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另一邊,裴澄嶼家。
裴澄嶼本以為銷了卡一就能徹底與梁淮斷了聯系。
直到Q.Q彈出提醒,他才想起忘記拉黑梁淮的企鵝號。
不經意點開,卻看到對方發來這樣的消息:
【去網上看看吧,看我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們之間是否存在誤會,而那個姓雪的記者是否一直在利用你,誰才是始作俑者。】
兩淮的消息他一點不想細看,但礙不住一眼掃到了“雪”這個字。
“雪”和“燈”,都是足以帶動情緒的敏感字眼。
裴澄嶼去看了,順帶看了底下的評論。
網民似乎找到了情緒發洩口,一個個罵得極度難聽。
出乎意料的,他并沒有太大情緒波動,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中,又仿佛只是見怪不怪了。
裴澄嶼面無表情盯着這條熱搜,良久,穿了外套出門,邊走邊給雪燈打電話問他在哪。
雪燈接到裴澄嶼的電話時是下午六點,天色漸黑,漫無目的逛了一下午,最終還是逛到了海邊。
十二月中旬的海邊寒冷徹骨,縱使以前生活在極寒的海底,可雪燈已經失去從前的身體構造,現在只覺得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吹得麻木沒有知覺。
裴澄嶼開着車匆匆趕來,一見到雪燈便用厚重的毛絨外套裹住他:“別在這裏太冷了,找個暖和地方吃點東西,有什麽難過的都可以和我說。”
雪燈失神地跟着他來到一間咖啡廳,裴澄嶼給他點了熱乎乎的咖啡和芒果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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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燈望着蛋糕,沒動。
原來心情會影響食欲是真的。
事實上他早就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但真臨到頭上,還是難以言喻的無力。
因為網民的口無遮攔,他忽然有點懼怕這個曾經無限向往的世界。
“在擔心那件事麽。”裴澄嶼小心翼翼詢問。
雪燈擡了擡眼:“你也覺得是我做的?”
裴澄嶼的聲音很堅定:
“我不信,就算真是你做的對我來說也無所謂,我不看過程,只要結果。”
雪燈沒說話,實在沒什麽好解釋的。
但下一秒,卻聽裴澄嶼這樣說:
“如果實在沒辦法解決,我們可以假裝情侶并對外宣稱,說整件事是我一手策劃,只為借此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博人眼球。而你不過是跟着我的計劃來,沒有人會質疑一對情侶,對不對。”
雪燈:這計劃我見過的。
裴澄嶼可是男主,如果他真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那雪燈和梁淮又有什麽區別。
雪燈拒絕了:“我不要。”
裴澄嶼怔了怔,小心翼翼試探着詢問:“你的意思是不假裝,來真的?”
雪燈:……
到底怎麽得出這種結論的。
“我不要。”
裴澄嶼嘆了口氣,忽然話鋒一轉:“你不是和蕭衍關系好,他有幫忙想主意麽。”
“蕭衍可能還不知道。”
裴澄嶼唇角輕勾:“這件事本來也和他無關,你正在風口浪尖上,大家都不敢淌這趟渾水。”
他試圖去抓雪燈的手,雖然抓了個空。
“但我可以,只要你願意假扮情侶,所有問題将會迎刃而解,相信我麽?”
