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33
第83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33
林笑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在任何一個他熟知的地方。
這裏未點燭火,夜明珠的光不算明亮。他想要起身,疲憊、乏力,晃了晃頭才坐了起來。
這一動,林笑卻聽到鈴铛的聲音,叮鈴鈴輕響。林笑卻又動了下,循着聲響望去,發現自己的腳腕上扣了腳環。
林笑卻撫上腳環,發覺沒有鑰匙根本取不下來。
嘗試取腳環,只是碰得鈴铛響個不停。
倏然,一只紅燭被點燃,一道鬼影斜長落下。
林笑卻驚喘了兩聲,掀開了床簾。
驟然瞧見那猙獰張狂的惡鬼面具,林笑卻吓得往後倒。
晏巉看着他倒下去,一言未發。
林笑卻驚魂不定喘息不已,他攥住被褥胸膛起伏,緩了好久才認出了晏巉的身形。心稍定,他乏力道:“我要出去。”
過了許久,晏巉才道:“出去做什麽,住在這裏誰也瞧不見。清清靜靜,你應該高興。”
林笑卻不回答,往床沿爬下了床,到處找出口,遍尋不得。
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林笑卻沒有找到一雙鞋履,裸足翻找,只有金銀珠寶,沒有鑰匙沒有開關。
暗室裏鈴铛叮鈴清脆,晏巉只是瞧着他,并不幫忙,也不阻攔。
林笑卻回頭,又說了一遍:“我要出去。”
晏巉緩緩上前,攥住了林笑卻的手腕,将他一路直帶到床邊推了上去。
林笑卻倒在床榻上,縱是鋪得夠厚夠柔軟,他也還是覺得疼了。說不清到底哪裏疼。
晏巉道:“你說過你不會插手。可你告訴了他。怯玉伮,大哥不想縱容下去了。”
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無數次。可以是為了濮陽邵,也可以是為了別的人。
“大哥在這裏陪你,忍饑挨餓,受苦受難,困死在這裏,一了百了。如此,”晏巉笑,“你就沒有機會背叛我。”
林笑卻倒在床上,聽到晏巉低低的笑聲,揪住了被子,他道:“我不管你的,我餓了,我要吃飯。”
晏巉說他出不去的。
林笑卻道:“你想死,我不想死。我餓了就要吃飯,渴了就要喝水,困了就睡覺,傷心了就落淚,我想背叛你,我就背叛你。”
晏巉聽了,取出一把匕首放到了林笑卻的手邊。
林笑卻聽到他說:“可以,殺了我,我就放你出去。”
林笑卻頭埋在被子裏,濕潤的眼眶凝聚不出淚滴,他悶悶道:“我不想殺你,就不殺你。”
“那就一起死在這裏。”晏巉道,“死得毫無價值,死得像個笑話,用最痛苦的死法做一個餓死鬼,當你學會了貪婪,學會了抑制不住的貪求,或許你便能與我感同身受。成為我,而不是濮陽邵的妻。”
晏巉不需要林笑卻成為他的妻子,只要成為他,把他吞沒,這也算是完好的結局。
林笑卻擡起頭,罵他:“你個瘋子。”
晏巉戴着那猙獰的鬼面,聲音好似也沾染了鬼氣。
倘若從一開始,他心中只有恨,活下去倒也算恨得快活。可偏偏要他嘗到幾分甜,幾分愛意,再告訴他那不過是妄想,不過是人人可得獨他不得的情,在所有人恩恩愛愛你情我願的戲碼裏,他倒成了突兀的怪物。
破敗不堪的世界,憑什麽給了又奪回去。他寧願毀滅所有,也要騙過自己是真的擁有。
晏巉跪坐在床榻上,将匕首塞到了林笑卻手中。他的指尖緩緩劃下,帶着匕首鞘脫離。
“殺了我這個瘋子,你就得到自由。怯玉伮,我不會反抗。為濮陽邵報仇,為你自己的自由殺了晏巉。”
林笑卻握着匕首落下淚來,他說他看不見晏巉,他看見的只是一頭惡鬼。
林笑卻攥着匕首輕輕劃上那面具:“這面具太駭人了。”
眼淚落下,匕首劃下淺淡的刻痕:“我毀了你的面具,你重新做回晏巉好不好。”
“我餓了,我渴,落了好些淚我需要喝水。大哥,我不喜歡自相殘殺,不喜歡殺戮,我沒有殺你的理由。”
