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暮雲宗(四)(改bug)
暮雲宗(四)(改bug)
數月未開,雲空殿積滿塵埃。
當無妄抱着江眉卿踢開殿門的時候,把院子裏正在清掃臺階落葉的弟子們吓了一跳。
幾個人擡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仙尊,個個瞠目結舌。
仙尊不是正在閉關嗎?
見了鬼了?
無妄卻不理任何人,徑直往內室走去。
因之經常有人打掃,內室房室潔淨如初,不沾染一點煙塵。
他剛把他放在床榻上,江眉卿的眼睛就睜開了,倒把眼前的人愣了一下。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短暫的迷茫之後漸漸明朗。
“這是暮雲宗?”
無妄淡淡地點了點頭。
江眉卿環視了一眼,不愧是他的居所,滿屋素色,禁欲又無趣。
他微微笑道:“仙尊這是帶我回來見長輩?”
“胡說什麽?”
無妄斥了他一聲,退開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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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暮雲宗,你最後安分點。”
江眉卿“哦”了一下,勾住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軟軟地道:“仙尊,我疼。”
無妄以為他又要作妖,使勁甩開他的手,剛想厲聲斥責他,卻瞥見他額角汗珠密布,臉上猶帶着輕浮的笑意。
他皺緊了眉頭。
都疼成這樣了,就不能再安分些?
無妄猶豫了片刻,俯下身去,把他攙扶起來。
他身上的衣裳本就是虛浮地披着,現下一起身,衣物滑了下去,露出白皙的皮膚。
無妄被那白玉一樣的膚色刺到,頓時臉上一哂。
江眉卿勾唇一笑,戲弄他,“仙尊,你看都看了,不用對我負責嗎?”
“閉嘴。”
無妄真是恨不得他不要長嘴,扔掉最好。
他為什麽要把他帶回暮雲宗?應該扔在那靈水潭邊上,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忍了忍,将手掌聚攏靈力,猝然按在他的後心上。
“呃……”江眉卿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無妄遲疑了一下,“痛?”
一滴冷汗順着江眉卿的臉頰滑下,他想了想,道:“心痛。”
無妄:……
又在胡言亂語。
“心痛仙尊不肯對我負責。”
他幽幽嘆道,仿佛真的很難過似的,“仙尊看也看了,摸了摸了,還不肯負責……”
無妄冷聲道:“你再胡說,靈力岔了,可別怪我。”
江眉卿想了想,按照無妄這種少見多怪的性格,還真有可能。
罷了罷了。
這種心如頑石的人,撼動不了,他不必再白費力氣了。
融融的暖意從後心灌入,逐漸驅散了刺骨的疼痛,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雖然無妄此人,冷心冷面不懂風情,但這麽厭惡他,還能給他療傷,是不是該謝天謝地了?
一炷香後,無妄收了手,起身站了起來。
“我去取藥,你服下後,應該就不會有大礙了。”
江眉卿乖巧地望着他,“謝謝仙尊。”
他站起身來,頓了頓腳步,不忘警告他,“你安分點。”
“哦。”
無妄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到了什麽,退了回來,他們如今還被赤練連着。
江眉卿也猜到了,正準備從床榻上下來,跟他一起去。
下一刻,卻瞧見無妄驀地在手中結了個印。
那印呈圓形,滾了一圈蓮花飾邊,泛着微藍的光暈。
每個宗門往往都會有獨立的結印方式,秘不外傳,且結印之時,是不予外人在的。
江眉卿:……
他現在轉過頭去還來得及麽?
無妄倒好似并不介意,忽然一揮手,不遠處的三足金烏銅爐驀地離地升起,一縷微弱的光芒漸漸逼了過來。
越來越近之時,那一團光暈忽然化成一柄利器,長約三寸有餘,鋒芒畢露,寒光凜冽,令人不敢直視。
江眉卿瞧着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玩意兒,他直覺這東西不簡單。
果然,下一瞬。
只見那柄利器忽然朝他而來,懸在二人之間,唰啦一聲,竟然就把困的兩人許久的金絲赤練給一分為二了。
江眉卿:……
暮雲宗真不愧是第一仙門,天材地寶都藏着呢。
早帶他回來,不就早解了?