話是好話,可雪燈總覺得怪怪的。
但這麽一合計,裴澄嶼的解決方案已經是絕境中的唯今之計。
證據鑿鑿,白紙黑字,解釋不通的。
“我回去考慮一下。”雪燈站起身,不忘讓服務生把小蛋糕打包。
裴澄嶼堅持要送雪燈回去,被雪燈拒絕N次後才打消念頭。
他望着雪燈幽幽離去的背影,嘴角笑容一點點擴大。
……
雪燈慢悠悠走回家裏,在門口站了許久,揉揉臉,以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麽難看。
外婆說過,不要對別人露出難過的神情,情緒會傳染,看到的人也會陷入情緒內耗。
為了小蝌蚪的健康,為了族群。
雪燈脫了外套,提着小蛋糕敲敲蕭衍房門,随手推門進去:“老公,我回來了。”
房間裏彌漫着薄薄一層煙霧,香煙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散開。
桌前的蕭衍嘴裏含着電子煙,手握着馬克筆,眉頭緊鎖,看到雪燈進來,視線一怔,忙把電子煙抽出來放抽屜裏。
雪燈也愣了下。他不知道蕭衍竟然會吸煙,相處快三個月,這也是第一次見。
并且也從未在他身上嗅到過煙味。
蕭衍眉頭緊蹙,闊步而去打開窗戶。
冷風吹散了些許煙霧。
“你還會抽煙?”雪燈斂了眉,“吸煙有害健康。”
而且是精子健康大忌。
蕭衍會抽但不常抽,只有在靈感枯竭或者怎麽也畫不出想要的效果圖時才會吸兩口清醒一下。
奧帆賽截稿日将至,可設計圖還停留在表面,細節磕了一個周毫無成果,立裁人臺上的魚尾裙也只是個半成品。
大概是有點心煩,才摸出好久沒碰過的煙。
蕭衍喉結動了動,避開他的視線:“怎麽才回來。”
雪燈将蛋糕盒放在桌上:“開會開得遲了點,這是給你帶的甜點。”
他不想蕭衍看到那條熱搜和自己一起難過,他本來為了設計稿就夠心煩了。
蕭衍不動聲色望着他,只覺他聲音淡淡的不似往日,聽起來有氣無力。
他拉開抽屜,拿起電子煙來丢進垃圾桶,清了清嗓子:“我以後不抽了,最後一次。”
“沒關系你抽吧。”雪燈覺得蕭衍不賭不嫖不愛上網跟人對線,煩悶時總得通過別的方式宣洩情緒,“反正人都會死的。”
偶爾吸一兩次也沒關系,不用怕肺癌,人早晚都是一死,也不必畏懼死亡,宣洩情緒活在當下比較重要。
不過,聽說吸煙不僅會減少精子數量、影響精子活力,還有可能導致精子畸形。
如果到時候因為精子畸形導致生出來的不是人魚而是鲛人……
也挺好的。[雪燈堅強微笑.jpg]
人魚和鲛人是兩種不同的種族,相較于天性善良溫順的人魚,鲛人肌肉發達、生性勇猛好鬥,曾經有過四五頭鲛人圍攻一頭虎鯨并将其分食的先例,如果變成鲛人,也就不用擔心孩子哪一天會成為那些大型海洋生物的腹中餐。
模樣上,醜是醜了點,但小命更重要。
俗話說,富人靠科技,窮人靠變異,總得确保先活下去。
蕭衍疲憊地扶着額頭。
良久,他拽着雪燈的袖子把他拉到桌前,打開所有抽屜翻了一遍:“你看,沒有了。”
忽然發現有只打火機,拿出來一塊扔了。
雪燈滿意地點點頭,像個老大爺一樣背着手緩步踱步出門,不忘叮囑:“蛋糕記得吃。”
看不到雪燈的臉後,蕭衍幡然醒悟。抽不抽跟他有什麽關系,自己何必急于表态。
随手打開ipad,想要找幾首音樂換換心情。
卻在疊壓的推送消息中看到了“雪燈”二字。
……
雪燈坐在電腦前,猶豫了許久。
他想看看事态發展到哪一步了,卻總沒有勇氣開機。
雖說歸根結底網民罵的不是他,但他現在繼承原主身份,沒做過的事,誰家好人能忍受一盆盆糞水劈頭蓋臉地潑。
倏然,房門響了,門外傳來蕭衍平靜的聲音:“要出去走走麽。”
這還是蕭衍第一次主動。
雪燈隔着房門問:“那走走時能牽着我的手麽。”
蕭衍:“別想太多。”
雪燈暗笑。當時拉着不讓走一直親的也是他,現在不過牽個手,還端起來了。
他把自己包得像只西伯利亞大棕熊出了門。
蕭衍以他那專業眼光來看,土,但說不出口。
但真要說逛街,蕭衍也沒什麽經驗,大多數時間他都是自己一個人,也就沒有逛街的欲望。
因此這次出門,基本是雪燈去哪他跟着。
雪燈早就打聽明白了,在蕭衍家兩條街外是最熱鬧的夜市區,即便到了冬天也依然人頭濟濟。
夜市街兩旁,各路小販兜售着自己引以為傲的貨品,各種食物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是種難以言喻的氣味。
總之,不好聞。