燭火下,大哥一針一線給他縫新衣裳;素手做羹湯。随軍的條件不好,大冬天的,他想吃魚,大哥騎馬跑到凍結的河邊,鑿冰取魚。
他出來看的時候,魚兒還鮮活着。大哥讓他退後些,大哥要去除鱗片剝除內髒,一片片魚鱗掉落,活魚成了魚片,大哥端上熱湯來,問他好不好吃。
林笑卻點頭,說下次不去了,冬天冷。
大哥洗了手,換了衣,将怯玉伮抱在懷中。他說他覺得快樂、安寧,近似于幸福。
“大哥好久沒感受到了,不冷,心裏暖得跟火爐子似的。噼裏啪啦,火星子沒完沒了,寒冬臘月也凍不着大哥。”
林笑卻靠在晏巉懷裏,不明白照顧人為什麽覺得安寧快樂。他是受照顧的那一個,他自然享受,可大哥真的不冷嗎。
林笑卻讓大哥也吃:“魚肉好嫩好滑,又鮮又暖。”
他換了筷子夾起一塊,晏巉低頭含住嘗了。林笑卻問他是不是很好吃。
晏巉笑:“還有需要精進的地方,你喜歡對嗎。”
林笑卻點頭說喜歡。
晏巉摟緊了林笑卻:“喜歡就好。”
仿佛他問的不是這湯喜不喜歡,問出口的被評判的好似成了他這個人。
“我也喜歡。”晏巉将林笑卻摟得太緊,他都沒法吃東西了,“喜歡到了無法放手的地步。”
林笑卻說不用放手,喜歡就一起吃,太多了他吃不完的,要趁着魚片鮮嫩趁着熱乎乎趕快吃到肚裏去。
“等我們都吃飽了,就好好睡一覺。睡一覺戰争就結束,春天就來臨。大哥,我也跟你學學刺繡吧,我想給你縫一副手套。”做衣服太難了,他從簡單的做起。
但晏巉拒絕了他,不準他做任何事。晏巉撫上林笑卻的指尖,他說這雙手不該拿刀槍,也不必拿針線:“大哥養着你,刀槍大哥拿,針線大哥用,只此一份,沒有怯玉伮的份了。”
他不需要怯玉伮為他做什麽,只需要他就這樣在他懷中,而不是看向別的人。而不是為了別的人背叛他。
“理由可以有千萬個,怯玉伮,”暗室裏,晏巉握上了林笑卻的手腕,帶着匕首下移,劃破衣衫直抵胸膛,“這面具跟人長在一起,摘不下了。”
林笑卻搖頭,不肯往裏刺,晏巉沒有用力,一切抉擇交給怯玉伮。
淚水砸在交握的手上,林笑卻緩緩搖頭,掙脫了晏巉的手,匕首砸在了床榻上。
他誰也不願搭理,慢慢爬到床榻另一邊,鑽到被子裏去。
三月末有些冷,他覺得冷了,更甚于饑餓,他想睡覺。
夢鄉會很甜軟,夢境沒有死亡,他不願搭理屍身或殺戮,他只是一個人活着,必将永遠活下去。
晏巉垂眸望着掉落的匕首,緩緩阖上了眼。
他突然想起兩三歲時的怯玉伮,被帶到菜市場上,想去牽爹爹的手,可他爹爹躲開了。
這一躲,小小的怯玉伮什麽都明白。垂下手,垂下眼,乖乖地當一個将被屠戮的菜娃娃。
怯玉伮不會逃的,也不會殺人,他只是站在那裏任人挑挑揀揀,哪怕那些人讨論的是他的肉值不值那個價錢。
晏巉落下一滴淚來。
過了許久,他緩緩睜開眼,将匕首慢慢地合攏在鞘裏,擱置一邊。
他取下猙獰冰冷的面具,抛棄一旁。
脫了外衣,爬到被褥裏,抱住了怯玉伮。
對不起。晏巉緊緊抱着他,摸他的頭,摸他的臉,對不起。
晏巉撫上林笑卻的手,十指相扣,對不起。
“一切都過去了。”晏巉道,“我帶你出去吃飯。怯玉伮餓了,我們吃飯,過去了,過去了。”
晏巉掀開被子,光芒刺破了黑暗。
晏巉撫上林笑卻臉頰:“等我。”
晏巉拿來鑰匙,解開了腳環,扔到一旁,鈴铛叮當響。
他牽起林笑卻的手,帶着他找到機關,打開了暗室的門。
他們手牽着手一直往外走,往外走,天亮了。
四月。
趙璃一行人抵達紹京。
晏巉立趙璃為帝。晏巉進位為大丞相,都督九州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
周國各城池盡皆收複。
北地。
西穆厲兵秣馬,養精蓄銳。而東雍越發的荒唐。皇帝寵溺佞臣,肆意屠殺大臣,強搶大臣之妻,把都城百姓當牲畜,狩獵不去郊外,就在都城內狩,随意射殺百姓。
東雍各地起義,搖搖欲墜。
西穆朝堂上,君王下達了征戰東雍的命令。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發兵三十萬,分三路進軍東雍!”
