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暮雲宗(五)
暮雲宗(五)
江眉卿手上的動作一頓。
師娘?
他眼珠子一轉,驀地明白過來。
他慢慢地彎了嘴角,他沒想到這群呆子的腦補能力這麽強。
“你們猜。”
他不置可否,任由他們揣測。
少年們原本是帶着幾分稀奇心思來瞧瞧的,或許還有幾分興師問罪的念頭,現在卻都一陣煙似的,散了。
江眉卿拍拍衣擺,慢慢站起來身來。
他身形修長,根骨單薄纖細,素色的春衫罩在身上,如輕雲蔽月,說不出的風流儀态。
少年們瞧着他腳步往門口而去。
“你去哪?”
江眉卿似乎想起來什麽的,回過頭來,“哦對了,麻煩告訴你們仙尊,我告辭了。”
昨晚無妄被暮雲宗的宗主叫走了,應該是有要事商量,還沒那麽快回來。
江眉卿想了想,他似乎也沒什麽理由留下了。
傷也好了,赤練也解開了,是時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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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們愣愣的,仙尊難得帶人回來,這就走了?
不是他們師娘嗎?
斜陽草樹,一條寒石小徑隐匿在雜草之中。
這是暮雲宗下山的一條小路,江眉卿并沒有從登天門走,而是選擇了這條路。
他從前也跟着師尊來過暮雲宗,只是奇怪的是,他似乎從來沒有見過無妄。
暮雲宗的山巅幾乎高聳入雲,從上往下看去,寒石小徑崎岖陡峭,沿路怪石嶙峋,稍有不慎,可能就直接滾下去了。
江眉卿嘆了口氣,認命地攀着兩邊的草木,慢慢的往下走,按他這個速度,大概明天清晨可以到達山下。
他記得山下有一間迎來送往的草廬客棧,暫時可以休息一下。
可惜他想的太美好了,出門忘記看皇歷了。
走了半天,沿途瞧見一棵歪歪扭扭的歪脖子樹,他兩步走過去,靠在樹幹上,委頓似的坐了下來,捶着腿。
他剛坐下來不久,便瞧見望不到盡頭的底下,兩個模糊的人影正沿着陡峭的臺階爬上來。
江眉卿納了悶了,這條小路鮮少有人發現,且大多進出暮雲宗的外人都會從登天門進,為何選擇這裏?
他剛想起身,繼續往下走。
誰知,猛的瞧見底下那人十分眼熟,滿頭墨發用錦扣系于腦後,身上袍帶翻飛。
見了鬼了!
那不是景明嗎?——他前世的二師兄。
江眉卿下意識想往後退的時候,驟然想起來他如今已經不是江眉卿了,怎麽還會有人認得出他呢?
他躲什麽?
心裏這樣想的,但是他腳步卻忍不住往後退。
可惜那顆歪脖子樹太小了,根本藏不住他的人。
眼瞧着下面的人越來越近,江眉卿幽幽嘆了口氣,心下一橫,頹然走了出來,佯裝作尋常過路人,坐在臺階邊的石頭上歇息。
隐隐約約聽到下面人的對話。
“你拜帖遞上去了嗎?”
是景明的聲音。
一如既往的冷硬而淡漠,聽不出什麽情緒。
他身邊的小弟子道:“已經遞給暮雲宗主了。”
“他可有說什麽?”
“他什麽都沒有問,只說客舍已經備下,有勞你家仙尊遠道而來。”
片刻間,兩人已走到跟前。
瞥見在路邊的石頭上坐了人,兩人便噤了聲。
景明的修為不低,腳步很輕。
饒是如此,江眉卿依然能夠察覺到他已經來到他的身側,且正在打量他,涼絲絲的眼神直叫他渾身生了雞皮疙瘩。
但他依然閉着眼睛假寐。
江眉卿猜得不錯。
景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好一會,才淡淡地收回視線,繼續往上走。
江眉卿等二人走遠了才緩緩睜開眼睛,松了口氣。
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往下繼續走。
誰知他這口氣還沒松一會,驀地聽到身後一個淡漠的聲音叫住了他。“站住。”
他渾身一震。
定了定神,緩緩的轉過頭來,勾了勾嘴角。
“這位修士,有事?”
景明身上穿着一襲深藍色道袍,五官深刻,兩條眉毛往下壓着,看起來有些戾氣深重。
此時,兩道目光緊緊的盯在他身上,有些冰冷審視的意味。
“你是何人?”
江眉卿的心裏罵道,果然還是那個狗樣。
明明是陌生人,還如此霸道問別人是是誰,仿佛他才是暮雲宗的主人似的。
不過,他此時無意跟他起沖突。
江眉卿微微笑道:“在下暮雲宗無妄仙尊的道友,正告辭離去,不知道道友找我有何事?”
景明旁邊的小弟子忙扯了扯他的衣襟,他知深知自家仙尊的霸道脾性,這裏又是暮雲宗,不是不周山,還是不要随便跟別人一起沖突也好。
景明沒有理會,只目光不豫地直直盯着江眉卿,仿佛要把他扒皮看骨似的,半晌沒有出聲。
江眉卿無奈的笑了笑,微微颔首,正要下山。
誰知忽然一道洶湧的劍氣從背後滾滾而來,逼得他脊骨生涼。
他心下駭然,他通身沒有靈力,根本扛不住這麽強的一道劍氣。
江眉卿縱身一躍,匆匆往旁邊一躲,堪堪避過的那一道劍氣,誰知道=下一道勁氣緊逼而來,轟得他兩耳鳴聲不斷,遍體生寒。
退到無路可退的時候,他忽然就放棄了,反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他把心一橫,豁然轉過身來,直面那道劍氣,他倒想看看景明敢不敢在這暮雲宗的路上把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劈成兩半?
景明猛然瞥見他轉過身來,眼神一凜,陡然收住了劍氣。
下一刻,一道強大的力道猛的推開了江眉卿,伴随着罵聲。
“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江眉卿踉跄的退後兩步,跌坐在地上。
頭頂一片烏黑拂過,只見顧簡的龍象豁然出現在上面,揮着兩只肥大的腳掌,掃向臺階之上的景明,刮得風聲呼呼作響。
顧簡正擋在他的面前,眼含笑意,朝他伸出一只手。
“我說女鵝,你不會嬌氣到還要我扶你起來吧?”
江眉卿白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有些心悸地撐在顧簡的肩上,瞧着不不遠處那一人一怪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