蕭衍掩了口鼻,回頭不見了人,在人群中仔細一打量,見雪燈蹲在小攤旁拿着兩只抓發夾橫加比較。
一個是黑色,另一個也是黑色。
小販開始推銷:“今年非常流行這種簡單大氣的樣式,我來幫您梳頭夾上看看效果。”
雪燈将兩個夾子交給小販,窩着身子坐在小馬紮上,乖巧等待.jpg
小販剛要觸碰到雪燈的頭發,一只大手伸過來按住他。
小販詫異擡頭,見一高大男子,正用目光示意他。
他明白了男子的意思,悄悄退到一邊,将抓發夾交給男人。
蕭衍作為服裝設計師,無論是裁縫還是手工都游刃有餘,編發這些手藝也有所涉獵。
他拿過梳子,梳齒順着微卷的長發絲滑而下。分出兩縷頭發紮在一起,再将剩下的頭發綁起來,這兩縷自上而下穿過剩下頭發,輕輕一擰、一扣,別上發夾。
做完這一切,他默默退到一邊。
小販心領神會,舉起拍立得對着雪燈的後腦勺和側臉拍了兩張:“先生,好了。”
雪燈拿過照片。
燈光影影綽綽向遠處連接成線,昏暗的光線下唯有發夾上的水鑽明媚璀錯,松松绾着長發,編成了漂亮的蝴蝶結一般。
“哥哥手藝真好。”雪燈舉着照片由衷贊嘆。
小販看向蕭衍,聳了聳肩,露出一抹尴尬笑容。
選定了發夾,雪燈要付錢,蕭衍卻先他一步掃碼付了錢。
雖然在夫妻間,為對方付錢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但雪燈還是禮貌說了“謝謝你送我的禮物”。
蕭衍沒回應他,自顧往前走着。
沒走兩步,手卻忽然被人抓住了。
他下意識回頭,就見雪燈雙手拉着他的右手,仰着頭笑得幾分得意,好似在說“抓到了”。
蕭衍的餘光環伺一圈人群,條件反射的将手抽回,揣進褲兜。
雪燈跟上來:“為什麽不牽手呢。”
蕭衍目視前方,語氣淡淡的:“為什麽要牽手。”
雪燈也不太明白為什麽,他指着周圍來來往往牽手依偎的小情侶:“情侶間不都要牽手麽。”
“沒有那種規定。”蕭衍冷冷道。
雪燈撓撓臉頰,沉思片刻,忽然問:
“是不是因為我留着長發,在別人看來不男不女的,所以你不想牽我的手,覺得丢臉。”
蕭衍聽聞,眉頭斂了斂。
不難猜出,雪燈應該經常聽到別人這樣評價他。可不和他牽手的理由,只是覺得二人關系并沒親昵到這種程度。
見蕭衍遲遲不回應,雪燈當他默認了,默默把手揣進口袋,低低道了句:“不牽就不牽吧。”
這手也不是非牽不可,只是在他們人魚種族裏,一生只有一個伴侶,無論對方生老病死都會永遠保持忠貞。
牽手、擁抱、接吻都是伴侶間用以表達感情不可或缺的方式,沒什麽特殊意義,只是刻在骨子裏的種族認知罷了,哪怕确實不是很喜歡對方,也會照本宣科,保持表面和諧。
蕭衍再次回過頭,見雪燈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視線也漫無目的在街道兩旁的攤位上流連。
隐隐能看出他揣在口袋裏的手輕輕摩挲着,顯出幾分局促。
蕭衍沉默許久。
忽而伸手探進雪燈口袋,抓過他的手輕輕捂在掌心。
雪燈明顯一怔。
蕭衍個子高骨架大,手也大,興許是長期從事手工藝一類的工作,手心薄薄一層繭,有微微的粗糙感。
雪燈原本一直蹙着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因為網絡熱搜沖擊造成的不安也因為這堅定溫暖的大手消解了大半。
他被蕭衍拉着手,為了配合對方的步伐只能加快節奏邁着小步子。
悄然間,明媚笑容爬上嘴角,在眼中閃爍着星光點點。
蕭衍人還怪好的嘞。
但只牽了一小會兒,雪燈便抽回了手,放慢步伐,和蕭衍保持适當距離。
蕭衍不解:“怎麽了。”
“你說的啊,不能被別人知道我們隐婚的秘密,這裏人多眼雜,被拍到的話你會覺得困擾吧。”雪燈還是笑,語氣一點埋怨的意思也沒有,只是在很平靜地訴說事實。
蕭衍怔了怔。忽然失去掌心物的手變得有些空虛。
而對方手指的溫度和觸感,卻久久未能消散。
他不由分說重新抓起雪燈的手,意味不明說了句:
“現在是晚上。”
雪燈輕輕反握住他的手,眸中星光點點。
*
翌日。
蕭衍起得很早,像平時一樣繼續對着他的半成品設計出神。
他想給服裝增添一些海邊升明月的波光質感,之前有了解過奧帆賽的女主持人,是恬靜優雅的類型,這種月光穿過海平面的素淨平和感與她再适合不過。
想要做出這種質感,用壓褶帶鐳射布料足以解決,可又落入俗套。
別說知名設計師,這種方案随便拉個服裝學院的學生都能想得出來,根本不具競争力。
翻了大量素材,拿給設計組商讨,大多反應平平。
