊,他回憶着宋夫人的證供,詢問着一旁低聲不語的邢慕禾:“你覺得宋夫人有沒有可能是害死宋神醫的元兇?”
邢慕禾搖搖頭,“不好說。”
“但目前宋夫人的嫌疑的确小于管家,可我總覺得她因情愛殺害宋神醫倒也可以說通。畢竟......愛的确的會令人喪失理智。”
二人不再多言,到了屋外推門而入。徒弟阿旸已在房內呆了一陣子,在駱邢經過身前時卻下意識地掩了掩鼻子,似十分不喜他們帶進房間的味道。
知曉阿旸真面目的邢慕禾也沒了心思,滿臉透着對他的不喜,雖已經被捕快詢問了幾個時辰,阿旸卻并非流露出任何不耐,像只新生的羔羊,看起來軟軟糯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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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年紀的孩子都有兩副面孔了嗎?
不過,阿旸長得倒是極漂亮,十分精致,像工匠精雕細琢後的玩偶一般,他不似駱子寒英氣十足,又溫煦如風,也不似朱儀清面相清秀,意氣風發,小小年紀長着一雙桃花眼,眨眼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着,薄薄的嘴唇粉粉嫩嫩,倒是人畜無害,可這心眼卻忒壞。
真是可惜了這麽一番好容貌。
還沒等駱子寒問話,阿旸便主動出聲:“對不起,上次是我隐瞞了事實,但我絕非存心戲耍,只是若被師娘知曉我又半夜偷偷去了賭坊,定會多生事端。”
“我那夜的确不在客棧,整晚都在富貴賭坊,你們若不信可以去問我的朋友,他們都能為我作證的。”
駱子寒出言打斷:“你在不在賭坊我們會查。”他指了指阿旸的手指,虎口處已經不再流血,結了一層血痂,但乍眼看來還是十分明顯,“怎麽傷的?”
阿旸低着腦袋,用另一只手假意遮擋,似不想被人發現,“我切藥時不小心弄傷的。”
“是嗎?切藥怎會弄傷那裏,莫不是在哄騙我吧。”
“怎會。”阿旸故意笑笑,“這傷口已有多日,與我師父的案子毫不相幹,不知駱捕快為何問這個。”
“照例問問。”
駱子寒扶額一笑,阿旸年紀雖小,警惕性卻是很高,他看了看邢慕禾,暗示一番。
邢慕禾收到示意,知曉他要快刀斬亂麻,開門見山,一擊即中,于是掃了眼阿旸衣衫,狀似無意接着問:“我看你衣着光鮮亮麗,不知宋神醫給你多少工錢。”
阿旸思索片刻,恐有詐遲遲不敢回答,邢慕禾看他模樣,心裏不知在打些什麽鬼主意,催促道:“你若是随意編造,不論是你家夫人還是管家,我們随意一問便會露餡,還不據實道來?”
糾結間駱子寒不耐煩的聲音便傳來:
“不過是問你工錢多少,需要思考這麽久嗎?”
邢慕禾也看了眼阿旸,吞吞吐吐,這不是擺明直接告訴她自己有問題嗎。
“一錢銀子……”
沉默半晌,阿旸終是輕輕回答。
“一錢銀子,也不少。”駱子寒也不願繼續和他廢話下去,“但我怎麽聽說你最近富裕了不少。”
說着他起身逐漸靠近阿旸,晃晃悠悠地随意拿了件着屋內擺設的花瓶,慵懶道:“據你所說,每月只有一錢銀子工錢,卻能整日在賭坊裏逍遙,倒是奇怪,不知這錢從何來?莫不是你師父從小到大給你的壓歲錢,你偷摸攢着了吧。”
阿旸不再吭聲,繼續沉默着。
他倒是聰明,知曉說多錯多的道理,可是駱子寒也不是吃素的,已經派人查詢他幾日,手裏證據與證人也不少。
“我們在你的房間內找到些紋銀,你一個小小的藥房打雜的,也還不夠替人診脈,怎會有這麽多錢。”
聽到駱子寒已經發現藏匿起來的現銀,阿旸神色開始變得慌張起來,他緊張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停眨着眼睛,又挪了挪座椅的位置,看向自己一側不願與他們對視。
“你這幾日的行蹤我們也查過,除去在賭坊與你那些好友賭輸的銀子,酒館裏随意揮霍享了吃喝的銀子,還有買衣裳的錢......”說到此處駱子寒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揪起阿旸肩膀上的衣衫,“加起來你猜猜一共多少?”
