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暮雲宗(六)
暮雲宗(六)
他涼涼道:“你一來,他更想弄死我了。”
顧簡沒好氣道:“你好好走路,怎麽又去招惹他了?”
“鬼知道?他腦子有坑,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你是準備去哪?”
江眉卿往下垂了眼皮,“不知道。”
還沒等顧簡再問什麽,他忽然又轉移了話題,指着龍象。
“你不讓它趕緊停下來?不然等會肯定得被他撕了。”
顧簡這時才想起龍象來,這可是他最心愛的坐騎。
而景明其人心狠手辣,下手一向沒有顧忌,是真的有可能直接撕了他的龍象。
他忙把把兩指放在唇邊一吹,打了個響哨。
龍象果然慢了動作,下一刻,景明猛的将它一踹,它一時不備,肥碩的身體驟然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顧簡忙飛躍起身,揮出一掌,兩道掌風将龍象穩穩的扶住了。
他冷笑道:“景明,你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連身無靈力的凡人都敢使用術法,小心我告訴你家老頭子哦。”
景明停落下來,長身而立,目光凝在他身上,幽暗中生了幾分冷意。
過了一會,他緩緩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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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尋常人,通身沒有靈力,連普通修士都算不上,你這可是違背了修真界的規矩了。”
顧簡面色溫和,猶然帶着笑意,說出的話卻是赤。裸。裸的不客氣。
修真界自有修真界的規定,修士不可對尋常百姓使用術法,一旦出事,不僅名聲受損,還會受到懲罰。
景明臉上一哂,臉色更加陰郁,卻仍然沒有開口道歉。
目光仍然死死地凝在江眉卿身上。
江眉卿被他瞧得渾身難受,難道他真看出什麽來了?
雙方對峙了片刻。
景明最終不再言語,臉色難看地帶人離去。
顧簡看着他的背影,嘆道:“看樣子他是認出你了。”
江眉卿疑惑道:“這就奇怪了,我跟他就在這條路上擦肩而過,他就認出我了?”
顧簡悠悠的看了他一眼。
心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小白花。
他問道:“你現在準備去哪?”
江眉卿瞥了他一眼,“你問過了,老爹,腦子是不是不好使了?”
顧簡彎了嘴角,毫不客氣地應下了這聲“老爹”,認下這個女鵝。
“仙盟大會也到尾聲了,我去看看最終的結果,你要不要跟我去?”
江眉卿直覺地想要拒絕,誰知他還沒說,便被顧簡打斷了。
“聽說他們讨論有關魔魅一事?”
江眉卿:……
他的腳步忽然就走不動了。
顧簡悠悠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直接把他看得透透的。
他們兩人就像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連幾根腸子有幾個彎繞都能數得清清楚楚。
“走不走?”顧簡道:“跟着我,景明絕對不敢找你的麻煩。”
說着,他也不再看江眉卿,自己轉身離去,仿佛已經猜準了他自然會跟上來。
江眉卿想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跟上了他的腳步。
顧簡作為青城山的少宗主,參加此等仙盟大會,自然會有一席之地,江眉卿便裝作他的弟子。
玄鶴殿正是仙盟大會召開的地方,每年,修真界中各宗宗主都會彙聚于此,召開一次大會。
所談之事無非是一些條例的制定廢除,以及對修真界中弊端的改進。
只是今年的大會開得格外久,已經持續半個月還沒有結束。
玄鶴殿位于暮雲宗山巅的最高處,浩浩蒼穹之下,巍峨聳立,殿上四角展翅欲飛的仙鶴,在日光下反出微微白芒。
大殿中央是白玉鋪就的臺階,綿延其上,一塵不染,威嚴而聖潔。
江眉卿跟在顧簡身後進了玄鶴殿,兩人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且顧簡也沒興趣跟那些老頭子寒暄,于是兩人便尋了一張偏僻的桌案坐下,一邊喝着暮雲宗遠近聞名的桃花酒,一邊壓低了聲音閑聊。
江眉卿道:“那天不是讓你去找合歡宗的人嗎?你沒找到?”
“這個宗門的人見不得光,只敢躲躲藏藏,我怎麽找?”顧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況且你如今赤練不是已經解開了嗎?難道你還想回合歡宗中去?”
“無處可去,回去也不錯。”江眉卿懶懶道,好歹他在合歡宗還是少宗主的身份,有個栖息的地方,不至于餓死。
顧簡嗤笑他,“何方中盡是些邪門歪道的淫。術,你可別跟我說你是看上他們了的秘術了?”
“那又如何?”
顧簡愣了愣。
“不是吧,我就随便說說,你真的看上他們的秘術了?”
“誰說雙修就一定是邪魔歪道?”江眉卿別有深意的說道,目光忽然定了定,落在不遠處的一個人身上。
顧簡順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瞧見了一個玄衣墨發的男人,眉眼俊朗,渾身上下氣質冰冷。
便是他那天看見的那個男人,無妄仙尊。
他暧昧的笑了笑,“看來我的直覺不錯,你跟那個野男人,果然有一腿。”
江眉卿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
忽然就覺得脖梗一涼。
他掉過頭去,無妄正垂首聽暮雲宗的宗主說話,眼神不時掃過他。
怎麽感覺有點冷?
這時,大殿門口一道身影走了進來穿過人群,走到大殿前方。
“在下不周山景明,見過宗主。”
暮雲宗的元宗主約莫四十歲上下,兩鬓微霜,許是修道久了,行止間一襲白袍頗顯得仙風道骨。
“是景明啊,怎麽來的有些遲了?”
“不周有些事耽擱了。”
元宗主擺了擺手,“無礙,你家師尊近來身體可好?”
江眉卿微微垂下眼皮,身邊議論聲壓得低低的,卻依然入了他的耳朵。
“聽說不周宗主的弟子靈阿仙尊前不久走火入魔死了,現下估計傷心死了。”
“可惜了呀,要不是走火入魔了,近百年來,修真界中也就他跟無妄仙尊少年有成,飛升有望。”
“說是走火入魔,可不周山的心法向來是最溫吞的,怎麽會走火入魔呢?”
“誰知道呢?”
……
顧簡低頭看了看江眉卿,但見他旁若無人的給自己斟酒,似乎并未将言語聽進耳中。
兩人相識多年,他不用說話,他都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顧簡将手搭上他清瘦的肩膀,低聲道:“聽說暮雲宗除了桃花酒絕不可不品嘗之外,還有一樣東西,最是好吃,你想不想嘗嘗?”
“你知道?”江眉卿掀了掀眼皮。
“那是當然,等會人散了,就帶你去。”
顧簡猶自說着,渾然不覺不遠處一道微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探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