南周。
朝堂之上,有人主戰有人主張休養生息。
一大臣道:“周國連年內亂,已無力北伐。當以休養生息為重。”
另一位道:“豈能眼睜睜看着西穆拿下東雍!西穆若統一北地,大周離滅亡也不遠了!”
又一人道:“坐山觀虎鬥,有何不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那一位笑道:“漁翁?大周死了這麽多人,糧倉見底,生靈塗炭,哪裏來的大網去當漁翁!”
荀延出列道:“陛下,大周雖內亂,但戰力有保留。曾被東雍占據的領土該拿回來了。但與西穆相争,免不了兩敗俱傷。不如遣使者與西穆結盟,共同攻打東雍。”
“既能分一杯羹,又不用此刻就對上西穆。戰後雙方皆需休養生息,必不會短時間內開戰。”荀延道,“若讓西穆獨吞了東雍,整頓勢力糧草兵馬,不出幾年,西穆的鐵騎就将南下。”
“西穆為了斷絕雙面開戰的可能,必會答應結盟。”
趙璃高坐龍榻之上,詢問道:“丞相的建議是?”
晏巉道:“遣使者結盟,簽訂戰時合約。”
趙璃思索了一會兒道:“就依丞相所言。”
晏巉又道:“臣将親率大軍出征,收複大周失地。”
趙璃擔憂道:“丞相,居廟堂之高,何須親自征戰沙場。”
但晏巉已經發話,如今這朝堂和他的一言堂也無甚差別。他敲定的事,皇帝亦無法反對。
趙璃只得順從。
丞相府還未建好,晏巉仍居住在宮中。
下朝後,晏巉回到寝宮,扶起怯玉伮給他喂藥。
林笑卻生了場病,虛弱乏力。晏彌晏餘已回京一月,雙方卻仍未見過面。
晏巉最開始說是車馬勞頓,晏彌晏餘需要休養幾日。等林笑卻不慎病了,又改口說是怕他的病情牽連了晏彌。
林笑卻心裏明白,晏巉就是不希望他見晏彌。
住在這皇宮之中,無诏不得入。晏彌就是想見他,沒有晏巉的準許,也沒辦法見到他。
林笑卻喝了幾口藥,問晏彌怎麽樣了。
晏巉說他很好。
林笑卻乏力道:“快五月了,我們一家團團圓圓,聚一聚,大哥覺得如何。”
晏巉繼續喂藥,等林笑卻喝完了整碗藥,苦得不行,他又端起蜜餞喂。
林笑卻推開了他。
“我不可能永遠不見人,大哥,我容忍你,你也容忍我,但這不是你把我和其他人隔開的理由。”林笑卻道,“我要出宮,我要回家住。”
晏巉道:“哪裏是你的家?”
林笑卻不答。
晏巉笑:“你就這麽想回到晏彌身邊,想到連我也不顧。他過去照顧你,你依賴他。現在我照顧你,怯玉伮,你該依賴的是我。”
林笑卻垂眸:“大哥,我對你只有兄弟之情,對晏彌亦是如此。大哥不要多想。”
晏巉取一顆蜜餞,自己嘗了。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填補心裏的空洞。
嘗完甜,晏巉淨了手,不用帕子,只用指腹去擦拭林笑卻的唇瓣。
林笑卻想躲,晏巉道:“大哥幫你擦一擦,你怕什麽。怯玉伮——”
“你在怕什麽。”