這個困惑已經困擾他許多天,從米蘭回來後一直在着手準備,可一直又毫無進展。
而初選截稿日,只剩一個月。
出神的時候,蕭衍聽到雪燈敲敲門,也不進來,只在門外打了聲招呼:“老公,我去上班了。”
蕭衍倏然擡眼。
上班?
上的什麽班。
昨晚無意間看到有關他的熱搜,他的公司也發表緊急聲明,聲稱已經将雪燈暫時停職調查,最晚一周後會給予大家滿意答複。
想不到,雪燈還挺好面子。
蕭衍“嗯”了聲,下一秒輕輕踱步到門後,仔細聽着門外一舉一動,一直到關門聲響起後,他也趕緊撈了件大衣披上出了門。
在地下停車庫選了輛平時沒開過雪燈也沒見過的車,上了地上剛好看見雪燈一個人慢悠悠穿過房前小道,站在路口滿臉茫然。
蕭衍挂了低檔,并不上前,遠遠與雪燈保持一定距離。
十二月中旬的世界滿目蕭瑟,冷風卷起枯葉打着旋飄向遠方,整條大街仿佛都是枯萎的黃色。
雪燈縮緊身體。
他的确不想被蕭衍知道他被停職的事,他認為那很丢臉,索性假裝出來上班,找個地方逛一天,到點回家。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該去哪裏逛。
他就這樣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游走,蕭衍就遠遠開着車在身後跟。
都說人生處處有驚喜,雪燈走了個把小時,忽然看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大型建築,走近一瞧是當地的海洋博物館,大門上挂着招聘啓事:
【急招臨時解說員,男女不限,工資日結。要求:熟悉海洋及各類海洋生物知識,相貌端莊氣質佳,播音主持專業優先錄用。】
這不巧了嘛,這不老本行嘛。
雪燈和門衛大概說明來意,興沖沖進去了。
蕭衍将車子停好,買了票跟着進了博物館。
雪燈見到博物館負責人,開門見山表示自己想應聘臨時解說員。
負責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哪家傳媒公司的記者嘛,專業還算對口,但……你也別怪我說難聽的,你現在這種情況,我怕游客有意見。”
雪燈尴尬笑笑。話糙理不糙,是他也會有這種顧慮。
但還想再争取一下。
“我戴個平光鏡,稍微化個妝,不是熟人應該認不出來。”
負責人上下打量他一番。
“而且,我工資要求不高,您看着給多少都行。”別讓他閑着就行。
負責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桌面輕點,似乎在考量。
良久,他道了句:“這樣吧,工資該多少我照給,但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你把頭發剪了,只要不剃光,能剪多短剪多短,确保不會被任何人認出來。”
雪燈心裏一緊,下意識撫上自己的頭發。
他留了二十多年的長發,為了保持正常行動每次只修剪一點點。
且在他們族群中,長發是标志,也是婚配中對方考量的标準,外婆常說,頭發比命還重要,千萬要好好保護。
見雪燈陷入為難,負責人也不慣着:“你能答應就來試講,不能那就不好意思了。”
“別。”雪燈急了,“我考慮一下,給我半小時。”
負責人一挑眉,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遠處佯裝參觀游客的蕭衍推了推墨鏡。
該聽不該聽的,總之全聽到了。
思忖片刻,他打開手機地圖搜索附近所有的美發店,駕車而去。
雪燈站在門口,回望着高大博物館。
剪麽?剪掉能換來短暫的工作機會,也能防止他三番五次被人搞錯性別,況且他變成了人類這是事實,能不能回到大海還是未知。
落地玻璃門中投映出他瘦削的身影,長發垂下,随風微拂。
剪吧,總不能因為固執錯失機會。
雖然,很舍不得。
雪燈最後撫摸一次自己的頭發,打開電子地圖搜索附近美發店。
馬路對面就有一家,門頭還挺大,一進門,七八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托尼老師扭着腰肢迎上來。
只怪他們沒有長成人民信任的模樣,導致雪燈遲疑許久,眼見時候不早,才小心翼翼問能不能剪頭發。
其中一托尼笑得眉眼彎彎:
“報一絲啊先生,我們這裏不剪發,只做護理和燙染。”
雪燈:?