無妄神色淡淡地将赤練從腰上解下來,然後推門出去,把外面的弟子吓了一跳。
“在這作甚?”他冷聲道。
弟子端着茶盅,恭敬道:“弟子來給客人奉茶。”
無妄瞧了瞧,倒也無話可說,這是暮雲宗的待客之道,只是他從來不曾帶人回來過,忘了這個規矩。
他餘光瞥了裏間,“進去吧,放下就走,不要跟他廢話。”
這個人巧舌如簧,指不定就會帶歪了他們。
“是。”
那弟子推門進去,走得穩穩當當,目不斜視,将茶盅置于案上。
江眉卿瞧得神奇,他從前在不周山,自己就很散漫,連帶着身邊的人個個都沒上沒下的,景明就特別厭惡他的随心所欲,每每看見他,都要罵他幾句。
江眉卿就很不爽,于是就總拿他的人開刀。
那群人都被他教成死腦筋,一騙一個準。
弟子低着頭給他行了禮,然後準備退出去。
“你等下。”江眉卿突然叫住了他。
那弟子愣了下,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倏然一驚。
滿屋清雅之中,床榻上那人姿容殊麗,衣衫不整,肩頭半露……淩亂的鬓發濕潤,眼尾發紅。
天哪,這太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弟子幾乎瞳孔地震,仙尊這是做了什麽?
見那人眼睛發直地看着自己,江眉卿垂下眼眸,掩住眼中得逞的笑意,聲音壓得低低的。
“你可以幫我找件衣裳來麽?這件……破了。”
什麽?!
弟子忍不住想,仙尊這是得多猛?
他不敢再看,倉促地應了一聲,然後逃似的退了出去。
“我……我去找找看。”
江眉卿看着他奪門而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都跟無妄一樣,死腦筋。
笑着笑着,他又覺得累了,于是仰頭倒了下去,閉目休息。
·
再說那名弟子,忙不疊從內室中退了出來,跑回了弟子們的居所。
少年們聚在一起,紛紛讨論着如今仙尊突然出關,恐怕要考察他們的課業了,這段時間或有偷懶者,該怎麽應付?
突然,一個少年沖了進來,就是适才給江眉卿奉茶的那個。
“師兄們,我們恐怕要有師娘了!”
少年們一起唰地回過頭來,“?”
衆臉疑惑。
那弟子忙道:“真的,我看見了,仙尊跟他之間舉止親密。”
少年們嗤笑一聲,“仙尊修的是無情道,你騙誰?要是被宗主聽見了,仔細拿你去戒律堂。”
“我沒有說謊,他衣服都爛了!”那少年急急分辨道,“現在就在仙尊的內室裏。”
少年們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仙尊一心修道,從來沒有帶外人回過雲空殿,這在暮雲宗是衆所周知的。
早間就有弟子瞧見仙尊帶了個人回來,他們還以為是謠傳,現在看來,是真的?
“真的,我沒騙你們。”
“怪不得仙尊出關第一件事,不是找我們問課業,我還以為他有事。”
“那是不是該謝謝這位‘師娘’,至少仙尊就顧不上我們了。”
……
這時,一個少年忽然不滿道:“哪裏來的‘師娘’?你們忘了,仙尊修的是無情道,絕情絕欲,說不定是她勾。引的仙尊。”
一句話,激起衆人的心聲。
在他們眼中,仙尊是如同神祗一樣的存在,怎麽能被人蠱惑了去?
“就是!”
“不如……我們去會她一會,看看她配不配得上仙尊。”
那名見過江眉卿的弟子有些猶豫,畢竟他見過那人,單從容貌上講,那與仙尊簡直是絕配。
但他人微言輕,似乎沒人在乎他的看法。
“仙尊出關,宗主應該會找他,我們可以趁他不在的時候去。”
“對!”
……
翌日,少年們相約悄悄出門。
到了無妄的院子裏,卻撲了個空,一問才知道他昨晚宿在寄萍居。
“咦,不是說仙尊很重視他麽?怎麽不跟他同住?”
“所以說,我覺得不大可能。”
寄萍居的院子距離無妄的居所不遠,也不大,兩邊廂房夾着中間一個天井,長年無修,屋檐落色,野草瘋長,一眼看過去略顯破敗。
少年們剛踏進院子,便聽得一段音色纖弱的旋律,輕緩舒慢,弱而不絕。
衆人對視一眼,面露怪異。
再往前走了幾步,繞過半人高的雜草,蛛網密結的房梁之下,一人屈膝坐在天井的石階上,手裏握着一個橢圓形通體墨黑的埙,慢慢地吹着,修長的手指按着埙體的黑孔,越顯得指骨如竹,手背細白。
但見他如旁若無人的,少年們面面相觑。
他們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師娘竟是男的,還是這麽好看的人物。
他一副纖秀文弱、靈透光霁的公子模樣,坐在這荒敗的屋舍之間,無端端地有種白玉落入泥垢之感。
“你是誰?”
為首的少年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他沒忘記他們此行的目的。
微弱的埙聲戛然而止。
那人擡起眼皮,看向他們。
忽地莞爾一笑。
“怎麽了?”
他本就生得極好,眉目如同雕琢的一般,一筆一畫渾若天成,此時舒眉一笑,眼角下的小痣欲動未動,平添了幾分溫柔缱绻。
在場的少年何曾見過這等殊色,頓時心跳慢了幾拍。
“你是不是……”
少年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勾。引我們仙尊,一出口就變成了,“你是……我們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