“五百兩!熟悉嗎?”駱子寒俯身質問,“說來也巧,聽聞宋神醫之前曾被人綁架,那個劫匪索要的贖金竟然也是五百兩,你不想解釋解釋?”
阿旸臉色乍白,被吓的一動不動,緊握雙手,青筋暴起。
“說!為何要綁架你的師父!”
“我也不想的......”逼迫之下,阿旸終是松口,聲音沮喪,“我有賭瘾,又欠了不少賭債,師父也不再幫我,我真的沒有辦法,才會出此下策的。”
邢慕禾繼續逼問:“那胸前的刀傷怎麽回事?若只是綁架為何要傷他?”
宋宏胸前刀傷雖不致命,但堪堪躲過胸前肋骨,若再偏離半寸,則必有性命之憂,幸而後續傷藥效果極佳,不然必死無疑。況且看那傷口形狀,确為他人從正面所傷,阿旸綁架宋宏實為要錢,兩人間尚有那麽多年的情分在,按理若無差錯必不會刺傷他,這是何故。
“我不知道,我是無心的,我也不想的。”阿旸一臉悔恨,“我那日只是舉着刀吓唬吓唬他,希望他在威吓下能把錢給我,這是個意外,我根本沒有預料到,我也根本沒有殺他。”
許是忽然想起什麽,阿旸忽然臉色一變,“是管家!一定是管家。我那晚離開客棧之前親眼看見他在廚房裏不知在茶中撒些什麽,定是毒藥,是管家在師父的茶裏下毒,一定是他。”
邢慕禾疑惑地望向駱子寒,“他為何要毒害宋神醫?”
“管家與夫人青梅竹馬,早就暗生情愫,他看出師父并非真心實意疼愛夫人,因此替夫人鳴不平。”阿旸繼續回憶,“此前我便時常看見管家偷窺夫人的一舉一動,偶然遇上師父與夫人二人獨處之時,還甚是憤怒,一雙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來。”
“我猜管家定與夫人一早串通好,合謀害了師父之後拿走醫書遠走高飛。”
“難道你不想得到醫書嗎?”
駱子寒此問一出,阿旸停了停,“我當然想,這價值千金的珍寶誰會不喜。只是師父不給,我還能硬搶嗎。”
依照徒弟的秉性,這也是有可能的,邢慕禾無奈地擠出一絲笑容,宋神醫的周圍怎麽竟是些牛鬼邪神。
“說不定宋神醫也可能得知綁匪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然後悲從中來,氣絕身亡呢。”
駱子寒的猜測吓得阿旸急忙否認,“絕無這種可能!師父是名醫,一手針灸手法出神入化,萬不得已之時,他亦能施針自救。”
邢慕禾低下了腦袋,阿旸明知宋神醫這幾日身子不适,時常頭暈目眩,竟還指望他能自救,看來心裏實在未曾将師父放在心上,不知怎麽她突然覺得宋夫人稱他是“小白眼狼”,說得竟一點沒錯,若她有這種徒弟,定會後悔萬分,寒心入骨,可宋神醫明知綁匪是他,竟還替他保守秘密,一味溺愛忍讓,她實在不能理解,不知是否是将對宋楚玉姐弟的愧疚補償在阿旸身上,才會默默原諒呢,如今人已不在人世,到底為何恐怕也只有宋宏本人知曉吧。
駱子寒朝外喊了一聲,兩名捕快便應聲而來,“此人涉及綁架勒索,拉下去收監。”
阿旸一臉驚恐,掙紮叫喊着抗拒捕快,衙門捕快也非常人,随手拿起一旁不知用來作甚的抹布就塞進他的嘴裏,怎料阿旸片刻就把抹布吐出,仍繼續反抗。
邢慕禾忍無可忍,終是出言罵道:“你知不知道何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宋神醫對你那麽好,你竟然恩将仇報,不僅綁架勒索,還使他受傷,宋神醫已經年邁,還一直替你着想,你便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許是邢慕禾的話顯些作用,阿旸漸漸停下手中動作,神情落寞,不知想到什麽,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筝般,如同行屍走肉般被捕快押下,她不知阿旸是否悔悟,但兩人間的情分并非虛假,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邢慕禾心裏也湧起一陣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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