大理發店就是任性。
去了另一家理發店,托尼搓着手問:
“您有預約麽,沒預約的話可能要等下個月了,我們預約客人已經排滿了。”
雪燈望着空無一人的理發店:?
大白天還講起鬼故事了。
第三家理發店的托尼看起來正常了不少,雪燈說明來意,他當即拿出價目表:
“我們家有三個檔次的老師可選,實習生、駐店老師和設計總監,請問您需要?”
雪燈之前寫過這種理發店的文案,知道等級不同價格也不同,反正只是剪短,那就:
“實習生好了。”
“好的親愛的,實習生的價位是一千三百八哦。”
雪燈:“多少?”
“實習生剪發是一千三百八,駐店老師是一萬三千八,設計總監是十萬三千八。”
雪燈發出來自靈魂的質問:“你家理發剪子是金子做的還是理發師金子做的還是我是金子做的?”
托尼一臉嚴肅:“都不是,但價位就是這麽個價位。”
雪燈麻了,雪燈走了。
三家理發店的托尼待人走後,紛紛湊到一起議論着:“忽悠他辦卡最多兩千,可不給他剪能拿兩萬,這買賣不虧。”
馬路邊的車上,蕭衍壓低墨鏡,看着怎麽進去怎麽出來的雪燈,那頭長發依然在陽光下潤澤發光。
他挑了挑眉尾。
恐怕到明年,你也剪不成。
知道雪燈有剪頭發的意圖,他便提前雪燈一步到周圍各家理發店,曉之以理動之以錢,托尼們又不是傻子,誰會和錢過不去。
做完這一切,跟着雪燈偷偷買票重回博物館。
雪燈去了多家理發店,沒有最過分只有更過分,他不禁産生了懷疑:
這兼職我是非做不可?
索性剛才進了博物館還沒好好逛逛,再回去走一遭,權當打發時間了。
工作日的博物館人并不多,加上現在也不是旅游旺季,前來參觀的游客屈指可數。
博物館展廳分為幾大版塊,最前頭是一些基礎海洋知識圖文介紹,後面則是不同科目種類的海洋生物标本展覽。
這些東西,雪燈已經見怪不怪。
事實上世界上還有95%的海域未被探索,迄今為止共有将近三百萬沉船沉入海底,可被發現的只有1%左右。
雪燈有幸見過不少,那些沉船多藏在人類難以發掘的深海地帶,他看的第一本《海的女兒》書籍就是外婆在某艘沉船中撿到的。
他走馬觀花,不做過多停留。
當他來到海龜科海龜屬的展牆前,旁邊一帶三四歲小孩的父親也跟着參觀至此地。
小孩望着兩只海龜标本,好奇詢問:“爸爸,怎麽區分海龜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老父親沉思片刻,忽然感到大腦如鵝毛般蒼白,但又不想在女兒面前丢了面子,于是開始信口胡謅:
“你看,體型小的是母海龜,大的是公的,漂亮的是母的,醜的是公的。”
雪燈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女孩咬着小手指,好奇問道:“姐姐你笑什麽。”
“不是姐姐是哥哥。”雪燈糾正道。
小女孩繞着雪燈打量一圈,向老爸求證:“爸爸你說得不對,漂亮的也有公的啊。”
老父親:……
雪燈蹲下身子與小女孩保持平視,認真解釋道:
“告訴你個小小的冷知識。大部分物種的性別是在受精時決定,但海龜的性別無關受精,而是由孵蛋的溫度決定,二十七度以下孵化出來的是雄海龜,三十一度以上則是雌海龜。”
小女孩是個自來熟的,此時已經把雪燈當成自家人一樣攬着他的脖子,發出驚訝的一聲“哇”。
老父親比她還驚訝:“尊嘟假嘟?!”
聽到有人在科普,其餘寥寥幾名游客也湊了過來。
他們指着隔壁巨大的鯊魚标本,問道:“你這麽懂,那能不能教教我們,如果潛水時碰到鯊魚怎麽辦?”
雪燈搖搖頭:“鯊魚一般不吃人,人類出現幾百萬年前它們就開始進化,人根本不在它們菜譜內。迄今為止共發現鯊魚有三百多種,只有十二種襲擊過人類。”
“那它們吃什麽。”
雪燈:“比他們體型小的魚類和無脊椎動物。”
以及,我……[雪燈堅強微笑.jpg]
幾人若有所思,感嘆着世界萬物無奇不有。
雪燈站起身,繼續往前逛。
結果那些人好像把他當成了解說員,見他走,他們也緊随其後。
雪燈來到了鯨魚标本展廳。
長達幾十米的抹香鯨被單獨放置在一座巨大展廳內,站在标本下面的人類渺小如同蝼蟻。
小女孩不由發出驚嘆:“好恐怖!好大只,爸爸,鯨魚會吃掉我們麽?”
老父親:“大概和鯊魚一樣,咱們不在它的菜譜內……”
雪燈仰望着鯨魚标本。其實在海裏時,鯨魚是溫柔的老大哥來着。
偶爾遭到虎鯨圍攻,如果恰好有其它種類鯨魚經過,它們會允許雪燈挂在它們身上并幫忙驅趕虎鯨。
雪燈笑笑,對着身後衆人介紹道:
“大多數鯨類生性溫柔,從不主動攻擊船只。當鯨魚死去後,它們的屍體會沉入幾千米的深海,一頭鯨魚的屍體可以供養整套海洋生命系統将近百年,俗稱鯨落。”
這是它們留給自己家鄉最後的溫柔。
“哇!”小女孩震驚,“鯨魚可真好呀。”
這些人跟着雪燈一路走,知道了很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
比如海星擁有驚人的再生能力,一條爪斷掉第二天就能再長出一條;
再比如人們喜歡的海豚,它們經常會食用含有神經毒素的河豚來提高性.能力。
大家夥聽得如癡如醉,完全忘記剛才有個戴墨鏡的高大男人給他們錢讓他們幫忙演這一出。
小女孩把自己老父親抛之腦後,拉着雪燈的手一路問不停。
雪燈也并不吝啬自己的寵愛。
這是他第一次和人類幼崽接觸,小孩的手小小的軟軟的,觸碰到時心都跟着化了一半。
多希望,他和蕭衍也能擁有這樣一只幼崽,牽着他的手走過四季,踏遍河山,看着他一點一點長大了。
這時,身邊忽然閃過一道黑色人影。
雪燈看過去,見是博物館的負責人。
他忙放開小女孩的手,解釋道:“我是想馬上給您答複來着,但是走着走着就忘記了。”
負責人緊蹙的眉頭驟然舒展開,原本尖酸刻薄的臉上漫上一絲笑意:
“你的答複,我已經收到了。”
“啊?我什麽時候。”
“明天早上九點,有小學帶學生們參加社會觀察活動,第一站就是咱們博物館。”負責人拍拍雪燈的肩膀,“交給你了。”
他一開始在監控裏看到雪燈時吓了一跳,還以為他求職不成來報複.社會了,不成想,雪燈不俗的表現讓他大為震驚。
感覺不能錯失這樣的好苗子。
雪燈淚漣漣:“謝謝叔叔。”
負責人:“叫哥哥。”
不遠處,坐在長椅上的蕭衍将報紙拿近些,刻意遮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